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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9AM,第一日

似乎是在辦公室裡徹夜調查著,梁警官右手端著茶杯,左手在那厚厚的檔案中翻找,臉上寫滿了倦意。

到底兇手是如何做到的?如精密儀器一般地殺死被害人,又如鬼魂在密室一般的車裡憑空消失?

梁警官拿起手中那張兇手在停車場中出現的畫面截屏,不禁皺起了眉頭。

照片上,兇手那煞白的臉譜面具,還有那密實的黑色衣裝,的確與死神的感覺像極了。

「戴著這樣的面具⋯⋯會不會是為了迎合萬聖節呢?」

梁警官放下照片,對自己開玩笑似的說道。

他一面整理著思緒,一面靠在了椅子上。腦海裡的線索開始串了起來,回放著現場的畫面。

昨晚,9點40分,也是萬聖節前夜當晚。

身著黑色衣裝的兇手,戴著臉譜面具,   從不遠處的電梯中走出來,出現在了江思雲家公寓的地下停車場中。

江思雲本來是個窮小子,但卻憑自己的努力擠進了有錢人的行列。江家的公寓位於市内有錢人的居住區域,不但裝修精良環境優美,也是全城犯罪率最低的地帶。

江家公寓包含多個獨立的停車場,在保障車輛安全上也下了很多工夫。整個停車場中佈滿了監視攝像機,在公寓出入口處也設有保全人員。幾乎每幾輛車位的前方,就有一個監視器在運作。如果有人要偷車,一定會暴露在監視器下。

江思雲的吉普車,停在了靠牆處的車位。車位前方是通行道路,後方則是水泥牆。

在監視器畫面中,他的車位於監視器畫面的左側,   車頭向著監視器的方向停放。從監視器中可以清楚看到車前方,以及右側的門。雖然不能直接看見左側的門,但是否有人出入,那人上身的穿著以及大致的動作,是不會被監視器漏掉的。就算有兇手偷車不成想跑,監視器也一定能捕捉到。畫面中唯一的死角,只有車後那勉強能讓人走動的空間。

穿黑衣的兇手,早就清楚攝像機的位置。明知車位前方有監視攝像機卻不躲不藏,來到江思雲的車邊後,故意轉過身來用雙手向監視器打招呼。

除了如此充滿挑釁又奇怪的行為,兇手上半身的穿著也有些不合常理。

既然兇手將自己的身體包裹得如此嚴實,為何唯獨將刻有紋身的左邊袖子捲起?

如果兇手不是為了刻意展現自己是有紋身的人,那麼兇手就應該是左撇子。尋常情況下因為穿著長袖的衣服,為了方便行動人們會將衣袖捲起。但兇手只捲起了左手的袖子,正好讓攝像機看見手臂上的露出的紋身。從以方便行動的邏輯上考慮,捲起左手的袖子,應說明此人慣用左手。

但奇怪的是,在打開車門時,他使用的卻是右手。兇手用右手以一個及其不舒服的姿勢,一邊後退,一邊打開車門,實在讓人難以理解。其實,就算是慣用右手的人,在打開左側的門時,也會用左手來完成。兇手這樣的行為,似乎是刻意想讓人以為自己是慣用右手的人。

除此以外,兇手「偷」車只花了不到兩秒的時間。手法相當地快,也沒有警報聲響,可以確認他一定有車鑰匙。

用那極其不舒服的姿勢打開車門後,兇手進入車內,立即駕車離開。

從停車場前門駛往便利商店,約3分鐘的車程。整個行駛路線都出現在了沿路的監視器畫面中。

兇手在第一個紅燈前停留了約30秒,然後便開始超速行駛。到達便利商店門口時,時速已近60公里。

在便利商店門口,死者蕭美玉碰巧從店裡出來,走到了路邊站著,準備橫過馬路。

她雙手都提著重重的購物袋,頭微微左側,將手機倚在左肩。似乎是與電話那頭的人聊得甚歡,她只是微微抬頭注視著眼前的人行指示燈,完全沒有注意街上的車輛。

幾秒後,人行信號燈切換了,蕭美玉便跨步前行。剛走沒幾步,就被兇手駕駛的車輛飛速碾過。

撞倒死者後,兇手完全沒有減速,只是繼續前行。四分鐘後,沿西面的路線返回停車場,由停車場後門進入,然後駛回那輛車原來擺放的位置,車頭向著監視器。

然後,兇手向後座移去,從監視器的畫面中消失了。

之後的五分鐘內,到江思雲同女兒再駕它離去前,沒有任何人從那輛車中出來。

前兩分鐘,負責清潔的人員在監視器畫面中出現過。她粗略地打掃了一下停在那的兩輛車的前方和後方,然後離開。

清潔人員剛離開不久,幾秒後,監視器畫面中右邊那輛黑色轎車的車主,以及幾位朋友出現了。

黑色轎車同江思雲的吉普車一樣,都是前方朝著監視器停放的。他們在畫面中停留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江思雲和女兒來到停車場後仍未離去。

因為是萬聖節前夜,他們每人都穿著誇張的服飾。車主是一位吸血鬼伯爵打扮披著披風的高個男人。除了他以外,還有兩個年輕女生,一位穿著女巫袍,一位穿著女僕裝。

他們三人在兩輛車之間來回嬉鬧了一段時間,不時還將轎車的車門打開。打扮成吸血鬼伯爵的車主還曾兩次因險些滑倒而靠在了江思雲的車的右側後門上。不過,兩輛車相隔的有一段距離,三人必須橫著站成一條線,才可以遮蔽兩車之間的空間。

基本上可以從這些畫面中確認,監視器的確沒有做過任何手腳。警方也在事後同清潔人員,以及那位誇張打扮的車主確認過,這些確實是實時畫面。

之後,   江思雲與女兒江滿凌一同出現在了停車場,江思雲來到了自己的車前進入駕駛座,   江滿凌則是打開了右側的後門,坐進了駕駛座後面的座位。兩個人進入時,沒有其它車門在此時被打開,也沒有兇手從車裡出來的跡象。

然後,江思雲駕車駛向了事發現場。他走的路線,與兇手的路線是幾乎一致的。那也是去便利商店最近的路線。

整個行駛過程,同之前一樣,都被沿路的監視器捕捉到了,路面監視器捕捉到的畫面裡,行駛過程中沒有人從車子裡離開。

車子最後又停在了事發現場,整個車子的前方也被監視器拍到,除了江思雲和江滿凌,沒有人從左側或右側的車門離開。從便利商店門口的監視攝像看,也沒有人從車子的後方離開。

警方事後也調查了車子的後箱,雖然人可以直接從後座爬至後箱,但後箱裡堆了很多雜物,只是可以讓人勉強躲進去。

江思雲的吉普車是一款知名品牌的車型,後方並沒有掛上替換用的車胎。後箱門分為上下兩截。上截的門很大,下截的門則不大。若是只打開下截的門,兇手可以從那個空間中爬出來,而且監視器也不會發現門被打開。

若是要在這個密室之中脫逃,兇手確實可能躲進了後箱,但所有監視器畫面中都沒有出現兇手從車子裡離開的影像。可以說,兇手在那個密閉的車內消失了。

這輛車在買來時只有兩把鑰匙。兇手的車鑰匙,最後在肇事車輛內的座位下方被找到。那把鑰匙看起來舊舊的,但保護得很好,一點刮痕都沒有,   經證實為死者蕭美玉的鑰匙。而車子的另一把鑰匙,一直在江思雲的自己身上。

想到這,梁警官喝了一口茶,然後閉上了眼睛。到底兇手是怎麼做到的?是怎麼如此精確地掌控了殺人時間?又是怎麼消失的呢?

而且,兇手會是誰?

就算破解了這一切,又要找到決定兇手行凶的證據?

車子,車鑰匙,都沒有嫌疑人的指紋。監視器畫面也未能捕捉到兇手的長相。

有紋身的兩個人,錢雨風雖然慣用左手卻不能駕車,另一位有紋身的蘇知銘慣用的也是左手,但在案發後卻失蹤了。從露出了紋身這一點看,兇手甚至更像是希望別人以為他是兩人中的一個,但那紋身不能作為決定性證據。

肇事的吉普車因為碾過死者,後輪內側與車底後方都有沾到血跡,後輪內側的血跡有些類似被某物蹭到的痕跡,但無法保證是否與兇手有關。

梁警官睜開眼睛,看了看那慘白的天花板和外面昏暗的日光,對旁邊的陳警官說道。

「我⋯⋯到底遺漏了什麼呢?」

說完,梁警官不甘心地笑了笑。

***

很多人說,如果明天就是世界末日,我們一定不能帶著遺憾離開。直到現在,我也是這麼認為的。

不過,多虧了梁警官,我的最後七日恐怕是沒有那麼簡單了。在我看來,有不在場證明,我就應該不是嫌疑犯才對。可在梁警官的邏輯裡,直到真相大白前,我都是嫌疑犯,而且,我現在還是個最有嫌疑的嫌疑犯。

冷靜下來想想,這件案子我肯定是最被懷疑的人,不管是什麼理由,意外還是他殺,只要美玉出事了,我就會是第一個被懷疑的兇手。美玉的遺產都會留給我,我的動機和嫌疑無疑是最大的。

但是,他們也不想想,我要是真在乎美玉的錢,想要對她下手的話,又為何要等到現在呢?而且,如果我真的要殺美玉的話,為何要選擇這麼費神的方式?直接找一輛路邊的車不是更看起來像意外嗎?這樣的手法,根本就只會讓人懷疑美玉身邊的人而已。

我一個人站在地鐵前,看著密密麻麻的人頭,一種窒息感向我襲來。

梁警官那時說的話,在我耳邊回放了起來。

「⋯⋯   你難道不想查出兇手是誰?你這樣,不是合乎常理的反應吧⋯⋯」

那個時候,我本來想回應他的質疑,不過卻還是忍住了。

梁警官,我確實是有些不太在意兇手是誰。不過,這是因為⋯⋯我已經厭倦了這個世界。現在的我,只是想隨著美玉一同去往天國。我沒能遵守我們之間相守一輩子的約定,我現在能做的,就只有在七日之後的結婚紀念日,去天國陪她。

這樣的話,若是讓滿凌聽見,她大概會很難過吧。

梁警官,你若是真能查明真相,又到底能證明什麼呢?也許你很聰明,但你卻拯救不了那些像我一樣,已經是如行尸走肉一般的靈魂。

真相,只是一個冰冷的事實而已。也許你享受的是真相水落石出時的快感,但那些殺人犯與被害人的感受,誰又會去在意?

我擠進那些密密麻麻的人頭之中,成為千萬張臉龐之中的一個。聽著那熟悉的鐵軌撞擊聲,和那嘈雜的人聲,重複著以前那無聊的生活。

我感覺我好像已經成為了迫於生計的冷漠機器,看輕了死生,看淡了感情。拼命活在理性的軀殼之下,壓抑著本來的自我。

不過,這樣的生活終於可以結束了。七天後,我就終於可以離開這樣被束縛的生活了。

想到這,我的心情就突然舒暢了起來。

走進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前幾天完成的企劃交給老闆,然後提出辭職,反正我也沒打算繼續活下去了。

「江思雲!」

剛踏出電梯一步,就聽見有人在後面叫我。

「喔?是曉夏啊。」

曉夏,是公司裡有名的美女。和我交情不錯,畢竟是在同一個經理下工作。

「你居然完全無視我的存在吖?厲害了喔?可以繼承老婆的財產,就一副了不起的樣子。」

這話真是難聽得要命,剛想開口會話,卻聽見她說了一些讓我震驚的話。

「那個人,不是蘇知銘嗎?」

曉夏把嘴湊到我耳邊,輕輕地說著。

「聽說,昨天早上,你跟他在公司附近吵起來了?」

「這⋯⋯」

「你還真厲害。為了拿財產,不擇手段?也符合你的風格啦。就平時應酬和接合同時就看得出來了,你為錢,那簡直是不能再拼命了。」

聽她那尖細的聲音,我猛吞了一口唾沫。

這是誰看見的?誰傳出去的?這要是被梁警官知道,我得怎麼解釋?本來就在他面前撒了謊,現在倒好,還有人目擊了我和他在案發當天早上的爭吵。

我一把將她拽到牆角,將她的雙手按在牆上。

「你給我老實一點,說,誰傳出來的?」

曉夏一臉嬌羞地看著我,「思雲⋯⋯你這個姿勢,是想對我做什麼吖?」

我心中怒火越來越旺,我用右手捏著她的脖子,狠狠地說道。

「你給我說,不然我掐死你。」

她看我動真格的樣子,用鼻子猛吸了一口氣。

「是、是、是經理告訴我的啦,你別這麼緊張!她說你那天應該在座位上寫報告的,結果沒看見你。然後,她就四處找了一下,看到你和一個男的在這棟樓後面一個地方,好像是在吵架。她說那個男的手上好像有個紋身,我就猜那應該是以前那個蘇知銘了。那時候蘇知銘不是和你老婆有點曖昧⋯⋯」

沒等她說完,我氣得猛地往牆上砸了一拳。

當時梁警官問我是不是有認識手上有紋身的人的時候,我還故意不承認,是因為我擔心承認了以後梁警官會逼問我這些事情。現在好了,要是梁警官知道這件事,我必定就是頭號嫌疑人了。

我回頭瞪了曉夏一眼。

「別和任何人說這件事。」

說完,我走到餐廳,用發抖的手給自己接了一杯咖啡,企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蘇知銘⋯⋯哼。」

我的怒火已經燒得一發不可收拾了。幾年前我帶美玉去參加年會,他們兩個便認識了。蘇知銘家世很好,那時才20幾歲,就可以等著去接手家裡的公司了,根本就不缺錢,來這完全是消磨時間而已。

見到我老婆,瞬間那傢伙就有點奇怪了,果然後來他就開始對我老婆展開攻勢。不過,還好他在公司就待了一個月不到就走了。那也是六年前的事情了,公司裡現在還知道他的人,也就差不多只有曉夏和經理了。

想到這,我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

照目前的線索看起來,有紋身的蘇知銘說不定就是兇手。而我,在案發當天早晨曾與他發生過口角,這無疑又會讓梁警官加深對我的懷疑。

雖然我可是有不在場證明的人,但那個梁警官完全就沒有覺得我是無辜的。

「怎麼會這樣!如果我要是在案子沒了結之前自殺,所有人一定覺得我就是兇手了。」

我不甘心地咬起了牙。

「蘇知銘你這個傢伙⋯⋯難道說你就是兇手嗎?為什麼會這樣,我該怎麼辦啊⋯⋯」

可是,如果蘇知銘真的是兇手的話,他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報復我嗎?可他和美玉曖昧不清很久了,我從來都是睜隻眼閉隻眼而已。他那麼喜歡美玉,為什麼要殺她?

我腦海裡映出了那時候的爭吵。

昨天上午,我在公司寫報告時,蘇知銘打我的電話表示要在公司樓下與我會面。而會面的內容,自然是有關美玉和那筆財產。

「你到底是怎麼想的!美玉這麼擔心受怕,你居然有心情在公司工作?那筆財產你愛去哪就能去哪,還要工作幹什麼!美玉每天晚上都跟我打電話,跟我說她有多害怕多擔心,你知道嗎?!她說有人在盯著她手上的那筆錢,有人要她的命!」

他那時候的表情,就好像偶像劇的男主角一樣,鼻孔都要翻到天上了。

我當然是知道美玉自從繼承了財產之後有多擔驚受怕,可是就算如此,我也不能做什麼。我沒有回應他,只是繼續讓他一個人說話。

「你到底有沒有腦子!都有一個億的財產了,你還不能犧牲你的工作去陪她嗎?你到底愛不愛她!」

「你想說什麼,是不是我不愛她的話就換成你?」

「當然!」

「然後你就可以理所當然的去接手億元資產?」

「這⋯⋯」

「你敢說你不是為了錢?」

「我不是!」

「誰信你啊!你要是真喜歡美玉就不要再來找她了!」

想到這,那憤怒又向我襲來。

我猛喝了一口咖啡,那滾燙的溫度讓我的舌頭瞬間麻木。

在梁警官再來找我之前,我得想出個對策才是。我才不想和梁警官提及我和他之間的事情,何況我不覺得我和他之間的事情和案子本身有關聯。

我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看著窗外那灰蒙蒙的天。   那灰色的雲就像毒霧一般,噴灑在空中。   持續的陰雨天,恐怕還不會這麼快結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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