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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之三 赤蝶(下)

將兩種口味的冰淇淋攪拌在一起,笑意直達眼眸,吳欒愉悅的望著,「好吃嗎?」他低沉的嗓音帶著一絲沙啞。

好吃嗎?

明明舌端上的冰隨著熱度迅速融化,但葉欣卻查覺,有股抑鬱逐漸堆積,莫名恐懼爬上心頭,「嗯,還不錯。」她再度違背心念。

吳欒勾起嘴角。

盯著對方的笑顏,葉欣不懂,「你好像很開心,為什麼?」

「能和妳在一塊。」不為別的。

──不逼迫,心甘情願。

「我、我……嗚!」一陣暈眩,葉欣從位置上跳起,摀嘴衝至廁所。「嘔──」用力,就是那股氣,卡在氣管,似什麼逐漸吞噬掉自己,抓住洗手台邊角,她用力的吐,居然弄不掉,也消散不去,濃臭的血腥味從胃部灌起,蔓延在口腔內。

吳欒伸手拍葉欣的背,試圖幫助她。

這一次沒有其它雜亂的想法,只是,單純想幫妳而已。

「嘔!」吐出一口帶有血絲的痰,葉欣感到舒暢。訝異的是自己克服不掉的居然由他人解決。背上傳來的掌溫,悄悄傳遞念想。她好像讀到他的心了。

──我不是故意的啊!

只是理智被埋沒,貪婪的一面顯露。他真的,真的……,「很愛而已。」

漱去口中的異味,葉欣抬頭,「你說什麼?」

「沒事,」撇過頭,他憂心問道:「妳還好吧?」

「嗯。」不知道什麼緣故,她突然不感到畏懼了。

「救?」

──救了他們,也讓自己解脫。

「渴望力量的赤蝶,妳原本的復仇執念太重了,忘記了也好,這些金蝶能夠平撫妳的傷痛。」夜風的語氣平淡,白皙的手心遮住葉欣的雙眼,「不過現在,是時候記起了。」

吞噬如此多的平和力量,內心最底層的柔弱總會被喚起吧!「或許連我都快消失了,我不想再看見妳悲傷,看透吧,葉欣。」

金黃色的蝶圍繞,飛舞,遞減,中間的赤血睜眼,逐漸染上橘黃。

明明是最堅定的金黃意志,「為什麼,你不是希望看到菊里幸福?」忽略掉陣陣湧起的恨意,葉欣感到不捨,心緩緩刺痛,她感受到指尖又在淌血了,一滴滴滲出,而後飛騰,「我會很努力的讓自己快樂。」她沉下臉。

──不甘心啊!我要復仇!只要沒有他的話!

「也許看不見了。」風拂過那頭充滿滄桑的銀髮,夜風上前抱住葉欣,在金黃的光點照耀下,他的臉色逐漸蒼白,「但我的力量會永遠陪妳。」鵝黃的光暈融入葉欣的身體,「希望,能減輕妳的苦楚。」執著,是時候放下了。

「連你都要走了……」到底還有誰可以陪伴自己?

葉欣腦海浮現那個人的話語,「這樣,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喔!」

意識逐漸清明。

葉欣睜開眼,血瞳中染著幾絲澄黃,她想起那夜的嚎哭後,滿地的血腥。自己因為失血過多陷入昏迷,而一旁的吳欒笑的癲狂。

手淌著血,鮮紅的血,從空洞處汨汨流出,發出無聲的哀嚎。

──痛、痛……好痛啊啊啊啊啊啊啊!

「別怕,很快就會好的。」歪頭,咧嘴而笑,眸中血絲越發張揚。

「不、不要啊──」

她驚恐大叫,雙手沾滿血腥,濃臭的銅味撲鼻。拇指被斬斷,一旁的電鋸持續發出「埂、埂──」聲響,像拿著刀片倒刮皮膚般,令人毛骨悚然。更何況那把兇器正對著自己!

她睜大雙眼,淚珠無情的從眼眶滑出,「為什麼?放開我啊!你這變態!」費盡力氣嘶吼,沙啞的嗓音讓她意識到自己的無力。

「乖寶貝怎麼了?我可是很小心的切整齊了,」手撫上她佈滿恐懼的臉龐,「這樣才會對稱喔!」

對方幾近於癲狂的狀態,扭曲的五官上染滿她的血液,雙手拿著電鋸,再次靠近。

「我答應跟你在一起,放開我……嗚嗚……」

哽咽說著,但對方瘋狂的行為卻沒有絲毫停止。

「來不及了唷──」咧嘴笑,「為了防止逃跑,我可是想到了好方法。」,他將切下的斷指丟入滾燙的開水中,加入些許調味料,飄散出的血腥味更加濃郁,「讓我陪你到天涯海角吧,寶貝。」夾起川燙過的肉塊,放入口中。

──我的存在,為了復仇。

帶著憤恨,浴血翅蝶破蛹而出。

過深的執念於肉體死亡後,組織重生,化為蝶影之人並不會意識到肉體已經死亡,他們抱持著念想,成為一縷有著人類外型的精魂。

「我……明明不恨他的,可是……」她害怕,人類最原始、最深層的恐懼,對死亡的懼怕,「我還是變成影了。」

當撲天蓋地的鮮血噴灑,當吳欒嘴角的笑意擴大,她恨,她什麼都沒做啊!而後她想起傲梅林守候的身影,她便將自己的意念蜷縮在深處,只保留他想要的影子,菊里的影子。

赤蝶綻開翼,覺醒。

「沒事的。」夜風輕拍她的背,感受到葉欣的輕顫,他柔柔道:「不用為了我苦撐,做你自己,葉欣。」轉頭,夜風朝著傲梅林角落用那溫潤的嗓音輕喊:「出來吧吳欒,我知道你在那。」

吳欒一臉複雜,他愛葉欣,愛到接近癡狂的地步,然而對方卻連一次正眼都沒瞧過他。為什麼呢?肯定是自己吸引力不夠,那麼,只要她完全屬於自己,目光就會鎖定在他身上了吧!

但即使葉欣魂魄滯留,仍非等他。在拉過手腕後,他意識到這點。

「不奢求妳原諒我,但是看我一眼吧,葉欣!」褪去自信的姿態,現在的吳欒卑微的像默默守著主人的忠犬。他倚著梅樹走出。

沉默許久,葉欣望向吳欒微笑道:「我還活得好好的,肯定能夠快樂的活下去吧!」

「妳忘了當初怎麼死的嗎?」吳欒不懂葉欣的笑容,她,是他虐死的。

──存在是為了復仇吧?

不對!是為了原諒他還有說聲:「沒有接受你是我的錯,但是吳欒……我真的不愛你,對不起……我原諒你了。」終於說出口,既然事實已造成無法更動,那麼就改變心態吧!葉欣感到了然。這樣對他們雙方都好。

「為什麼要原諒我?」吳欒跪地,崩潰大哭。

──他不該衝動,他後悔……非常後悔。

吳欒暗自下了決定。

──我會守護,你們的愛情。

日後,吟遊詩人傳唱傲梅林傳聞──午夜時刻,銀色長髮的男子會抱住深愛的女子吟唱,滿園的金色光點圍繞緋紅色飛舞,絢麗的夜景歌誦著他們雋永的感情。

(第一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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