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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貳、誰知錯管春殘事(上)

只是逃得了眾人的嘈嚷,石更卻躲不掉自己心裡的聲音。

那如蘭姑娘⋯⋯究竟是什麼意思?

出手的人雖是他,可卻是尉遲不盼讓他動手的,真要道謝的話也該上向家去才是,怎麼就跑到天工坊來了呢?這不是格外引人非議嗎⋯⋯

他一個男人是不怕這些流言蜚語,可壞了姑娘家的清譽就不好了。

還是⋯⋯

石更心頭一跳,連忙用力搖頭,甩去那一瞬浮出的念頭。

不可能的,他長得不好看,又是個啞巴,那姑娘不可能會喜歡他的,他可別隨他人起舞,若讓那姑娘知道了,說不定還笑他自作多情呢!

又或是說她找不著尉遲不盼?也是,論特徵,要找他是容易的多,所以⋯那姑娘先找他這是很合理的⋯⋯吧?

肯定是這樣了!他鬆下一口氣,連連點頭,卻換來後方一聲輕笑。

「石更哥,你對這杉木又搖頭又點頭的,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吶?」

他沒來由地對那聲音心虛,手一鬆,險些被斧頭砸傷了腳。

「當心!」尉遲不盼驚呼,吶吶道歉,「石更哥,對不起,是我嚇著你了。」

他連忙擺手,無聲問她怎麼來了。

「我來送飯呀!」她晃了晃手上的食盒,「換兒說你來後山挑木材,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回來,我怕你餓著了就替你送來了。」

他看著她額際沁出的薄汗,心下著實歉然,她卻毫不在意,只是笑著拉他在陰涼處坐下,將食盒遞到他手上。

他捧著食盒並不吃,試圖表達自己的歉意,想讓她下回別這麼麻煩了,只換來她眉眼略垂,聲音好不失望,「石更哥這是不領我的情了?」

他慌亂搖頭,只得大口大口扒起飯來,才讓她展顏又笑,「現在都未時了你肯定餓壞了,哥哥還說你光吃涼糕吃飽了呢,讓我別跑這一趟。我就知道哥哥瞎說!」

這話讓他噎得嚴重,久咳不止,整張臉又紅了,把尉遲不盼嚇了一跳,連忙遞上水壺,又替他拍背順氣,好一會才止下來。

但他沒敢再看她,只得穩下呼吸後又沈默扒飯,心頭一陣亂跳。

所幸尉遲不盼只當作那話是尉遲不悔的揶揄之詞,也沒再追問,只是細聲叮囑,「吃慢些,當心又噎著了。」

石更點頭,真放慢了咀嚼的速度,可依舊垂著頭不敢直視她,身側卻忽地一沉。

察覺到他困惑的視線,尉遲不盼泰然自若的微笑,「山裡頭涼爽,拂得我都睏了,石更哥,借我靠一下呵。」

他自是不會拒絕的,挪了個姿勢讓她能靠得更舒適,連舉箸的動作都放緩了不少,不願顛著了她。

只是這樣一來,他一個半盞茶就能吃完的食盒足足花上數倍的時間才勉強扒完,連尉遲不盼都不知何時闔上了眼,細微而規律的鼻息像是不小心睡去。

他放下食盒,又躡手躡腳的地挪動手臂,讓她能夠安然倚進自己懷中休憩,卻弄得自己心跳如鼓。

他連呼吸都放得極輕,深怕驚擾了她,可看著她恬靜睡顏,他手數度舉舉放放,最後還是忍不住撫上她的小臉。

她的臉頰好軟好嫩!讓他縱使知道自己踰矩了仍克制不住的以指輕輕摩挲,甚至悄悄下滑,最後停在她顏色柔軟的粉唇。

大概是被他指上的繭磨著了,她雖沒醒,可呼吸亂了些,唇瓣動了動,無意地略略抿住他的指,讓他一下僵滯不已。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指碰著了她的貝齒,而唇瓣上溫暖的溫度讓他有些心猿意馬,恨不得換上自己的嘴去她的唇裡取暖。

也不知是不是瘋魔了,他當真垂下頭,身子一點一滴的側傾,直到自己的鼻都已觸及她秀美的鼻尖才猛然回神,勉強懸崖勒馬。

他倏地坐直了身子,不敢置信自己怎麼能如此褻瀆她,要不是她還枕在懷中,只怕就要狠狠甩上自己兩個耳刮子。

而尉遲不盼亦被他過大的動作給擾醒,困倦的賴在他的懷裡並未起身,微仰起頭而笑,「石更哥,你的心跳好響。」

他幾乎以為她要揭穿自己了,眼底難掩羞愧,茸著頭回望她,乾巴巴的舔著唇瓣像是做錯事的孩子,等人責罰。

可她沒有,只是靜靜望他。

一片沈靜之中連徐風吹過樹梢的聲音都清晰不已,幾許淡紅被拂了下來,落地的聲音輕輕淺淺,不知是誰人的嘆息。

她眨了眨眼,突地伸手去拾起其中一朵落在石更肩上的小花,綴在自己髮間,映著紅紅的腮很是好看。

她順勢坐起了身子,軟聲道,「石更哥,我該回去了!待晚了哥哥會操心的。」

懷中頓時一空的感覺讓他失落不已,可石更是知道尉遲不悔那草木皆兵的性子的,只得忙不迭起身,又伸出了手去扶尉遲不盼。

她的手不大,尤其搭在他蒲扇似的掌中是那樣的袖珍,一攏,只能勉強握住他的三隻指頭。

但她就這麼握著,連站穩了身子都沒鬆開,臉上的笑容是少女獨有的靦腆,柔柔綻放,「石更哥,我腳麻了,借我扶一下。」

  石更只覺得自己比這片山林裡的任何一棵樹還要僵直,連路都不會走了,哪怕心裡渴望得要命,仍只敢虛握著,一是怕粗手粗腳的碰壞了她,另一是怕⋯洩漏了自己的情意。

他僵硬神態讓尉遲不盼噗哧一聲的掩嘴而笑,放開了手,「石更哥,你走路怎麼同手同腳?」

他大窘,更是尷尬得不知該如何擺動手腳,險些都要將自己絆倒,好一會才調整下雜沓的步伐,可這麼一來⋯又捨不得掌心驟失的嬌軟了。

他懊惱的胡亂扒了扒髮,眼朝下方覷去,尉遲不盼依舊跟在他身側,只是一手早已收在身後,另一手纏著髮辮繞呀繞的,垂著頭去踢路上的小石子,也不怕繡鞋沾上了土。

她那日⋯⋯也是穿著這長春花藍的顏色吧?只是花樣素的多,不如這雙鞋的繡樣花俏,每一朵繡花都迎風盛開,唯有少女才穿得出那種繽紛而不落俗的嬌俏。

合該也是不同的,她當初才幾歲呢,現在都多少個年頭過去了?

可任憑歲月流轉,他都忘不了第一眼瞧見她的驚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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