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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那天處理掉岡村派來的人之後,解雨臣便帶著人火速殺到杭州討人,沒想到金萬堂卻推說不知情,表示自己也被日本人壓著找人。解雨臣面色一寒直接讓人動手,金萬堂被打個半死說出來的還是不知道。

最後解雨臣不耐地揮了揮手,底下立即有人將金萬堂拖過來,按到面前跪下。看著解雨臣拿著一把槍拉開保險、子彈上膛,眼神流露出來的是動了真怒的殺意,金萬堂頓時慌了,開始激烈掙扎起來。

「花爺、花爺,您聽我說,人真的不是我帶走的!」

然而一句話還沒說完,馬上有人衝過來按住肩膀讓他不能再動,同時捏開他的下顎,下一秒冰冷的槍管已經卡進兩排金牙之間。

從這個角度上可以清楚看到扳機扣發的狀態,金萬堂眼睜睜看著解雨臣手指慢慢彎曲,嚇得立即失禁,拼命地嘶叫:「別…別開槍……我知道……我知道是誰!」

解雨臣手指動作緩了一緩,卻沒有抽出槍口,「說什麼?」

「我我、我說我知道…我知道是誰帶走吳家少爺,我都告訴你,是裘老闆合作的對象,不是我,求求你別殺我!」金萬堂涕淚俱下,緊張到舌頭不受控制,一連串的話劈哩啪啦像炒豆子似的蹦了出來,連磕著槍管都不嫌疼。

解雨臣頓時笑了出來,可眼底寒意仍然,他抽出槍口扔給手下,一腳踩在金萬堂胸口將人踢翻後轉身走了出去,臨出門前拋下一句:「好生伺候金老闆。」

離開金萬堂住處後,解雨臣立即吩咐下去,讓解家所有盤口的人去查清楚金萬堂口中那名「裘老闆」的底細,自己則當日趕回上海坐鎮,以防岡村再派人來滋事。

然而解雨臣百密一疏,沒料到解家尋人的事會驚動到岡村。打踏上中國土地以來,岡村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從未受折於人,卻在上海硬生生被解雨臣擺了一道。

對於解雨臣這個人,岡村可以說是又愛又恨,恨不得將人綁來自己面前,無論如何也要他拜服在自己腳下一次。

所以當解家人找到裘德考囚禁吳邪的地方時,那裡早已人去樓空,剩的也只是滿地被人一招擰斷頸骨的屍體。

解雨臣收到消息時臉色鐵青,底下的人在他面前站了一排,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全等著他下一步指示。就在這時候,管事難掩急色地跑了進來,附在解雨臣耳邊說了幾句話。

「碰」的一聲,解雨臣一掌拍在桌上,桌上的杯盞全彈了起來,茶水灑了一地,臉上神情更寒了幾分。

縱使知道解雨臣此時怒氣攻心,管事依然不得不提醒:「花爺,人還在外頭候著,怎麼辦?」

「來者是客,自然要一會。」解雨臣霍然站起,舉步往前院走去。

來到前廳大堂,兩邊站滿了荷槍實彈的日本兵,居中一人大刺刺地坐在上座,剎有意思地拿起几上茶具把玩,見解雨臣出現立即笑道:「花爺八風難請,我也只好降貴紆尊,躬刊手掇。」

若非一身日軍常服打扮,那一口標準漢話,任誰也無法想像座上之人就是日本關東軍的岡村大佐。

解雨臣來到岡村面前也不坐下,就這麼站在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冷然開口:「說你的條件。」

「爽快。」岡村拊掌而笑,「明天晚上梨花園,我要你為我唱一齣戲。」

「行,但吳邪必須列席。」

岡村笑問:「他就是你當日說的那人?」

解雨臣沒有回答,只抿緊雙唇不發一語地看著岡村。兩人就這麼對望了好一會兒之後,最後岡村沒能忍住笑出聲來,朝他擺了擺手說:「好,我答應你,可別讓我失望了。」

解雨臣答應為岡村再唱一曲的事很快便傳遍上海,梨花園頓時人滿為患,所有人都想搭上這順風車,乘此良機一聽花爺再開金嗓。

岡村也不曉得是不是想趁此機會一吐怨氣,給解雨臣難堪,竟然不像先前在大上海那樣直接把整座園子給包下,而是只要求留下二樓所有雅座,其餘一樓散座任由園方大發便宜財。

戲樓裡座無虛席,縱然此時整個東北地區深陷鋒火,地處華東南方的上海仍可偏安一隅。然而與一樓嘈雜不已的散座不同,二樓雅座靜得像是兩個全然不同的空間,只有一名便裝打扮的男子居中正坐,身旁是一名身著長衫的年輕人,略顯蒼白的臉上帶著一抹漠然神色,然而藏在桌下的雙手卻已緊握成拳。

岡村笑著看了他一眼,慵懶說道:「放輕鬆點,這可是難得可以聽到解語花親聲獻唱呢。」

「你們除了脅迫別人外還能做些什麼?」吳邪恨恨說道。

「我沒脅迫他。」岡村將向身傾向吳邪,捏緊他的下頷拉向自己,「這是一場交易,懂嗎?」

吳邪頭一扭,用力掙脫岡村的手,雖然清楚現在不是挑釁對方的時候,可他卻怎麼也無法壓下心中那股忿忿不平的感覺。

側頭看向一樓,戲台上已經開唱第一幕劇,幾個角色輪番登場。吳邪找不到文字能夠形容此時此刻自己內心的心情,只知道士可殺不可辱,他寧可自己死了,也不想解雨臣因為他而答應為一個日本人唱戲。

當年解雨臣還未接管解家時便一直是在長沙花鼓戲班子裡受二爺調教,明著是學唱戲,暗裡卻是跟二爺學下地的真功夫。那時他的戲名就叫解語花,不論是唱腔還是身段只落在二爺之後,一直到後來成了解家當家才不再唱戲,可那優美的唱腔和柔軟的身段卻讓人難忘。

東北淪陷後,不少同樣從東北撤逃到上海的大家甚至不惜一擲千金,就為了能再聽花爺開口唱一次戲,卻從未有人如願以償過,就因為他的身份已經不同,得顧及解家顏面。可如今卻因為他而破例。

當花蝴蝶般的粉色身影一出現,台下立刻躁動了起來,爆出無數掌聲。今晚唱的是貴妃醉酒,有整整一個段子是花旦一人獨挑大樑一枝獨秀。戲台旁的樂師努力拉弦敲板,配合著花旦那唱得百迴千轉的調子。

台上花旦眉目勾人,一紙花折扇舞出多少花樣,身段美得不似男兒身。就連雅座上的岡村一時坐直了上身,目不轉睛地盯著台上那抹身影,全神貫注就怕漏聽了一句詞兒。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全被戲台上翩然飛舞的身影給引走之際,混座裡幾抹人影突然隱身桌下不知去向,下一秒,立守於戲樓四周的士兵讓人一一無聲放倒,就連站在雅座樓梯口的也無法倖免。

怎料動作再輕仍然驚動了站守於雅座側門的一等兵,只見其中一人怒斥一聲舉槍朝下射擊,怎料正好是台上一曲唱得最為高亢之際。節節高起、迴環轉折的嗓音配上後台弦板,以及台下觀眾的叫好,竟硬生生將槍枝走火的聲音壓過。

饒是如此,一場短槍相接的搏鬥已在所難免,樓梯下的人影一個箭步搶上,冒著被人一槍崩頭的危險衝了上去。兩名守在側門的士兵,一者持槍打出第二發子彈,一者突然大聲喊了句什麼。

雅座內,吳邪聞聲霍然站起,然而岡村卻依然帶著一抹微笑,專心致意地聽戲。吳邪心跳加快,完全摸不透眼前這小日本在想什麼,只能警慎戒備地看著岡村,同時分神注意廊外動靜。

這時一樓散座的觀眾也發現異狀,一些機警的開始想要往外逃,沒想到還來不及逃出門,便又讓人拿槍指著退回來。吳邪站在二雅座看得一清二楚,突然就明白岡村打的是什麼主意。

他大驚失色,瞪著岡村問:「你瘋了嗎?這裡這麼多人!」

話還沒說完,樓下驟然一聲槍響,頓時驚叫聲四起,原來還在戲台上唱著戲的花旦已經伏在地上一動不動。吳邪看了目眦欲裂,撲上朗台手撐著欄杆幾乎就要翻身跳了下去。

梨花園的場面瞬間蹦亂,桌子全翻了,碗碟碎了一地,成群持槍的日本兵衝進來見人就開槍,所有人尖叫著往門口推擠,誰也不想慘死槍下。

岡村坐在大位上一動不動,淡定地捏起茶盞啜了一口,笑道:「台上那人不是解語花,不過他既然敢讓假身替他唱戲,就該有覺悟我會這麼做。」

吳邪回過頭看向岡村,發現後者不知何時已拔出手槍,槍口正對準他。下一秒槍聲響起,可吳邪卻沒有感覺到痛,反而看見岡村手裡的槍脫手飛出,帶著強大的動能撕裂虎口,剎那間血流如注。

吳邪吃驚地瞪著他,完全作不得反應。

同一時間,廊外槍聲伴隨著一聲大吼響起,幾個守在外面的日本兵全被拍得跌了進來,一個個頭破血流倒在地上幾乎昏死過去。只見胖子抄著根雕茶桌衝進來,桌面上滿是彈孔和血跡,看見吳邪便說:「下樓去!」

沒想到岡村竟用沒受傷的那手抄起另一把手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再次開出一槍,剎那間一聲爆響,兩顆子彈在半空中擦出火花爆開。吳邪只感覺眼前黑影一閃,黑眼鏡兜著一條繩索盪進雅座,準確無誤地落在他和岡村之間站定。

「別再試了,除非你想另一隻手也廢了。」

胖子把根雕茶桌扛上肩,朝黑眼鏡打了響指,「這兒交給你,天真我先帶走了。」說完踢開那些在地上呻吟的人,領著吳邪走出往樓下走去。

岡村頗具深意地瞄了黑眼鏡一眼,然後毫不意外看見解雨臣翻過圍欄持槍站在他面前。他越過圍欄看見外面湧進一批穿著軍裝的人,和解家訓練有素夥計聯手將日本兵一一放倒,不由得笑道:「真沒想到解家後台這麼硬。」

解雨臣沒有出聲,反倒是黑眼鏡笑咧一口白牙,「這世間公理還是需要有點權勢撐著,不然遇上像你們這樣的人,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悄無聲息地讓人給弄死了。」

吳邪被胖子領著一路走出雅房包廂,才轉下一層台階,一個人影突然竄出來急切問道:「怎麼樣?」

「有我在呢,沒缺胳臂沒少腿!」胖子哼哼兩聲。

「少廢話,讓開點我看看。」

一直到胖子被那人一把扯開往旁邊扔去,吳邪才看清楚說話的人是誰,不由得瞪大雙眼,吃驚叫道:「潘子!你怎麼來了?」

「出了這麼大事我能不來嗎?」潘子一把將人拉過來從頭到腳看了一圈,確定真的一點兒傷也沒有才鬆了一口氣,拉著吳邪邊往外走邊說:「我現在跟著宋師長,他一聽到岡村出現在上海便讓我過來看看,還好趕上了,不然王盟那小子還真不曉得上哪兒搬人救你。」

說到王盟,吳邪忍不住問:「他人呢?還好嗎?」

「除了成天哭鼻子抹眼淚以外,他好得很。」胖子插話。

一個穿著國軍制服的黝黑小子跑到潘子身邊說了幾句話,後者點了點頭對胖子說:「你送小三爺回去,這裡留給我和花爺善後。」

「行,回去叫王盟那小子備妥酒菜,晚上咱們好好慶功一下,不醉不歸。」

潘子罵了一聲,抬腳作勢欲踢,胖子「哎喲」一聲,扔下根雕茶桌推著吳邪直接衝了出去。

一出梨花園門口,吳邪發現外面站滿了人,清一色全都是國軍,連紅旗車都開來了。其中一人跑了上來,胖子在他耳邊說了幾句,那人便擺了擺手,讓他們讓開一條路。

吳邪被胖子拉著走到門邊才發現坐在車上駕駛座的竟然是王盟,一見他上車便猴兒似地鑽到了後座,胖子罵了一聲臭小子,便自動自發頂替了駕駛的身份,一路往西泠印社開回去。

王盟拉過吳邪的手細看,神經兮兮地問:「有沒有傷到哪裡?」

「沒事,好得很。」

「他娘的鬼才信你好得很,哥兒幾個再晚幾會兒到看你能好到哪兒去。」胖子忍不住吐槽。

「我真沒想到連潘子都來了,看來得好好謝謝你們才行。」重獲自由讓吳邪心情絕好,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

胖子透過後視鏡看了他一眼,沒好氣地翻了一個白眼,「就你這小子三天兩頭找棍子捅窟窿,沒一刻讓人省心。」

「那是,還好有你們。」

吳邪極有眼力地捧了一下堵住胖子的嘴,然後仰面倒在後座上。大劫過後的平安讓人心生倦意,連日緊繃的神志在瞬間垮塌,現在他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

朦朧間看見王盟睜著一雙大眼湊上前來觀察了一番,小心翼翼地問:「想睡覺?」

吳邪才剛一點頭便被人一把拉倒,王盟像個媽似地把他攬進懷裡,嘴裡叨念著:「睡吧睡吧,有我們在呢,沒事了。」

吳邪不自覺彎起嘴角笑了笑,安心地閉上眼睛。

從長沙撤逃之後他已經許久不曾睡得如此深,或許是因為大難之後的疲憊所造成,也或許是因為小花、潘子、胖子和瞎子等人讓他憶起當年吳家尚在時的安寧感,他就這麼摟抱著王盟沉沉睡去。

王盟低頭看著吳邪毫無防備地躺在自己懷裡的模樣,心裡被一種稱之為滿足的情緒所填滿。真好,他的老闆終於又回到他觸手可及的地方了。

然而,在另一邊,另一輛車上,雖然懷裡同樣抱著一個人,解雨臣的心情與王盟卻是天差地別。躺在他的懷裡的黑眼鏡還在沒心沒肺地笑著,可胸前衣襟早被鮮血浸透,說是血染緇衣也不為過。

雖然順利透過潘子得到宋師長兵力上的支援,可這也代表著他們必須答應宋師長的要求,那就是活捉岡村大佐。

一開始就知道岡村沒那麼容易就範,解雨臣和黑眼鏡還使計兩個人一塊上,沒想到岡材這個人心眼多,袖子裡居然藏了一支掌心雷,趁著讓人押走前一秒對準解雨臣的心口霍然開槍。

「別瞪了,再瞪我都要讓你射穿兩窟窿了。」黑眼鏡語氣說得輕鬆,一點也沒有重傷患的模樣,只是說話間又有血從嘴巴裡漫出來,嗆得他直低聲咳嗽。

「閉嘴。」解雨臣看向他的目光深沉,按住傷口的掌心一片濕膩,全是血。「給我撐下去,可別死了。」

「你還在,我怎麼可能捨得死。」黑眼鏡嘴角微微翹了一下,慢慢合上眼睛不再說話。

前座開車的潘子聽到身後沒了聲音,忍不住出聲關切:「花爺,黑爺他?」

「沒事。」解雨臣用力閉一下眼,低聲道:「只是暈過去了。」

懷中的黑眼鏡難得如此安靜,印象中他永遠是個話癆,總是說著讓人討厭的話語,可是當他真的沉默下來時,解雨臣發現自己特別不習慣。

掌心傳來黑眼鏡心臟微弱的跳動,每一下都顯得彌足珍貴,然而鮮血卻也不停從傷口及嘴角流出,引起黑眼鏡一陣又一陣的低咳。解雨臣不停幫他把嘴邊的血跡抹掉,也不敢將他放平,只能讓人靠在自己懷裡,就怕血液流進肺裡後果更不堪設想。

「傻子。」解雨臣一直知道這人是個瘋子,卻從沒想過他竟會毅然決然地替自己擋下那致命的一槍。他低頭把嘴唇印上黑眼鏡滿是冷汗的額角,忍不住低聲呢喃:「可別死了啊……」

潘子飛車將人送到醫院時擔架床已經在門口候著,解雨臣把人抱上去放妥後一路隨著醫護人員狂奔,將中彈情況告訴醫生,最後手術室的大門轟然閉上,將他阻隔在外,門內的生死將不再是他們所能掌握。

「花爺,我留在這裡等,您先回去休息?」

「不,我留下來。」解雨臣回得乾脆俐落,「你回去跟宋師長回報,順便過去看看吳邪,確定他那裡一切平安。」

潘子思索了一下點點頭,隨後轉身大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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