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莫妄凌霄境，偶遇倒鏡慎言行。南方九龍盤根據，真武遍地世道清。』這四句話，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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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話的人，語氣很輕鬆，牛大武卻是嚇得全身一震，平常那張令人望而生懼的鬼臉剎那間竟全是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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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問題有多難，而是問話的人，讓他著實懼怕。那人並不需要什麼抽象的氣魄，光是官階，一階一階砸下來就夠牛大武受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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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大武，人稱牛哥，今年二十六歲，沒有娶妻。在警界以嫉惡如仇聞名，多次因執法過當被懲戒，甚至因此阻斷了他的升官之路。然而牛哥卻甘之如飴，對其他人聲稱這是對抗邪惡應負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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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他這樣誰都不買帳的鐵血警察，今天居然會坐在全台灣最高級的酒店裡，喝著一杯可能就要他兩、三年年薪的昂貴飲料。從沙拉端上來一直到現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無助地望著比自己看上去更無助的直屬上司，安大局長，祈禱局長能為自己分攤一些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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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這世界上怎麼可能會有替下屬分攤壓力的上司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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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大牛！長官問你話呢？回話啊！」安大局長怒目橫眉地罵道。他之所以那麼兇，有很大部份原因是我們的大局長自己根本聽不懂長官念的那一堆是三小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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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大武暗幹兩聲，眼睛依舊盯著安大局長，「...回長官的話，屬下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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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問你知道不知道，我問你什麼意思？」問話者語氣依舊輕鬆，但咄咄逼人的氣息已經漸漸顯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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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大武無奈，只得硬著頭皮道，「這是台灣武林流傳的一個順口溜，講的是台灣正道門派的分布和特性。北部之首屬凌霄殿、倒鏡宮，兩者分庭抗禮、互不相讓。凌霄殿弟子多為富商政要之後，或出身名門、或懷財萬貫，考核標準極為嚴格，常人莫及，所以說『莫妄』；倒鏡宮弟子做事方式激進，極具原則，敬之則無事，犯之則絕戶，所以說『慎言行』。南部統屬九龍幫，九龍勢力龐大，內部組織結構更是紛雜，除內部人外無人可解，故稱『盤根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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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大武頓了頓，「至於真武教則是台灣最大正教，堪稱牛耳，其弟子遍布全台，故有『遍地世道清』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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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大串文謅謅的話，牛大武背得是語氣呆版、音調乏味，拾人牙慧地十分明顯，但至少念得很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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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官，您...您老還滿意不？」安大局長一旁諂媚的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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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吧，不甚滿意。」長官毫不留情的打臉，「只解其意，未探其真。如果要問我的話，這順口溜不過是台灣武林正教的那幾個大派用來抬高自己的把戲。否則單論最後那句什麼『遍地』，不論是幾十年前興起的盲門，或是歷史悠久的隱湖十三家，其弟子全台南北所在多有，或許人數、名氣上略遜，但影響力絕不下於真武。至於『盤根據』、『慎言行』什麼的，根本就是不入流的恐嚇廣告，除了打知名度以外，我看是言過其實。是吧，大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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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然還能說什麼？你喵的長官，剛剛明明只問意思，現在拉里拉紮的說一大堆，不明擺著愛現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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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武，你知道盲門嗎？」長官繼續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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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有背過，但想不起來了。牛大武臉色一窘，感覺回到了小學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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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長官想問『隱湖十三家』的話，我倒是從學長那兒聽說過！」一旁的安局長不甘寂寞，急急忙忙地插口，「他們是武林裡的中立份子，除非要對付那些有意讓武林曝光的壞份子以外，他們從不插手江湖紛爭。真是群溫良恭儉讓的好市民啊！」對安大局長而言，不會給警界添麻煩的一律歸類微好人，其他的一概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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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市民？你叫他們好市民嗎？」長官噗地笑了一聲，「這麼形容倒是很妙。不過我問的是盲門呢？你跟大武兩個，能不能別一直答非所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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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長官，您特地找我來問這些，到底是要做什麼啊？」牛大武終於受夠了機智問答，把真實感覺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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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官懶懶地玩弄飲料吸管，輕聲道，「喔？你，是對我不耐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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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相交只有一瞬，牛大武卻瑟縮了。果然，如同那個把武林介紹給他的親戚所言，他牛大武或許嫉惡如仇，卻少了一根硬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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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別那麼緊張，逗你玩呢！」好在長官把氣氛圓了回來，「我就直說吧，我想問問大武有沒有見過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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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照片遞了過來，儘管畫素不是很好，牛大武還是一眼就認出那野獸一樣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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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在他教訓古氏姐弟時，無端插手的那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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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是通緝犯嗎？」牛大武的聲音中難掩一絲興喜，罪犯才會掩護罪犯，他的世界圓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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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盲門中人，」長官沉思一會兒後，給了一個模稜兩可的答案，「他確實是重點關注人物，不管是我個人還是上頭的，都...很有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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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所謂。他不是正常人的這個答案，牛大武已經很滿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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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官續道，「他，叫陳世豪，本來是『盲瞽叟』，也就是盲門創始人，所收的關門弟子，在門裡算是風雲人物，卻因為數年前的一場武林風波逐漸淡出江湖。自那天之後他一直窩居高雄，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他北上，上頭希望我們能查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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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大武點了點頭，他能體會。誰會想放一頭野獸在城市裡滿街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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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嘛，既然已經確定他來了。事情反倒簡單了起來。」長官笑了笑，很舒適的往後一躺，「既然還有時間，有沒有興趣看一下那個陳世豪淡出江湖的原因呢，大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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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我...」牛大武還沒來得及猶豫，一只黑色牛皮紙袋卻早已遞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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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你看。這可不是誰都弄得到的資料，是我的珍藏喔。」長官保持著微笑，但咄咄逼人的氣勢又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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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屬下難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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