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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暗之晨(上)

團兵       微暗之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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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灰,帶著些許殘破,即使抬頭也看不見頂端。

Wall.Rose,人類與巨人的防線,利威爾站在牆壁的陰影下,也許是因為城牆太高的關係,那是一個怎麼也曬不到太陽的角落。

帶著濃濃的潮濕氣味和霉味,秀眉微微皺起,他總覺得這氣味很熟悉。

修長的指尖劃過灰色的牆壁,也許牆外正有一只巨人與他面對面也說不定,彷彿還能聽見那嘈雜的嘶吼聲,令人作嘔。

「利威爾,你在這裡做什麼?」沉穩的聲音從利威爾的正上方傳來,轉頭,對上的是一頭經過陽光反射後顯得耀眼的金髮。

「這裡,好髒。」鄙夷的望著雜草橫生的牆角,面露不屑的說道。

明顯的是那人的潔癖發作,可是艾爾文卻明白,那只是對方不想抬高脖子的下意識反應。

輕聲笑了笑,艾爾文拉過他,「好好好,跟我來一趟吧,有個人想讓你見見。」

然後一雙厚實的手握住他,比自己的手掌還大上許多,這種時候利威爾不禁還是會感嘆身形上的差異,被包覆的手心感受到的除了對方的體溫,還有一層因為長期握刀而生成的厚繭。

即使現在艾爾文幾乎不再需要砍殺巨人,可是團長這個位階,仍然是艾爾文流血流汗堆砌出來的。

在升上團長之前,艾爾文也是有著過人功績的士兵,砍殺的巨人數雖然遠遠不及自己,可是在那個對巨人不甚了解的時代,能有十位數的殺敵數就已經能成為傳說了。

而現在就算可以選擇坐鎮相對安全的牆內,等待調查兵團遠征回來報告,可是艾爾文卻仍選擇親自在前線發號施令,就在軍隊的前方。

「你要帶我見誰?」抽回被握得暖暖的手,利威爾用依舊冷淡的語調問著。

「艾倫.耶格爾。」算計的眼神,艾爾文天藍色的眼深沉了許多,也許旁人看不出來,可是利威爾知道他正在盤算著,艾倫.耶格爾的利用價值。

利用,沒錯。

在兵團裡,即使目地是為了使人類自由,每個人仍然是一顆棋子,能對軍團有多少益處就是存活的籌碼,如果只是普通的士兵,就算有再遠大的志向,終究只會是卒子。

卒子會位在整個佈局的最前方,最危險也最容易喪生的位置,隨時準備成為棄子。

反之,利威爾就如同仕,守衛在王將的左右,強大也不輕易倒下,必要時給予對方致命一擊。

而現在艾爾文必須知道艾倫.耶格爾究竟能帶來多少益處,值得、不值得。

隨著艾爾文,他們來到關著艾倫的地下囚房。

一瞬間,外頭溫暖的陽光消散,陰暗的地下室。

雖說是為了防止艾倫巨人化而將他關在這樣的空間,但在這種環境和氣氛下,即使是正常人也有可能會被關成瘋子。

「…艾爾文?」前方的人突然止住了腳步,差點撞上那寬闊的背脊。

「看來比想像中還糟呢…」艾爾文看向最後一間牢房,順便搬了一張椅子過去,在少年對面坐下。

利威爾習慣性的靠在艾爾文左後方的牆壁,默默的聽著他們得對話。

右前方是艾爾文梳得整齊的金髮,由上而下,堅毅卻又富有感情的藍眼睛,高聳的鼻梁,屬於男人的寬肩,厚實的胸膛。即使年近四十,卻充滿力氣的雙臂。還有永遠挺得直直的背脊,驕傲與不屈。

標準的軍人,利威爾曾經很討厭這樣的艾爾文。

可是他現在卻站在艾爾文的左後方守著,一個最接近他心臟的位置。

幾不可聞的嘆了一口氣,鐵灰色的雙眼直視少年金黃色的眸子,聽見對方大喊著要驅逐所有的巨人這種話。

15歲的少年能有這種勇氣確實少見,又或者該說他愚蠢。

利威爾盯著艾倫瞪得大大的金瞳,艾爾文則是沉默著等著利威爾的判斷。

反射著一旁蠟燭的火光,利威爾覺得他在少年的眼中看到太陽,就像當時艾爾文帶著一頭有陽光味道的金髮,強勢的走入他的世界,在將他帶離那條他生活了半輩子的地下街一樣。

耀眼奪目。

「艾倫‧耶格爾就交給我負責,必要的時候我也會抹殺他。」然後輕啟薄唇,利威爾這麼跟艾爾文說道,「我同意他加入調查兵團。」

接下來艾爾文和艾倫的對話利威爾也不感興趣了,只是那一瞬間從少年眼中看到的光芒讓他難以釋懷。

15歲啊…自己15歲的時候在做什麼呢?

那是一段不怎麼光彩的歲月,很難想像人類最強會是從那樣汙穢的地方誕生的。

地下街的下水道,那是利威爾15歲之前可以稱之為家的地方。

陰暗、潮濕、到處都充斥著罪犯、醉鬼和妓女,他也不知道是哪個妓女生下他,然後將他丟棄在下水道,最後被一個酒吧的老闆收留。

利威爾白天替那老闆送送貨物,夜晚就則是充當守門的,趕走那些惹事的醉漢。於是練出了一身強悍的殺意,順便稱霸了地下街的一角。

只是因為長期以來的營養不良,他始終都是這副瘦弱樣,更是惹人注目。

有些人會故意來挑釁;又或者巴結他,但他只是用那鐵灰色的雙眼冷漠得注視著。

他從不與人深交,在犯罪泛濫的地下街,不加入幫派或是團體是一種很危險的舉動,利威爾深知這點,可是他卻仍舊一個人。

利威爾知道他自己不是那種自命清高的人,他不會喊著他其實是某貴族的私生子,而看不起周圍的人事物,他僅僅是討厭那股味道,酒味、脂粉味、參雜著些許雄性精液的噁心味道,所以他獨來獨往,深鎖的眉從來沒解開過。

從搬運貨物,到搬運酒品,甚至是暗地裡的軍火買賣,利威爾都曾經手過。

他想他永遠也忘不了那種興奮的感覺,連砍殺巨人都不曾那樣令他手腳顫抖,一批批的槍枝、刀械、砲彈,趁著夜深人靜時沿著下水道潛入內地,接觸買主,有時候還要威脅毆打併用,來獲取最大的利益。

通常交易結束後,都已經接近天明,日光從牆壁頂端悄悄照亮那昏暗的城市,利威爾卻無暇享受那微明的氣息,小心卻又滿足得溜回他的地下街,見不得光似的。

他曾經想過自己的未來,可是得出的結果除了一片黑,沒有別的答案了。

而他和艾爾文的初遇更不是什麼好印象。

那是一個他剛運完貨物的清晨,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在下水道旁的小路,因為接近自己的家而放鬆的精神,他完全沒注意到那些尾隨他的仇家。

第一擊是直接從頭上狠狠敲下,剩下的全落在他的身上、臉上,血的味道充斥整個口腔,他卻無力反擊,揮出的拳即使擊中人,卻不構成威脅。

他被狠狠的毆打到只剩下一口氣,然後被丟進下水道裡。

混濁的液體灌進他的鼻、他的嘴,明明該掙扎著會到陸地,可是卻力不從心,緩緩的放棄了生存,輕輕勾起嘴角,隨波飄盪。

他唯一想到的只有,從哪裡來從哪裡去。

意識消失前他看到刺眼的陽光,那是利威爾15年來第一次完完整整的沐浴在陽光下。

「啊…死了嗎?」

利威爾感覺到有人在推他,被翻來覆去的怎麼也睡不著。

「果然還是丟回去好了…」

然後一股外力將他抱起,利威爾猛地吐出一口水。

「咳…咳咳…」

「原來還活著…」艾爾文嘆了一口氣,將利威爾吐在他身上的水抹掉。

然後意識到自己正被高高抱起的利威爾狠狠踹了艾爾文一下,掙扎著。

「死禿驢你幹什麼!」

然後下一秒利威爾就被狠狠摔在地上,附贈一腳近乎踹碎他肋骨的力道。

「你說誰禿了?」一臉陰暗的艾爾文由高而下鄙視著利威爾,「矮子。」

戰爭一觸及發,兩個人各自黑著臉瞪著對方。

「咳…咳咳咳!」利威爾忍不住繼續咳出氣管裡的水。

「好心沒好報…」然後這時艾爾文才意識到對方是自己從下水道撈出來的,看著對方彎下腰看似痛苦得咳著水,艾爾文卻拉不下臉去給對方順氣,「快滾吧,回家去好好養傷。」

然後又一個人故作瀟灑得離開。

利威爾看著對方挺得直直的背脊,金色的髮在陽光下閃耀得十分明顯,一種遮掩不住的傲氣,然後他才發現對方穿的是軍服,深綠色的披風印的是交叉的羽翼。

頓時升起一股厭惡感。

他討厭軍人,那種可以在陽光下自在橫行,受眾人注目的職業,永遠的軍人站姿,還有一股惹人厭的優越感。

和自己相差甚遠。

除此之外,利威爾一點也感覺不到重生的喜悅。

只因為那人一時的同情心大起,隨手撈起自己即將解脫的生命,那人現在一定因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而沾沾自喜。

可是利威爾卻恨透了他這種雞婆,憑什麼讓別人決定自己的死活。

話雖如此,利威爾也沒有愚蠢到自己再跳回下水道裡等死的衝動,只是單純的看那頭鎏金般的頭髮不爽。

「嘶…」一股疼痛襲來,利威爾拖著他不穩的步伐,緩緩朝他熟悉的地下街走去,彷彿那才是他的歸屬。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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