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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1: 〈不拿劍的男孩〉 -4

      終於把工作處理完畢的雅嫻,在脫下修女帽後,稍微解開了領口,如釋負重地鬆了口氣。

      轟轟──!

      雷聲愈加張狂。

      ──啪滋滋滋!轟!

      「熄了!」

      雅嫻不禁驚呼一聲。

      她本以為是風自窗隙吹進,滅了燭火。不過當她憑藉著外頭電閃的光線,再次要將桌案上的油燈點燃時,才發現原來只是剛好燈芯燒盡罷了。

      這讓她有些心神不寧。

      「弗瑞斯怎麼還沒回來呢?唉,難道我煮得東西真有這麼難吃嗎……」

      砰砰砰砰──

      她正自言自語一句,忽然門板傳來了一陣規律有力的急敲。還不及她疑惑,外頭已響起道人聲:「王城聖殿急報!請問德蒙主教在嗎?」

      雅嫻一聽是來自王城的消息,也顧不得修女帽沒來得及戴上遮掩,整理好衣襟袖口就趕忙跳起身,飛快朝門口小跑步而去。

      推折了門閂,門一開只見映入眼簾的,是名全身淋濕的高瘦男子。

      「您、您好……」

      雅嫻窘著臉,方才還沒注意聽,竟然是一名年輕男子。

      「德蒙主教已經回府休息了。」

      不覺語氣有些僵硬,雅嫻下意識只想避開對方投來的視線。但良好的教養使她還是定定地立在那裏,強裝鎮靜地正視著迎面而來的男子。

      只見男子一手脫下斗篷上的帽子,在另一手裏挑著的油燈照耀下,露出了張清雅俊逸的臉龐。

      男子看上去不過二十歲,五官挺立分明,在如豆的燈光輝映之下,更加柔和了那好看的輪廓。

      一頭璀璨如暖日的金髮,以及一雙如破曉黎明般的澄澈藍眸更讓人難以移開視線。

      雅嫻不由得多看了幾眼,但男子卻彷如未覺地對雅嫻輕瞇眼微笑。這一笑足令人神魂顛倒,雅嫻面皮薄,微微泛紅起來,心裡更是不由神馳一陣,但還是雙腳牢牢地站在原處,等候男子說話。

      「這樣嗎,不在啊……」男子狀似些許懊惱,但很快就笑逐顏開。「那麼現在還留在此地的最高幹部是誰?」

      那聲音也和他的外表一般,給人感覺輕輕柔柔,有如置身在雲端仰眸朝日光般的慵懶閒適。

      「……是我。」

      雅嫻在輕閉眼做完左手點額、右手點心,並劃向右肩再點額的禱告姿勢後,睜眼恭敬地伸出左手。

      張開五指的掌心上竟閃現出道夕紅般的光澤。那是一個有五枚花瓣的花樣圖騰。

      「生命之花」──

      象徵著賽特神族的神之花‧賽垮拉,也是伊諾雅爾夏的王國國花。

      那生命之花的圖騰是由有著鴿血紅色澤的純正紅寶石所綴出的,但人的手上怎麼能嵌有紅寶石呢?

      雅嫻並沒有說明。只是理所當然的續道:「我是──」

      她似乎正要解釋自己的身分。但男子卻只是微訝幾秒後,便旋即笑開了,同時也伸出他的左手,使雅嫻頓時禁了聲。

      只見在與雅嫻同一位置的手心中,竟也閃現出道海藍色的光澤,同樣也浮現出生命之花的花瓣圖騰。不同的是,同樣的圖騰卻是以有著星光藍色澤的純正藍寶石所綴出。

      「啊……你是!」雅嫻驚愕的瞠大雙眸。

      而男子只是握住了她的手,再對上她的視線,笑著應道:

      「妳好,我是『拂曉』──現任菲力絲朵古德王城教區的助理主教。」

      「常聞此名,今日一見,真是不勝惶恐。」

      在交握雙手後,雅嫻神色肅靜地直視男子。

      男子──也就是拂曉,回以微笑道:「多禮了。我也常耳聞『雅嫻』之名,溫雅嫻靜,果然人如其名。」

      「謝、謝謝。」雅嫻聽到對方稱讚自己,不得不紅了臉。如此略寒暄幾句後,便很快地回歸正題:「請問拂曉大人您突然親自從王城聖殿遠道而來,有何要事?是否應通知各大助理主教回殿接訊?」

      「呵呵,妳雖比我小上幾歲,但這助理主教的身份,算來也是與我同輩──無須使用敬語。」

      拂曉微微一笑,望向窗外景色,凝重的道:

      「能聯絡上是最好,但事情緊急,實在不容得拖……教皇宮那先不必驚動。」

      雅嫻點點頭,一邊早已揚聲傳喚外頭今日負責守夜的會士──即修士修女們,趕緊備妥馬車奔赴德蒙主教及各大助理主教的住所通知。

      德蒙主教正是聖‧寇格卜柏大教堂的總執事,也是聖都的教區主教。

      「那麼,我就先簡單交代一下狀況好了……」

      拂曉歎了口氣,才幽幽道來:

      「近日魔界驚傳王室內部動盪,眾魔族王子為了壓制──有『殘戾鷹隼』、『暴虐蒼狼』之稱,流有影族最強魔法師『奧賽藍雅』之血的六王子『蘭德爾‧薩默凱茵』日漸壯大的勢力,而群起結兵攻之;那六王子因措手不防慘遭重創,為了躲避其他王子的追殺,在實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透過了精靈通道逃到了人界。」

      「什麼──?」雅嫻驚愕的道:「這種消息是怎麼得到的?」

      「王庭首席魔導師『全能』‧謝德,以及國師『寒冽』‧索溫在今夜同時目擊星象劇變,以及隨之而來的魔力流震盪;再加上大預言導師艾德里安,也曾藉『滅世紀』所諭示的文字推知過,天月災厄後的四五十年後必有一凶,源自於魔族──」

      拂曉說及此,忽然將視線轉向了雅嫻。

      「那被開啟的精靈通道,所連結的精靈湖出口,就落在聖都這一帶的埃德加森林!」

      雅嫻臉色丕變。

      ──……弗瑞斯!

     

      在這樣晦澀不明的夜林裡,愈往深處走去,弗瑞斯也愈辨不得來時路。

      嘩啦啦啦啦……

      雨聲不絕於耳。握緊手中自己刻製著簡單符文的橡木杖,邊想著如果遇到魔物該使用書上什麼樣的咒語去應對。

      其實在他有記憶以來,實在沒見過聖都下這樣大的雨。

      在他印象裡的聖都,一直都是風光明媚的──儘管隨著四季遞嬗,也總是永遠保持著高掛豔陽的好天氣;就算遇上了應該飽受冰雪摧殘的凜冬之時,大教堂由祭司們所佈下的結界也能夠完全阻絕風霜的侵擾。

      更甚者,教堂裏所傳出那足以繚繞整個聖都的溫暖聖頌,更是終年不歇。那正是由他們這些必須做早課的修生們一同誦唱的讚美歌。

      當然那整齊劃一的歌聲,聽來確實是挺舒心的;但身為唱的人那又絕對是另一回事了。而那也絕不會是他所喜歡做的事。

      光思及自己每天都必須花上幾來個小時讚頌諸神,他就渾身發毛。

      「如果讚頌神就有用的話,這世界也不會充滿悲傷與痛苦了……」

      於是當他在賣牛奶的小販那裏第一次看見所謂的「禁書」,第一次見識到了所謂的魔力、咒語、共鳴、冥想,那些彷彿白日夢一般的文字時,他才忽然感覺到日復一日的百無聊賴有了依歸、也開始對那些神秘的力量充滿了渴望。

      如果,他也有魔法──

      他開始四處蒐集所謂的「禁書」,開始研究所謂的魔法。

      魔法是一種相信的力量。

      從無到有。

      ──只要相信的力量夠強大,就能夠施展出魔法。

      總算讓自己練習了不下百次之後,他也終於會了一點皮毛。但這遠遠不夠。如果僅有這點能夠自娛的程度,那遠遠不夠。

      他要證明!

      證明會魔法不單只是一種不切實際而無用的能力!

      只是……

      雖說想著要怎麼對付魔物什麼的,但是其實他根本連見都沒見過。

      在聖都菲利羅修會裏所長大的孩童們,一旦決心成為冒險者,第一站就是由劍術的指導老師帶領下,在郊外的埃德加森林進行戶外活動。

      才剛滿十一歲的他,顯然還不到可以出去冒險的年紀。

      更何況他還不願意拿劍,那個卡梅倫老師說什麼都不會讓他參與的。

      「不讓我來,我就自己來!」弗瑞斯這樣說服著自己,自己又一步一步地向前行。

      嗷嗷嗷嗷嗷──嘰嘰嘰嘰!

      只見隨著從遠處傳來的獸鳴,弗瑞斯將視線循了過去。

      轟。

      落雷又再次響起,只見隨著閃電在空中劃出道光亮,前方因反光而亮起了紅色的光芒。

      「咦……那裡!」

      有什麼嗎?

      弗瑞斯也不管是否有危險。只想著趕快試試自己的身手,便噠噠噠噠地朝亮光處移動過去。雖然閃在空中的電光並不規律,但約幾十步的距離,弗瑞斯很快就找著了約是剛才發出光亮的地方。

      嗷嗷嗷嗷──噗滋!

      碰!啪嚓。

      當他停下腳步的時候,是因目睹眼前景象而受驚嚇地向後踉蹌一步跌在地上。

      滿地的泥漿與水漬灑濺上來,下半身頃刻間便全濕了。但弗瑞斯無心顧及,他正瞪大著眼,不敢置信地瞪著前方。

      轟!

      雷電再次響起。光芒劃過天際之時,也再次照映到反射出紅色的物體。

      那是一個人。

      不,不是人──

      是惡魔。只有惡魔會是長那個樣子!弗瑞斯倒抽一口氣地想著。

      那像是羊角又像是鹿角的耳朵;背上斷掉的翅膀和龍又或是蝙蝠一樣;卻都是雜陳著各種斑駁噁心的顏色。而反映出紅光的,則是自他肉裡所長出,彷彿鎧甲的皮膚。

      從他身上有如受了重傷,所流出來的液體則是黑色濃稠、惡臭敗壞,有腥味也有酸味。

      那顏色與味道連雨水都沖不散。攪動在地上,然後就長出一個個扭曲著腐爛身體的怪物。

      嗷嗷嗷嗷──!噗滋!嘰嘰嘰嘰。

      又一聲獸鳴。弗瑞斯一看,發現是隻有如狐狼的生物,自樹叢間飛奔過去。接著後頭便又是跟著好幾隻朝惡魔的位子一湧而上!

      但是。弗瑞斯很快就發現,那噗滋與嘰嘰嘰之聲又是從何而來。那是從惡魔身旁的魔物,張著血盆大嘴一口清脆咬下狐狼的脖子,所發出的爆血聲,以及後來的歡快咀嚼之聲。

      嗷嗷嗷嗷──

      啪。

      狐狼之血噴染上了弗瑞斯的臉頰。弗瑞斯只是看著那數目愈來愈多,並且因鮮血而更加愉悅,並且蠢蠢欲動著的魔物。

      這時所有的野獸轉瞬間便已被吃得一乾二淨了。

      弗瑞斯知道自己應該要逃,但是他只是瑟瑟發抖著,發現自己因恐懼而顯然完全無法動彈。他伸手朝衣內胡亂掏著,但他並不知手裡的橡木杖早已隨著剛才他的跌地,而自衣服裡落了出來,並且淋了個全濕。

      嗜血的魔物在嗅到了遠處還有著生物的氣息時,那一滴血也自弗瑞斯臉上滑落。

      所有魔物將注意力全部移向了弗瑞斯──

      ……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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