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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S 花魁 第四章

      房間的一角,史庫瓦羅身子縮成一團坐在那兒,他眼神空洞,聽著外頭僕人們來來往往的腳步聲,這時慢條斯理的步伐出現,往房間而來,史庫瓦羅一掃空洞,兩眼盯著門瞧,似乎在期待著什麼,沒多久,女人的身影就映在紙門上。

      「史庫瓦羅少爺……」

      杏嫂才開口話都還沒說完,史庫瓦羅就「唰」的一聲將門拉開,杏嫂用慈愛的微笑對他說。

      「吃飯了。」

      接下杏嫂手中的壽司,這是他跟山本僅存的聯繫,史庫瓦羅每日期待的時刻卻也是悲喜交錯,看史庫瓦羅雖眉間帶著憂鬱卻也是一臉滿足,杏嫂有感而發。

      「看來史庫瓦羅少爺跟那小少爺真的交情很深呢,竹壽司的小少爺要我代他問候你。」

      史庫瓦羅一聽盯著手中壽司猛瞧,解開布包打開壽司盒蓋他微微笑了,山本總是利用有夾層的壽司盒偷偷的多放幾個壽司給史庫瓦羅。

      『我一個人可吃不完這麼多啊,笨蛋山本。』

      那難得的笑容令杏嫂頗為訝異,從沒看過史庫瓦羅的笑容,還以為史庫瓦羅不會笑呢……見史庫瓦羅那欣喜的樣子,杏嫂也感染了那份喜悅,面帶笑容。

      「那麼,請慢用,史庫瓦羅少爺。」

      杏嫂微微彎了腰,將門給拉上,頭一回就撞見少爺站在眼前,著實嚇了好大一跳,只見少爺使了使眼色,杏嫂了解少爺意思跟,隨少爺遠離史庫瓦羅的房間,腳步一停下,少爺刻不容緩開口問。

      「什麼事這麼高興?」

      「菊少爺,史庫瓦羅少爺剛剛笑了呢。」

      史庫瓦羅的笑容現在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奇景,而他在剛剛竟然笑了?少爺加緊追問,「妳對他說了什麼?」

      「是這樣的,今個來送壽司的好像是竹壽司家的小老板,他說他跟史庫瓦羅少爺是朋友,要我幫他問候一聲,這麼一問史庫瓦羅少爺就笑了。」

      史庫瓦羅從沒對自己展現發自內心的笑,而僅是透過別人帶來的問候就能讓他展現笑顏嗎?可見兩人之間的情感不單純,少爺不自覺握起拳頭,燃起的不是手中火焰而是內心妒火,知道少爺善妒,這麼一來史庫瓦羅免不了又得面對一陣折騰,杏嫂心頭指責著自己多話,急忙轉移話題。

      「菊少爺,我也有年紀了,別不吭聲的站在我背後,會嚇出病的。」

      眼前少爺低著頭動也不動,彷彿有什麼正在醞釀著,要不了多久史庫瓦羅房間必定有場風暴,承受著少爺這樣的愛,也說不清史庫瓦羅是幸還是不幸了,杏嫂頗為同情史庫瓦羅,她語重心長對少爺說:「菊少爺,史庫瓦羅少爺的腳給鍊著,鍊久了皮都破了,再說你將他關在裡頭,誰都不准他見,但他也有朋友啊,連他母親來訪你也趕人,你這樣待他,不覺得他可憐嗎?」

      少爺沒有絲毫的反省,冷語答道:「我愛怎樣待他是我的事,不要想對我說教,不然可憐的可是妳自己。」

      其他人對少爺說這樣的話早被封口了,知道少爺對自己有份尊重,杏嫂才膽敢開口,但賭命說了似乎也是白搭,杏嫂不免深感無奈。

      「那麼少爺,我先告退了。」

      杏嫂行禮後邁步離開,少爺也轉身向史庫瓦羅房間前進,門上映出的影子看就知道是少爺,沒等少爺開門史庫瓦羅就不耐煩的說著,「喂,等我吃飽再來可以嗎?」

      少爺聽而不聞依然拉開了門,史庫瓦羅感到不悅要開口趕人時,少爺立刻說:「乖乖閉上你的嘴,否則我若是後悔可就不說了。」

      少爺那張嘴會說什麼人可以聽的話?史庫瓦羅不屑一笑,吃著手邊的壽司,打算讓少爺自由發揮,面對這番態度,少爺知道史庫瓦羅可沒打算聽,但要聽不聽悉聽尊便。

      「如果你答應我今後乖乖的待著,我就取下你的腳鍊,並且每月一次,讓你回去看你母親。」

      這番話對史庫瓦羅來說是多麼的動聽,要不聽也難,史庫瓦羅瞬間陷入思考,少爺可沒太多的耐心等他。

      「如何。」

      綜合目前的利與弊,同樣是被監禁當然是答應少爺的要求好,不用忍受腳鍊的沉重,更重要的是每月都能回家探望母親,史庫瓦羅沒理由拒絕。

      「不要只會說,鑰匙交出來。」

      預知史庫瓦羅的答案,少爺早將腳銬鑰匙握在手中,手一揮,鑰匙叮鈴落在史庫瓦羅腳邊。

      「明天就讓你回家去,一早起來向我報備便可出門了。」

      史庫瓦羅沒有任何回應,瞧都不瞧少爺一眼,吃著自己的壽司,不想待在這自討沒趣少爺頭一撇踏出房門,確認少爺離去,史庫瓦羅終於忍不住狂喜與雀躍露出笑容,這晚,他像個孩子般,興奮的睡不著覺,終於等到天明,而少爺似乎知道史庫瓦羅一早就會來,也早早起床等著。

      「喂,我來了!」

      史庫瓦羅只是站在門口,沒有進房間的打算,少爺上前抓起他的手腕。

      「該做的事做完再走。」

      一大早的,壞了史庫瓦羅滿懷的好心情,但他已經答應了少爺,今後,要乖乖的……跟著少爺來到床邊,史庫瓦羅躺了上去,少爺抓起他的腳板,親吻著腳踝上頭那圈鐵銬碰出的傷口。

  

      工作結束後史庫瓦羅直奔浴池淨身,迫不及待要迎接難得的自由,再度踏上街道,心中有著無法言語的踏實感,此時他最想去的地方是……

  

      「山本……山本!」

      「啊?」

      山本又是因為別人的呼喚回到現實,眼前的人說著,「怎麼了,又是一大早的發呆狀態啊?有些姑娘都管你叫呆阿山了。」

      山本一臉苦笑,「別糗我了。」

      那人手肘拄著檯桌,將臉貼近說:「吶,還沒死心啊?」

      對方指的是什麼,山本心裡有譜,但他不願面對選擇裝傻,「說什麼啊你。」

      山本擺明就在裝傻,那他也明講了,「史庫瓦羅啊。」

      史庫瓦羅這四的字,對現在的山本來說,是多麼的沉重啊……

      「都過這麼久了,那些曾打他主意的人早都死心了,你也該是死心的時候了。」

      山本笑著回答,「死心什麼的,我跟他是朋友啊,哪有什麼死不死心的。」

      「唉,還怕人家不把你當朋友呢,一躍上枝頭回來看了沒有?」

      那人這麼說,山本瞬間有股火氣上升,立即替史庫瓦羅反駁,「他是有苦衷的。」

      「苦衷?」那人微微一笑,「我看他八成樂著,哪來的苦衷?」

      山本手猛力拍桌,那人被嚇著從檯桌上離開,才知道好好先生山本似乎發火了,他心裡不明白而問:「怎麼,沒事生什麼氣。」

      只見山本低頭磨著刀,瞧都不瞧他一眼,口裡說著,「要買什麼快點說。」

      「那給我來個飯糰。」

      「馬上給你。」

      山本突然的發怒那人感到莫名奇妙,不過倒也不感到生氣,反倒有一股拓展見聞的新奇感,接下飯糰付了錢,那人對山本說:「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何生氣,不過,我說話如果有冒犯到你先道歉了。」

      山本聽了火氣降了不少,急忙說:「不全是你的關係,我也有不對,我也向你道歉。」

      「啊,沒關係。」

      那人手揮了揮表示沒關係便轉身離開,山本高喊著,「謝謝光臨。」

      送走了客人,山本大嘆了一口氣再次看向街道的盡頭,卻驚見某個身影在那頭出現,山本不敢相信眨了眨眼,再看,那身影已經越來越接近。

      『少爺不是將他給關著嗎?不會出現在這才是,難道是太思念他了?』

      應當是犯相思,山本揉了揉眼,這麼做幻覺應該就會消失,但眼揉完一看,人已站在他面前。

      「喂,山本。」

      「史……史庫瓦羅……」山本表情近乎呆滯不敢相信,他注視著眼前人兒,心中呢喃,『為什麼你……看起來好憔悴……』

      史庫瓦羅略為張望著,天色還沒完全亮,放眼望去清晨的街市行人零零星星顯得冷清清、冷颼颼,但對他來說見著了山本,身子就暖了起來。山本見史庫瓦羅僅披著一件浴衣衣著單薄,忍不住關心。

      「你不冷嗎?」

      「啊,我不冷……」史庫瓦羅話語停頓了,他心中有個非常鮮明的念頭。

  

      冷的,是我的心……但見了你,就不冷了……

  

      眼看山本似乎還在做開店準備,史庫瓦羅詢問,「喂,開始營業了嗎?」

      「嗯,開始了呀,只不過老爹去批魚貨還沒回來有些東西沒得賣。」

      「那給我來兩份……」

      山本搶先史庫瓦羅一步,「鰭魚壽司嗎?」

      「啊,嗯。」

      其實史庫瓦羅想挑點高價的東西消費,山本都這麼說了,他也打消了念頭,仔細想想,山本好脾氣出了名,在城中也算小有名氣,尤其深得長輩及女孩們喜愛,老爹也為人豪爽所以竹壽司生意一直都不錯還沒到要他「救助」的地步,況且,史庫瓦羅手中的銀兩……一點兒也不乾淨……

      「就是鰭魚壽司。」

      「馬上好。」

      山本離開檯桌,他背對史庫瓦羅蹲在水桶邊,臉上不見笑容只有眉頭深鎖,他內心正掙扎數落著自己的沒用。

      『真是的山本武,好不容易見面了你要說的不是這個才是啊!』

      一段時間過去,敏銳的史庫瓦羅立刻察覺山本撈魚的速度比以往慢了,他開口問道:「喂,還沒睡醒啊?」

      山本聽了一把抓起魚,回到台桌邊,苦笑說著,「可能是因為你來了,今天的魚非常好動,牠們也高興著呢。」

      史庫瓦羅微微笑了,「你小子,什麼時候這麼會說話。」

      那久違的笑靨,山本感覺多麼窩心,他用笑容給予回覆,卻也察覺史庫瓦羅眉宇間帶著一抹憂鬱,視線盯著史庫瓦羅看,雙手依然靈活處理著手中鮮魚,去鰭、去骨、去刺絲毫不馬虎,反倒是史庫瓦羅緊盯著他的雙手瞧。

      「喂,我說你啊,別光是盯著我看,看看自己的手啊!」史庫瓦羅滿是擔心的神情,就怕山本一不小心切傷了自己的手。

      「沒事,沒事。」山本撈起煮沸過的水清洗處理好的魚肉,接下來生魚片的刀工可不能馬虎,他低下頭小心翼翼處理著,其實他是不想看見史庫瓦羅熱戀中的幸福表情。

      「那個……少爺對你還好嗎?」

      史庫瓦羅表情一愣,「原來你知道啊……」為何山本會知道這件事?難道是母親告訴他說的?看來指的就是工作上的事了……為了不讓山本擔心,他認為說謊,是最好的選擇,「啊,少爺對我還不錯。」

      「我想也是呢……」山本抬頭凝視著史庫瓦羅,終於下定決心對史庫瓦羅說……「我祝福你們。」

      這五個字彷彿撕裂了史庫瓦羅因為山本才漸漸回溫的心,痛到他發起脾氣。

      「喂!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你知道我跟少爺……」

      「嗯,我昨天送壽司過去聽家僕說了,你也不用覺得難為情,獄寺也說了那是不錯的環境,我也是這麼認為的……」心虛的山本不敢直視史庫瓦羅,怕史庫瓦羅發現自己不是真心祝福他,話還沒說完史庫瓦羅的拳頭就重重的打了過來,驚慌的山本不知所以手撫著紅通通的面頰,眼看史庫瓦羅甩頭就要走,他不明白史庫瓦羅為何發怒,也沒預料相聚竟然如此短暫,不想再次眼睜睜看著史庫瓦羅離去,還有好多好多想說的話,山本追出店外拉住史庫瓦羅。

      「你怎麼了?」

      史庫瓦羅猛力甩開山本的手,對他怒吼,「總之,你們都希望我跟少爺在一起,那我就如你們所願!」

      山本不明白史庫瓦羅的這番話,他們不是原來就在一起的嗎?深信獄寺所說的,山本完全沒有察覺事實的殘酷……

      「顧好你的店!別再跟過來!!」

      史庫瓦羅一把推開山本,向家門奔去。

      『好不容易見面了,我卻惹他生氣……』

      雖十分在意,但山本沒有追上而是回到店舖之中,他想等史庫瓦羅氣消再上門賠罪。史庫瓦羅走過庭院站在家門口調適著心情,門一拉,是閂著的,回想自己還住這個家時母親從不閂門,是為了什麼而閂門呢?還不就是不安嗎……史庫瓦羅沒有像往常一樣大聲叫門,他輕輕拍門似乎打算給母親驚喜,這項驚喜前來開門的母親可是大大感受到了。

      「史佩爾畢!?」

      「母親。」

      「杵著幹什麼,還不快進來。」

      母親拉著史庫瓦羅進屋,這間屋子雖小,卻比那大宅院溫暖許多,母子兩人面對而坐,母親不自覺皺起了眉。

      「你瘦了許多喔……」

      雖說恢復了正常的三餐,但史庫瓦羅體力上的消耗遠比從前大上許多……這個史庫瓦羅當然不能說,他笑的有些為難。

      「有……有嗎……」

      只見母親面色凝重起身從櫃中拿出一個束口袋,噹啷噹啷的將裡頭的銀兩倒了出來,點一點足足有十五兩之多,母親接一次工作最多也不到一兩,史庫瓦羅不由得想問。

      「母親,這些銀兩是……?」

      「你不知道嗎?說是你的報酬啊。」

      「我、我的報酬!?」

      少爺這樣大手筆令史庫瓦羅感到訝異,見他這樣的反應母親深感有異。

      「吶,你在裡頭是做什麼的?都還未足一月呢,就有十五兩……」母親越想越覺得奇怪,不由得慌張了起來,直問,「你不是被聘去當殺手的吧!?」

      「當然不是了。」

      「那就是工作很辛苦囉?」看你瘦了這麼多。

      「算……算是吧……」

      「那怎麼可以,」說到激動處母親站起身,「回去給我把工作辭了,我不許你做了!」

      史庫瓦羅急忙站起身上前扶住母親,輕拍母親的背要她氣消,好聲對母親說:「母親工作不能辭。」

      母親立刻質問,「為什麼?我好幾次去探望你,門口的侍衛說什麼都不放行,這實在是太奇怪了!」

      史庫瓦羅怎麼都不知道母親有來,他心裡罵了一聲混蛋,對母親還是得有個適當的說法。

      「倘若一天到晚都有人來探親這事情不是甭做了嗎?」

      史庫瓦羅這話倒是有理,但作母親的總是會想知道自己的孩子有沒有穿的暖、吃的飽,一切是否安好。

      「大不了我重操舊業就是了,辭掉好不好?」

      能辭史庫瓦羅當然想辭,但問題就是不能辭啊,他只能說服母親。

      「所得到的當然要與付出成正比嘛,有這麼多的銀兩,辛苦些也不為過啊。」

      母親深吸一口氣,語重心長說道:「我們家不缺錢的,你工作這麼辛苦,我會心疼呢。」

      「為了母親再苦都值得啊。」

      母親欣慰一笑,「你啊,少給我來這一套。」身高矮史庫瓦羅許多的母親平視剛好就對著史庫瓦羅的胸口,她無意間發現了衣襟下的……「那是什麼啊?」

      母親看的仔細,史庫瓦羅急忙拉緊領口,推說:「那……那是給蟲咬的!」

      「可……在我看來不像蟲咬……」

      母親上前撫上史庫瓦羅的手,「把手拿開讓我瞧瞧。」

      史庫瓦羅對母親一向必恭必敬,但那東西給母親瞧了可不得了,慌忙之間他使力推了母親一把,母親蹣跚了幾步一臉不可置信,知道母親定會窮追不捨的追問,史庫瓦羅喊了聲抱歉便奪門而出。

      「史佩爾畢!」

      母親連鞋都沒來得及穿急忙追出,但她趕不上史庫瓦羅的腳程,最終只能在漸漸變多的人群之中尋找張望……而史庫瓦羅不想這麼早就失去自由,漫無目的走在人群之中,他驚覺,從此只有那地獄般的宅院,沒有其它地方可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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