全新功能「收藏作家」上線啦!
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3

武嘯月第一次見到樂王樊筑罄,是在清漾風荷樓。那時的他並不知樊筑罄的身份,更不知在不久後的將來,他會是傾覆月影國的關鍵人物。

那日,是立春,荷花開滿整個清漾。甫出軍營的他,前往風荷樓去找曲絢麗,卻在樓裡花廳遇見了樊筑罄。儘管只是身著月影國的大襟衫袍,但視線交錯的剎那,讓同樣身為武人的武嘯月心跳莫名,全身內勁翻騰不已。

霸氣,在不經意間洩漏出樊筑罄的不凡。他多看了樊筑罄一眼,而樊筑罄也毫不掩飾地打量他,並且佯起一抹冷笑。

多年後,武嘯月總是想起與樊筑罄那次初見;如果他能在那時殺掉樊筑罄,或許月影國就不會覆滅,清漾更不會化為焦土。

與樊筑罄錯身而過,他的心思回到了曲絢麗身上。自從那次求親後,他只要一有空就往風荷樓跑;只因為曲絢麗欠他一個答覆,而他也沒勇氣再去詢問的答案。

他日夜困擾著,那日她的笑容,代表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呢?

求親的事,他沒再問了。雖然隨著與曲絢麗相處時間越長,他越渴望知道,但一看見曲絢麗的笑容,他就會呆愣到不知該如何是好。

「曲師傅,我帶武少將過來。」ㄚ頭輕喊,推開琴室的門。

方才來了貴客聽曲絢麗彈琴,丫頭將他領進琴室。琴檯邊,本該是看見他而笑容滿面的她,頭一回沉下臉來,心事重重地撥弄琴弦,也不知在想什麼,連他進來了也不知。

「絢麗。」武嘯月輕喚聲。曲絢麗回過神來,對上他擔憂的俊臉;回應他的,不是光彩奪目的燦燦笑容,卻是莫名苦笑。

「小武你來啦。」曲絢麗自琴檯邊款款起身,佯起微笑,歉然開口:「真對不起,我今日身子不適,恐怕不能招呼你了。」

「妳……還好嗎?」曲絢麗強打起歡笑,沒落神情讓武嘯月的心緊了緊。他很想將她摟進懷中,仔細呵護,讓她一輩子都為他佯起燦燦笑容。

這份渴望,讓他愣愣地瞧著她,又聽她說:

「別擔心,我沒什麼事的。」曲絢麗搖搖頭,與武嘯月錯身而過,突然又問起:「這場戰都已經打了快一年,什麼時候才會結束?」

莫名的問題讓武嘯月愣了愣,片刻後,他才回答:「自開戰以來,瑞朝與我國戰況僵持不下,雙方人馬折損慘重。聽說瑞朝那邊有意與我國談和,指派樂王過來簽訂條約,雙方重劃邊界。」

「我想,戰爭或許快結束了。」武嘯月神情愉悅,相當期待戰爭結束。

「我也衷心期望著。」曲絢麗嘆口氣,若有所思地幽幽道:

「瑞朝樂王……你若在戰場上遇見他,請千萬要小心。他在瑞朝素有戰神之名,但因為新帝與他有嫌隙,所以不太重用他。只是這場戰打太久了,聽說新帝不得已只好囑託他。我擔心……」

「若他是來談和,我又豈會和他兵戎相向,何須小心。」

「我……」曲絢麗嘆了嘆。「沒什麼,我只是擔心你。」

她一欠身,往琴室外走去。看著她離去的纖細身影,想起她口裡的擔心,武嘯月一個箭步向前,拽住她的手。

回眸,對上那雙專注溫柔的墨玉眸子,深沉的似乎要將曲絢麗往下拉,就沉淪在他熱烈的情愛中。心音絮亂,是他的,也是她的;靜默間,彼此的心互相吸引著,剎那成就了深刻的愛戀。

「啊,對不起。」知道自己唐突,武嘯月趕緊鬆開曲絢麗的手,紅著臉轉過身去。

一向從容的曲絢麗也難得背過身去,俏臉羞紅,低下頭絞著自己的衣袖,無語。

曖昧的氣息,悄悄在他倆之間漫開;有些慌亂,卻又有些甜蜜,彼此都想向對方說些什麼,但話到了嘴邊,卻又開不了口。莫名的沉靜中,外方變動就更加明顯。武嘯月聞到了荷花的香氣,由窗外傳進來的;而香氣的背後,是花娘們的嘻笑聲,正談論著今日的節慶。

月影國的立春,在開滿荷花的清漾河畔,若是和自己最愛的人互許終生,那樣就會受到荷花女神的眷顧,一輩子幸福圓滿,白頭到老。美好的傳說總是令人嚮往,所以在立春這日,清漾河畔總是擠滿未婚人潮;有對象的就互許終生,沒對象的就尋找自己未來伴侶。

荷花的香味更濃郁了。武嘯月想起那宛若清荷般的女子,他的氣息窒了窒,嘎啞嗓音好不容易才問出:

「妳想去清漾河畔嗎?」

「嗯?」曲絢麗抬眸望著他。

但一問出口,又想起她方才說的身子不適。他又急忙說道:「我沒說什麼……妳若身子不舒服,就好好休息。」

不過實在很想找她一同去,他又小聲探問:「如果今天之內身子好些,可不可以……」

又怕自己要求太過份,他慌亂應著:「沒關係的,妳好好休息,我還是不打擾妳好了。」

話語反反覆覆,因為曲絢麗,武嘯月無所適從,最後只好選擇離去。

他太過可愛的反應,讓曲絢麗嘴角微微上揚,原本沉鬱的心情緩和不少。她俏臉微紅,主動拉住他離去的手,低語:「黃昏時來接我。」

「咦?」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什麼,武嘯月看著被她拉住的手,手上傳來溫潤滑膩的觸感,他才意會到原來這一切都不是夢,曲絢麗正牽著他的手。

感覺到他灼熱的視線,曲絢麗趕緊鬆開手,背過身去。她又叮囑:「別忘了。」

她的同意,讓武嘯月興奮莫名。他幾乎快要跳起來拍好叫好,卻努力克制,冷靜允諾:「我黃昏時過來接妳。」

曲絢麗看著他微笑,俏臉微紅轉過身離去。武嘯月心跳莫名,多希望現在已是黃昏;只是天還大亮,離黃昏還有幾個時辰,他只好到風荷樓的花廳等著,看花娘們調笑。

他喝著茶,就想著曲絢麗,想著黃昏時刻的清漾河畔,他要對他傾訴衷情,一定要告訴她,他很喜歡她,想對她求親。

只是後知後覺的他,沒發現當他一人獨自坐著,花娘們並沒向前搭訕,反而投以曖昧的神情,偷偷打量他。其實他的身上,早就烙下曲絢麗的印記,而他自己從不知道。

今日的黃昏,來的很慢。也不知過了多久,武嘯月躁動不安,頻頻望向依舊大亮的窗外。坐立難安,可一想到曲絢麗,他只好乖乖忍下來。

「小武?」聽見有人在喚他,武嘯月抬眸,卻驚見一身粉荷的曲絢麗,抱琴正看著他。

「小武?」輕柔嗓音喚回他,自多年前久遠的記憶中。那時的他很幸福,除了打戰保衛自己的國家外,他一心愛著曲絢麗。

荒野裡,星子蟄伏隱隱,煢煢火光中,他不禁望向那名他深愛過的女子。看著她頸子上的血痕,雖然上過藥,卻還是礙眼的叫他心煩,甚至心痛。

笑容淺淺,曲絢麗執起他的手,擔憂探問:「在想什麼?」

「沒什麼。」她的手心已不冰冷,武嘯月鬆口氣,就任她握著。

曲絢麗將螓首靠在他肩上,親暱分享他身上的熱度,和越發狂亂的心音。她滿足地閉上眼,輕喃:「小武你好暖,我好喜歡。」

呼吸因絮亂的心音而急促,過往的深刻愛戀緊緊地縛著他。瞧著身旁那張容顏,武嘯月在心底嘆息,隨即取過一旁披風為她覆上。

因為披風,她嬌軟身子更加靠近他,淡淡馨香挑動他騷亂的心,讓他終於問出:「妳確定要離開樂王?」

武嘯月突然的問題,令曲絢麗愣了愣;隨即,她明瞭於心,知道他的顧慮。她睜開眼看著他,望進他幽暗的墨眸,曲絢麗清楚告訴他:

「我不是樂王的女人。」

心底,因她的話而莫名狂喜,墨眸緊縮。可一想起樊筑罄今日的威迫,武嘯月不確定地訥訥開口:「可他……」

「他只是輸不起。」曲絢麗燦笑,挨近他的懷中,低喃:「因為這麼多年來,我只愛你一人,所以他相當氣惱。」

「小武,」她低低喚了他。「這輩子,我只會是你的女人。不論生死,我曲絢麗只愛你武嘯月一人。」

「唉。」她真摯的告白,換來他困惱嘆息。其實他並不在乎她是不是樂王的女人,只是……

「嗯?」抬眸,她困惑的眼閃過一絲不安。

武嘯月很無奈表示:「妳很麻煩的。」

「麻煩?」曲絢麗挑眉,不明所以。

「可我∣∣」武嘯月伸出手,主動將她摟進自己懷中。「無法拒絕妳。」

就算未來會因她而混亂,武嘯月無法抗拒與她在一起。從很久以前開始,對她深深的慕戀,就緊鎖著他的心,讓他無法再愛上別人。久而久之,崔燕來以為他不近女色,喜歡的是男人。

他其實誰都不要的。他要的,永遠只有曲絢麗一人。

水眸瞬然睜大,被他摟進懷中的她,聽著他狂跳的心音,感受到他熱情的臂膀;淚水,緩緩淌下,濕了他一大片衣襟。

「妳……」見她哭了,武嘯月慌了手腳。印象中,曲絢麗總是笑容燦燦,縱有心情不佳眉宇緊蹙,卻從未在他面前哭過。

「沒事的。」曲絢麗一邊笑著,一邊拭去淚水。「我只是很開心,小武終於抱了我。開心過了頭,喜極而泣罷了。」

為了這種小事開心到哭?武嘯月怔愣看著她,又聽她說:

「因為我們重逢到現在,小武都對我很冷淡。」嬌嗔的睨了武嘯月一眼,她幽幽道:「我們分開這麼久,我好怕小武有了心上人,不再喜歡我。」

「我怎會……」俊顏紅赧,武嘯月又將她擁入懷中。「我與妳有過婚誓,我武嘯月不是不守信之人。」

清楚他的心意,曲絢麗在他懷中笑著。想到他方才問自己樊筑罄的事,她好奇探問:「你是因為樂王,才會故意冷落我?」

「不全然是。」抱著她,就像尋到生命中最契合的一半,武嘯月滿足喟嘆。「與妳在一起,我怕牽連到我的同伴。」

所以方才才會說她是麻煩。武嘯月看著懷中這個「麻煩」,告訴她:

「那年清漾之戰,我本該戰死沙場,是他們救了我。」

然後救下他的這兩人,自告奮勇搶著要當他的同伴,說什麼要一同遊歷江湖,當俠客、俠女拯救被欺壓的弱小;最後還因為盤纏用罄,不得已只好開鏢局營生。明明他這兩位同伴醫術驚人,卻執著在快意江湖,而不是懸壺濟世,武嘯月想破頭也不知為什麼。

一想起他們,武嘯月莫名苦笑。既然他選擇和曲絢麗在一起,他勢必要和他們分開一陣子,以免他們遭到牽連,受到樂王的迫害。他似乎可以預見,當駱情情知道他的抉擇後,肯定唾棄、鄙視他,恨不得在他臉上刻下「獸字輩某人」的字樣。

「我很感激他們救下你。」曲絢麗靠著他,輕聲說道:「那年,清漾之戰後,我曾上戰場尋你的屍骨。那時,我沒找到你的屍身,所以我相信你一定還活在世上。」

「妳……」武嘯月的心緊了,將她擁的更緊。想她一個弱女子,竟敢上死屍遍佈、殘酷可怕的戰場,只為了尋他;武嘯月眼底澀然,相當感動。

「你真的活下來了。」曲絢麗嫣然一笑,側身親吻他左頰上的狹長刀疤。

那壞了他面容的刀疤,因她的親吻而發疼,而他的身子也因為渴望她而發疼。武嘯月看著那張朝思暮想的容顏,俯身親吻她艷紅的唇。他柔聲低語:「此生,我武嘯月定不負妳。天涯海角,我與妳相隨。」

「小武……」允諾的話語,讓她生澀且主動地回應他的親吻。

耳鬢廝磨,濡沫相親,武嘯月低喘著告訴她:

「絢麗,我們成親吧。」

「當我的妻,讓我照顧妳。」

清漾河畔,胭脂色彩霞染紅河面,也染紅了她的面頰。在朵朵盛開荷花的見證下,武嘯月終於說出心底的渴望,向曲絢麗求親。

螓首輕點,她同意他的求親,嬌羞無限的,卻不敢抬頭看他。晚風徐徐,吹散她的髮絲,也飄盪她一襲粉荷曳地長裙。他替她將髮絲撂到耳後,托起她嬌艷的臉蛋,溫柔輕撫。

武嘯月將她擁入懷中,俯身想親吻她,卻發現那張令他魂牽夢縈的容顏,逐漸模糊不清……

「醒了?」

輕柔好聽的嗓音,是她的,卻多了幾分惆悵與無奈。武嘯月終於睜開眼,發現自己坐在針織軟墊上,正靠著牆,身上還多了件薄毯。而後,他想起來了,入睡前,他正聽著曲絢麗練琴,等待黃昏時刻到來。

此時,已是一室幽暗,只剩窗櫺外的大圓月照著,照著那抹孤獨纖細的身影。

他,錯過了黃昏,錯過了求親最好的時刻,卻作了此生最美的夢。

陡然,酒香濃郁,他看著她高舉酒杯,似敬月,而後就口一飲而盡。

她看著月,無奈開口:「哎,你可是這世上第一個聽我彈琴,聽到睡著的人。」

武嘯月尷尬說道:「我不懂琴。」

「唉,你不懂琴,可我卻想跟你在一起。」她又斟上一杯酒,幽幽說道:「懂我琴聲的人,我當他是知己、是朋友,卻不想和他在一起。」

她感嘆:「老天爺果然是公平的。」

「絢麗……」武嘯月起身,緩緩走向她。

武嘯月不明白她在說些什麼,但在月光下的她,看起來既蒼白、又脆弱。他心底狠狠抽緊,情緒為她翻騰湧動。

「我自幼習琴,比別人更懂琴,族裡人都說,我是上天選上的人。」她飲下手中的酒,又說:「既是上天選上的人,就要繼承上天給的使命,將琴發揚光大,那怕僅有短短數十年。」

「唉……」她嘆口氣,直接將酒壺就口,一口灌下。

「老天爺真是公平啊。在給了才能的同時,卻又給了禁錮。可我,情願不要懂琴,就這樣平平凡凡過一生。」

「那就平平凡凡過一生。」心中憐惜,情不自禁的,武嘯月由背後輕摟住她。「不管妳想過什麼生活,我都陪著妳。」

感受到背後他身子傳來的溫熱,曲絢麗莫名閉上眼,低語:「我大概喝多了,開始發暈作夢,才會聽見這種話。」

「絢麗,妳沒作夢。」武嘯月低語:「這輩子,讓我陪著妳好嗎?」

她睜開眼,低嘆:「我肯定是作夢了,小武什麼時候這麼會說話。」

聽到她的話,不知該難過還是開心的武嘯月,無奈表示:

「其實我今天約妳到清漾河畔,是想對妳求親。」

「我知道。」因為花娘們從好幾天前,就在提立春節慶的事,她很難不知道。

不意外她知道。想到美好的夢境,武嘯月鼓起勇氣又探問:「那妳,肯嫁我為妻嗎?」

「我∣∣」曲絢麗語塞,低低嘆息。「我不知道。」

感覺到背後武嘯月的身子僵了僵,她說:

「如果你在今日前問我,我會很樂意當你的妻。但是今日族裡來了人,他提醒我該回去履行我的義務,而不是一昧逃避。」

「小武,」她瞬然轉身,對上他幽暗的眸子,認真地告訴他:「我很喜歡你。」

「那為我留下來好嗎?」他懇求。

看著為她心折的俊臉,曲絢麗輕笑:「哎,這很難抉擇啊。」

「小武,」她輕喚他,卻又瞇起眼,忿忿說道:「其實我很不甘心的。憑什麼我不能過自己想過的生活,卻要為別人而活?這明明是我自己的人生啊!」

曲絢麗砸掉手中酒瓶,碎了一地的濃醇酒香。她忽地睜眼,嚮往道:「只要能為自己而活,哪怕生命短暫如流星而逝,我也甘之如飴。」

她鬧著情緒,藉著酒意,傾訴自己揹負的一切;武嘯月不曾見過這樣的曲絢麗,他擔憂地挨近她,將她擁進懷中。

酒氣醺然,腳步微蹌,曲絢麗抬眸,看著武嘯月那張憂心匆匆的臉,她忽地笑了。

「小武,」她捧起他的臉,仔細端詳,「你真的好可愛。」

莫名被調戲,武嘯月俊臉赧紅,不知該看著她還是移開目光。可想到她吃了酒,一會氣著、一會又笑著,大概是醉了,說不定連自己方才的求親也忘了。武嘯月無奈嘆口氣,將她扶至榻上歇息,決定一切等她清醒後再說。

不過喝醉的人,似乎不打算安份躺下安歇。曲絢麗纏上攙扶她的武嘯月,抓著他結實臂膀,湊近他微紅的俊臉。

「呵,小武你實在太可愛了,我想親你。」她笑著,親上他的臉頰,一連親了好幾下。

武嘯月怔愣,脹紅著臉,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全然任她宰割。

親完他,曲絢麗心滿意足地拍拍他的頭,告訴他:

「小武好乖,一起睡吧。」

好乖?一起睡?

武嘯月氣息一窒,哭笑不得。敢情曲絢麗把他當成那種毛茸茸,又有四支腳動物的家寵,那他是不是該配合叫一聲?汪?喵?

只是他還來不及反應,曲絢麗忽地撲倒他,將他壓在榻上,俯身親吻他。

墨眸緊縮,她青澀吮吻挑起他的情慾。武嘯月低喘著,將她緊摟在懷中,心跳極快;緊促的呼吸,腦海裡閃過太煽情旖妮的畫面,才想著是否要動手脫下衣物,胸前微微的鼾聲昭告他一個殘酷事實。

曲絢麗就趴在他身上,昏睡過去。而被當床榻趴的人,卻一整夜與理智奮鬥,又是睜眼無法入眠。

今夜,他又重蹈過去的覆轍,將身子借給曲絢麗安睡,而自己卻無法安眠。他告訴自己,都已經不是年輕小夥子了,哪來那麼多的衝動;所以他又催眠自己,開始數著天上星星,開始努力放空。可惜今夜天色不佳,沒太多星星給他數,他的注意力又放回曲絢麗身上。

正趴在他胸口前安睡的她,馨香髮絲傾瀉如瀑,輕掩她熟睡小臉。武嘯月伸手替她將髮絲曳回耳後,卻驚見幾許銀白髮絲夾雜其中。他想細看,如瀑髮絲卻又垂落,幾許銀白髮絲又瞬然無蹤。

他心想,可能是自己錯覺,或者是眼花,才會在曲絢麗髮裡看見銀白髮絲。大概真是累了,自白天樂王一事後,為逃避樂王追緝,他帶著曲絢麗在荒郊野地扎營,並且四處留意打探是否有樂王的人馬。

閉目養神,他仍留意四周動靜,直到懷中人兒動了下,他才睜眼對上她。

天微亮,幽暗光影下,曲絢麗愣愣地看著他,好似在夢中。就怕眼前人是幻覺,她纖手撫上武嘯月的臉,感覺到他的溫熱,她滿足地嘆了嘆。

「你是真的。」

武嘯月微笑,大手覆上她的。柔聲輕問:「還去清漾嗎?」

「我想去清漾。」她笑,回的肯定。

「既然妳想去,那我們走吧。」他握著她的手,起身將她帶起,而後至行囊旁撈出一只鴿籠。鴿籠裡,關著一隻灰白信鴿,武嘯月正餵食它。

看著他的背影,曲絢麗開口:「前年,樓裡來了個商人,說是剛從清漾回來的……」

感覺到他的背影怔了怔,曲絢麗又說:「他說,清漾雖不若以往繁盛,但儼然已是個小城鎮,不再是廢墟焦土……所以,我想去看看,看看重生後的清漾,變成什麼模樣。」

她試著探問:「我們一起去好嗎?」

武嘯月仍背對她,卻回答:「妳去哪我就去哪。」

「小武?」就怕他還陷在過往的傷痛中,曲絢麗挨近他;發現他將信鴿取出後,把手中紙條捲起綁上信鴿腳環,而後放出。

對上她一臉困惑,武嘯月說道:「我得和燕來和情情他們解釋,我短時間無法回去的原因,以免他們倆擔心。」

曲絢麗知道,武嘯月口中的原因是因為她。她笑問:「你捨得下他們嗎?」

看著振翅遠去的鴿子,武嘯月輕嘆:「我無法放下妳。」

他回眸,眷戀地貪看她的容顏,就像在許多年前的那夜,當曲絢麗趴睡在他身上時,他深情且專注地看了她一夜。那一夜,雖然煎熬,卻相當幸福。

也就在那一夜,他將她的容顏刻進骨血裡,也將相思纏上他的心。在與她分別多年的歲月裡,他假裝著她仍在他身邊,與幻想中的她依存每一天。那些日子,他什麼事也不想做,就想著她,想著清漾;想著她應該在清漾成為她的妻,就在開滿荷花的清漾河畔,他幸福的擁抱她。

她說,她想看看重生後的清漾是什麼模樣;而他,卻想在重生的清漾中,與她尋回過往的遺憾。

「我們去清漾。」所以,他牽起她的手,在晨曦燦燦餘暉中,向清漾出發。

     

回書本頁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