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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 神侍與失去與罪惡之人

「……罪……罪、洁罪?」

沉浸在回想中的洁罪回過神時,才聽見了早光的聲音。他試圖揚起嘴角,想使早光放心,他發現徒勞無功後,乾脆放棄微笑。

「沒什麼。我只是想起成年禮那天的事情。」

早光頓時一怔,接著才想起那天的事。

「那天嗎……我記得在開始前你出去走走,後來很慌張地跑了回來。洁罪,那天你到底遇到了什麼事?」

洁罪不語,心中思索著該不該告訴早光?但又不想讓他操心,而且……

早光望向沉默良久的友人,十分瞭解若是這種反應,依對方的個性是不會開口的。

「沒關係,如果洁罪不想說就算了。在我生命的最後兩天,我不想讓洁罪為難。」

早光平靜地吐出這段話,使得洁罪頓時湧上一股罪惡感。

「不是的!只是、正因為你的……時間不多了,所以我才不想再讓你操心!我……」

「我知道的,洁罪一直都很溫柔,我並不在意。」

洁罪一怔,咬著下唇低下了頭,心中的罪惡感不斷擴大。

——我一點也不溫柔……我很自私。

*    *     *

隔天一早,洁罪睜著眼睛癱在床上。他昨夜翻來覆去,腦中浮現了許多紛亂的畫面,整晚想的全是早光。

昨日下午他們談完話不久,便出現了兩名披著血色斗篷的巫女將早光帶走。

永別了——早光在臨走時無聲對他說道。而洁罪只能愣愣地看著早光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他的視野中。

不知不覺中,已經與早光度過了十四年的時光。身為孤兒的洁罪從小就住在早光家,從小與他一起長大。早光的父母相當慈祥,對待就如同對待自己的兒子般照顧。但也因此,洁罪的個性較為獨立,因為不想讓他們感到困擾。

在房間內的他隱隱聽見客廳傳來伯母的哭泣聲以及伯父的安慰聲。家中的空氣彷彿凝結般令人窒息。

突然外面傳來了陌生的聲音與伯父的應答聲,是有誰來拜訪了嗎?緊接著卻是伯父大喊著什麼,吵鬧聲漸往洁罪房間接近。

怎麼了?洁罪連忙下床,才剛站好房門就被粗魯地打開,一個血紅的人影映入眼中。

「神侍大人,您別直接闖進來啊,這樣我們也很為難的!」

神侍,這是對巫女及覡的別稱,因為總是有人搞不清楚兩者的差別,於是就出現了這樣的名稱。

「我只是聽從神靈的旨意,來將罪惡之人帶往審判之地。」

話一說完,神侍逕自抓起洁罪的手臂將他拉出房外。伯父與伯母一路要求他停下解釋,但神侍充耳不聞,而洁罪則是還沒反應過來,一路上出奇的安靜。

「求求您!不要再將我們的孩子帶走了!」

伯母聲嘶力竭地哭喊道,雙膝一軟跪了下來,伯父只好停佇於妻子身旁。聽到伯母絕望的聲音,洁罪終於完全清醒過來。

——啊啊,我就要隨早光而去了嗎。

一滴眼淚滑下了他的臉,無聲的滴落在地。而神侍仍然沉默的帶他前行。

不久,便抵達了他們的目的地——神殿。一走進門口,神侍停下腳步並轉過身來,洁罪正疑惑時,神侍迅速以手刀重擊他的後頸,悶哼一聲後,洁罪失去了意識。

*     *     *

我和早光,從小一起長大,就像是一對兄弟一樣。

對,即使髮色不同、瞳色不同、明明不是雙胞胎卻同樣歲數,還小的我還以為這是很正常的,以為大家都是這樣。

直到某天晚上睡不著,我起床想去廁所,偶然聽見父母的談話。

『……明年洁罪他們就要接受成年禮了呢,妳覺得……要不要告訴他自己的事情?」

——是父親的聲音。他們想告訴我什麼呢?

『遲早都要讓他知道,還是緩緩吧……就算洁罪不是我們所生,他也是我們的孩子啊。』

——……咦?我不是……父母親生的?

當時的我相當震驚,回過神來只能努力不發出聲響的回到房間,躲進棉被裡無聲地哭泣。

雖然如此,我和早光的感情並不會因此變質,我們仍如同親兄弟般親密,我對待父母親的態度也沒有改變,只是更加的約束自己——他們對於我這個陌生人已經做了太多太多,至少不要造成他們的麻煩。

後來在成年禮前一天,父母表情嚴肅的告訴我,自己是當初他們在村莊不外不遠處的廢墟中發現的。因為那幾天已經懷有早光的母親突然想散散步,於是他倆便到村外走走,剛好聽到了廢墟裡傳來了哭聲,進入一看,就看見了瘦小的我。把我撿回家的幾天後,早光便出生了。

那廢墟一般杳無人煙,自從多年以前那一帶的人家都以詭異的方式死去後,沒有人會接近。所以他們認定被丟在那裡的我是棄嬰。

而在一旁靜靜陪著我傾聽的早光似乎早已聽過,表情很平靜,但緊執著我的手。先前稍微得知了一點的我,並不是很驚訝,只是笑笑地說「我早就知道了,我……」還沒說完,母親流著淚抱住我,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我硬是將下半句話吞了回去。這種時候說感謝什麼的,就像是在告別似的。

但在成年禮開始前,我意外踏及了那個地方,覺得整個人有點奇怪,好像我身旁的人會因為我而遭遇噩運,返家之後我開始遠離人群,也改口稱父母親「伯父伯母」。他們雖然錯愕,卻也沒有說什麼,只悲傷地望著我。

『求求您!不要再將我們的孩子帶走了!』

伯母最後聲嘶力竭所喊的那句話……是表示他們還當我是他們的孩子嗎?

心中感到有些欣喜,卻也感到罪惡。我……讓他們傷心了。

*     *     *

「……名為洁罪的罪惡之人,睜開你渾濁的雙目,接受神靈的制裁。」

洁罪昏昏沉沉地醒來,赫然發現已經是晚上了,全身無力而且發不出聲音。他正躺在從前成年禮曾看過的圖騰之上。這裡便是當初他意外闖入的神殿大廳。

「洁罪……為什麼你也會在這裡……」

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洁罪先是一愣,才吃力地轉過頭去。透明晶體依舊飄浮於空中,下方多了一個石製的大型十字架。而早光,竟被銬在上頭。

「早光!可惡、早光!你還好嗎?」

早光的臉色蒼白不已,臉上是滿滿的不敢置信。洁罪想衝向前去解開他的鐐銬,身體卻怎樣也動不了。

「我沒事。但是洁罪……如果你也來這裡了,父母親就無人依靠了……」

「伯父伯母要依靠的人不應該是我,而是你!」

況且我也不是自願的……洁罪無奈地心想。

早光還想說話時,一位佇立於側的神侍開口打斷了他。

「現在迎神儀式開始——」

隨著這句話落下時,許多神侍從神殿深處一一走出,包圍在圖騰之外。最初號令的神侍緩緩走向十字架之前,沉默地舉起了不知何時拿出的小刀,冷不防刺進了早光的胸口。

洁罪倒抽了一口涼氣。

「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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