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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記垃圾黃金

第一記垃圾黃金

    荒蕪廢墟之地。碎石瓦礫、屍臭煙硝、遊民妓女,充塞著每個角落。

    貧民窟。

    它的名字是,「垃圾場」。俗稱「The   Dump」。它是所有失敗者的最終歸所。一旦有人在高級的考場中失敗,被評定成十級分以下時,他就只能在這裡找到容身之所。

    講好聽,這裡是敗部復活賽。其實誰都知道,這兒根本是難民收容所。

    而會杵在這裡,一直無法脫離的,自是所謂最底層之人。那些低劣懶散的無能之輩。

    垃圾場之名,名副其實。大人們總是這麼說。

    只是,也有例外。

    「『傳奇考生』張奇薇?」

    這已經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名字了。

  一群衣著襤褸的人,聚在垃圾場著名且唯一的景點,「女神酒吧」前,抬著頭往上看。嘈雜的竊竊私語中,這個名字被不斷複誦,深深刻在眾人腦海中。

    看的人是「考生」,在看的自是「金榜」。

    金榜題名,天下知聞。一張高懸在空中的金黃色屏幕,刻滿了密密麻麻的名字,詔示著天下人又有哪些幸運兒通過了『考試』,得以脫離這個地獄,重新為人。

    而『張奇薇』三個字就為在金榜尾端,竟被人捧得比第一名還高?

    一名老者用力吸一口煙斗,吐出一團團迷霧,「因為是傳奇嘛...呵呵,你瞧,這次通過考試的,除了那張奇薇,哪一個不是Revolution的人?呵呵,看來那個江湖傳言,倒不是空穴來風啊?」

    一旁的一名雙馬尾女孩湊上前,瓜子臉上寫滿濃厚興趣。「你是說那個叫『革命』的『學生會社』,真的對張奇薇下了追殺令?這榜上那麼多人,全是為了這個女孩的命而來,太扯了吧!」

    口上說太扯,女孩眼神卻早已相信了這個傳言。

    如果張奇薇可以成功,那...

「呵。」老者刻意地迴避正面回答,壓低聲音,發出像蛇一樣的嘶鳴,「江湖有傳言,『革命』的幹部『蟻獅』王志也刻意降了自己的級分來『垃圾場』,金榜上卻沒他的名字。嘿嘿,除非他老人家真沒來,否則啊,只怕是被那傳奇考生,嘿嘿...」

    老者枯枝般的雙手做了個很誇張的扭斷脖子的動作,滿是眼垢的獨眼散發出興奮的光輝。顯然一個墮落為垃圾的女孩居然反殺了一個成名高手,這故事可帶給他不少的鼓舞。

    「上頭那些長官肯定不會太開心的。明明是國家的『考試』卻被拿來當成學生彼此仇討的工具。」另一個帶眼鏡的遊民,面帶憂色,「每一個報紙頭條都是『張奇薇事件』,只怕The   Dump要面臨不小的變革啊...」

    「你娘個聳蛋!愛變就讓他變,誰管上面那些人想什麼...喂,Revolution誒,能把那麼屌的組織打趴,被稱做傳奇理所當然。哪有不上頭條的道理?」另一個遊民不屑,還很自來熟的跟抽菸老頭擊掌。

    旁邊幾個遊民紛紛點頭,傳奇考生四個字立刻像沸水的水泡一樣,滾滾不絕地湧了出來。

    「傳奇考生、傳奇考生...你們一個個他媽的中邪了是不是?!」

    充滿憤怒的聲音,打斷了人們的七嘴八舌。

      說話的人,是一個腦滿腸肥的胖子。全身滿是泥汙油垢,顯然已在這垃圾場裡打混了好一段時間。

    話說,生存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下,竟能長得如此肥胖,也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要是那姓張的娘們兒乖乖死在革命的手裡,我們這些人還用得著整天抬著頭、盯著這該死的金榜直瞧嗎!!?」胖子恨然地將手中的薯片包裝紙扯了個稀爛,「六個月!整整六個月!我們逃離這個鬼地方的考試機會一直不停延期,就因為那姓張的死撐在那兒,不肯乖乖被判定失格...」

    有幾個遊民不禁點了點頭。眼神中也都能聞到一絲憤怒的火藥味。張奇薇一場考試靠著實力超群,以及鑽規則的漏洞。整整死賴活拖了一個月,遠超過過去垃圾場考試平均十五天的記錄,使得整個考試規劃徹底亂了套。

    震驚高層的結果,就是垃圾場花了整整五個月等待教育廳規劃出解決方案。這一拖可把靠這場考試吃飯的人們給拖慘了。

    「那只能說是教育廳的規則,沒預防到『那種狀況』吧...」雙馬尾女皺眉。她不喜歡胖子那種胡亂遷怒的態度,「『規則』是絕對的,既然按照規則必須繼續進行考試,這樣的結果也是當然...」

    「我又不是說教育廳裡的那些蠢豬沒錯!他媽的只有智障設計的破規則,才會淘汰不掉那什麼狗屁傳奇考生!」胖子憤然截口,「很顯然的,上頭那幫人都已經蠢到骨子裡去了,才會放任那三隻小豬在那裏胡搞瞎...」

    「噓!」發現圍觀的眾人各個神色大變,老者趕緊用力拉了胖子一把,怒道,「死豬!你他媽的才餓蠢了吧!連教育廳也敢罵?別忘了『白鴿』無處不在,你不想活也別拖我下水啊!」

    其他人點頭連連,無不覺得老者所言,深得其心。

    那胖子也意識到自己失言,慌亂地道,「我...他媽的,反正老子看那姓張的婊子不爽就對了,可以了吧?我告訴你們,要不是那姓張的現在已經離開這鬼地方到人間消遙去了。老子他媽的見她一次、幹她一次...」

    話未說完,胖子的瞇瞇眼陡然睜的跟銅鈴一樣大,跟著肥大的身軀向右直飛出去。

    啪嚓!豬吃屎。

    胖子自己摔得莫名其妙,一旁的老者跟雙馬尾女卻看得分明。

    嗖!嗖!兩人一左一右,幾乎同時出手。

    只見這一老一少各扣住一臂,將一名穿著黑斗篷的少年硬是從人群裡拽出來。

    少年看上去不過八、九歲。瘦削的身體。骯髒的皮膚。標準的垃圾場小孩。

    「幹什麼!?」少年吃痛,全身劇烈掙扎,偏偏手臂已經不是自己的,連一寸也沒能扳動。

    「呵呵,小鬼,老朽的『偽枯禪手』滋味還不錯吧?這可是號稱能一把牢牢抓住大灰熊的凶器,勸你別亂動比較好。」老者示威性的甩了甩自己的右手。那手此時正散發出不祥的幽光,原本已如枯木般的手臂現在長滿了如樹皮般的複雜紋路,活像是隻變異的大蟒蛇。而那原應有著手指的地方,被六根細細長長的枯枝取代,並牢牢地鉗在少年細弱的手臂上。

    面對老者的異變,少年自是驚訝無比。但旁邊的遊民們倒是習以為常。有幾個遊民則露出一抹訕笑。

    連『武略』都沒看過的小鬼,也敢隨便惹事?真是嫌命長了!

    「瞧你把那胖子擠飛的那股蠻力也是下了不少苦功才得來的。既有大好前程在眼前,應該不會想年紀輕輕就半身殘廢吧?」欣賞著少年逐漸蒼白的表情,老者慢條斯理、輕鬆淡然地道。故意恫嚇的意圖明顯。

    少年聞言,銳氣盡失,一顆顆細汗從額頭冒出,顯得越發慌亂。老者卻對這少年為什麼對胖子動手沒什麼興趣,畢竟他出手的原因大半是習慣使然,並沒有替胖子出頭的意思。

    相反的,他把注意力轉向一旁默然不語的雙馬尾女。

    「Ponytail   girl,雖是垃圾場的一員,身手倒是不凡啊...」老者嘿地一笑,想起另一個江湖傳言。

    看來那姓邱的『大刀』,又砍殺了一批明日之星啊?

    可惜不管星星本是多麼明亮,一旦墮入垃圾場,就沒有閃爍的一天。老者有些幸災樂禍地想著。

    彷彿讀透老者內心的想法,雙馬尾女孩扁了扁嘴,沉著臉放開少年。

    少女心中的痛,豈能讓一個乾癟老頭拿來尋開心!少女的眼神如此說。

    「脾氣挺硬啊?」老人伸了伸舌,正想說些什麼緩和尷尬的氣氛,忽然,眼前一道黑影閃過。

    一股大力一扯,黑斗篷少年立刻脫離老人的掌握。

    扯歪。碎裂。本應堅勝鋼鐵的『偽枯禪手』已經變成一團破爛。

    「咦!?」老人白眉一弓,感到一絲駭異。

    離老者不過百步,少年重新出現。只見少年的臉上已不再有偽裝的堅強,而是安心的抽泣起來。

    令少年安心的理由,則是站在他身前的一個女孩。

    那女孩約莫一百六十多公分,留著一頭俐落的黑色馬尾。一張圓潤的瓜子臉上有著十分堅毅果敢的氣質。單單是向前一站,便凜然生威,給人一種誰與爭鋒的氣概。

    但區區氣質威儀,自不足以令老者感到駭異。也不足以令適才圍觀看熱鬧的群眾一個又一個僵住,獃默不語。

    還有別的什麼,令所有人不得不像時間靜止一般,呆呆地望著女孩。

    「老伯,年紀一大把了,挑對手也該挑個年紀近點的吧?金庸小說有載,以大欺小,好不要臉啊?」

    女孩,冷冷一笑。雙手緩緩前握,有如,在握一柄竹劍。

    所有人,全身一震。對了,是那個氣息,讓他們又再度想起自己失敗者的身分。

    那是他們既嚮望,卻又恐懼的...

    勝利者的氣息。    

    「The   Dump這種失敗者聚集地裡,居然還有這樣的人?」老者啞然,跟這樣的對手交手和他的初衷可是一點都不相符。

    老者正沒理會處,整場紛爭的苦主胖子,在這時候哼哼唧唧地爬了起來,「混帳東西!明明是你家養的臭小鬼先來招惹老子的,咱們幾個出手幫你管孩子,你還囉哩叭唆個屌啊!」這一大串話如連珠炮般飛出後,跟著便是無數的髒話和國罵,那氣勢倒也不輸那女孩。

    胖子敢這麼大聲嗆聲,自有其理。有道是,東亞文化,博大精深。其中尤其在錯誤的懲罰上,甚有獨到見解。只要有錯,天下圍攻:小孩偷東西,臭揍伺候,乃至於斷手斷腳,都很合理;女人賣淫,公布個資,追殺至天涯海角,永不罷休。各種鄉民正義、各種道德魔人,道德之國,自此興盛。

    可惜馬尾女孩似不吃這一套,森冷地打斷道,「如果你們三個只是責罵他,我也不會有意見。把人當街抓住當猴耍,當眾羞辱...哼哼,真當別人家裡沒大人了?」

    「本小姐最看不管以多欺少,以大欺小!你還是省點口水,剩下的,用『武略』慢慢談吧!」雙眼銳利掃過眼前的老者、雙馬尾女,然後落在胖子臉上。

    狡辯。謬論。霸道。

    但這就是強者的專利。

    眾人一聽要動武了,登時變得又緊張又興奮。更有幾個推波助瀾起來。

    胖子眼見沒台階下,臉色沉了下來,「媽的,打就打了,還怕你不成?」說著捲起袖子便要動手。

    一個長期失敗的胖子向勝利者發起挑戰?或許今天會出現第二個傳奇...

    眾人額間流汗,屏息以待。竟沒有一個跑去找公安單位打小報告的。

    冷風徐徐吹起,在胖子和馬尾女孩中間,揚起陣陣沙塵...不料就在這劍拔弩張之際,一旁的老者卻打了個大呵欠,肅殺的氣氛立刻碎了一地。

    只見老者露出諂媚的笑,像是個惡作劇被逮到的孩子。

    「這位大小姐,真是不好意思。我剛剛抓那位小弟,完全沒有要跟他過不去的意思。更遑論替這位胖兄出頭。」老者羞赧地搔搔頭,「只是直覺地對攻擊自己的人做出反應而已。您把我們三個看做一掛,這可是個天大的誤會呀。」

    胖子愕然。馬尾女微愣。顯然都沒料到這個老者會立刻擺低姿態。

    「我們又不是傻的,考試即將開始,誰也不會想在考試前一刻惹是生非啊,是吧?Ponytail   Girl。」老者甚至轉向雙馬尾女尋求認同。

    雙馬尾女蹙眉。對於老頭明地顯臨陣脫逃她不予苟同,但莫名其妙地招惹那馬尾女孩對她自己所在的困境可是一點也沒幫助。只好草率地點了點頭。

    胖子張大著嘴,眼睜睜看著兩個『夥伴』的背叛。臉上的表情不知該說是滑稽還是悲哀。

    本來就是萍水相逢,他是在期待什麼呢?公理的伸張?

    老者嘿嘿一笑。轉身離去。雙馬尾女也跟近,只是轉向不同的方向。

    眾人眼見無戲可看,登時興味索然,各自散了開去。

    最後,     留下胖子悲涼的身影,慢慢地、緩緩地,消失在滿是垃圾的彼方。

    馬尾女孩默默地目送眾人離開後,輕輕吁了口氣,跟著略帶責難的對空道,「好險,要是真打起來,我們可就完蛋了!空啊,你也真是,只是讓你在這兒等著,也能出這麼大的亂子。我說你沒事去招惹人家幹嘛...」

    明叫空的少年臉上一紅,囁嚅道,「誰...誰叫那個死胖子罵Cheater姐姐,我、我氣不過才出手的。」

    馬尾女孩一時也不知該覺得欣慰還是好笑,皺著眉道,「那也不能隨便把人給撞飛呀...還有,我叫奇薇,不是『奇特』。」那個單字聽著實在刺耳。

    「可是...九命哥說你是啊?為什麼又不是了呀?」空有些疑惑地道。九命哥從來不會騙他的。

    「九命!這個混蛋又胡說八道了...」張奇薇咬了咬牙,看到空那無辜的眼神,心中浮起一絲無力感,「算了,一時也解釋不清楚,反正有別人在時,千萬別提Cheater這兩個字,知道嗎?」

    「空知道的,」空天真地笑道,「九命哥也是這麼交代,所以空會牢牢記住的。」

    『九命...』張奇薇嘆了口氣。九命,這個令人頭疼的名字...數天前,在The   Dump裡發生的奇事,又再次在腦中浮現。

    『Cheater...?』

    王禿子緩慢地咀嚼著這個英文單字,像是這麼做可以品嘗出這個單字背後孕育的危險似的。

    張奇薇的心碰碰亂跳。她對這個古怪打扮的少年,並無一絲一毫的信心,但是好不容易出現一絲轉機,她又如何能不期待呢?

    『大哥!你別聽這小鬼胡吹!』王禿子背後的小弟們大笑道,『那些鼎鼎大名的犯罪者們,怎麼可能會來垃圾場這種破地方?更何況這種毛都沒長齊的屁孩也能是Cheater的話,老子我就是『教授』了啦!』

    王禿子低哼兩聲,似乎是被自己的手下說服了。他自己也不相信一個看上去十五、六歲、作風滑稽的少年,會是屬於那個令人聞風喪膽的行業。但他畢竟是曾經經過大風大浪的人,豈會容許自己犯下以貌取人的低級錯誤?於是他仍保持著應有的謹慎,緩緩地道,『朋友,雖然不知道你是何方神聖。但恕我直言,包括我在內,這裡在場的幾乎都是曾經高達二十幾級分的考場高手,而你的身後,有的只是通往死路的絕境。這個考場裡,除了這位張同學以外,只剩下我們這邊的人。換句話說,你進無可進、退無可退,而且沒有援軍。大家都是聰明人,又何必幹這以卵擊石的蠢事,是吧?只要朋友你答應不多管閒事,其他的都好商量。』

    以王禿子的性格,竟願意對一個孩子如此客氣,已經算是極大的讓步了。少年卻是毫不領情,小小的娃娃臉上露出憊懶的笑容,淡淡地道,『禿子王,我說你的智慧是都隨著你的頭髮卡在廁所的排水口了嗎?如果這樣一句屁話就能打發走,我還這樣拋頭露面幹嘛?況且『食言而肥』可是你『蟻獅』的招牌絕技,看你肥大無毛的腦袋就知道了,你說是不是?』跟著,那少年收起那嘻皮笑臉的態度,用較為嚴肅地口吻道,『Cheater會出手,只有一個理由,就是有人委託。今天談的是生意,不涉及個人恩怨。可別說小爺做事做絕,不留江湖情面啊。』

    『我現在給你們這幫雜魚十分鐘,除了姓王的禿子,要滾趕緊滾。否則別怪小爺手下不留情了!』

    『好大的口氣!』張奇薇心想,心中直打鼓,暗暗盼望這少年不是虛張聲勢。

    『好,天堂活路你不走,架好的死路你偏要闖進來啊!』王禿子這下也動了真怒,臉上露出一抹噁心的虛偽笑容,『既然你這個無名小卒自認有本事對付我們三十幾個成名高手,那我也不必廢話了...』

    王禿子突然愣住。後半段的話因為眼前的景像,氣得他再也說不下去了。

    只見那少年下巴上揚四十五度,並跩跩地搖著食指,非常裝模作樣地發出嘖嘖聲。

    『禿子啊禿子,你搞錯了幾件事。第一,我不是無名小卒,小爺我叫作『九命』,雖然眼下沒什麼名氣,但將來可是大大有名的。第二,你們三十幾個廢物,就是幾個聽命辦事的棋子,根本跟『高手』扯不上關係,別老是把那兩個字掛在嘴邊,忒丟臉的。第三,』他戲劇性地頓了一頓,伸出食指,『我從沒自認有本事對付你們所有人,有這個自信的是...她。』

    王禿子的手下們很自然第順著那個叫九命的少年所指的方向看過去,然後,呆了。

    在王禿子一夥人的中間,不知何時,竟憑空冒出一個身穿西裝,帶著圓頂禮貌,口裡叼著巧克力的金髮女孩。

    『七煞。』九命笑吟吟的介紹,卻沒人搭腔。

    儘管一身西裝筆挺的華麗打扮配上大眾化的『Taiwan』巧克力實在是不倫不類,但王禿子一夥人沒有發出半點質疑或喧鬧。因為他們很清楚的感覺到,跟吵雜的九命不同,這個女人具有非常立即的危險性。

    是的,她給人的感覺很沉默、非常沉默。而那如死寂一般的沉默,以女孩為中心渲染開來。於是,所有人都不自禁地沉默了下來。

    如果僅僅是冷漠,自然是不足以嚇倒這些經驗老到的王禿子等人。

    但就連王禿子手下中最愚蠢的那個,都可以從女孩那對如死魚一般的眼睛中,讀出赤裸裸的殺意。

    死寂的殺意。

    『啪嚓!』女孩口中的巧克力斷成兩截,而這一聲響,也讓王禿子那繃地死緊的理智終於完全斷裂了。

    『給我殺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聲令下,蜂擁而上。所有人未經操練,卻都像是排練多年似的,鎖定同一個目標。不是因為敵人只有一個,而是因為威脅只來自一方。

    剎那間,刀槍劍戟、金光隱隱,槍聲四起、子彈滿天。

    三十幾個大男人瘋狂的圍剿一個不到十八歲的女孩。非常的不公平。

    但就連最愛公平的王禿子,也早已把公平兩字拋到九霄雲外了。

    『來自本能的恐懼啊,我喜歡。』九命慢條斯理地道,語氣難掩嘲諷。

    終於,紛亂的聲音停歇了,煙霧漸漸散去,露出一對穿著西裝褲的腳。

    西裝女孩平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很好!』王禿子狂喜地道,身體因為緊張感消失而放鬆下來。一股溫潤的暖意襲上他的喉嚨,一切果然都是自己太謹慎...

    喉嚨?

    只見那西裝女孩如殭屍般坐起,雙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扠住王禿子的咽喉。她的身上只有一絲絲塵土,就連擦傷或缺口都沒有。

    然後,口中『啪滋!啪滋!』地嚼著巧克力,那女孩笑了。

    『不痛不癢。』蒼白幾乎無血色的雙唇,輕輕吐出絕命的字句。

    噗哧!俐落的響聲在空氣中震盪...

    鮮血從王禿子的七竅中緩緩流了出來。

    『七煞,動作快點吧!我們有點玩過頭了。』九命懶洋洋地道。調侃意味十足。

    女孩不答,只是壓了一下禮帽。巧克力仍是一塊塊地塞入口中。

    『啪滋!』『等等!不要啊!!!?』噗哧!『不...我不是要...』噗哧!噗哧!『啪滋!』『救命!!』噗哧!噗哧!噗哧!噗哧!『啪滋!』『怪物!怪物啊!』『啪滋!』噗哧噗哧噗哧噗哧『啪滋!』噗哧噗哧噗哧噗哧...

    張奇薇愣愣地看著這連戰鬥都稱不上的屠殺。本來,看到要傷害自己的敵人被消滅,她理應感到高興才對。然而,她只感到赤裸裸的恐懼攫住她的胸口...不,恐懼早已不足以解釋她現在的心情。

    那種感覺,叫作空洞。

    九命跟七煞站在屍體堆的中間交談著。但張奇薇一句話也沒聽進去,她奮力的想要保持沉默,祈禱這兩個鬼怪一樣的人不要意識到自己的存在。

    然而,她牙齒和牙齒間不爭氣地發出的喀喀聲響,終於還是吸引到那兩個人的注意了。

    『啊啊,差點忘啦!還有一位觀眾呢?』九命用戲劇性的口吻笑談著,便往張奇薇走了過去。

    『九命,時間有限,速戰速決。』一旁的七煞說道。她的聲音就如同她的形象,雖然乍聽之下十分悅耳,卻隱藏著一種足以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不!怪物!別過來!』張奇薇抓起『竹月』,顫抖著勉力地擺出了戰鬥的架勢。

    螳臂擋車這句成語,突然從她的腦海中浮現。

    九命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搖搖頭道,『啊啦,大小姐,你是白癡嗎?你這把竹劍連那些廢物都打不過,要用這個來對付我?太不明智了吧?』

    張奇薇咬著牙,全身也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恐懼,劇烈顫抖著,『那又如何!?至少我抗爭過了!我能因為對抗你們這些混蛋Cheater而死,總好過什麼都不做而坐以待斃!』

    九命愣了一愣,隨即嘿地笑了一聲,『啊啦啊啦,我還想說怎麼回事,原來是吃過我們這行的虧啊...』

    說著,九命的眼睛陡然一睜,正好和張奇薇對視。彷彿被貓盯上的老鼠一樣,張奇薇發自本能地顫抖了起來,手上的竹劍再次無力的指向地面,她的雙眼再度飽含淚水。

    為什麼?每次自己下定決心時,才會發現自己的弱小?

    為什麼每次都在這種關鍵時刻力不從心?

    突然,張奇薇笑了出來,一種很苦澀的笑法,『你們是Cheater,是犯罪者,我既然看過你們的臉,你們自然也要殺我滅口的吧?要殺,就殺吧。』

    眼淚毫無保留的流了下來,哼哼,流吧流吧...她決定徹底放棄了,她決定...

    『別自以為是地替別人亂下決定啊,混蛋大姐。』

    張奇薇一愣,一隻手非常無禮地按住了她的頭。一個更為無禮的聲音淡淡地道,『從你的制服來看,你是北女畢業的吧,高材生大小姐?難怪自說自話的本領高到令我想吐啊?告訴妳,我平生最看不慣的就是那些明明沒有什麼本事,卻硬是把自己塑造成悲劇英雄的白癡。所以老實講,我個人現在還真滿想把你殺了,這樣我比較爽。』

    九命那張娃娃臉湊進,一對黃澄澄的眼珠子狠狠瞪著張奇薇,臉上咧出一抹殘忍的微笑,『不過呢,今天不涉及個人恩怨,只談生意。雖然我一向是報酬先付主義者,不過看你這個窮酸樣,小爺我今天開個例外,只要你願意委託,我可以把你從這個地獄救出來。』

    『救出來...?』張奇薇愣愣地道。

    『沒人叫你複誦,好嗎?高材生。』九命佯作不耐煩地道,但那殘酷的笑容顯示出他心中其實很享受這一刻的優越感,『你自己也知道你招惹的不是一般人,就算是王禿子一夥被我滅了﹝一旁的七煞不滿的乾咳一聲﹞,剩下的七十多名考生仍然是你的敵人,你唯一的勝算,就是接受我的『幫助』。』    

    『幫助?你是要我...作弊吧?』張奇薇稍微恢復了理智,露出警戒的表情,『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你既看出我沒錢,絕對沒安好心...』

    『看來你比你長得還要聰明嘛,高材生。』九命嘲諷道,『像你這樣一生循規蹈矩的乖乖牌,你會選擇留在地獄呢?還是放棄原則,然後進入一個新的地獄?我承認我願意放棄先收費的這點蠅頭小利,好好看看...』

    『妳這樣的垃圾,能否煉成黃金?』

    這時,遠方傳來一陣陣喧鬧聲。七煞皺眉,『九命,時間。』平板的語氣中終於透露出些許的不耐。

    『啊啦啊啦,稍微多話了。』九命仍舊嘻皮笑臉,玩世不恭地道,『如你所見,小爺沒多少時間了,所以你的決定是...三、二...』

    張奇薇緊咬著下唇。汗滴和淚水混雜在一起,落在地面上。

    神木啊...如果是你,你會怎麼選?

    張奇薇嘆了口氣。她知道,許多年後,自己一定會後悔這個選擇。作弊就像是汙點,一旦做了,就沒有回頭路了。

    但如今,她沒有怨嘆的本錢,為了對得起自己最後的那一絲尊嚴,她至少得擔負起這個選擇的代價。

    看著眼前這懵懂無知的小鬼,她已經確信前途必定坎坷。

    「好了,空,考試前,我們先來熟悉一下彼此的『文韜武略』吧?」

    「什麼什麼略?」空瞪大眼睛,一臉疑惑。

    「文韜武略啊...你不知道!?別開玩笑了。」張奇薇的眼睛瞪得更大,「按照人民自衛施行條例第二條,人民有權依照級分授權合法使用武器...你真不知道啊?」

    空奮力的搖了搖頭,並露出如小狗一般的好奇表情。

    受不了可愛的東西,是所有女人共通的弱點。狗如是、小孩亦如是。

    「唉唉!好啦!我跟你解釋可以了吧。」突然變成授課老師,不免令張奇薇有些不知所措,只好恬不知恥地把從學校教科書裡背的默誦出來,「嗯,簡單來說,文韜武略,是由一群叫『煉筆』的匠師打造的兵器,每個兵器被打造出來後就會被賦予級分,供符合級分的考生在考場中使用。」

    「喔喔,原來是兵器啊?」空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所謂的文韜,是由煉筆將一種叫『才靈』的東西注入考生體內,並加以訓練而成的,文韜的養成很花錢,三十級分以下的考場不常見,姑且就不論了。至於武略,大多是武器,一般可以藉由商店進行購買,但有些比叫稀有的則須經由通過特定考試或找熟悉的煉筆師客製化...你真的有在聽嗎?」

    已經開始恍神的空抖了一下,「有、有!」

    「唉唉,」張奇薇蹙眉,「好啦,千言萬語,不如一見...」

    張奇薇擺出拔劍的架勢,低喝道,「『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武略,竹月!」

    一陣青色的幽光閃過,一把三尺來長,墨綠色的竹劍憑空從張奇薇的手中冒了出來。

    「哇哇!好酷喔!」小男生要麼喜歡機器人、要麼喜歡刀槍劍戟,這是千古以來不變的定律,只聽空歡呼一聲,一把抓過『竹月』,   歡天喜地地便要擺起劍客的架式。不料他才剛握住劍柄,那竹劍便有如千斤重般,匡地一聲落下,硬把空也拽到了地上。

    「哎喲!你在幹什麼!沒聽過『越等使用』嗎?這竹月連現在十級分的我都不太能駕馭了,你只有一級分還硬拿...」張奇薇無奈地道,心中浮起一絲驚懼。

    當九命提出他的要求是帶這個小鬼通過The   Dump考試時,張奇薇就料到案情並不單純。但她完全沒料到,這個小鬼會是連最基礎的事情都毫不知情。

    要帶著這個什麼都不懂的拖油瓶通過The   Dump的考試,那跟王禿子的頭上突然在一夜之間長出頭髮一樣,殊難想像。

    「這個國家有病吧,放任這種一無所知的人來應考...這樣到底是在考驗他們,還是在折磨他們啊。」張奇薇忍不住嘟囔。

    「啊啦啊啦,我們的高材生是在懷疑我們『教授』所創造的偉大制度嗎?」這時,一個輕挑的聲音突然在張奇薇耳邊響起,嚇了她一跳。但當她回頭時,後面卻空無一人。

    「別突然說話啊,犯罪者!」想起了耳朵裡裝的通訊器,張奇薇有些惱怒,一邊扶著空站起來,一邊摀著耳朵道,「你是想嚇死誰啊!」

    「為了避免你在考試時做出什麼突然回頭之類奇怪的舉止,所以讓你先習慣習慣啦。不過是考前測試而已,絕對沒有要嚇你的意思喔?」對面的聲音滿懷惡意地道。

    「鬼才信你...」張奇薇低聲咒罵。

    「啊啦啊啦,信不信隨你。反正我是來做最後的考前複習的。」九命無所謂地道,「The   Dump的考試規則千年不變,應該是沒什麼突襲性考題,只要按照計畫,不會出什麼亂子。不過雖然這個考場沒有負責抓作弊的『監考官』,也就是俗稱的白鴿。但『主考官』畢竟是是那鼎鼎有名的海歸派主考官『井中大石』,所以為了避免被他注意到,我會盡量在考試開始後一個小時再跟你們連繫,這段時間可別給我出什麼亂子...否則,嘿嘿哼哼,後果自負啊...」

    張奇薇乾哼一聲。來這理之前,九命特別花了整整三個多小時,向她介紹自己是怎麼對付那些拖欠費用不繳的客戶。那真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回憶,在這礙於尺度和篇幅就不細說了。

    『你要是搞砸了,你就等著變成我言講的一部分。』九命在高談闊論後,惡狠狠地如此恫嚇。

    但張奇薇還沒來得起回想九命所說的那些稀奇古怪的刑罰,一陣震天的禮砲聲忽然響起,嚇了所有The   Dump考場裡的人一跳。

    「姐、姐姐,怎麼回事啊?」空怯生生的拉著張奇薇的衣角,顯得十分害怕。

    「沒事,只是主考官要致詞而已。」張奇薇終究是經歷過一次的過來人,便顯得較為淡定。

    The   Dump的天空中,緩緩降下一個巨型的舞台。而舞台的正中央,一個西裝筆挺,長相清秀的男子,立正在那裡,臉上掛著專業而燦爛的笑容。舞台兩邊的巨大音響響起當時最流行的熱血High歌,五光十色的燈光照得舞台一片虹光。

    懸空的舞台,像是垃圾場中的太陽。耀眼的令人不敢直視。考生張大了嘴,臉發紅,心狂跳。

    不僅僅是因為這個浩大的場面。更重要的是,掏金的人,來了。

    「各位來到The   Dump的考生,大家好!我是本次考試的主考官,井中大石!」

    主考官的聲音十分清亮,而在舞台兩邊的音響強力播送下,就連在The   Dump最陰暗的角落,都能清楚的聽到回聲。

    「各位來參加這次的考試,身為主辦者的我感到萬分榮幸!因為你們將在這裡證明,人只要不放棄,就能夠追逐夢想!失敗,只會讓未來的成功更加甜美!有些人或許會把你們比喻為垃圾,但我們要在此宣布,這樣的說法是愚蠢的!垃圾場的精神,不在於把人評價為垃圾,而是要證明在垃圾裡,也能洗鍊出黃金!」

    井中大石架式十足的一揮右手,一長串的名單和照片憑空浮現,上面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儘管衣著襤褸,但臉上都掛著自信的笑容,高傲的挺著胸膛。「這些,都是你們的前輩!他們曾一度跌落谷底,卻都在這次考試之後,他們重獲新生!是的,無須懷疑!你們也可以像他們一樣!去充分了解,這句話的真諦!失敗不是結束,而是新的開始...」

    井中大石的聲音彷彿能夠感染。言講中蘊含的力量如風一般傳送到每個考生的心中。就連小小年紀的空,也忍不住哇地一聲叫了出來,小小的臉蛋上洋溢著興奮。

    來到這裡的人,都失敗過,絕望過。他們的夢想曾經挨了一槍,心口曾經痛如刀割。區區一場言講,卻吹起了一陣風,把那些昔日早已忘卻的壯志又翻騰了起來。

    於是,如雷的歡動聲,響起。就連不是考生的在地居民都忍不住鼓掌起來。

    然而,張奇薇在旁沉默的看著,心中沒有一絲波瀾。這段言講,她在半年前也聽過,那時,她就跟周圍的人一樣,被主考官的滿腔熱血感動,感覺自己充滿力量...

    為什麼,自己現在卻一點熱情也感受不到,只覺得一切荒謬可笑?

    「...雖然,The   Dump曾因為細故,停辦了六個月,但今天她又重新張開雙臂,準備擁抱那些敢於追求夢想的少年們、或那些懂得死咬住關鍵的努力之人!今天,你們就充分展現出你們的所學,然後打一場不會讓自己後悔的仗吧!」

    井中大石慷慨激昂的結束他的言講,並再次贏得了在場所有人的掌聲。

    『一些細故?我差點死在裡面,原來對他們而言只是一些細故啊...?』

    張奇薇咬著嘴唇,一股莫名的忐忑緊緊包裹住她,難道只有她,才覺得那個井中大石的笑容中,藏著無限的輕蔑和虛偽嗎?

    在遠方某處的咖啡店裡,九命玩弄著只有Cheater才能使用的伺服器。放在桌上左側的那杯卡布奇諾早已微涼,卻早被它那專注的主人給遺忘了。

    盯著螢幕,九命輕輕叼著一片抹滿奶油的吐司,臉上掛著莫名的微笑。

    『So,   Let   the   quest   begin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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