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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6AM,第一日

清晨的天空,橘色的朝陽被這一片片烏雲侵襲。

在一片灰暗的天色下,幾滴渾濁的雨滴飛速地落下。光亮被黑暗包裹,視線中是那暗無天日的景象。

腳下無人影的街道,在我的眼前四處逃竄著。我,微微低著頭,站在一處廢棄的大樓屋頂上。

漫天烏雲就遮蔽了我期待的陽光,我的世界,和眼前這番景象一樣,籠罩在一片死寂而又沈悶的黑暗之中。

我不禁冷冷嘆氣了一聲,黑暗,已經侵蝕了我的全部。猛吸了一口氣以後,我的心臟開始了一陣陣怦怦狂跳。

我死死握著雙拳,像個機器人般邁著僵硬的步伐,向頂樓邊的欄杆走去。

「沒錯⋯⋯」

「現在,我就將結束我的生命。」

我回想起這幾天發生的事,以及自己那無聊的生活,心臟又開始隱隱作疼。

我輕輕地用指尖碰觸著那如寒冰一般的鐵欄,那一瞬間,我感受到了一陣難以言喻的絕望與害怕。那恐懼像一只長著無數隻腳的怪物,將我死死拽向它那散發著惡臭氣味的鋒利牙齒。

好像是被電觸了一般,我的手猛地縮了回來。

「我⋯⋯我要死了嗎?」

我不甘心地抓著頭髮,狼狽地像個落魄的酒鬼,滿臉都是扭曲的表情。

「我、我⋯⋯真的要死嗎?」

我的腦海裡,竟在這時,開始映起了我的愛妻--蕭美玉的臉龐。  

我抓著那冰冷的欄杆,對向天空哀嚎著,整個人癱坐在地上。

「美玉⋯⋯美玉,我對不起妳⋯⋯是我不好⋯⋯」

這是我人生中最糟糕的噩夢。   我的心裡,積攢著悔恨。

昨晚。

那是個悶熱的秋日夜晚,萬聖節前夜。

我的妻子蕭美玉前往便利商店買東西,然後便一去不歸。

當時,我還在和她的手機通話,卻突然聽見從電話的另一頭,傳來了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以及美玉的慘叫聲。

那聲音,像是用刀鋒划過了我的頭顱,如炸裂一般,讓我的身體完全僵直。

我還記得,那個時刻,我已經毫無知覺。只是透過我的雙眼,看見了發抖的雙手,和逐漸模糊的視野。

美玉,就這樣遭遇了意外。

而我,是用耳朵見證了那場車禍發生的人。

不過,這場噩夢,才剛剛開始。

那之後,我懷著痛苦的心情,帶著我的女兒江滿凌走向停車場,然後駕車前往事發地點,離家裡大約三分鐘車程的便利商店。我看見了,倒在血泊之中的美玉。

我雙腿已經癱軟,但滿凌的哭聲,卻讓我又鼓起了勇氣,站了起來。

我用雙手遮著滿凌的視線,開始慌忙無措地看著四周,卻突然聽到了一句讓我永生難忘的話。

正在調查案情的警察指著我駕的吉普車,對我說道。

「從監視器畫面中看到的,肇事車輛,就是這輛車。」

「我、我的車?」

怎麼會這樣?!

我的車,明明是剛剛被我從停車場裡開來。它怎麼可能會是肇事車輛?

會不會看錯了?或者,有人偽造了我的車牌?還是有人對監視器做了手腳?

我盯著警察所指的畫面,手腳不自覺地有些發抖。

可警方的發現,顛覆了我的想像。

「這幾條街內的監視攝像,以及停車場的監視畫面,都拍攝到了這台車從離開停車場後撞向死者,並再回到停車場的完整路徑。」

是的,眼前的畫面不能再清晰了。

一個穿著黑衣的人,戴著那煞白的臉譜面具,面具上那用黑色畫筆勾勒出的誇張笑容,就好似那在奸笑的死神,讓人不寒而慄。

環繞我的空氣好像凝結成了冰晶,在我的四周飄繞著。我努力地克制自己的慌張,但事實卻再次讓我震驚。

「而且⋯⋯這輛車從駛出後到返回停車場,完全沒有在中途刻意地停留過,就好像是早已計算好的『殺人機器』。」

眼前那閃動的畫面,讓我感到一陣暈厥。似乎那臉譜上的誇張笑容的背後,就是死神那如刀鋒一般的眼神。

是誰?這個人到底是誰?

那個黑衣人,似乎已經有了車鑰匙,   幾秒的功夫便從停車場開走我的車,然後駛往便利商店,撞向了剛剛走出來的美玉。

車從停車場前門駛出,經三分鐘車程從東面的路線駛向便利商店,飛速地撞倒了美玉,然後再經由四分鐘的車程從西面的路線返回,從停車場後門進入。

整個途中,除了一處紅燈外,那輛車一秒都沒有遲疑過。仿若是經過了精密計算的機器,注定了要取走美玉的生命。

但,這個「殺人機器」不僅僅只是毫無差池地完成了兇殺。監視器畫面中,他在將車駛回停車場後,就沒有再從車中出來。

我不明白他是如何從停車場裡消失的,但那時他沒有從車裡走出來就表明他應該還在車內。但我和女兒,當時卻沒有在車上看見人。

只是想到如此與他擦肩而過的經歷,我的神經就仿若是被針挑動了一般,帶給我一陣痛楚與懼怕。

兇手就像是拿著時鐘的死神,分毫不差地開著我的車,仿若早已注定一般,就這麼自然地奪去了美玉的生命。然後,也如那死神,用他那看不見的魔力,在如密室一般的車中消失地無影無蹤。

回想到這裡,我用雙手遮住了自己的雙眼,企圖在黑暗之中讓我狂跳的心平靜下來。

「這,是如命中注定一般的巧合嗎?」

有誰能如此縝密地計劃這一切?

這簡直只有死神才能辦到。

我從冰冷的地上站了起來,又開始了一陣撕心裂肺地哀鳴。   對那位死神的恐懼,佔據了我的內心。

過了好一會,似乎那吼叫起了作用。我的心終於開始冷靜了下來。

「抱歉,美玉⋯⋯我還是沒有勇氣就這麼結束。還有七日,便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到了那一天,我一定會去陪妳。」

我看了看那灰蒙蒙的天,低下了頭,我的懊悔也在侵蝕著我的世界。

其實,就算美玉沒有離開我,我離我人生的終點,恐怕也不遠了。

美玉本來是個富家小姐,但身世差這麼多的我們居然莫名其妙地被緣分扯在了一起。為了給她幸福,   我的世界中,就是早九晚五的工作、應酬,再工作、再應酬。   年輕人的執著與叛逆,讓美玉和我都和她家人鬧翻了。直到她家開始分割財產的時候才又想起她,說美玉才是她們最疼的女兒。

就在上個月,美玉成為了繼承人,繼承了好大一筆錢,卻意外地香消玉損。那個如死神一般的兇手從我家樓下的停車場裡,開走了我的車,分毫不差地撞死了美玉。這樣巧合的死,任誰也不禁驚嘆。

到底兇手是誰?他是怎麼做到的?他真的是死神嗎?

一個又一個的疑問,到現在也沒有從我的腦海裡移去。沒錯,這也是一個正常人在遭遇這件事之後的反應吧。

可是,我心中的絕望已經戰勝了理智。連美玉都不在了,抓到兇手又能如何?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又能如何?沒有人能夠替代美玉,也沒有人任何事物可以替代生命。我的心裡,卻是這麼想的。

只要任何人提起美玉,我的心就會隱隱作疼。繼續調查這件事,也許只會給我帶來更大的傷害。

我一個人在這昏暗的傍晚的街上走著,天上降下了一點情面也不給的暴雨。

那帶著徹骨冰冷的雨滴砸在了我的頭上,也終於讓我那沉浸在痛苦之中的思緒平緩了下來。

暴雨在我耳邊落下,滴滴答答的聲響就好似那暗示著我已敲響了走向生命終點的鐘聲一般。

「這,將是我生命中的最後七天。」

***

「爸,你一個人跑去哪裡?梁警官來家裡找你了。」

還沒走進家門,我那乖巧的女兒滿凌就拿了把傘來迎接我了。看她肩上和褲子上的雨水,想必是一直在那等我。

「梁警官又來了?查到什麼了嗎?都一天了。」

我一面有些無奈地嘟噥著,一面從滿凌手中接過毛巾,隨意地擦了擦頭上的雨水。耳邊,傳來了梁警官那低沈有力的聲音。

「江先生,不好意思,這麼早來打擾你。」

梁警官身著便服,那雪白地發亮的襯衫和用髮膠疊起來的頭髮,有些時尚的年輕人模樣。聽說他曾是位私家偵探,後來成為一名優秀的刑警。

梁警官看我在那沈默不語,便揚起了頭,那尖下巴和白白的臉,真是和大眾眼中的刑警毫不相符。

好像早有察覺到我的想法,梁警官看著我,輕聲地說道。

「江先生,你又在心裡一個人嘀咕著什麼呢?」

說完,梁警官笑了笑,然後頗有氣度用手指了指衣櫃的方向。

「要不要先去換套衣服呢?反正我們都等你很久了,多等一刻也無所謂。」

我對梁警官點了點頭,然後從衣櫃裡抓了幾件衣服,向浴室走去。

說起來,從昨晚案發後,梁警官就被委任為這個案件的主要負責人。不過,很多人都說,這個案子根本不是由人所為,那個戴著臉譜面具的人搞不好就是死神,他用那超自然的力量完成了這一切。

美玉走後,房間裡仍是滿滿的陰暗氣氛。幾十分鐘過去,我從浴室出來,看見了梁警官在那和我女兒交談。

見我出來,梁警官立即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說道。

「案子有了新的線索,我才來的。」

「新線索?」

我震驚了一下。

「梁警官昨天不是已經都問過我們了麼?」

梁警官從放在茶几上的檔案中掏出了一張照片,「這個,你還記得吧?這是現場監視器中拍攝到的,兇手出現時的畫面。」

照片上,兇手穿著那一身黑衣,戴著那煞白的臉譜面具。看著那畫面,我的心就不由地一顫。

我趕緊搖了搖頭,「梁警官,這⋯⋯能看出什麼來嗎?」

梁警官看了看我的反應,略有所思了一會,然後繼續說道。

「他稍微將左手的袖子捲起了,左手處,似乎是有一個紋身在手臂上。」

「喔,對。這麼說起來,我好像記得你提到過。可是⋯⋯紋身這東西,很多人都有,能查到什麼了嗎?」

「只是想再多問你一次,江先生你是否有見到過這樣特徵的男人出現在蕭美玉的身邊。」

「沒有。」

雖然嘴上答得很快,但我的手還是不由地發抖。其實,我確實認識一個手臂上有紋身的人,但⋯⋯

「江先生,你答地這麼肯定,真是百分之百確定?」

梁警官盯著我看了一會,然後又掏出了兩張照片。

「死者蕭美玉身邊所有的人我們都調查了一遍,左手上有紋身的人有兩個。一個名叫錢雨風,是一位室內設計師。另一位叫蘇知銘,無職業。」

說到這,梁警官睜大了眼睛看了我一下,那黑色的眼珠讓我不禁緊張了起來。

他又嚴肅地將照片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指著那位蘇知銘的照片,對我說道。

「這位名叫蘇知銘的人,似乎跟你有些故事呢,他之前可是你們公司的員工之一。」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梁警官。我並不想告訴梁警官我認識這個蘇知銘,他與美玉一直有密切的來往,也自然是我最討厭的人。雖然可能這樣會妨礙調查,但我實在不願意向任何人再說起,我跟他之前的糾葛。

「警官,對不起,這個人我不認識。」

回過神來,我發現,梁警官從剛才起一直盯著我看。

「梁警官,我真的確定我沒見過手上有紋身的人⋯⋯」

沒等我說完,梁警官輕輕瞇了瞇眼睛,嚴肅地看了我和我女兒一眼,然後笑了起來。

「真是件奇怪的案子呢。作案手法就仿若是死神再臨一般,簡直可以用『殺人機器』來形容兇手對時間的完美掌控。不過,作案動機倒更有意思,不是嗎?江先生,你的妻子蕭美玉上個月才繼承了一筆近億元的財產,對吧?」

「額⋯⋯是,我也跟你解釋過了。雖然是大筆財產,不過美玉早就習慣了簡單生活,那筆錢她幾乎沒有動過。」

「不過,江先生,無論美玉是死於意外還是他殺,你都是這筆財產的繼承人呢。換句話說,你可是有著最大犯案動機的人。可你,卻和其他嫌疑人一樣要麼失蹤不明要麼在掩蓋什麼,讓調查停滯不前。明明認識嫌疑人卻不承認,這只會讓我們更加懷疑你。」

「這⋯⋯可是梁警官,我有不在場證明啊!」

梁警官見我激動地提高了嗓音,便輕輕擺手示意讓我坐下。

「有不在場證明⋯⋯不,應該是說,這個案子最有嫌疑的人,都有不在場證明。」

說完,梁警官微微抬起了頭,用那嚴肅的眼神看著我。

「我調查了死者身邊所有的人,唯一沒有不在場證明的,只有那位叫做『錢雨風』的設計師而已。而他,卻最不可能是兇手。」

「嗯?」

「在我看來,能犯下這個案子,精密地編製好殺人路線並毫無差池地完成,只有可能是死者身邊的人才能辦到。」

「這⋯⋯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心中頓時燃起了一股怒氣,「你這難道是暗示說我可能是兇手?梁警官你搞清楚,我到底為什麼要害我的妻子?」

「邏輯上說,你的殺人動機不能再充分。你作為財產繼承人,美玉死了,你就能直接繼承她的億元財產,沒有人比你更有動機。」

「你⋯⋯梁警官你可不要誣陷我!你還有沒有人性了!人都不在了,要錢有什麼用!」

梁警官見我怒吼了幾句,頭又輕輕上揚,然後用眼睛死盯著我。

「江先生,請你不要激動。」

我憤怒地咬著牙,「要是你老婆給人撞死了,別人對你說你是為了拿錢害死她的,你告訴我,你怎樣不激動?」

梁警官沒有回答我,只是彎下身來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檔案。

「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兇手。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絕不能疏忽任何一個。」

說到這裡,梁警官將右手拇指放在了嘴前輕咬了一下,然後盯著我說道。

「江先生,你看起來是個很情緒化的人。可是蕭美玉死後,你卻不願意實話告訴我你和蘇知銘之間的事情。你難道不想查出兇手是誰?你這樣,不是合乎常理的反應吧。」

梁警官自信地笑了笑,他看著我的眼神裡,就好像已經洞察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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