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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聖畫──絢爛丹青裡的一抹留白

      雲花寺的聖畫殿,長安城裡的人都稱它為「七聖畫」。偶爾,寺里長著花白羅漢眉的老和尚會對香客和小沙彌娓娓細述七聖畫的故事。

      聖殿剛建成的時候,寺廟裡的僧人──就是當時還是小和尚的老和尚,和他的師兄──請來畫工彩繪,但因工錢太貴了,難以化緣到這麼多錢,畫工就逕自離去了。為此,小和尚的師兄們還煩惱了好一陣子。

      過了數日,有兩個少年來寺廟拜訪,那時師父正好外出,小和尚便躲在寺裡的一棵合抱老樹後偷看。

      其中一個少年上前對眾師兄做個揖:「我擅長繪畫,近日聽聞這間寺廟將請畫工,不敢謀財,想來輸功德可以嗎?」

      小和尚心想:「天底下怎有這麼好的事!」

      最年長的師兄道:「施主有此心是好事,但能否讓貧僧先看過施主的作品,也好讓貧僧與眾師弟決定?」

      少年搖了搖頭:「我們兄弟七人未曾在長安作畫,怎有作品?」

      一個在旁的胖師兄插嘴:「若是畫壞了,我們怎麼向師父交代?」

      「若是師父聽到這句話才會氣炸了呢!」小和尚吐吐舌頭。

      只見那少年含笑道:「大師倒不必擔心。我既不拿工錢,若不合師傅的意,再重新粉刷牆壁也不遲。」

      眾僧面面相覷。

      最年長的師兄沉吟良久方應允。

      過了一天,先前的兩個少年帶著其他五個兄弟,各自拿著彩繪用具來殿堂。七兄弟皆穿著清一色的白衣,小和尚暗地稱奇。那少年道:「從此七天,慎勿開門,亦無須煩惱飲食的問題。因為怕風日侵蝕,請用泥封住門縫,要有縫隙;不然,就不能施展妙處了。」師兄們聽從了他的要求。

      自那日起小和尚在門外偷聽,門後卻悄然無聲,不禁伺機想一探究竟。

      直到第六日,眾師兄因故外出,獨留小和尚在寺裡,他才悄悄展開他的冒險。

      他輕敲了一下門,門後悄然無聲。他再敲大力一點,還是沒回應。最後他用力槌著門,大聲嚷道:「有人在嗎?」

      他不死心地用耳朵貼者門板,然而回答他的仍只有寂靜。

      小和尚見四下無人,便開始努力摳門上的泥封。不知不覺已汗流浹背,幾次聞聲回望,卻是風吹樹梢。

      當封泥完全去除已是向晚時分了,他顛顛巍巍退了幾步,然後深吸一口氣,向前輕輕推開一條縫。

      一陣風倏忽吹開大門,他跌進門後,腦中頓時一片空白。

      七隻白鴿翩翩從漫天落花中飛出,繁花後飛天反彈琵琶,天人拈花微笑,菩薩含笑低眉用柳枝灑下甘露。

      直到鴿子不見蹤影他才發現自己身處畫壁之間。

      柔和的天光下畫壁美得如真似幻。

      只是西北的牆是空白的。

      他瞠目結舌看著彩繪,直到胖師兄拉著他的耳朵拖出殿堂。

      師父回來後胖師兄告了狀,小和尚被叫去訓話,然而他仍沉靜在畫壁的美麗中。師父見他聽不進去,就打發他走了。

      後來的畫工看了壁畫,大驚道:「真神妙之筆啊。」之後再也沒人敢來補畫,西北牆便一直空著。

      畫壁上的樹影舞盡了年光,數十年後不再年輕的小和尚就在冉冉檀燒中,娓娓講述畫壁的傳說。

      這事被一個名不經傳的文人聽去了,記在筆記小說裡。

      時光荏苒,更多年以後老和尚圓寂了,檀香斷絕了,大樹枯槁了,畫壁斑剝了,人們不再記得「七聖畫」的美麗故事。

      然而,在泛黃書頁的一角,仍建著一間雲花寺,那兒檀香氤氳,老樹蓊鬱,畫壁仍傳唱著幽奇神秘的故事,待有緣人來聽取……

改編自《太平廣記‧七聖畫》

      雲花寺有聖畫殿,長安中謂之「七聖畫」。

      初殿宇既製,寺僧召畫工,將命施彩飾。會貴其直,不合寺僧祈酬,亦竟去。

      後數日,有二少年詣寺來謁曰:「某善畫者也,今聞此寺將命畫工,某不敢利其價。願輸功可乎?」寺僧欲先閱其跡。少年曰:「某弟兄凡七人,未嘗畫於長安中,寧有跡乎。」寺僧以為妄,稍難之。少年曰:「某既不納師之直。苟不可師意,即命圬其壁,未為晚也。」寺僧利其無直,遂許之。

      後一日,七人果至。各挈綵繪,將入其殿,且為僧曰:「從此去七日,慎勿啟吾之門,亦不勞飲食。蓋以畏風日所侵鑠也。可以泥錮吾門,無使有纖隙;不然,則不能施其妙矣。」僧從其語。

      如是凡六日,闃無有聞。僧相語曰:「此必他怪也,且不可果其約。」遂相與發其封。戶既啟,有七鴿翩翩,望空飛去。其殿中綵繪,儼若四隅,唯西北墉未盡其飾焉。後畫工來見之,大驚曰:「真神妙之筆也。」於是無敢繼其色者。

作者的廢言:

      本來只想單純翻成白話文,所以寫的時候很歡樂的把起承轉合忽視了(笑)。

      我想聖畫殿,最美麗的部分不是畫壁,而是空白的西北牆。不是壁畫畫得不好,只因空白處能引人遐思,人們會想像若殿堂的門未被提前打開西北的牆會如何美麗,或清俊的飛天,或秀雅的天人,或慈祥的菩薩……

      但如果沒有壁畫,它不過是一面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牆。

      有時候殘缺不全的反而是最無瑕的。

      對我而言,志怪小說是壁畫,故事不合理或未提及之處便是空白的牆。請閉眼想像,一個千年前的深夜,或寒食荒村,或古道驛站,或深山破廟,一則故事正悄悄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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