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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楔子-奇穴初成

          時間,接近向晚。位於老舊住宅區的便利商店兀自發亮,強烈的燈光照破了四周的昏暗。活像是座燈塔般,維繫著這裡與外界現代化的聯繫。

    時針和分針分別指向南北。六點,正是人潮特別稀少的時段。

「很好...終於可以休息了!」

    年輕的店員打了個大呵欠,把站了一整天、都快石化了的身體換成較為舒適的姿態。

   

    眼下的顧客,只有一個在雜誌區專心一致地打電動的小孩。

    對這種只是來賺免費冷氣,沒有消費力的顧客不用表現得太敬業也沒關係。

    「店長會諒解的吧。」店員懶洋洋地笑了笑,趴了下來,兩眼都落在少年顧客的遊戲螢幕上。

    少年顯然是玩到關鍵時刻,儘管意識到店員的目光,卻連頭都懶得抬。

      嗯,大俠闖江湖嗎?最近滿紅的嘛。

    那是個武俠養成遊戲,店員一直覺得滿普通的。沒想到單是今天,加上這孩子已經是第六十三個顧客在玩這個遊戲了。

    「看來我的眼光不太好呢...」店員笑了笑,有些自嘲地喃喃。

    這時,少年突然歡呼道,「滿級了!我滿級了!我打通『任督二脈』了誒!」

    店員聞言,立刻皺起眉頭。就算對這個遊戲沒什麼興趣,他好歹也知道想要封頂這大俠闖江湖,起碼得花上三千多個小時。

    而且那還是在有攻略的情況下。

    花這麼多時間只為玩一個遊戲,他一向不予苟同。

    「嗯嗯,小小年紀就能在武道上略有小成,後生可畏,嘿嘿,後生可畏...」

    正當那店員有意要將那少年導入正途時,一個蒼老的喉音突然從身後響起。那聲音乾澀沙啞,像是風吹過稀疏的枝幹一般滄桑。

    店員和少年同時轉頭,兩人臉上都難掩訝異的神色。

    說話的是一個乾癟的老頭,看他身高不超過一百六十,面黃肌瘦、弱不禁風,身上卻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祕特質,讓人不自主地哆嗦。只見他正斜倚在擺滿泡麵的貨架上,滿是皺紋的嘴角微微揚起,笑得十分怪異。

    尤其特殊的是,這神秘老頭掛在鼻樑上的墨鏡和手上的導盲杖,非常清楚地揭示了,他是個盲人。

    這樣一個半殘的人,竟在店員和少年都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進入了這家便利店。

    店員不自禁地瞥了那會發出叮咚聲的自動門。他,找不出自己事前一點聲響都沒有聽到的合理解釋。

    未知帶來的恐懼,令他遍體生寒,全身動彈不得。

    相反的,少不更事的遊戲狂少年哪會想那麼多,一看到那老頭怪里怪氣的打扮早已不喜,心想他媽的哪冒出來的沒文化遊民,這輩子只怕連遊戲都沒碰過,竟然把自己辛辛苦苦花了十幾天的苦練成果評論成什麼『略有小成』,當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馬上板起那張小小的瓜子臉,嗆聲道,「什麼小成大成!沒玩過遊戲,也看過武俠小說吧?連我都知道打通任督二脈之後就是一流高手了!活得鬍子都一大把了,連這點小事還要人教?一看就是鄉下來的土包子!」

  在這少年狹小的世界觀裡,本來就只放得下小說跟電動,而眼前這個老頭在他的世界裡簡直是連1+1=2都不懂的下等賤民。沒有人會對賤民客氣的。

 

    店員一聽這天龍人氣場十足的發言,背脊上登時刷地一陣涼。心想這小屁孩不知天高地厚,這下只怕要吃苦頭。

  出乎店員意料的,面對那屁孩無禮之言,老頭只是吃吃地笑了起來,「傻孩子,小說家言,豈可盡信?區區通了任督二脈,也不過是氣血通達已知的十四經脈罷了。若不能開通『奇經百脈』諸穴,又怎能稱做學武之人?想周朝姜子牙氣走千穴,達半神之境,方能引天雷誅魔教妲己;楚漢項羽練通雙手奇脈,修成無上『霸王勁』,方能一人獨殺百名漢軍,並留下『羽之神勇,千古無匹』美名;三國名將甘寧將奇穴『右軍武』發揮至極致,千騎拒關羽、百騎劫魏營,方造就千年偉名...唉唉,誰又能預料現今世人沉迷醉世、不思進取,竟爾墮落如斯。可憐你一個黃口孺子才在武學上登堂入室,便以為自己早已雄據天下...武學之道,廢退至此,唉!悲矣哀矣。」

    說著,老者痛心地搖了搖頭,臉上的皺紋全揪成一團。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家裡死了誰。

    店員和少年面面相覷。這老頭說得既玄乎又拗口,小的聽而不懂、大的懂而不信,只能乾張著嘴交換著疑惑的眼神。現場氣氛著實尷尬。

    那老頭卻絲毫不覺,兀自道,「孩子,你能將內力壓抑的有如絲毫未練過武功,這份功力著實非同小可。小小年紀竟有如此天資,當真世上少有...唉唉,老夫本已下定決心,從此不再插手武林中事,可老夫又豈能無視自身『流雲魄』的悸動...天啊,奇穴『神鑑』、『穿斗』,竟在一個小小孩童身上已達龍虎交會的境界,除了天縱英才,實無更適合的評語...」

    老頭的碎碎念少年一句也聽不懂,只覺得那對墨鏡後面不應存在的視線越來越炙熱,看得他渾身不自在。轉頭正想對那店員投以求救的目光,卻看到那店員臉色忽然刷地一下變得慘白。

    少年下意識地轉回腦袋,正好看見原本離自己起碼七、八十步的老頭像鬼一樣出現在自己面前,如枯骨般的手如蟹鉗般牢牢扣住他的右手。

    少年放聲尖叫、眼淚奪眶而出。店員握緊拳頭,從櫃檯衝了出來。

    老頭對這一切視若無睹,只是咧嘴,露出滿是黃板牙的怪笑。

    「罷了,讓老夫幫你一把吧。」然後,一陣玄幻的青光,埋沒一切。

    就在那一個本應平凡無奇的晚上,意外地造就了三個武林人物。

    於是,序幕就此拉開。

====

    時光匆匆,十二年就這樣過去了。

    便利商店的位置沒有改變,但它的四周早已大異往昔。

    現在,這裡是台北最繁華熱鬧的地段,統稱關渡新區。是新任市長為了圖利...啊,不是,為了興利,聯合多家建商所打造的都市革新計劃區。

    「是時後讓台北進入一個全新的時代了。」那位市長道貌岸然地說,腦裡正盤算著如何洗白建商們進貢的八千萬現金。

    無論起因如何,總之這家便利商店便搭上了這順風車,順理成章地成為統○集團最賺錢的分店。

    只是,就像燭火一般,上頭的火苗炫麗燦爛,燈下的黑暗就越是深沉濃郁。

    「碰!」

    一聲巨響使得工讀生們放下手邊的工作,伸著脖子望向窗外。當然此時不比十二年前,光是顧店的工讀生就三名。    

    「幹什麼、幹什麼!?我付錢給你們可不是給你們看東看西的,快去幹活!」胖嘟嘟的店長不耐煩地擺著手『安撫』他的員工,一邊走出店門一邊嘟囔,「媽的,又來,莫非後巷又出了什麼事?」

    店長口中的『後巷』,乃是他心愛的店面後面一社區的釘子戶所組成的。那裏當真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鬧,不是掛布條、就是搞抗議,久而久之,漸漸變成關渡新區裡惡名昭彰的混亂源頭。

    有這樣的鄰居,他媽的還怎麼做生意啊?店長每每想起,火氣就不打一處來。都更的議題,店長自認不是門外漢,好歹網上的懶人包他也沒少看了。他當然明白那些紛紛攘攘是為了什麼,只是擺著百年之久的老舊公寓不更新,是等地震來了把它晃飛才爽嗎?

    「說穿了,那些人就是嫌錢不夠啦!」每次和人聊起這事,店長都會如此做結。當然那是在他老家被政府徵收蓋公廁之前,不過那是後話了。

   

    卻說店長的前腳才剛踏出店門,後巷的方向又傳來數聲巨響,這次還伴隨著陣陣哭泣聲。眾工讀生們面面相覷,無不想著都這樣了還不去湊熱鬧,能算台灣人嗎?

    人同此心,身隨意動,工讀生們極有默契地把手頭工作一拋,往店後面倉儲室蜂擁而去。那裏有個小窗戶,正好可以俯視整個後巷區,就某種層面來說還頗有君王情調。

    不過,工讀生他們很快便後悔了,因為他們看到了一幕令人反胃的景象:

    破舊的巷子裡,兩個人正被如狗一般毒打。這兩個年紀較大的是個女孩,看上去不過是個讀國中的年紀,彰顯學生身分的制服和格子裙沾滿了鮮血,就連綁束成馬尾的頭髮也沾染上點點腥紅,可見連頭部也受傷了;年紀較小、不過八、九歲的男孩則是被女孩緊緊抱在懷裡,淚流滿面地大聲哭喊道,「別打姊姊、你們不要打姊姊!」

    相較之下,負責毆打的兩個男子長得人高馬大,長相兇殘。他們無視小男孩的哭喊,相反的,還將那聲音當成某種旋律,用拳頭落在骨骼上的聲音,譜成最扭曲的協奏曲,令人不忍睹視。

    兩人中看上去比較菜的那個率先意識到了工讀生們的目光,他下意識地停下拳腳,面帶憂色的對另一個道,「牛哥,有人在看吶!我們會不會做得過火了?萬一他們報警...」他的聲音並沒有他的體型般孔武,再加上微微顫抖的語調,反而顯得有些怯懦。

    事實上,他現在會在這裡也完全是眼前這位牛哥所驅使的。

    「你媽怕個屁?報警...我們自己就是警察!」那叫牛哥的卻沒那麼多顧慮,抬起那顆鬼見愁的腦袋,粗啞著嗓子對工讀生們咆哮,「看、看、看,是在看三小!?警察抓強盜看過沒有?!媽的!再看的全當成強盜罪共犯跟老子回派出所喝茶!」

    不知是信了還是怕了,原本緊貼在玻璃上看熱鬧的腦袋們一溜煙地全部消失。

    牛哥哼了一聲,惡狠狠地把目光轉回倒在地上的姐弟,「你們這兩貨,膽子真他媽越來越大,以前不過是偷偷零錢、偷偷食物什麼的,老子也就當作功德,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算了。現在賊膽包天,居然學別人搶東西!?她媽的還是搶手殘腳斷的身障人士...幹!再不好好教訓你們,人民的保母這外號就白叫啦!」

    旁邊那菜鳥似笑非笑得看著。牛哥這話說得還挺大聲,想來是故意說給那些工讀生聽,讓他們少管閒事吧。

    處罰有罪的人,是執法人員應盡的義務。沒人會質疑這點。        

    「哈。」

    突然,出乎眾人意料的,響起一聲輕笑。虛弱卻輕蔑的笑。

    是那個滿身血污的女孩,她笑了。趴在地上,全身癱軟,如死掉的蛆蟲一般,不論是誰,理應該哭才是啊?

   

    但儘管看不見眼神,她確確實實地笑了。

    「姐姐...」小男孩不知道女孩為何發笑,但他知道這時候發出嗤笑,無疑地會...

    「媽的!笑?」牛哥的臉皺成一團,「老子教訓你你還敢笑啊?居然會有如此不受教的小鬼!」

   

    手起拳落。結結實實的聲音。很重很重。

    但女孩卻沒感到一絲痛處。

    因為牛哥的拳頭,被一名男子牢牢鉗住。那是一名極為粗曠的男子,儘管並不是特別高大粗壯,但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原始、狂野。

    野獸。這個名詞同時在牛哥和女孩腦中閃過。

    「停手。會死人的。」男子的聲調很冷、很低。像是虎豹的低吼。那是極具威脅性的聲音。

    「媽的!要你多管林北的事!」牛哥卻是土皇帝了,怕至極反而更怒,揚起醋罈大的拳頭,便要往男子頭上砸去。

    「果然,人和牛溝通不了啊...」沒想到男子空著的那隻手沒有阻擋的意思,反而只是拍了拍額頭,彷彿很苦惱似的。

    「奇穴,夢曲。」

    碰!

    時間暫停!時間運轉。

    牛哥愣愣地舉著手,腦袋好似斷了線。他手裡握著的配槍直朝青天,槍口正徐徐地冒著硝煙。

    他是什麼時侯拔了槍了?又是什麼時候扣下了扳機?他不知道。

    「你...你他媽的想去哪裡!?」牛哥憤怒地把槍口對向不知何時已經離他數十丈遠,懷裡還抱著那對小姐弟的男子。「你別以為可以走了!混蛋,老子可是警察!我命令你別動!」

    「蠢牛就是蠢牛,腦子不好使啊?」男子頭也懶得回,只是用慵懶的語調調侃,「你看看四周,你認為我們留著會對你有利嗎?」

    牛哥一開始還沒聽懂,但他究竟不是蠢人。很快的他的視線便落到站在巷口,嘴成O字型的便利商店老闆,以及其他和他一樣被槍聲吸引來的街坊鄰居。

    (誒!怎麼回事?)(開...開槍了!)(警察開槍了誒!)(妳拍下了沒?)(夭壽喔!)

    「嘿嘿,當後巷不在只是後巷時,你似乎也沒那麼威風了嘛?」男子的聲音,有種不懷好意的痞子味,「資深警察對手無寸鐵的年輕學生開槍,我想台灣媒體會喜歡這個標題的。嗯?」

    牛哥默然無語,臉色變成深紅色。他的菜鳥搭擋卻還沒意會到情勢轉變,用著趾高氣昂的聲音道,「看、看、看,是在看三小!?警察辦案沒看過...」

    話還沒說完,便慘遭一名菜籃阿嬤的推車襲擊,「啊哩係咧歹三小啦!?(台語:你是兇什麼兇!?)」

    推車正中菜鳥的『子孫堂』,痛得菜鳥一身氣燄硝瀰無形,只能在眾多菜籃族們群情激憤的七嘴八舌下緩緩跪倒,那模樣活像是個在懺悔的罪人。

    「鄉民...」牛哥恨恨地道,知道大勢已去。但他仍不甘心,解恨似的朝男子漸漸消失的背影吼道,「媽的!救了兩個罪犯臭強盜,你以為你贏了!?媽的只會保護人渣垃圾,我操你奶奶個熊!」

    男子的身影終於停下來,轉頭,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當然。在法律框架裡生活的人,有你們警察保護。那些活在法外的,卻要仰賴誰?」

    「所以,有個古人老早就說過了。」

    「俠,以武犯禁。」

    呼!那背影如風般消失,留下一臉驚愕的牛哥和他的搭檔,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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