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有四位護理師，完全不得閒，餵奶、拍嗝、安撫、換尿片，只負督導之責的阿長，也不得不進來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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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琪，平均一位護理師要照顧幾個小嬰兒才合理？我看大家有點忙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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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應該是一位護理師照顧五到八個嬰兒，實際上，如果三十六間客房都住滿的話，就有三十六個寶寶，有時一位護理師就要照顧到九個。李執行長出國後就一直遇缺未補，阿長怎麼跟暫代的吳執行長講都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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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打九？真的太多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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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餵完最後一個嬰兒，第一個嬰兒又哇哇哭叫討奶喝，也沒辦法隨時檢查小嬰兒是否需要換尿布。」珈琪眉頭皺起來，「所以最近寶寶感染尿布疹很頻繁，每個小屁股都紅咚咚的，媽媽們就透過接待客服來對我們施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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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點頭，「那兩個透明隔間的小房間是什麼？怎麼沒有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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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這邊是接送小貝比的出入口，嬰兒和馬麻來報到，先到檢查室，做嬰兒的健康評估，然後送進觀察室待三天。如果有問題就先待在隔離室，沒有異狀才進後面的主嬰兒室，每個空間都設有空氣清淨機及獨立空調，避免交叉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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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琪停頓一下，「沒有門是因為怕聽不到寶寶的哭聲，但是觀察室及隔離室採個別隔離負壓空調系統，小寶寶呼吸出來的空氣直接從排氣孔吸走，不會從空氣飛沫傳染給其他小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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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我露出佩服的表情，珈琪也頗為自豪，「我們鳳春阿長曾經是協和醫院產科和小兒科ICU的資深護理長，她和蔡醫師從初期就一起規劃，所以硬體設備和感染控制措施非常嚴謹。」珈琪又補充，「對了，ICU，Intensive Care Unit，是加護病房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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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珈琪，妳是輔大護理系畢業的吧？我是妳大好幾屆的的學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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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蔡醫師沒提過，他只說過妳當過空姐……不對，是空服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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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小姑娘挺細心的，我不禁對她產生好感，「我記得妳才來半年，介紹得很不錯，已經不像新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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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喜歡在月子中心上班，因為我很喜歡小孩。」珈琪眼睛笑得彎彎，「特助，妳結婚了嗎？有寶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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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離婚了，沒有小孩。」珈琪的笑容瞬間凍住，又復融化：「特助，妳這麼漂亮，一定會遇見更好的男人，生個像妳一樣又高又有大眼睛的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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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知道可能是恭維，我也可以感到這個女孩的暖意，「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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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呢，跟男朋友分手剛滿半年又九天，因為失戀還特別從台北搬到新竹來重新開始，現在還沒有新的約會對象，上次休假才去霞海城隍廟向月老公公祈求好姻緣。」珈琪調整髮帽的邊緣，「我還是期待將來遇見一個白馬王子，舉行一個美麗又浪漫的婚禮。我還要打扮得像『羅馬假期』裡的奧黛麗赫本，我未來的老公，要騎著速克達復古摩托車載我進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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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我笑出來，珈琪又補充，「然後好好地生四個孩子，兄弟姊妹各一個。」她非常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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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們可以一起去參加聯誼，物色好男人。」我拍拍她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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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的建商辦公室快要蓋好了，裡面會有建築師嗎？我們來辦個聯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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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強體壯的工班主任也歡迎參加，說不定有人喜歡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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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壓低聲音笑了，阿長凌厲的眼神掃了過來，我擺出正經的臉孔，又問珈琪幾個問題，她的眼睛黑白分明，眼底沒有滄桑只有亮光，記得她履歷表上的年紀是二十七歲──年輕真好，還相信愛情，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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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點，快點，新來的特助說要開會。」第二天一早，同一時間，護理師和接待客服竊竊私語，魚貫進入會議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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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登機箱中拿出資料，擺了滿滿一桌。我調整好攝影機位置，讓鏡頭正對著我自己。雖是全員會議，當班和夜班的人員可是無法抽身，我把宣布事項錄影，讓她們可以在休息時間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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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官上任三把火，她會宣布什麼事情啊？」眾人的低語聲還是傳進我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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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助，妳會把馬麻的房間改成像頭等艙一樣嗎？」張莉雅率先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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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不會要我們改穿空姐制服？我覺得梅花航空的藍紫色旗袍超好看。」蔡惠芳說完，阿長瞪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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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櫃台還可以改裝得像機場的報到櫃台，訂房收據憑證可以印成機票的樣子，房間最好重新裝潢得跟頭等艙一模一樣。」我也湊了一腳。年輕的護理師與接待客服有志一同笑了起來，鳳春阿長翻了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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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玩笑話。這裡是貴婦坐月子的場所，這樣改的確很有話題性，但夏凡會變得像主題餐廳。」我站直身體，指尖輕點著桌面，「各位同仁，舅……蔡醫師給我三個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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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左手抱著筆記本，走向白板，將筆記本上的重點寫上白板：「提升訂房率、降低客訴、做好鄰里公關。」我掃視眾人，鳳春阿長又環抱著雙手，抿著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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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我翻了近半年的檔案，發現參觀紀錄表都沒有電話回訪，退房時的客戶意見資料表沒有建檔統計分析，請接待客服務必重新作好表格與工作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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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待客服們皺起眉頭，我安慰她們：「我知道這半年來，產婦抱怨很多，增加你們工作壓力。根本的解決方法，在嬰兒室護理師需要聘新人，要讓嬰兒和護士比例變到一比五，甚至一比四。我們嬰兒的紅臀率居高不下，只有提升人力才能改善，不然新手媽媽看到自己心愛的寶寶屁股紅咚咚，一定會崩潰的。」嬰兒室護理師們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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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我知道客服護理師和新生兒護理師有點衝突。」阿長凌厲的目光掃向王珈琪，珈琪急了，用氣音回答：「不是我說的！」嘿嘿，當然不是王珈琪說的，是她寫的。我在「批踢踢」Nurse護理師版發現有人抱怨月子中心工作狀況，特別列印出來參考；後來翻看夏凡員工履歷表時，發現那個帳號和珈琪的電子郵件帳號是一樣的，MissHepburn，赫本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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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待客服護理師覺得自己在修馬桶、換燈管、伺候焦慮又意見多的新手馬麻，很累。另一方面，新生兒護理師覺得她們一打九，嬰兒不會講話，只會一直哭，要安撫，還要想辦法找出哪裡不舒服，完全不能有任何閃失，才是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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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停頓了一下，「無法互相體諒，是因為互相不了解。從下星期開始，嬰兒室和接待客服每週互換一名員工，去學習和體驗對方的工作，請阿長和惠芳安排好互換人員的排班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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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春阿長眉頭微蹙，接待客服們嘴巴張得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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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有護士或護理師執照，我相信妳們可以做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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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著這股氣勢，我一鼓作氣宣布下列事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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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為了提升附加價值，產前媽媽教室、芳療室、SPA美容室都要重新運作，甚至考慮增加嬰兒SPA游泳室。我會協調大家完成這些工作，每週我們各組組長開會一次，追蹤這些進度。夏凡曾經是新竹評價最高的月子中心，這半年來開始有網路負評，我們沒辦法滿足每一位竹科貴婦的需求，但是我們可以努力做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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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還有一項事情，給行政管理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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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要執行擋煞計畫。」所有同仁都張大嘴巴。「對面建設公司辦公大樓施工的工程煞，請採購去買個水晶洞，和幾個盆栽，要葉子很多長得很茂密的那種，可以化解聲煞；還有，在施工時一定要關窗、拉上窗簾；正對著大樓的窗戶，都要裝設八卦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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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仁們開始騷動，「可是……特助，這樣會不會太迷信了？」張莉雅舉手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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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間相信有胎神，有人甚至相信胎神到出生百日內都還在。施工這麼吵，本來就會吵到馬麻和寶寶們休息，多一些讓人心安的措施有什麼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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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原來的李執行長信奉基督教，不認同這些怪力亂神。」張莉雅補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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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她，我是我，蔡醫師請我來，不是要照本宣科的。接下來，每週一早上各組主管要開會統整工作進度。沒有其他問題的話，散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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