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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七天。

零秒

      最近,我有一個很在意的人。

      默默的臉紅,其實我們連話都還沒說過。但是我的眼角卻總會忍不住搜尋著他。不管是在教室、走廊、圖書館,廁所…,但他的目光永遠都是如此凜然。

      他的外表總給人壓迫感,所以入學至今他沒有朋友。一個都沒有。但這樣的他讓我覺得好特別。

      他的名字叫司。我咀嚼這個字,總覺得有好多味道交織在一起。

      我的身子從小就弱,讓一般女生厭惡非常的體育課我從來沒有機會厭惡。因為我被禁止下場──很羨慕,羨慕那些健健康康的人們。同時也很忌妒。

      我總是坐在樹下,托腮無聊的看著場中。看他們暢快淋漓的揮灑汗水及青春,我卻連謳歌都辦不到。

      目光無意識的鎖定在了他身上。

      晶瑩的汗水。

      不苟言笑、堅毅的臉龐,只有在這種時候會顯的特別英氣勃勃吧。

      球賽什麼的,雖然自己也是堂堂正正頂天立地不折不扣的男子漢,但從來也沒看懂過。

      只知道他在那種時候總是耀眼非常。

      只有在那種時侯,平常總是不敢接近他的眾人會搭上他的肩,「做的好」、「酷斃了」之類的說著。

      只有在這種時候,我才會有種他離我好遠的感覺。

      「零秒出手…」我輕敲著滑鼠,盯著螢幕上的搜尋結果。

      原來在籃球賽最後一秒投進的球,叫做零秒出手啊。

      每一場都投進,很厲害吧?

      我還是不懂。

      只有在那種時候,司才像是從來不在我身邊一樣。

      只有在這種時候,揪心的感覺才會叫人痛不欲生。

      就算我一直都站在他身後也一樣,就算我一直都喜歡著他也一樣。

      一切都僅止於我的妄想…就連最初的那步我都還沒跨出。

      不想要只是朋友,這份心情脹到了胸口。

      說出「我喜歡你」的時機,該選在什麼時候呢?

一分

      最近,我有一個很在意的人。

      從入學式那天,偶然在樓梯間逆光仰望著他時,我就這樣想了。

      他就像落入凡塵的天使一般。雖然對一個男孩子這樣評論很失禮…但他秀秀氣氣的,看起來又一副風吹就倒的樣子。

      像是女孩子,但又會讓人懷疑自己錯認,渾身充滿著中性又聖潔的氣質。

      他的名字叫涼。清爽的、彷彿下一秒就會消失的字。

      涼,我又悄悄的重複了次這個音節,將它牢記在心。

      他的身體似乎不太好,體育課的時候總看他一臉無聊的坐在樹蔭下…有時候我總覺得他的眼神會有意無意的停留在我身上。

      應該只是我的錯覺吧,我這樣想著,然後繼續專注在球賽上。

      但他的存在總會讓我無法全神貫注。

      似乎注視著我、看透我的視線總隱隱約約的掃過,讓我渾身燥熱。

      球賽結束後的我似乎特別受歡迎,明明往常都因為我板著臉孔而不敢接近的眾人都會在這時一擁而上。

      只有他依舊靜靜的坐在一旁。

      宛如我們存在的是不同世界一般。

      在樓梯上與他擦肩而過,下一秒他卻倏地下墜。我伸出手接住他。

      淺淡的味道,淺淡的膚色。

      「抱歉…借我一分鐘就好了。」虛弱壓抑的聲音傳來,他將頭靠在我的肩上,緊揪住自己胸口的布料。

   我有些不知所措,雙手在半空中不知道該抓住些飄渺的什麼好。最後猶豫的輕輕搭上他的背,略帶安撫意味的輕拍著。

      不敢置信…他竟然在我的懷裡,這個時刻。陽光和空氣的交接處似乎璀璨的形成了光圈,朵朵開在我們的四周。

      我的心跳似乎狂野了些。

      「…需要去保健室嗎?」我躊躇的開了口,他似乎有些受驚的渾身震了震。

      「不用。」他緩緩退出我的胸懷,「老毛病了,休息一下就好。」

      「應該說,就算去了他也不知道該拿我怎麼辦吧。」苦笑。

      臨去前他的表情深深在我的瞳孔烙下,那樣無奈深刻。背著光,他顯得如此脆弱。

      我伸出手搭上他的肩,他回過頭。褐髮輕輕晃動。

     

      我與他的故事,就從這裡開始。

      然後以我想不到的方式劇烈晃蕩地結束。

兩刻

      空白的藍天。

      「真矛盾。」囁喏出聲,涼擦掉了自己剛寫下的那五個字。

      司一手托腮坐在涼對面,滿臉無趣的看著窗外。

      傾盆大雨。

      雨聲如蟬聲唧唧,毫不間斷的傳來。窗上水氣碰著略為溫暖的空氣,氤氳的附著剔透的水珠。

      一時之間誰也沒出聲,沙沙的運筆聲被雨聲蓋過,偌大的圖書室只剩他們兩人。

      「司。」涼自週記簿中抬眼,「你不寫嗎?明天就要交囉。」

      「早交了。」司調整下姿勢,「明天是你的期限吧,我記得班導已經很火大了。」

      「唉呀,你居然知道。被聽到了?」

      回想昨天經過辦公室時的場景,「聽到了。也看到了。」

      「唔,真丟臉呢。」涼說,表情卻沒有分毫的羞愧。「追根究底,在大考前還寫什麼週記。煩死人了。啊──雨什麼時候才會停啊,我想和司去逛街!」

      司露出寵溺的笑,雖然唇角完全沒有勾起,但看著他的眼眸,涼就是這樣覺得。

      「快寫吧。」他探出手揉了揉觸感上乘的褐髮。「再半小時,不管有沒有雨停我都陪你逛街。」

      「嗯。」涼輕快的應答,振筆疾書。上翹的唇角就跟外頭怯怯的露出臉的日光一樣。

      趕在最後一刻,放晴了。

     

      「涼涼,你最近怎麼都跟司在一起啊?」女同學們趁著司被男生慫恿去打球時,圍在涼的身邊聒噪不休。話題突然被其中一個人轉移到這地方。

      「他看起來很可怕呢。」

      「對啊…我連看他一眼都不敢,好像會被他厲聲指責之類的。」

      「涼涼跟他一起行動是不是被逼迫的啊?他該不會揍你吧!如果有的話要說哦!」

      「對啊!我們會想辦法幫你的。」諸如此類的話語不斷翻騰。

      「才不是!」女生們講的正熱烈,涼突然略帶憤怒的大吼讓她們全都嚇了一跳。

      「涼、涼涼…?」其中一個看起來蓬鬆可愛、給人小型犬印象的女孩顫抖著出聲。

      「啊、抱歉…」終於發現自己嚇著大家的涼環視身週,低下頭來。「我只是想說,司並不是那樣的人。」

      妳們都沒試著去了解他,憑什麼武斷的決定他就是個這樣的人?第一次,他覺得這些可親的女孩子們在眼中扭曲了臉龐,令人作嘔。

      「他其實…很溫柔,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表現出來,因為壓抑著自己。」涼不自覺的將置在膝蓋上頭的手緊握。

      「他其實很笨拙,做家政作品的時候會不小心刺傷手,露出懊惱的神情。」

   「他其實很想幫助大家,但你們總像這樣揣測他防著他。」

      「他其實也很想融入大家…但看到所有人都這樣對待他,他才會連踏出第一步的勇氣都沒有…,」

      「害他變成這樣的人,就是你們不是嗎?」

      「不要裝的一副好人樣,到頭來你們還不是──」

      女生們被涼突如其來的激烈反應嚇的一愣一愣的,以至於他突然一臉痛苦的揪住胸口喘息時,大家都無法立刻反應過來。

      「涼涼──」

      「涼!」在大家稍稍緩過神時,教室的門被用力打開,方才話題圍繞著的主角衝了進來,一個箭步上前將涼按進懷裡。

      眾目睽睽之下,司輕拍著涼的背安撫他,而涼也像在汪洋中抓著救命浮板似的緊抱著司用力喘息。旁若無人。

      空氣彷彿凝結似的,涼劇烈起伏著的背部成為唯一的畫面。

      女孩們互看一眼,悄悄地退出了教室,然後在外面發現努力往裡頭偷看的男生們。

   「你們在外面多久了?」女生們拖走男生,用口型小聲問。

      「呃…大概從『他看起來很可怕呢』那裡…」

      「居然從最糟糕的部份開始!」女生們刷地白了臉色。「完了…」

      「我覺得,」其中一個男生弱弱地開口。「司不會對妳們怎樣的。」

      「咦?為什麼?」

      「因為──」那男生說,滿臉篤定。

      「我並不在乎她們的眼光。」輕撫涼好不容易不再劇烈起伏的背,司淡淡的說。

      又做了幾次深呼吸,涼輕輕的將臉頰貼在他懷中:「但是我介意。」氣若游絲的說。

      「別人怎麼看我我都不在乎,你不必因為這樣動氣。要是下次又像這次發作了怎麼辦?」司擔憂又有些怒火的聲音從貼在胸膛上的耳朵蔓延到全身,溫柔的讓涼想永遠耽溺於此。

      這種心情,真的可以嗎?

      說這種話,就像你只在乎我一樣呢,司。涼這樣想,嘴上含糊且隨便的應了聲「嗯」。

      「涼?」司輕晃他的肩。

      「我有點想睡了…半小時後再叫我。」涼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窩在司懷裡閉上眼睛。

      半小時就是約定的時間哦。

      黃昏的斜陽溫婉的令人沉醉,就像司悄悄展露的笑靨。

三尺

      「啊──」涼張開嘴巴,像小孩子似的討人餵食。

      「唔。」司皺皺眉,最終還是妥協的挖了一口飯放進涼嘴裡。「吃慢些。」

      「司好像媽媽。」涼咀嚼了幾下,笑著說。「做的菜也好好吃!明明縫紉不擅長。」

      「全都擅長才奇怪。」司將筷子放回便當盒上。「剩下的自己吃吧,不必非得我餵你才行吧。」

      「…這樣才有感覺啊。」嘟起嘴,略帶惱意的說。

      「什麼感覺?」

      「名實不符資歷尚淺,我能怎樣。」這句涼壓低了聲音講,奈何司聽不見。

      「什麼?」

      「沒事!我自己吃吧,拿來。」涼拿起便當盒,津津有味的低頭扒著飯。

      我們到底只是朋友。表明了心意會發生什麼事呢?

      說不定司對自己沒抱持著任何特別的感情,一切只是自己自作多情。到時不就得不償失了?

      說不定不說就沒有機會了啊。

      要說?不說?

      偷偷用眼角看著司,涼在心裡糾結著。

      午休結束的鐘聲響起了。

      學校圖書室的訪客總是少的可憐,因為大家寧可去旁邊新建的圖書大樓。

      但涼就喜歡這裡。

      因為這裡是自己和司的秘密基地啊,感覺上。只有兩人的靜謐時光,運筆的聲響就是最美的配樂。

      好無趣…一直重複的內容。盯著課本,涼總覺得腦袋越來越渾沌不明,忍不住點起頭來。

      啪的一聲輕響,司專注的心緒被迫從略為艱澀的字句間拉回。越過課本的另一端,涼不怎麼安穩的睡臉靜靜的渲染在眼前。

   略為停頓了一回兒,司搖搖頭無奈的將視線收回文字間。眼裡裝的明明就是滿滿的寵溺。

      空氣中僅剩微弱的呼吸以及偶爾翻動書頁的細碎聲響。

      「就是這樣…你的成績才會好不起來啊。」突然想到似的,司這樣喃喃自語道。

      「唔…」似乎是對說話的聲音有所反應,涼嚶嚶出聲。隨後又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甜甜睡去。

      日光緩慢的向西垂下,姿態柔媚。

      感覺到肩上傳來帶著節奏的輕拍,涼悠悠轉醒。

      「司…?」揉揉眼睛,涼的聲音猶然帶著睡意。「啊,我不小心睡著了?」

      「嗯,回去了。」司遞給涼早已收妥的書包,涼有些抱歉的笑著說「謝謝」後尾隨著司步出圖書室。

      「啊,好漂亮!」在樓梯的轉角處,涼看著窗外開心的叫道。

      步伐比涼大的司已經下到了另一個樓層,停下腳步,看向樓上。涼逆光背向嫵媚的夕陽,看不清臉但聽聲音知道他正開心的笑著。

      跟第一次相遇相似的場景,但被打上了不同的背景色。

      兩人就這樣靜默的對望了許久。

      「吶,司。」涼倏地開口。渴望衝到了胸口,脹破了喉嚨。

      司張大眼。

      「我喜歡你哦。」

四公厘

      我沒有會錯意…他答應我了,司答應我要跟我交往了!

      帶著低沉笑意的「我也是」,讓涼的嘴角無法向下一毫米。

      十指交扣,相疊的溫度令他覺得胸口前所未有的滿足。

      「我送你回去。」司說,順手替涼順了順瀏海。

      「…」涼低下頭,笑容消失在臉上。「我可以,去你家嗎?」

      「可以。」頓了頓,司淡淡的說。

      「你不問為什麼嗎?」

      「嗯。」將視線移向前方,「等你準備好要告訴我的時候,再對我說就行。」

      涼露出了感動的神情,紅著臉大力微笑,方才的陰霾一掃而空。

      「嗯!」

      好奇的左看看右看看,涼在司的房間竄來竄去。

      「司的房間好整齊哦!」跳上床打了個滾,涼發表了對房間的第一印象。

      「還好吧。」

      「司的家裡怎麼都沒有人在呢?」涼眨眨眼睛。

      「…老爸還在上班。他不常回家。」

      「哦──媽媽呢?」又眨眨眼睛。

      「去世了。」司立刻回答,似乎早料到了涼會接著問這個問題。

      「啊…!」涼掩嘴。「對、對不起,我太沒神經了…」

      「沒關係。」司揉揉他的頭。「渴嗎?我去倒杯水給你。」

      「好。麻煩你了。」

      司離去後,涼垂下頭來,略長的瀏海蓋住了他直率的眼眸。一滴、兩滴,清澈的液體在棉被上留下淺淺的痕跡。

      司回來見到涼紅著眼眶,趕緊將手中的水杯隨手一放,蹲在涼的面前。

      「怎麼了?」他柔聲問,儘管聲音還是稍嫌清冷。

      「…我、我是不是很笨?」涼抽抽搭搭的,哭的像個孩子。

      「不會。」替他抹掉眼淚,司搖搖頭。

      「可是、可是…!」看到司對他這麼溫柔,涼的眼淚又掉的更兇了。「可是我剛剛說了很沒大腦的話,害司心情不好…」

      「啪」的一聲輕響,司拍了涼的頭一下。

      「欸、欸?」

      「小笨蛋,你都跟在我身邊兜轉多久了,難道不知道我的表情永遠都是這樣嗎?」

      「嗯…」

      「放心吧,我不會對你生氣的。」

      「真的?」

      「真的。」

      如此肯定之後,涼安心的露出了純真無垢的微笑。比往常人長上一些的眼睫在白皙的臉頰上落下陰影。

      猶帶淚痕的臉龐如此惹人憐愛,顏色稍嫌淺淡、櫻色的嘴唇討喜的上翹。

      無法自持的,司將涼小巧的腦袋向下壓,吻上他的嘴唇。

      「唔…!」涼發出了驚呼,雖然被迫吞回了肚子裡。

      只是溫柔的輕觸,司很快就微微離開觸感比想像中柔軟的唇瓣。

      微微離開──距離四厘米。

      放大到近乎模糊的,惴惴不安卻又略帶期待的眼眸。像是暗夜中的星辰,是迷途的他唯一的救贖。

      柔軟的吐息在司臉上搔弄著,「司…?」涼小心翼翼的問,下一秒他的頭又被往下壓。

      繾綣的長吻在等待著他。

五月

      向前延展,時間一點也不等人。

      灼灼鳳凰木、熠熠阿伯勒,紅花與黃花在跑道旁綻放,落下的花瓣也鋪滿了地面。

      「要畢業了呢。」涼帶著一貫的語調。

      「別忘了不久之後的大考。」司整了整肩上的背帶。

      「欸──不要提起那種事情啊。」嘟起嘴,涼孩子氣的抱怨,輕捶了司下。

      「你可要考上跟我一樣的學校,要不然我會很困擾的。」拍拍他的頭,司用叮囑的口氣說。

      「唔,我會努力啦。」涼想向前跑,卻被司用力扯住手。

      「笨蛋,你想發作嗎?」

      「只是小小跑一下而已,不會的啦。我沒有那麼脆弱的。」

      「就算只有億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想讓那種事發生。」腦海中掠過他可能離開的場景,他的心就揪痛的無法自己。

      「司…」涼不斷眨著眼睛,佈滿水氣、氤氳的眸像是下一秒就會落出水來。「我會注意的。」

      「算我拜託你了,一直在我身邊吧。」緊握對方纖細的手指,司用低沉的嗓音溫柔的說。

      「嗯。」涼仰身抱住司,不讓他看見自己眼眸裡些微閃爍著的黯淡。「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大考完後的天氣一直是令人鬱悶的、不停歇的大雨。

      他暫且是連撐傘的餘裕都沒有,滿腦子只是有關最親愛的,他的事。

      「司同學,」感覺到自己的肩被人拍了一下,司回過頭,班導笑吟吟的臉龐在眼前輕晃。「能請你跟我來一趟嗎?」

      「是有關涼同學的事情。」

      已經好久沒有見到涼了,自從大考結束的那天,他送他抵達車站之後。杳無音訊,連電話也沒捎來任何一通。

      他想念他纖白的頸子,在燈光下會隱隱透露著珠白的光澤;想念他櫻粉的唇瓣,在蹂躪下會輕輕吟哦出嬌羞的喘息。

      他想念他的一切,在他消失的這段時間他才知道自己其實一點也不了解他。

      他住在哪裡?他的電話?

      不知道,就算班導滿臉擔憂的問道「他有沒有跟你聯絡」,他還是不知道。

      「雖然這時候提這個有點詭譎,但是──」班導是個擁有成熟氣息的大叔,他從抽屜抽出兩封信。「恭喜你,你跟他考上了同所大學。」

      司顫抖著接下信。

      「希望他如果有跟你聯絡,你也能通知校方一下。」班導拍拍司的肩膀,露出了然的微笑。「既然選擇了彼此,你們還有很長一段艱辛的路要走…祝你們幸福。」

      第一次有人對他及他的這段感情釋出善意,他懷抱劇烈震盪著的心情回到家中,明明下著大雨他卻沒有撐傘。需要他替他撐傘的人不在身邊啊。

      門口一團蜷縮的身影讓司的心跳在那瞬間加速到了極限,「涼…」他呢喃,上前抓住了人影的肩膀。

      「司…」人影抬起頭,沒有錯認的是涼。全身溼透的坐在門口究竟過了多久?瀏海結成一塊塊的貼在臉上,嘴唇蒼白如紙,眼神雖然看著司、但也沒有看著司。

      司一把拉起涼,懊惱的看著自己也溼透了的制服外套,略顯慌忙的打開家門。

      將涼推進浴室,「你趕快沖個熱水澡!」司強硬的說,涼木訥的點點頭。平時那無垢的笑容現在已經消失在他的臉上。

      他想問,但他不敢問。涼現在看起來就要消失了啊,我該怎麼辦?

      司人生第一次覺得如此無助。

      頭上蓋著毛巾,全身微微散發熱氣。涼緩步且無聲的靠近司。

      「司…」他輕啟薄唇,聲音微弱的近乎聽不見。司立刻回過頭。

      「涼。你最近到底跑去哪裡──」

      涼用手臂從背後勉強環抱住司,頭上的毛巾隨著他的動作滑落在地。

      「我要你。」涼顫抖著說。

      「涼…?」

      「我要你。」他又說了一次,這次的聲音清晰又堅定。

      司看著前方,思考了一會。

      「…你要我,怎麼做?」

      「司呢?你會想怎麼做?」

      兩人沉默的對視了半晌。

      司將依舊有些冰涼的手掌覆上涼帶著輕薄香氣的臉頰,溫柔的愛撫,爾後吻上他朝思暮想的柔軟唇瓣。

      下著雨的夜晚,雨聲瀝瀝。

      房間裡的水聲也沒一刻停過。

六年

      「唔…」動動有些酸軟的腰部,涼吃力的自床上撐起上身。望了一眼牆上的時鐘,長短針完美的疊合在一起,若即若離。

      明明連跑都捨不得讓我跑,在床上時卻不到我哭著說「饒了我」的時候就不會停下來嗎…真夠混帳的。邊這樣碎碎念,涼小心翼翼的不讓身體傾倒的穿上衣物。

      「雖然是個混帳…但他是我的唯一啊。」輕笑著,涼慵懶的伸了個懶腰。「啊…好痛!」

      卻不幸的讓腰更痛了些。

      已經六年了。司有些出神的望著螢幕,但手上的動作沒慢上一點。

      自從那個撩亂的雨夜之後,已經過了一段不算短的時間。

      涼失去一切的夜晚──司得到一切的夜晚。

      從那之後他們也從大學畢業、找到了不錯的工作,住所也從學生時期略顯狹窄的小套房,升級成兩人住還稍嫌寬大的公寓。

      「司。中午一起去吃飯嗎?」鄰座的同事招呼了聲,他是涼和司大學的學長,能進這家公司工作也要感謝這學長的鼎力相助。他也和他們住同一棟公寓的──其實那棟公寓就如同這公司的員工宿舍。

      「不了,我中午休息時間要回家一趟。」司將手上的檔案存檔,收拾了下桌面。

      「哦──」學長露出了然的表情。「你這傢伙,涼涼那副身子板誰都知道,弱的要命!你還常常這樣操他,這可不行啊。」

      「相信我,我已經有所節制了。」司依舊是面無表情,但如果讓涼來看的話,現在的他可是一副奸詐狡猾、貪得無饜的模樣。

      「嘖嘖嘖,」學長捶了捶司的臂膀。「說的可真是臉不紅氣不喘的!好啦,你呢就回家『照顧』你家涼涼,我呢,就去跟我家那難伺候的王后吃午飯去了。」

      「學長再見。」司揮了揮手。「我下午可能會請假。」

      「你這傢伙!」學長笑著走出了辦公室大門。

      「果然幸福過了頭,悲傷的事情就會來臨啊。」

      「奶奶死了。沒有人了,你知道嗎,司?」

      「媽媽死了,嫁來之前她就跟家裡斷個乾淨。爺爺死了,奶奶自己一個人含辛茹苦的扶養我長大。」

      「爸爸?那種東西…那種在奶奶死後才出現來要遺產的人還算是個東西嗎?」

      「就因為我病歪歪的,他才不想負責任?是,我是病歪歪的,但他大可直接把我弄死不是嗎!為什麼要拋棄媽媽?為什麼幾十年來都對家裡不聞不問啊?」

      「世界上沒有人算的上是我的親人了。」

      「司…我只有你了,司。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我也屬於你了哦,司。」

      司不會忘記涼那時世界毀滅般的表情,也不會忘記在那之後他的平靜、他的要求。

      「我們一直在一起吧,司?」

      其實他多高興。涼,你失去了一切我很高興啊。這樣想很奇怪吧?

      這樣你就不會逃開了。

      永遠都是我的。

      「突然想起今天下午要回診,我先出門去了。晚餐你自便啊。」回到家中,房間卻空蕩蕩的,矮櫃上留了張紙條,落款處還畫上了大大的鬼臉:「PS才不會讓你再得逞一遍呢!」

      司彎起眉眼,笑的都要讓人不敢相信是他了。

     

      涼向後倒去,癱坐在椅子裡。看起來是那般的渺小無力。

      「果然幸福過了頭,悲傷就會來臨啊…」苦笑著用手掌搓了搓臉,涼抬起頭來。

      「你就直說吧,醫生。我還剩多久時間?」

七天

      你我都不是能一眼被記住的類型。

      嘆息似的,你這樣說過。

第一天。

      今天是天空佈滿雲、看不見太陽的陰天,風微帶涼意。

      「好不容易出院了,第一天就是這種天氣啊。」我有些自嘲的說,伸了個懶腰。「啊──好久沒曬到太陽了,你快點出來啊太陽!」

      他一語不發的脫下身上的大衣,從後方替我披上。他從沒換過的。那深黑色的大衣、眼光極差的我替他挑的。

      「這件你到底要穿到什麼時候啊?趕快換掉吧,看起來超俗氣的欸。」我微攏大衣,語氣有些無奈。

      後腦杓被包覆的觸感傳來,他伸手輕揉我的頭髮。

      「我不會換的,因為,」雖然面無表情,但他的眼中盛滿令我心悸的溫柔:「那是你用第一次拿到的薪水買給我的禮物。」

      「是、是嗎?」低下頭,總覺得自己又像彼此剛認識時一般不知所措的小鹿亂撞。「我都忘記是什麼時候買給你的。」

      有些結巴的說道,他的眼眸又恢復了那般波瀾不驚、甚至有些深沉的眼神。

      「那是因為不久後你就住院了。」他說,拍拍我的頭後牽起我的手。

      「你的手好大哦!可以把我的手全部包住欸。」我笑著說道,用力的來回擺盪著被他牽著的手。

      溫柔的、對待最珍視的物品的力道。

      像是從遠方響起、令人安心的低沉嗓音最後說了。

      「回家吧。」

第二天。

      睜開眼睛,眼前終於不再是一片沉悶、令人煩躁的純白,而是他那令人安心的、以深色為基調的房間。

      微微從他的胸膛中抬起頭,下巴的弧度讓我覺得可愛非常。仰頭輕吻他的下巴,他發出轉醒的輕吟並且摟緊了我。

      「早安。」我用氣音說。

      「嗯。」他輕啄我的唇,溫柔的輕撫我的臉頰。

      「我好像肚子餓了欸…吶?」撒嬌似的說道,他點點頭。

      「我想吃蛋包飯──」坐起上身,我對著他的背影輕輕招手。

      他在門口停下,「要記得刷牙。」這樣交代。

      「好。」我用充滿朝氣的聲音說道,並掀開棉被準備下床。

      剛要站直身子,鋪天蓋地的暈眩感便襲擊而來,伴隨著窗外的雨聲。

      用力蜷縮著身子,我努力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果然還是…有點勉強呢。

      模糊的,我好像笑了。

第三天。

      「要去嗎?」今天是高中的同學會,他有些踟躕的對我說。

      「你呢?」我用叉子撥弄著盤裡的熱狗,最後再一口氣刺穿它並放進嘴裡。

      「我無所謂。」他冷冷的說。

      「是嗎。我倒是有點想去呢。」我又笑了,一如往常的。

      儘管高中時期帶給我和他的回憶,盡是如同那件大衣般的晦暗色彩。

      我們一出現,原本熱絡的場面便安靜了下來。

      「嗨…涼和…司,你們怎麼會來?」以前在班上最有親和力、這次顯然也是主辦人的暉震驚的問。

      「是我說想來的。」我微笑著迎上前。

      「…涼。」司拍拍我的肩。「我出去等你,結束了再來找我就好。」

      「嗯。」

      隨著司的離去,室內壓抑的氣氛緩和了不少。

      「呼…他還是一樣那麼嚇人呢!」暉無奈的笑笑。「當初你們兩個表明了一起出櫃的時候大家可都嚇出了一身冷汗,擔心我們的小綿羊涼涼會被怎麼樣。」

      「是嗎,我都不知道呢。」

      「真沒想到那個面無表情、嚴肅到極致的司會是個同性戀。」

      「不是的。」

      「欸?不是?可是你們…」

      「我們不過是…愛上的人,恰巧是男人罷了。」

      站在樓梯間,我居高臨下的看著倚在扶手上等待著我的司。

      「好了?」看見我出現,他從扶手上站直身子。

      「…還記得嗎?」我站在原地,突然地開口問他。「這裡是我們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哦。」

      就在這裡。總共有十二階的樓梯,走過了數不清次、跟司一起。然後、也是在這裡──

      「吶,司。我喜歡你哦。」

      讓時間重疊似的,我燦笑著對司說。

第四天。

      「抱歉,要你陪我來這麼幼稚的地方。」我對右手邊的他說,帶著歉意的笑。

      司搖搖頭表示不在意。

      ──到處都有愉悅的嬉鬧聲。色彩繽紛的氣球、穿著淘氣布偶裝的服務員;不斷旋轉的旋轉木馬、越過最高點就能獲得幸福的摩天輪…。

      遊樂園。洋溢著幸福及喜悅的地方。

      跟司牽著手、一句話也不說的走在這裡,我們顯得如此格格不入。

      「我真的很想和你單獨來一次…這麼任性,真的很抱歉。」我打破沉默,開口說。

      他忽然停下腳步,相接的手指讓我被扯了下也停了下來。

      「怎──」

      「你不必向我道歉。」他似乎有些生氣,皺緊眉頭。「你什麼都沒有做錯。如果因為這樣就對你厭煩的話,我憑什麼說我喜歡你?」他一把將我擁入懷裡。我瞠大眼睛。我們互動引來了側目。

      「司…!」我小聲但急切的呼喚他的名字,雙手欲推開他,他卻更用力的抱住我。

      「別想我會放開你、想都別想!我不能沒有你…都是你害的、所以你不能離開我…知道嗎,涼?」他將頭埋在我的頸間,低沉厚實的聲音在耳邊無助又溫柔的響起。

      我輕輕的推開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鬆開的手,往後退了一步。

      周圍好奇及輕蔑的目光如此刺人。

      我將手置在背後,俏皮的對司說:「我們去坐摩天輪吧?」

      有些忐忑的坐上了外觀特意製成心型的車廂,兩個大男人一起坐摩天輪果然還是免不了一陣側目。

      我將臉貼在窗子上,興奮的往下看:「司,你知道嗎?聽說情侶在摩天輪登上最高點時接吻的話…」我回過頭,眼睛眨也不眨的凝視著司。

      「他們就可以白頭偕老哦。」

      司溫暖的手掌貼上我有些冰涼的臉頰。

      甜蜜的吻、不帶侵略性的…他一直都對我如此溫柔,讓我的愧疚感日益上升。

      我道歉並不是為了現在,而是為了未來…司。那是現在還不能告訴你的事。

      「唔…」熟悉的暈眩感漫天而來。居然在這種時候嗎…

      力氣從雙腳被抽空、眼前一片黑暗。

      最後落入的,是熟悉的溫暖懷抱。

      「涼…!」

第五天。

      有誰一直呼喚著我…我費力的睜開眼睛。

      感覺闊別已久的白色空間、以及我的主治醫師。但是司卻不在身邊。去哪裡了呢…?我沒有多餘的力氣去多想。

      「醫生…真對不起。又回來叨擾您了。」隔著氧氣罩,我的聲音微弱的幾乎聽不見。

      眼皮沉重的垂了下來,意識又陷入一片黑暗。

第六天。

      手掌被溫柔的包覆著,成為全身上下最舒服的地方。

      是司吧…但我連動下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了,真抱歉。

第七天。

      終於能夠順利的張開眼睛。司冷峻的臉龐靠在床邊,右手緊握著我的。我輕輕動了下拇指。

      「涼?」他睜開眼,激動的上前。「感覺怎麼樣?」

      「司…」我勉強綻開微笑。「抱歉…」

      「我說過了,你不必──」

      「不能陪你到最後了,明明一起在最高點接吻過了…」

      「不要說這種話!」他用力搖著我的手,蹙緊眉頭。

      「笑一個吧…司。」我說,他停下動作。「瞞著你我很抱歉,但已經到最後了。擅自闖入你的世界,我真的,很抱歉…」

      「沒關係…沒關係!只要你活下來我就原諒你!不准死!」沒想到如此俗套的台詞,也會從司的口中吐出啊…

      「司…抱歉…所有的抱歉,都是為了這一天…」我說,他用力的搖著頭,緊抓我的手。

      「但是往後…你就把我曾說過的每一句抱歉…」我輕輕的笑了。「都當作是『我愛你』吧…謝謝你,」

      「涼…涼!」他的聲音似乎有些哽咽。不可能的…司,你不會哭的,對吧?我用盡全力吐出最後一句話,吃力的睜開眼看著司。最後了,這眼。

      「抱…歉。」我說,然後身體就像斷了線似的,手軟軟的垂下。

      直到最後我都在道歉,司。因為我沒有資格說「我愛你」。

      你我都不是能一眼被記住的類型。嘆息似的,你這樣說過。

      但自從第一次在樓梯間逆光仰望著神聖不可侵犯般的你…我的人生就因你而存在。

      每一句抱歉都像熱鐵烙膚,永遠不會抹滅。

      在最後的七天。

        

八光年

      我們之間的距離,在這個當下,有多遠呢?

      涼,你請學長保管的信我已經看完了。

      我怎麼可能忘記你呢?又怎麼可能在失去你之後還幸福。我的幸福就是要有你在啊,我所描繪的未來都是建築在有你的地基上啊,如果沒有你我還何來幸福可言?

      你離開已經很久很久了。

      你走了之後,時間就過的很慢很慢。

      瞧瞧我,連話都說不清楚了…疊字什麼的,我以前可不會啊。

   說是很久很久,其實也還好吧。只過了八年而已。是啊,只過了如此煎熬的八年而已。將我們難忘的六年乘以二再減掉四年而已。將那最後的七天乘以四百一十七倍而已。

      以秒計算的話大約是兩億五千兩百二十八萬八千秒。

      我失去了你兩億五千兩百二十八萬八千秒呢,涼。

      光一秒可以走多遠?我總覺得你以光速在離開我。光走八年會有多遠呢?

      我們離的好遠啊。

      有人說只要你心裡有著思念的那個人存在,那麼無論相隔多遠,你們永遠同在。

      笑話。真是笑話──我無法忍受沒有你的每分每秒。涼可是我的一切,他怎麼可以離開我呢?

      …為什麼要讓他離開我呢?

      到底為什麼啊。

      我要將我的熱情化為塵埃,燃燒殆盡。

      如果真的化為塵埃,我會在細碎的雨中,遍地的迎接你。

      從墓地上完香,我渾渾噩噩的走在回家的路上。每年的這天我的心情都特別的洶湧,該說是包含這天在內的七天吧。

      我都想毫不在乎的大哭大笑,我多想撒手人寰。但是學長他們總是死命拉住我,還不斷的塞新對象給我,像是這樣我就能走出傷痛。

      不會的,我不會走出傷痛的。我不會。

      但是我會儘自己的全力好好活下去,就算這世間早已沒了令我留戀的理由。

      ──我不想,看見你失望的表情。

      迎面而來的亮光讓我回過神──但似乎已經來不及了。強烈的撞擊讓我向上翻騰,接著重重的下墜。

      好痛…真的好痛,但沒有你離開我時我所感受到的痛楚強烈。

      視線模糊了起來,我卻無比的歡欣,心頭的雀躍大概跟你失去一切來到我身邊時相同。

      那是如何高昂的鼓動。

      也許就要能再次見到你了,只要一想到這點,一切都變的無所畏懼。

      涼。

      我會一直呼喚著你,直到我的呼喚傳入你的耳中。

九世紀

      路上行人熙來攘往,長安街上今天也一如往常的繁華鬧騰。

      「公子、公子!您要上哪去啊?」一位家僕慌張的跟在一位青年後頭,一面跑一面大喊。

      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少爺病的半隻腳都踏入棺材了,今日卻忽然好了起來。這不,一醒來就到處亂跑,究竟是怎麼了來著?

      前頭那青年停了下來,氣急敗壞的轉頭問道:「現在是什麼朝代?」

      「什麼?」家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公子這不是腦袋燒壞了吧!

      「我說,現、在、是、什、麼、朝、代!」

      「唐、唐朝啊!公子,您沒事吧?」唉唷我的媽,當初公子可是炙手可熱的狀元人選,多少人躍躍欲試的下注啊,怎麼生了一場病就不知昨夜今朝,找不著北啦!

      「唐朝…唐朝嗎?」青年不敢置信的喃喃念著。

      「讓路喲!」不遠處傳來喲喝聲,馬蹄答答。

      「公子、公子,快退開呀!這可是太子的轎子,一個冒犯就會人頭落地的!」家僕用力扯著青年的袖子,青年這才被逼著後退。

      轎子自眼前經過,一陣風撩開薄紗製成的簾子,清香掠過鼻尖。

      青年瞪大了眼,轎子上的人有所察的轉過頭來。

      四目交接的瞬間,兩人都是那樣的不敢置信。

      「──涼!」

      「停轎!」

      急切的聲音同時在長安街頭響起。

      不讓形形色色的事物模糊我的視線,我只會專注有你存在的景色──

      ──這次,我不會再輕易放開你的手。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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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稿的時候有幾首聽了很有感覺,總是讓我想起涼和司的歌曲,也歡迎有興趣的各位去找來聽聽看。

      *キミ依存症。

      *glow(Piano&Strings   Acoustic   .Ver)

      *空中アクアリウム

      *インタビュア

      很感謝看到這裡的你!這種跟作者一樣無腦的披著眈美皮演著俗爛文藝片情節的文章,真的很感謝你們願意賞光將它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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