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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兵 I miss her

精兵   I   miss   her

我恨他們,但我覺得世界真美。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但我真的覺得世界好美麗。不論是深紅色染遍草地也好,還是是因為憎恨的嘶吼而誕生的絕望也好,我真心地認為這個世界真的是美麗的。而且她還會繼續接受著一切給她的裝扮,她正在宇宙的太虛之間舞動著、歌唱著,而在歌中也有自己的美。

我周圍又有一圈遺體,他們的血染紅了森之小徑,「老伯,這個還給你。」我將劈柴的斧頭還給它的主人──要是在他們開槍之前沒有先下手為強,我和那麼收留我一個晚上的好心老伯可能就會變成那樣了。「感謝你的武器。」在旅程之中,如果可以保命的話,我想我什麼都做得出來吧。

「不會不會……」他一身佝僂,看來時為一位手無縛雞之力的老爺爺,但只要走進他所住的小屋內就會發現,其實不然。「你的武器不是殺這種下三濫用的對吧?」他對著我笑,還有點寶刀未老的,沾有殘血的腥味。

還記得當他答應讓我借宿之後,還打量了我一番。雖然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先答應我再打量我就是了。

一踏進他的小木屋內,你才會懂得什麼叫做一屋一天堂。他的牆壁上擺滿照片、勳章、獎狀──通通都是各大戰爭的忠實紀錄,我很吃驚地看著「獎物牆」,久久不得自拔。「這些是……」我看著那些東西,再看看他那皺紋斑駁的臉龐,臉上還嵌著炯炯有神的雙眸,久久不能自拔。

「小夥子,嚇到了吧?」我點點頭,或許這是哥哥走了之後最令我感到衝擊的一件事了,喔,對了,我已經把阿姨給我的東西扔了,因為那有毒。還有,親手解決那些NCIA追兵的,就是我。我把它們連同那個男孩的雙親一起殺了,至於我殺了他們的原因,每個人應該都心裡明白。

「我年輕的時候也跟你一樣,高大挺拔!」他說義說笑了出來,笑到連天花板都要掀開了,而我也湊合著笑了幾聲,他的笑聲如同永燃不盡的生命之火,而我的則像是風中殘燭。

他還邀請我一同用餐,其中他也跟我聊了很多他年輕時的英勇事蹟──這一點,我倒是覺得他和爺爺挺相似的,要是他們認識彼此的話,一定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才對。

至少我是這麼覺得。

NCIA的追兵自然是不能減少的無聊添加物。不過他們怎麼靠近就會怎麼送死就是了。「小夥子,」那個爺爺喊了我一聲,可是我不叫小夥子,我叫陳克益,算了,反正他要怎麼叫我也是他的自由。而現在我也不是很想讓太多人知道自己就是陳克益──一個殺人逃犯。雖然是他們想像我開槍我才會回擊的就是了。

不知道那個小孩怎樣了?我失神地朝外望去。「!」我吃一驚,拔起槍,朝外一彈射去,而拔槍的瞬間,那個老伯也反這性地摀住雙耳。她從椅子上站起,走到櫃子旁的牆壁,推了那面牆壁一把,牆壁立刻翻轉,固定在牆的另一面的槍枝和弱音器(Mute)露了出來。「這是……」我用極細微的聲音問道。

「去吧!」他豎起大拇哥對我笑著,同時他抽出了那把槍,說實在,那把槍的樣式已經顯現出了它的年代,但他把槍保養得極好,感覺像是從過去的時光直接帶來的東西,要不是因為哥哥的關係而認識一些槍枝,我還真看不出那把槍到底跨越了多少光陰。

(結論:啥年代用啥槍。)「呵……」我微笑一陣,便和他向屋外的夜黑衝了出去,不過我和老伯的槍響和對手的槍響比起來,根本就是甩炮和大霹靂的差別。

「陳克益!你們已經被包圍了!停止無謂的抵抗!」又是一樣的說詞,不管你們來幾次都是一樣的啦。我這麼想著──老實講,我還真不知道他們取到了這把笛子之後到底要做為何用,而且那個吹笛人也死了,他那時在我的面前,消逝得無影無蹤。

世界上除了我之外,也只有他懂得吹奏而已啊。人類這種生物還真是令我哀戚到有趣至極。對了,既然提到了笛子,那就開始演奏吧,我決定了。正好,相信鐘響也將敲滿十二下了吧。我拔開了繫在腰間的笛子,對準吹口。

我用這把笛子告訴那些人何謂絕望,沒錯,我傳達給這個世界的並不是潘朵拉之相中留存的那杯為僅存的希望,而是包圍了人類的一切痛苦根源──沒有悲劇,就沒有歷史;沒有絕望,就沒有故事……我一直相信著這個看似令人無法接受,卻千真萬確的道理。

講得白話一點,就是「我又用笛聲殺人了」。

雖然我很不想汙衊這隻笛子的神聖,但,算了,反正期間也剛剛好。

我的臉上應該沒有什麼哀戚的表情──雖然我看不到,但我的腳邊已經躺著遺體了,到目前為止,我應該已經殺了超過十個人,包括那天包圍了我們的人們。「我會恨你們一輩子。」我俯視著他們,如此說道,可是我的臉上並沒有憎恨,因為世界的美麗中和了我那可怕的銳氣。

「小夥子!」那個老伯朝我的方向走了過來,「你有受傷嗎?」

「沒事。」

「那就好那就好……」他轉頭朝向他的小屋走去,我也跟在後頭──我本想在那幾具屍體的頭上補一槍。

算了,凡是得留點後路,方可留命。

※                                                                   ※                                                       ※

高三了,大學學測倒數七週加上五天,我坐在桌前,手上的筆用以寫小說。因為比起拿筆來寫數學講義換成績,寫小說對我而言還比較實際些。

荒謬?隨便你怎麼說吧。我想著。人類不都是這種生物嗎?對於自己有利的緊要關頭才會不分敵我地協助彼此,平常卻嗆聲嗆得要死。聖人之所以為聖,就是不論何時都已經做好準備而已;而愚之所以為愚,就是剛剛說過的那種罷了。

我承認自己也是個愚者,不,比愚者更下一階,因為我連必做的準備也沒有做,就這樣任由墨水在行線之間不斷奔馳。只有在做這件事情時,我感覺自己正真正地活著,其他時候的我,則在噩夢之中無可自拔,無可抵禦,更無可避害。

在學校,我也不喜歡叫別人回座位,叫別人安靜──那對我而言是個很無謂的職分,也是一件很無聊的事情。「回座位!安靜了!」雖然聲音聽起來來算宏亮,實際上卻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

又是老媽的哭聲從樓下傳來,她覺得自己被爸爸欺騙,她覺得爸爸用L*ne外遇,她對著爸爸哭喊著、吼叫著。

「妳看著我的眼睛……妳看著我的眼睛!」雖然我沒看到他們的情況,可是老爸的聲音大到我想裝作沒聽見都難。而且,那陣嘶吼直是獅吼,貫穿了一切,包括我的心。

然後就是一陣陣用拳頭擊打牆壁的聲響──就連大人也管不好自己,更遑論我們這種小孩子了。

各位好,我是克益的同班同學,我痛恨著這個世界。而且,我相信克益也是因為這樣而失蹤的──我謹此先祝福他一路順風,永遠不歸──不要回來這種鬼地方,和他的笛子一同遠走高飛。

嗯,等一下要考的科目是國文,我連課本都是第一次見到。

※                                                                   ※                                                       ※

「小夥子,你吹得很不賴嘛!」應老伯的要求,克益把剛剛的曲子重新演奏了一次──放心,老伯沒有怎麼樣。「有前途有前途……」他啜了一口茶,拍了拍克益的肩膀。「是什麼人教你的啊?」

克益沉默,搖搖頭──不要問,講了你會怕。

「不想說就別說。」老伯走到一幀照片前,將它取了下來。照片裡是一個英姿煥發的軍服男子跟一個穿著長裙的端莊女子的合照。不消說,那名男子就是現在的老伯,而女子應該就是他的太太吧。

「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正是他年輕時候的寫照──而立之年變成為了機動部隊的連長,也是大家相當信任的指揮官,就在同一年,他和他的太太締下婚約,但戰爭讓他的太太成為獨守空閨的身影。

聽說她是因為逃難的關係才會跟老伯相見,並且結為連理。當時他們相當合拍,因而決定廝守一生,永不變心。

但在之後,戰爭再度爆發,身為軍隊中心人物的他不得不離開自己的最愛。「妳放心,我並不害怕死亡……但是,我絕對不會去送死的!」他堅定地看著淚眼汪汪的她,「請妳一定要等我回來。」

「我會等的……不論你什麼時候回來,我都願意等你!」她的眼神之中帶著與生俱來的堅定。

「謝謝妳……」他們兩人緊擁在一起,而老伯的口中不停地重複這句話,而她的太太頻頻搖頭。

那個很年輕的他就在留下一個軍人式的敬禮之後離去,不曉得他有沒有注意到,她就那麼佇立在彼處,右手舉到痠疼,直到他從她的視線化成一枚小點為止。

亂世篩得少多數人流離失所,篩得少數人出類拔萃。或者那個老伯同時是前者,也是後者。

「後來大將說要退到那塊土地上去,我也只好跟著走,本來以為一定可以快點回去……」順帶一提,「那塊土地」指的就是克益的國家,說是「國家」,但其實也被另一個國家耍得團團轉,而且克益所在國家的人民對於自己國家的認同感其實也非常不一──「我們是另外一個國家的人民遷移過來的!所以我們也是他們的人民啦!」

「不對!我們是民主國家!我們腳下所站的國家是屬於自己的!」

「唉呦反正我們總有一天是要被統一的,不用想太多啦……」

「我比較希望維持現狀……」

反正眾說紛紜,也沒人能夠得到最後的答案。雖然政府聲明他們是一個主權獨立的國家,可是卻又和那個國家簽了許許多多的不平等條約,而且以「經濟需要」為理由──實際上這個國家的經濟根本就沒有好轉,而且年輕人越來越難找工作,物價也愈來愈高。

或許沒人知道老伯年輕的時候是亂世,還是這個時代是亂世了。

在老伯的那個戰爭時代結束之後,兩邊都變了。

本來可以開放探親,但是老伯原本所屬的那個國家最後也完全變了樣子,根本無從追尋他的她。而他們的老家也已經被戰火燃成了一抹塵灰。

克益無意追問她的下落,不僅是因為他的臉上泛著淚光。克益將自己的視線移向照片,看著她燦爛的笑容──他一定深愛著她,而她也一定守著他們的愛情吧。「都是我不好……要是我有那麼一點偷跑回去看她的勇氣的話……」他開始哽咽。

克益的眼神又回到冰冷,回歸到寒冬般的冰冷。「她就不會……」老伯趴在桌上啜泣。

聽說他們住的地方遭到奇襲,空軍投彈轟炸,無人生還──被炸死的也好,被倒塌的房舍壓死的也好,被飛來的磚塊砸死得也好,被軍人凌虐致死的也好,總之,有幾千幾萬人死了。聽說他的她也在其中,她是被房磚壓死的其中一人。

那是老伯在回到故鄉之後才知道的事情。他在那兒停留了兩天,為她上上香,跟她說說話,就回到了克益所處的國家……也就是在戰爭之後的,他所遷移到的國境附近隱居起來。「原來發生了這種事情啊……」克益的臉上稍微嵌上了皺著的眉頭。

「沒……沒什麼……」老伯抹了下淚水,情緒也漸漸穩定下來,「只是今天是她的忌日……」克益在同時想起了克燐的死狀,當時克燐身中四彈,倒在血泊之中的模樣,讓他神色也黯淡了下來。他別過頭去,用瀏海擋去視線,「小夥子,你去休息吧,我雖然已經是個沒什麼奢望的老頭子了,但還是希望跟她說點話。」他示意克益從櫥櫃中取棉被打地鋪,克益也照做進入了夢鄉。

戰爭帶走了他的一切,也帶走了她的一切。

時代像篩子,篩得多數人流離失所,篩得少數人出類拔萃──那個收留克益一個晚上的老伯或許兼為兩者,「我在那天失去了妳……」他仍然相當愧疚──他要前往另一塊土地的那一天,正好是奇襲的那一天,但他離去了。

He   missed   her,   but   he   always   miss   her.

翌朝,克益用劈柴的斧頭砍殺了追兵,他將沾有血跡的斧頭沖洗乾淨,將最後一批木柴給了老伯,以勞動表示對她的謝意之後,便跨上重機,前往清晨的發光出疾駛而去。

那幀照片還在那張昨晚他們聊天的小摺疊桌上,它正被晨曦照耀著,反映出亮眼的金色光芒。

2014   07   18   Fri   13:57   Finsh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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