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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第5章 頹波

      星臨抱著白鹿跑了一夜,天已漸漸微亮。

      照理說,當她偷走了那些被囚禁在鐵籠裡的奇珍異獸後,要將牠們帶往靠近棲息地的方向放生。可是白鹿來自北方的雪狼山與冰雁湖交界,那裡幾乎已經是犬戎的國境了,路上得先避開沿著雪川而建的十幾座大城。她一個人實在沒有辦法一下子就將白鹿帶去那兒。

      所以她往東走,來到了位於襄蘭東方的青丘山下,越過了一片盛開著矢車菊和虞美人的廣袤草原,跨過了只有蝌蚪和青蛙生活的幾條小溪,踩著被晨曦照耀的深深淺淺的綠蔭,漸漸地爬上了半山腰。

      「我說、接下來,你能自己走嗎?」

      直到再也沒有力氣多走一步路,星臨才將懷中的白鹿放下,靠坐在一株巨大的老楓香樹旁,稍微喘口氣,並上氣不接下氣地問著白鹿。

      白鹿從黑布裡探出頭來,依舊睜著圓滾滾的雙眼,彷彿在活動筋骨般地在原地走了幾步後,自在愜意地對著累得不成人形的星臨眨了眨眼。

      星臨一面拉長脖子,遠眺著山腳下的景色,確認有沒有追兵,一面跟白鹿搭話道:

      「暫時不會追上來吧?」

      她從來不覺得動物應該要會說話,但卻仍相信自己可以跟所有動物溝通,所以總是不自覺地對著眼前的動物滔滔不絕。

      當然,白鹿始終沒有回答。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我們還是要走得更遠一些。」

      星臨轉過頭自顧自地繼續對牠說道:

      「可是,你比看起來還要重一些呢!如果你可以跟我一起用跑的就好啦!你應該沒有受傷吧?我怕的是天氣……因為你是在冰天雪地裡出生的啊!雖然這裡的氣侯也沒有漠海那樣炎熱,可是,跟你家比起來,還是熱了些吧?」

      白鹿踢了踢前腿,然後低下頭來,用雪白的鼻子嗅了嗅足下的嫰草。

      突然間,牠的雙耳像被風吹動般地搧了搧,然後警覺地抬起頭來,望著來時的方向瞪大了雙眼,並以迅雷不急掩耳的速度踢去了身旁的黑布,一溜煙地鑽進了星臨身後的樹叢。

      「怎麼了?」

      星臨喃喃地問道,並朝著方法白鹿注視的方向望去,不一會兒,便聽見了牛車拉動時車輪所發出的聲響,和兩人細微的交談聲融合在一起。

      在農閒時,農夫們總會趕著牛到青丘山走走。牛是有靈性的動物,牠知道自己身體缺什麼,便往青丘山裡去尋。牛健康了,明年又能犁田做事了。

      「星臨──」

      在前座趕著牛車的白頭翁,是住在青丘山下的青牛,他遠遠地見到坐在樹下的星臨,便帶著笑容高聲呼喊道:

      「原來妳在這兒啊!護衛隊都快把整座城都翻遍了,妳還有閒情逸致坐在這裡吹風乘涼看日出啊?」

      因為早逝的母親來自襄蘭民家,所以星臨就像是為了要追悼母親般地,總往街上跑,久而久之,和街上人民成了朋友,甚至都省去了敬語,直呼她的名字。

      每當她又做了什麼惹父王生氣,他們總會義不容辭地幫她度過難關。青丘王深知這一切,卻也不能強迫他們把星臨交出來,這才對星臨睜隻眼閉隻眼,也算是成就公主與人民感情甚篤的一段佳話。

      星臨隨手拾起腳邊那條沾了白鹿細軟白毛的黑布,將它綁在腳踝上,然後沿著泥道跑向牛車,還一邊喊問著道:

      「大叔,你說城裡怎麼樣?父王派出護衛隊了嗎?」

      「可不是?」

      青牛明明已經老到可以做星臨的爺爺了,卻總是被嘴甜的她硬生生地減了二十歲,青牛哪有不歡喜之理?任由低頭覓食的黃牛稍稍脫離了泥道,他情不自禁地繼續說道:

      「聽說昨夜看守白鹿的兩百名護衛隊,都被高手給放倒了。」

      「兩百名?」

      星臨難掩驚訝之情地倒抽了一口氣。

      原來昨夜她觀察了這麼久,白鹿身邊都沒有一絲動靜,就是因為他們早就被師父處理完了嗎?兩百名啊──由護衛隊出動的人數來看,就可以知道這次父王有多重視這頭白鹿,她應該早點回去認錯嗎?

      「是啊!連青丘第一戰士的萬里大人都傷得了,那高手當真厲害。」

      「什麼?萬里受傷了?傷哪了?有多嚴重?」

      「這個嘛……聽說是手臂給人砍了下來,一整晚,從帳裡送出了好幾盆的血水。天啊!我光想就覺得,哎──呀!痛!」

      「那有沒有抓到那個高手啊?」

      星臨的語氣裡,更多的是對師父的擔心。青牛當然沒聽出來,只是搖搖頭,語氣裡滿是惋惜。

      「沒有啊!所以國主才會大怒,然後出動所有護衛隊,說什麼也要把妳給找出來啊!不過國主也真是的,妳再怎麼愛當偷兒,我這個沒讀多少書的也知道,要妳這小女孩開鎖牽鹿還行,怎麼可能有那個能力對付兩百名護衛隊,甚至還傷了萬里大人呢?嘖嘖。」

      「……唔。」

      星臨含糊地應付道。她本來就不愛說謊,而且青牛這話說的也沒有不對。兩百名護衛隊不是她放倒的,萬里也不是她傷的,這回,她只是抱著白鹿拚命跑罷了。

      「所以我看,妳就暫時別回去了,免得國主遷怒於妳。對吧?頹波。」

      青牛回過頭,往身後的牛車一喊。

      原本以為是空盪盪的牛車裡,突然冒出了頂著一頭亂髮的年輕男子。他微側著的臉龐,勾勒出極盡陽剛的線條,迎著來自東方的陽光,帶著陽橙的膚色,看起來朝氣十氣,嘴裡還叼著一支帶著四根花序的纖細馬唐草。

      「還是回去吧。」

      頹波將頭靠在車欄上後,將視線移向星臨,帶著玩世不恭的慵懶眼神看著她。

      「不然,就是畏罪潛逃了。」

      是風嗎?還是風之外的什麼?順著頹波的眼神朝星臨傳送過來,惹了她一身的雞皮疙瘩。這種感覺,就像是被當面揭穿謊言般,令人有著尷尬與羞愧般的不自在。

      青牛聽了頹波的回答,咯咯地笑了起來。「不對不對,我就說了啊!星臨是沒辦法傷了兩百名護衛隊,還外加一個青丘第一戰士的。既然如此,又何來『畏罪』一詞呢?」

      頹波將手肘靠在車欄上,斜斜地坐著。「我沒說她有傷人啊!不過,也不能排除有同夥的可能性吧?」

      「……會這樣嗎?」被頹波說動似的,青牛帶著疑惑的眼神轉向星臨。

      「而且就算沒有同夥好了,白鹿肯定是妳偷走的,沒錯吧?」

      面對著頹波一句句的咄咄逼人,星臨已經滿身是汗。要承認,還是不要承認呢?這兩個想法在她的心中蔓延與蘊釀。

      如果只有青牛那雙清澈眼睛盯著她,她或許牙根一咬、頭一扭,眼不見為淨就好;但現在在她的眼前的,偏偏是頹波那道銳利的視線,讓她渾身不對勁,只想一吐為快。

      「嗯,我偷的。」

      「什麼?真的是妳偷的?」青牛突然臉色大變,激動起來,忙著要拉星臨上車。「那可不得了了。快!快上車!我帶妳去後山避一避風頭。」

      倒是一旁的頹波,仍態度從容冷靜地說道:「做錯事就大方承認,有什麼大不了的?你別出餿主意害她。」

      「哼!那你是沒有見過國主生氣的樣子,想當年啊,王后生了一場大病……」

      星臨一聽他提起王后,微微沉了下眼神,卻還是被青牛給捕捉到了。他只好止只了嘴,將那沉重的話題輕輕帶過,哄著她道:

      「呃,好好好,我不提就是了,妳別瞪著我瞧。反正我的意思是就是,國主現在在氣頭上,不要去招惹他比較好。妳也不想國主又做出什麼後悔的事情吧?」

      「當然不想。可是……」

      如果是以往,星臨可以大方地接受青牛的邀請,就這麼消失個兩、三天,等到父王氣消了,開始想她了,才回到王居乖乖認錯。可是,這回可是有人受傷了。

      「……不行,我得回去。」

      「哎呀!都跟妳說現在回去很危險的啊!」

      青牛又氣又急,又霹靂啪啦地說了一大串。「妳也知道國主對萬里是什麼樣的感情,雖然名義上是護衛,可是卻讓他繼承自己所學的功夫,簡直就是把他當兒子來培養。現在他被人砍去一條手,國主卻因為白鹿是妳偷的,而要拿妳問罪。這樣妳還要回去?妳不怕他拿妳的手賠給人家嗎?」

      「就當是我傷了他的吧!就算不是,我也該回去看看萬里。至於手,父王若要我賠,我也不會有怨言。」

      誰叫傷萬里的人,偏偏是她師父呢!如果能讓特地來幫她的師父平安無事,那麼要她為師父頂罪,也是理所當然的。

      「唉,真愚蠢。」

      頹波用短短三個字,為星臨的決定下了一個結論,並感嘆道:

      「妳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能學乖啊?」

      他的話說得清楚,卻讓星臨與青牛聽得模糊。星臨正想細問,卻見他又躺回牛車裡,避不見人了,再加上時間緊迫,她這才轉而跟青牛道別:

      「大叔,就這樣吧!謝謝你的關心,我要先回去了。」

      急急忙忙繞過牛車後,她突地又想到了什麼而回過頭,嚷叫著道:

      「對了,大叔,如果你在後山遇見白鹿,就讓牠先躲起來,等我過幾天得空了,便會帶牠回雪狼山。」

      「知道了。」

      青牛頭也不回地揮了揮手,牛車又再度駛動。斜躺在牛車上的頹波,微微撐起了身子,注視著星臨,臉上有著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隨的牛車的搖晃,逐漸遠去。

      ……頹波?

      頹廢的波浪?

      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裡聽過,但無論她怎麼想,腦海卻是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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