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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第一章。小魚。

「人,太脆弱了。」

這是我在升五年級暑假的那年說出的話,現在,我依然是這麼認為的。

 

因為人是種容易恐懼的動物,害怕孤單,害怕痛。所以在不堅強的前提下,就會去尋找依靠。大家聚在一起,有一個共同目標,用共同的秘密鎖住自己和他人,彷彿這樣就有力量似了,好像很強大,很安全。

 

曾經,我也是這樣的,那是在四年級的那年。

 

小魚。我永遠不會忘記這個名字。

這個我認識七年的朋友,從幼稚園中班到四年級認識七年的朋友,就在那一個夏天,徹底的從我的生命裡消失了。

 

而我討厭她,當時的我討厭她。

多討厭呢?討厭她到連最後一句我對她說的話是….

 

「我討厭妳。」

 

是的,四年級的我討厭她。

討厭她會炫耀爸媽從國外帶來的紀念品,討厭她會炫耀自己的成績,討厭她會亂翻我抽屜,討厭她會拉我馬尾。

 

好像是因為這些原因吧?總之,我忘記了。之前我如此痛恨的原因,不過是現在我根本不會記著的原因。

 

我反而記著的是,我很討厭她的白目。

 

她白目嗎?我忘記了。講話白目?行為白目?忘了。我只記得,她們說他很白目。

 

她們說,小魚很白目,所以她們很討厭她。她們還告訴我,她們會幫我,不會再讓她欺負我,只要我參加她們的計畫,和她們一起矯正小魚的壞習慣。

 

好像吧?

總之當時我也很,討厭,她。

 

她們說,要讓小魚改掉壞習慣,首先就是要先不理她。

 

我記得她們開始不跟她講話,分組開始故意不跟她一組,在她舉手時對她冷嘲熱諷,收作業簿時故意把她的本子藏起來,害她被老師罵。

 

最讓我印象深刻的是,她們有一次把她的一個很漂亮的蝴蝶結丟進了垃圾桶,那蝴蝶結是藍色緞面的,看起來很貴,也很美,像隻飛舞的藍色蝴蝶。小魚很著急的找著,哭著說那是她爸爸媽媽從迪士尼替她買的,而她們在那竊竊私語的嘲笑。

 

我假裝沒看到。

 

然後小魚跑過來,哭哭啼啼的問我知不知道蝴蝶結跑去哪了,我眼角餘光瞄到她們在看我,我搖搖頭,因為害怕被她發現我在說謊,還兇了她幾句。

 

小魚被我罵哭了。

 

當時小魚很難過的跑開了,我鬆了一口氣。不過現在回想起來,我當時沒有發現小魚被我兇了以後就沒再找蝴蝶結了。

 

她們說我做得很好。

我問她們,為什麼要把她的蝴蝶結丟掉?

她們笑著說,妳不覺得那個蝴蝶結很醜嗎?

 

哈哈哈哈哈。

四年級的我也跟著笑。

 

反正當時我也討厭她。

 

我因為討厭她,所以也不再跟她玩溜滑梯,不再跟她去圖書館。

為了能矯正她的缺點,我和她們時常聚在一起,討論她的缺點。

她們想出了各種方式來矯正她的缺點,而我也參與其中。

 

不過就是一直罵她,一直孤立她,把她的東西藏起來,在她很難過的時候嘲笑她,這樣重複的事情,每天每天不停發生。

   

當時的我不覺得膩,我只確信這樣真的是在幫小魚,反正她真的很討厭,反正我和她認識七年了,她們說她都是在欺負我。因為有她們,我覺得有依靠,我們共同進行著一個目標,不是孤單一個人的。

 

但很奇怪的是,現在關於她們,我只記得這些事情,只記得時間很長,卻佔了很少部分的記憶體。沒什麼回憶,說真的。

 

我們的矯正計劃,終於有功效了。

小魚開始不那麼愛講話,也不愛笑了。

我為我的結果洋洋得意。

 

她不再炫耀那些國外的紀念品,因為總是會莫名失蹤;她不再舉手搶答,因為我們會罵她是老師的馬屁精。她再也不敢拉我的馬尾,因為她知道我在瞪她。

 

然後呢?

我全忘了。

   

最後我的記憶總是停格在那天下午。

 

**

 

ㄍㄟˇ     小   ㄧㄢˇ   ㄦ:

 

我們ㄧㄠˋ上小ㄒㄩㄝˊ了喔!

我們ㄏㄞˊ是ㄧㄠˋ   ㄉㄤ     ㄩㄥˇ   ㄩㄢˇ的好朋友喔!

祝你

快快ㄌㄜˋㄌㄜˋ

 

                    小fish上

 

 

**

 

四年級的下學期,她請了一個長假,連續兩個多月都沒有出現,我們都笑她是膽小鬼。

 

直到四年級學期末的那天,她突然出現在班上。

 

沒有預兆,她刻意挑在她們都去打掃外掃區的時間。她就突然出現在我的身後,點點我的肩膀。

 

三點二十分。

 

「我要轉學了,這是我的地址,希望我們還是朋友。」

她說話小小聲的,不像以前的她了,眼睫毛垂下來,看起來很沒自信。

 

「我們….還是朋友….嗎?」

 

那個下午,我愣在原地,看著那張紙條,一動也不動。

 

我冷眼的愣愣的看著,卻有什麼東西在心裡炸開,感覺很奇怪,有東西梗在我喉嚨,胸口酸酸的,錯愕和驚訝浮上我的眼睛,腦袋裡閃過很多念頭,什麼東西都模糊了。

 

怎麼可能?

 

我用力的眨了眨眼睛,嚥了口水,還是掩不了腦海裡那團混亂的東西。感覺真的好奇怪,不太像真實,我盯著紙條上的字很久,才又把眼神移到她身上。

 

看到她遞紙條給我的樣子,我突然想起她曾在幼稚園畢業那天送我卡片,那天她睜著大眼睛笑著把卡片地給我,我想起我名字的注音還被拼錯了。

 

而一眨眼,這都已經是回憶了。  

我感覺到一股視線,我看過去。

是她們。

 

我馬上知道該怎麼做。

 

「我討厭你。」我冷冷的撕碎那張紙

她的眼淚和碎片掉落在磁磚地上。

 

這是我對她講的最後一句話。

從此,我再也沒見過她。

 

不知道為什麼,做完這些後,我的心情一點也沒變好。

剛剛的那些感覺一直壓在心頭,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重。

酸酸的,很疼痛,很奇怪。

 

小魚的臉龐不停的在我的思緒裡浮現,她……有犬齒,額上有一顆痣,她的頭髮很漂亮,用著彩色圓圈的髮帶綁著,她很喜歡蝴蝶結,也很喜歡藍色蝴蝶,我們認識七年了,我們曾經是最好的朋友,我討厭她。

 

她們也討厭她…..

她們說我做得很好…..

 

那天她們放學後去玩,我沒有去。我想要自己靜一靜,反正她們也沒約我,我自己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我看見一家便利商店,在幼稚園的對面。

   

風從耳邊劃過,伴隨汽車的呼嘯聲。我們尖叫著,大笑著,跑過馬路,衝進安靜的便利商店,叮咚的開門聲突兀的在店裡迴響。

我們氣喘吁吁的買了一盒牛奶糖,結帳時,兩隻緊靠的手還在窣窣發抖。  

 

我放聲大哭,剛剛壓抑的所有感覺突然翻天覆地的襲來。我突然想起,我們曾經一起手牽手跑過馬路,去買一盒牛奶糖。

 

牛奶糖甜甜的,就像當年我們缺了牙卻很滿足的笑容。

 

那感覺撞的我崩潰,我邊哭邊走回家。

小學四年級的我這才突然意識到我做了什麼。

 

**

 

她只剩一個人,被全班排擠。

她想要找她最好的朋友,可是我瞪她。

我害怕一個人,可是她每次分組都只有一個人。

 

我保護自己,我害怕我的心被撕碎。

可是她的心被撕碎了,有誰管呢?

她請假。

她轉學。

我很清楚,如果,我當初沒有和她們一起排擠她,那麼她今天不會這樣。

 

她們在對她冷嘲熱諷時,我可以保護她。

當大家都不願意讓她同組時,我們兩個人可以一組。

 

就算被老師罵了、被她們笑了,可是,我們是兩個人。

她有我在,我有她在。

而不是我放她一個人,自己去貼近人多的那一群。

說穿了,我也只是個欺弱怕強的人。

 

她對我那麼好,我卻在最重要的時候......離她而去。

 

眾人的欺侮,比不上朋友的背叛。

真正傷害她的人,是我。

**

 

所有的回憶翻湧而上,我想起……..

 

她每次都會炫耀她去哪些國家玩,可是,她都會送很可愛的小禮物給我。

我想起……

   

每次她都會舉手搶答,可是,在我差點因為沒被單字被罵時,她把考卷借我抄。

我想起……

 

她偶爾會嘲笑某些同學,可是,當他們需要幫助時,她卻是第一個站出來幫助他們的。

我想起……

 

她很愛拉我的馬尾,可是,可是......

 

從幼稚園到現在,七年。

我們總是聚在一起,幫對方梳頭髮,綁辮子。

 

而我們七年的友誼,竟然比不過她們對我講的幾句話!

 

「唉呀,她很討厭耶,妳不覺得嗎?」

「她上次那件事讓大家都生氣了,還有那個誰誰誰也討厭她不是嗎?」

「妳不要跟她在一起啦,妳會被她欺負啦...」

「妳幹嘛要自己一個人呢?你看大家....」

 

我想起,她哭著問我有沒有看到她的蝴蝶結時,我兇了她幾句。

 

我想起,她的眼淚。

我想起,我瞪她。

我想起,當我兇她時她難過的眼神。

我想起,我說了無數次她的壞話。

 

「希望我們還是朋友。」最後她和我這麼說著

 

我想起,她終於轉學了。

我想起我討厭的小魚,終於轉學了。

 

**

 

這是我最不想要回想起的回憶。

因為我發覺,我可以因為害怕,然後殘忍。

 

這段回憶,是我的污點,它時時刻刻的提醒著我有多麼糟糕,即使在與人幹架的那個無懼的當下,我回想起這段往事,我都還是覺得我是個懦夫。我無論怎麼做,就是忘不了我曾給人的傷害,那是後悔,直至今日無法釋懷的後悔。

 

我痛恨自己的懦弱,我痛恨自己害怕孤單。

 

所以我要力量,我要堅強,我要讓自己可以保護身旁的人,而不是保護自己。

 

我要力量。

 

「我們人,太脆弱了。」

在我失眠的第十天,我和他說。

他回答我:「所以妳要鍛鍊你的身體和你的心。」

 

他是第二個影響我的人,我哥。

他說,為了鍛鍊自己的身體,他開始學武;為了鍛鍊自己的心,他開始閱讀。

他對我的影響,除了我開始跟著他去武道館、開始看他的書外,還有……

 

他讓我知道要珍惜第三個影響我最重要的人。

即使我和我哥甚至連那個人都沒想到的是,我們依然沒有在一起…….

 

小魚教會我的事情是,勇敢。

我因為傷害她而學會這件事。

 

而我哥教會我的,卻是從一場爭吵。

就像他手中使的那支棍子一樣,打疼了我,也打醒了我。

 

我哥叫許惟任。

 

 

我是許惟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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