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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雪山鎮

雪山鎮,市集中車水馬龍,喧鬧吵雜,吆喝聲此起彼落,一聲比一聲高。

        龍欣宜掀開一邊簾子,大大的水藍色雙眼好奇的打量著車外的一切,從被家族指派到這個地方以來,也只有現在覺得心情比較好了一點。

        一切都源於神秘的雪山。

        據說很久以前世界曾經毀滅過,那時候天崩地裂,整片天血紅色一片,地面岩漿熱掏滾滾,空間裂痕無處不在。

        整個世界像是一個耄耋之年、風燭殘火的老人,奮力地用盡全身的血液嘶吼著、掙扎著,最後無奈地噴灑出剩下的不甘。

        但不知道為何,雪山深處忽然間迸出一道非常強烈的光芒,壟罩大地,就像是有神祇降臨。

        漸漸的,大地岩漿緩緩地平息了;天空血色慢慢的褪去,一覽無遺的青天白雲重新出現;空間裂痕也悄悄的蠕動著,收攏到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留下的,便是殘破不堪的大地,和倖存的生靈。

        人類也是個很奇特的族群,大患難時展現了屬於人族的團結與驕傲,一個一個披荊斬棘,茹毛飲血,為後世的子孫在世界末日後打下了堅固的基礎,現在才能夠又慢慢地回到過往的一些繁榮。

        只是才剛過上安逸的生活,鬥爭、陰謀、心計、陷害等等就層出不窮。

        龍欣宜暗嘆,她何嘗不是這一切的被害者。

        身為龍家嫡孫女,天資聰穎,資質驚人,原本應該高高在上,服盡天地材寶,俯視眾人。卻因為父親意外身亡,母親又只是個小家族出身,在家族鬥爭中每每落敗,險些也殞落。

        祖父將她派來這裡,未嘗沒有保護她的意思。

        只是,是真的因為血脈而憐惜她?還是因為她的資質?

        明知道她離開的話,就會真的完全失去地位……或許也是這一路順風順水的原因。

        在祖父的隱衛保護下,就算仍有宵小不放心而想要她的命,也得掂掂斤兩。

        遙望著那層層疊疊的雪山之巔,白色的山頭隱隱約約,處在濛濛的一片白霧當中,偶而有陽光斜射,卻仍舊看不清楚雪山真正的身影。

        看不清,就如同它的神秘。

        龍欣宜收回視線,轉而打量著雪山鎮的人群。

        這裡算是最靠近雪山,又能有市集和補給的地方了。因為地理位置關係,許多想探尋雪山神秘、尋找大造化的能人,或是想來這裡定居做生意,甚至是想獵捕雪山的神奇異獸的獵人,都會來此,久而久之,這裡成了一個城鎮。

        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對於想進入雪山的人絕對是一個好地方。

        只是,不管多少人來,只要是想進入雪山最深處的,就一定再也回不來……

        忽然,在某個陰暗的角落,有個人影一閃而過,吸引了她的注意。

        長長的黑髮甩動,靠近末端的地方只用一條紅色的絲帶隨意紮攏著,些許沒被綁緊而散落的髮絲輕垂微盪,身材頎長,面若冠玉,皮膚白皙如初夏融雪。

        長長的黑袍樣式是雪山鎮常見居民的服裝,但穿在這個少年身上,卻更襯托出白皙的膚色,和無與倫比的氣質。

        當今世道,一般男生是不會蓄長髮,就算是女生也常常看到一頭俐落的短髮,但仍是有例外,不少中老年人也偏好長髮,因此大體而言並不算奇怪。

        只是這少年看起來年歲不大,頂多十六歲上下,卻蓄著一頭飄揚的長髮。

        意外的是,長髮居然感覺非常適合他的氣質。

        如果是銀色,那會更適合……

        「我在想什麼啊!」放下簾子,龍欣宜雙手輕輕拍著自己的雙頰,喃喃嘟噥著,臉上不自禁紅暈了一下。

        再掀開,已不見那少年身影。

        怎麼就開始這麼輕浮的打量男生呢?身為龍族嫡女,再怎麼不堪家教仍是嚴苛,尤其是身為女兒身。

        女孩,在現在,仍是吃虧的居多。

        龍欣宜又再次嘆了口氣,若有緣,就會有機會認識吧!

        未來被聯姻也罷,被當貨物送出也罷……她仍懷抱著一絲期待,當真能自由翱翔的時候……

----------------我是分隔線--------------------------------

        我斜斜鑽進了一個陰暗的巷弄裡,雜物堆積的角落剛好能遮擋住所有來來去去的人的視線。

        觀察了一陣子人群,我慢慢用銀狐靈力幻化著這個城鎮的人的衣服。

        雖然有些服飾挺特別的,但篩選過後,還是看的出來這個城鎮的人最常穿的是一件純黑色且周邊繡著白色絲緞的長袍。

        這是屬於一個族群?還是每個城鎮都有自己特別的服飾?

        我撓了撓頭,還好仍是有看到幾個長髮的,雖然都是老頭子居多,但至少不會那麼奇怪。

        我可不想才剛到就引人注目,還記得以前曾經被人當過魔女,活活綁在木樁上燒死,只因為曾與一個生靈結了緣,遂而養了一隻黑貓。

        我喜歡養黑貓錯了嗎?

        罷了,錯的應該是我自己惹來的因果。

        收回心神,鞋子也是搭上純黑色鑲著金邊的錦鞋,錦鞋顏色就沒講究了,黑配黃或黑配白都有。

        嘿!白腳底……我盯著一個穿白鞋黑長袍的男子,想起前世的一個俗語和禁忌。

        禁忌什麼的,或許有些道理,但其實都只是因為一些原因……算了,與我何干?

        看著不時穿梭而過的黑袍錦鞋的金髮碧眼大漢,或是黑髮黑眼卻扛著斧頭,穿著吊嘎,還配著一雙高筒靴的青少年,我嘴角抽蓄了一下。

        現在是中西方文化大混合嗎?

        我應該還在地球吧?以前曾經有幾世跑到平行空間的不同大陸上,那裏玄幻魔法層出不窮,還有什麼修真的……不過,也說不定這裡不是在地球,當時那麼強大的銀狐以地球的條件不可能存在才對。

        哎!不懂!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

        大銀狐給我的靈力還挺特殊的,平時就融於我血脈,除了攻擊和防禦能力,更可以隨心所欲的變化面貌等,有如孫悟空的七十二變;而我的法力屬於累世而來,更在那幾個不同大陸,甚至是陰陽師的身分上完善改變了許多,源頭則是來自於這雙眼睛。不管是靈力還是法力都起源於自身,因此相處上還是和樂融融的。

        法力的能力就不同了,取於陰陽,用於陰陽。

        或許以目前的世道,也只有我能尋到大銀狐的魂魄。理應升天成佛,卻魂飛魄散,這因果,不解不行。

        我承受不住,這天下也承受不住。

        深吸一口氣,這一世實在太久沒有跟人交際了,就算是輪迴百世的我,也稍稍有點恐懼。

        我一步踏出,迅速融入摩肩擦踵的人龍裡。

        「小哥!看過來、看過來!這邊有上好的精怪鬚!物美價廉要買要快!最後一批了!」

        「香噴噴的雪兔肉,絕對讓你食慾大開,食指大動!」

        「滑嫩的雪蠶蠶絲錦綢!來自於雪山前區深處的雪蠶!百年難得一見!快來選購喔!」

        「瞧你這俊俏的,有老婆沒啊?沒關係姐姐妹妹們不在意,快進來讓我們幫你鬆一下……」

        我抖下滿身的雞皮疙瘩,拉冗著一張臉,伸手拍開那些爪子。

        真是食色性也!不管轉世到哪裡,妓院或相公館總是亙古存在的,但是卻有其必要性,尤其是在打探消息的時候……

        我瞧了招牌一下—『暗香院』。

        唔,暗香浮動,有點意思。

        但我還是不想進去。

        反正比起妓院,有個地方歷來也是比較容易打聽消息的,只是不知道這個融合中西方中古的世紀有沒有了。

        況且語言什麼的,對我本來就沒有隔閡。不說我的法力,我的靈力本身就有變化與辨識的能力,語言自然也包含其中,甚至會在腦海與說話同時自動翻譯。只是看偶而有些人在這交易會比手畫腳,可能這個世界仍有言語上的分別。

        我邁步繼續往前走,聽著這裡的特產和販賣的小吃商品,似乎八九不離十都是雪山相關。雪山的東西對我而言,完全無感,在那邊最深處生活了千年,不管是什麼奇珍異寶,看到都噁心了……天哪!還真有人在賣雪山蟑螂?

        「雪山特產—脆炸雙鬚紅螂!鮮美多汁、咬勁十足!絕對讓你一口接一口欲罷不能,不油膩更不沾手喔!」

        噁!

        我繞了幾乎快整個城鎮,終於一棟略顯氣派的古世紀歐風建築出現在眼前。

        「傭兵組織……還真的有。」我喃喃自語。

        還記得黑水國際,那個在美國雙子星大樓爆炸後一躍而起名譽國際的僱傭兵公司,卻因為虐囚門事件而被停止在伊拉克的牌照,營運大受影響。

        這種有錢不要命的生活方式,我還是不太能認同,尤其是這一類型所種的因果更是驚人。什麼保家衛國的將軍,什麼皇帝國王,在我眼裡都只是浮雲,有這種機緣的人,相對的也要反過來要為自己的一切所作的一切—不論好壞—悉數承擔。

        有大因緣,就有大因果。

        總之,想打探天魂和地魂最可能出現的地理位置,目前也只有這個地方比較合理。

        我是該先了解現在這個世界究竟是什麼樣子的世界。

        進了大門,發現傭兵組織裡人數不少,內部空間頗大,大理石鋪陳的櫃檯與圓椅,笑容親切可掬的服務生,以及掛在牆上各種的證照和徽章,看來是經營得還不錯。

        不過這裡的服務生穿著黑袍錦鞋,與外頭和內部中古歐風的裝潢搭起來,似乎有那麼一點點怪怪的。

        「您好!我是拉薩,這裡是雪山傭兵,請問有需要什麼服務嗎?」一個服務生親切地迎了上來。

        我不由自主瑟縮了一下,凝眸打量了一下對方。不算太高的身材,褐色微捲的短髮,略顯紅潤的臉色,招牌的笑容和碧綠色的雙眸。以二十幾歲的青年來說,看起來親切十足。

        「那個……嗯……」我努力的斟酌著用語,該怎麼敘述才比較正確呢?

        拉薩很有耐心的等待著我,一成不變的笑容就像被冰雪凍著一樣。

        「請問……地圖,你們這裡有販賣?還有資料,關於這千年來,整個世界的嗎?」我努力的組織著語言,不管是內容還是理解上,似乎都有點強人所難。

        果然,拉薩的那彷彿萬古不變的笑容痙攣了一下,沉默了一陣子後,很有職業操守的說,「您是要地圖和一千年來這世界的資料?地圖我們都有,目前整個大陸的、帝國乃至於城鎮鄉村詳細的道路或特殊地標都有標註,比例尺也很標準……但千年來所發生的事情,除了這樣的需求有些籠統之外,千年前的事情基本上是無法追溯的。不過,若是這一百年大致上的資料,大概還可以幫您準備,但要較細項或是分門別類的話,最多就只能這十年了……請問有想特別找哪方面的資料嗎?」

        我點點頭,思索了一下。

        『天魂』,有如靈魂良知,死後理論上會回歸天路,但因為有活著時後的因果牽連,所以不能歸宗源地,只好被帶去天路的寄託處,暫為神明收押,有如「天牢」;『地魂』,則會回歸地府,直達地獄,主導生前一切之因果報應,也可操縱在世時之善惡,因此當死亡後,『地魂』會直墮地獄的因果是非之地,接受報應懲罰。一旦刑滿,則三魂歸一,再次跟隨業力,六道輪迴。

        如今大銀狐犧牲自己,三魂中的『人魂』寄居在我身上—解釋的簡單點就是我身上跟了一隻鬼,因為『人魂』理論上會在安息的墓地或是最後身亡處出現。

        如此大因果之下,天魂和地魂會出現在哪裡呢?

        「最靠近的地方,天頂和地心,你們有沒有資料?」

        只見那拉薩這次笑容變成了波浪狀,微微抽蓄的眼角和握緊的雙拳,看起來對方很想破口大罵。

        嗯,EQ不錯嘛!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自己在說什麼。

        「這位先生,對不起,您說的這部分可能已經超過我的認知,如果您真有需要,那我可以直接幫您發佈任務,尋求傭兵們幫您解決。」

        哇!不只高EQ耶!這服務生還很會做生意,不但瞬間讓自己少點『理解』上的麻煩,還多賺一筆發佈任務費,不錯不錯。

        我對他露出我那白皙的牙齒,想對他笑一笑。

        噢!狐狸怎麼笑啊?啊,不對,我現在是人了。

        可能我真的表情很詭異,只見拉薩在我的『鬼臉』下,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就差沒有直接掄拳頭到我臉上了。

        看對方即將爆走的情況下,我急忙加緊說道,「這個城鎮,和附近城鎮,我要詳細的地圖。那個,我自己找……還有,目前的一些大組織,謝謝。」

        ……不知道為什麼在強大的壓力下瞬間講話就順口多了。看來靈力或法力只負責翻譯和說出這個語言,排版什麼的不順帶其中。而且還不能惹對方真的生氣,不然一旦下一世多一個因果,我就要過上悲催一點的生活了。

        看了看轉身而去,肩膀還在微微顫抖的拉薩,心中暗嘆了一下,可憐的服務業!

        手中拿著剛出爐熱騰騰的印刷地圖和資料,造紙技術看來有被保存下來,手指輕輕撫著那薄薄的一疊紙,甚至感覺觸感比前輩子的紙張都好上很多。

        這是為什麼呢?材質好像比較特別?

        「這是來自於雪山雙鬚紅螂的體液,我們先將之敲碎,趁軀體還在蠕動時,高溫蒸煮,一步步地……」

        停!我懂了!別說了!

        「錢多少?」我將那些資料隨便幻化出個袋子趕緊收起來,左顧右盼,哪裡有洗手的地方呢?

        拉薩瞪大著雙眼,有些疑惑我哪來的袋子,「總共一千五百二十碧盧。」

        碧盧?我剛剛看到有個買雪山蠶絲綢緞的人拿出一疊藍色透明的紙鈔,是不是就是碧盧?

        我假裝伸入袋子,幻化了一疊藍色的紙鈔出來,伸手拿給對方。

        沒想到對方更是瞪大了雙眼,「先……先生,您拿錯了,這是藍盧,不是碧盧。」

        藍盧?所以是顏色差別囉?

        我再次伸入袋子,幻化了一疊綠色的出來。

        這次看起來沒拿錯,只見對方點點頭,從我手中遞過去的一疊紙鈔中,捏了兩張起來。

        「您的費用是一千五百二十碧盧,請稍等,我找您四百紅盧和八十銅盧」

        喔喔!聽起來和前輩子習慣的幣值計算類似。

        以個位數進位,還不知道是什麼盧,然後一、十、百、千這樣,十位數是銅盧,百位數是紅盧,千位數是碧盧……多了一個幣位,看來藍盧是萬位數。

        一下拿了幾百萬給人家,難怪人家會嚇一跳,不知道這裡的通貨膨脹會不會很嚴重?從拉薩的反應,看起來是不會,說不定在這裡一千塊就是鉅款了。

        「收著吧!」我喚住拉薩,感謝他的幫忙。

        「好的,謝謝!」這個倒楣的服務生終於發自內心的笑了,「謝謝,這可有我一個月的薪水呢……」

        一個月?這裡貨幣價值不小啊!

        不過這服務生也不錯,忽然間得了一個月薪水的小費,甚至看到一疊藍色的,還能如此鎮靜。

        要不是真的職業操守很好,就是常常接觸這種大筆鈔票,習慣了。

        一念至此,我正想打量轉身離開的拉薩,但隨即又將目光收了回來。

        不管對方是什麼身分,反正整筆交易是有因有果的。對我而言,小費也可算在等價交易裡面,結個善緣也不是壞事。

        而且那些幻化出來的紙鈔,不可能會是真的……意思就是,若沒有靈力持續維持下,時間到了就會消失,不知道那個服務生發現錢不見了會不會暴怒?

        似乎還是會多一個因果?反正一般頂多覺得被偷了而已。和正常人不一樣,只要不要在我面前,或直接與我相關我就沒事。

        我心裡悄悄的幫著可憐的服務生默哀一秒,孩子,加油吧,你其實要賠上快四個月的薪水呢。

        愉悅地踏出傭兵建築,我卻感覺到有許多雙眸子盯住了我。

        心裡瞬間彷彿『喀蹬』了一聲。

        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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