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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03

〈摧落去〉

      『您有一則新訊息。』

      青年按下開啟鍵,看著螢幕上出現的畫面,忍不住皺起眉頭。「靠,」他啐了聲,「這三小?」

      這時手機鈴聲倏地響起,他按下接聽鍵,看著螢幕裡同學笑嘻嘻的欠揍表情,張嘴便是一串國罵:

      「我『嗶——』你白痴啊!這時候傳什麼恐怖照片,是不會等農曆七月再傳逆?嗄?沒有?屁啦!裝傻這招拿去對妹用啦,對我沒用!何況除了你還有哪個白目這麼無聊!」青年旁若無人地講著手機,無視牆壁上貼的警告標示與他人怪異的目光。

      「不好意思……先生?」

      「幹嘛!」青年不耐煩地瞪了對方一眼,繼續和同學聊著天:「沒啦,不是在跟你說話……什麼?……我在加油啊,不然明天油價又要漲了捏!……廢話!人不是多,是多到靠杯你懂不懂啊!而且工讀生有夠憨慢的,動作慢吞吞像龜在爬逆!……嘿啊,連油箱蓋都要自己關,超扯的啦!……就是說啊,哪有這種服務品質……欸,你等一下。」

      他瞪著對方,口氣很衝地說:「你傻站在這幹嘛?不幫我加油發什麼呆!我等很久了耶!還看?看屁哦!是沒看過人家講手機啊?神經病!」

      加油站員工笑容僵硬地回答:「抱歉先生……按規定加油站裡是不能講手機的唷,能不能麻煩您把手機……」

      「嗄?」他語氣惡劣,「在哪講手機是我的自由吧!干你屁事!不爽你報警抓我啊!」說完,他便轉過身更加肆無忌憚地講起手機:

      「沒事啦,還不是工讀生白目,說啥不能講手機……爆炸?屁啦!最好這麼簡單就會爆炸,你當是六輕逆?何況全台灣有多少加油站跟手機,要炸早就炸了,哪那麼衰小剛好輪到我……喂、等等,又有人來亂了,我晚點打給你。」

      切掉通話。他看著剛剛那個工讀生,不知從哪帶了一個看起來層級比較高的中年人,上衣別的牌子上印著「店長」兩個字。

      「是又怎樣啦?別以為找店長來我就會怕你!警告你們,最好別亂碰我,我有手機可以錄影存證……」他晃了晃手上的智慧型手機,表情囂張中有些許不安。

      加油站店長滿臉堆笑,語氣謙和地說:「先生,很抱歉剛剛我們員工對您不禮貌。能不能請您到辦公室裡喝杯茶、休息一下;那裡環境也比較安靜,比較不妨礙您講電話。等您的車加好油後,會由我們員工幫您牽到門口,保證不耽誤您寶貴的時間……」

      「這樣啊,」青年緊繃的神情略為放鬆,但嘴上依舊不饒人地哼了一聲:「還是店長比較會作人……那好吧,看在你們店長的面子上,我就去辦公室裡講好了。」他在跟店長走前還不忘威脅了員工一番,「小心點,別亂搞。要是不小心刮花了我的車,我保證告到你們脫褲子……我有朋友在讀法律系……」

      他邊走還邊囉囉嗦嗦地問個不停,「……我說你們不會故意把我騙到裡面,然後一起圍毆我吧?除了茶以外還有啥可以喝?……可樂?我對咖啡因過敏啦!有沒有現榨果汁,不要加塑化劑那種……」

      離開加油站後,他將手機開擴音塞到全罩式安全帽裡,將鏡片拉下擋住手機,便繼續方才未完的談話。

      音量調得太大,安全帽裡隆隆的都是回音。不知道是否因收訊差或者風切聲的關係,對方的話語斷斷續續,就連自己的聲音都有些模糊不清。

      「……你今天……打工?」

      「你說啥?打工哦,剛剛辭掉啦!」他語氣很不爽,「嗄?原因?齁唷!你是不知道那個經理有多機車!動不動就叫我做這做那的,還有夠愛嫌東嫌西,說啥這不對、那不好,靠杯!連我媽都沒這樣跟我說話了!那個口氣就像在叫狗一樣!老子聽了就不爽!還有客人也超北七,吃飽太閒沒事幹,整天動不動就客訴……客你妹啦客!經理還敢跟我說要罰錢?我才想給他一拳勒……廢話!當然沒啊,我才沒那麼笨。不過我也沒這麼簡單放過他們……哈哈,趁經理跟客人道歉的時候,我在他叫我重作的飲料裡偷偷加了抹布水跟拖把水,就不信回去烙(注:拉肚子)不死他們!」

      「你靠……真敢……屌喔!」

      「廢話,當然屌!我沒讓他們吃翔就不錯了!」

      前方號誌亮起黃燈,他加緊油門,趕在變燈號的前一秒穿了過去。

      「那……你爸……回去……」

      他皺起眉頭,口氣就像便秘了好幾天似的,「拜託!別提那死老頭了,上次說要買車就嘰嘰歪歪唸了好久,跟我媽有得拼……」他騎在快車道上,在車陣中左右穿梭、鑽來鑽去;一再超越前方車輛,像要藉此抒發心中澎湃的怒氣。

      「Shit!」前方一個窟窿他來不及閃避,龍頭一歪,頓時整台車騰空跳躍了一下。「啥?沒事啦……路有夠爛的!坑坑疤疤、凹凸不平,比上次汪踢徵到的女生還破……嗯啊,視訊時還可以,誰知道一約出來整個都low掉了,又沒多專業還敢跟我收錢……咦?」

      他發現後照鏡裡有台車看上去很眼熟,卻怎麼也想不起是在哪看過。他晃了晃頭,將視線放回前方,繼續跟同學哈啦。

      「我肚子餓死了,晚餐還沒吃。等下要去麥當勞買……你要不要?現在好像第二套半價?」

      「……老爺……卡拉雞……」

      「靠!有得吃還嫌!你很挑耶!老爺爺年紀大動作慢你了不了啊?每次去都要排好久,又沒得來速方便……不說了,我到了。」

      看到黑底黃的M字招牌,他一個右彎壓車,連方向燈都沒打就直接轉進了取餐車道。

      麥克風傳來親切的問候:「歡迎光臨麥當勞!請問要點什麼?」

      「我要三號餐。你勒?」

      「跟你一樣。」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車子靜止、少了風阻擾亂的關係,對方的回答格外清晰明確。他對著麥克風點餐:「兩份三號餐。薯條、可樂加大。」說完,不等店員回答便逕直騎到結帳窗口。

      帶著耳機、笑容甜美的女服務生,態度親切地跟他確認餐點:「先生,不好意思,剛剛沒聽清楚您的點餐。現在再跟您確認一次……請問您是要三號餐是嗎?薯條可樂加大?」

      「沒錯。」他點頭,繼續讓引擎發著,直接將鑰匙下壓轉動、座墊瞬間彈起;他略站直身子,向後彎身,探手到車廂蓋摸索錢包的蹤跡。

      「那請問您的朋友……」

      摸了半天仍舊摸不著錢包,他有些心浮氣躁地胡亂應了一聲:「他跟我一樣啦!」

      (靠,錢包是塞哪去了,怎都摸不到?)

      「好的,」店員的聲音甜美依舊,絲毫不受影響,「三號餐兩份,薯條、可樂都加大……請問是否需要購物袋?好的,這樣一共221元。請問要不要加25元加點我們最新的……」

      他搖搖頭,「免啦。」(終於找到了!)他忙掏出錢結帳。

      「好的,收您300元……找您79元。這是您的發票,請收好。麻煩下個窗口取餐。謝謝您的惠顧,歡迎下次……」

      他收好錢,催動油門便往下個窗口騎去。

      取餐窗口前大排長龍。一排的轎車中只有他一台摩托車,顯得格外醒目。

      但他毫不在意,繼續跟手機裡的同學瞎扯淡:

      「不知道為啥,叔叔家的咩就是比爺爺家的咩正齁,你說這是為什麼勒?」

      「這就跟爺爺家的雞,總是比叔叔家的雞好吃一樣。各有賣點唄。」

      「所以你的意思是:爺爺家的男店員比較帥?」

      「我怎知?我又不是Gay!誰那麼無聊會去注意男的啊!」

      「靠,那你問我幹嘛!」

      「我幾時問你?明明是你問我……」

      打屁的同時,他注意到前面車子後座的小孩,不知為何一直從後擋風玻璃看他。被看得不耐煩,他索性朝那孩子比出下流的手勢;也不知那小鬼是頭腦有問題,還是根本看不懂,竟然笑得更開心了。

      「……無言,現在的小孩竟然連最基本的國際共通手勢都看不懂,難怪會被霸凌。」

      「小鬼眼睛本來就比較白,有啥好奇怪的?」

      「這麼說也對。」

      取完餐,他繼續往學校方向騎去。改造過的引擎聲轟隆隆響徹雲霄,劃破天際。

      「等下你自己出來拿哦!現在這種時間車子根本進不去,波麗士又一堆……條子就是愛搶錢……」無視路口號誌紅燈,他一個漂亮壓車、右轉——「靠!」他低咒。

      怕什麼,來什麼。交通警察正盡職的守株待兔,見到他違規,刺耳的哨子聲頓時響起——       「嗶!嗶嗶嗶!」對方朝他搖動指揮棍,示意他停車接受開單,他卻絲毫不降低速度,油門一催,整台車瞬間衝了過去!

隔沒多久,尖銳的警笛聲響起。他瞥了眼照後鏡,忍不住為自己的壞運氣抱屈:

      「馬的,今天是怎樣?有夠倒楣!現在暫時沒空聊嘿,條子在後面追我!」他加快速度,靈巧地鑽過車陣,闖過前方路口的紅燈,對向來車連忙緊急煞車,發出刺耳括擦聲。

      「……怎麼……」

      「啊不就紅燈右轉咩!靠腰,追這麼緊要死逆!又不是在追通緝犯!」

      急促的鳴笛聲聲催魂、揮之不去,似乎怎麼甩都甩不掉;一連闖過三個紅燈後,卻驚見前方路口正中堵滿車輛,另外一個方向的車子根本過都過不去!

      「靠杯!網狀線上不能停車,這不是最基本的交通常識嗎?這群人守不守法啊?一點公德心也沒有!不知道駕照是怎麼拿的!!」

      瞄到左側的小巷,顧不得可能是死巷,他忙橫越車道鑽了進去;巷子內沒有裝設路燈,兩旁住家紅磚牆高高聳立,見不到半個人影;除了自己的車頭燈、以及巷外偶爾閃過的車燈外,幾乎沒有任何一絲光線。

      順著道路連續轉了幾個彎後,他放慢速度;不知是不是位置因素,進來後氣溫陡地降低,背後陰風陣陣,似有風推著他前進……汗水浸透他的背脊,手臂上的寒毛根根豎立。

      「這什麼鬼地方?怎麼一點光都沒……」周遭異常靜謐,半點聲息也無;只有遠方隱隱約約傳來的車聲與喇叭聲,才讓他有還身處在現實世界的感覺。

      這裡似乎收不到訊號。手機裡雜音一片。他單手騎車,另隻手將鏡片拉開些微縫隙,想掏出手機……

      前方突然竄出一道黑影,他反射性地摁緊煞車。因為只煞了前輪的關係,碟煞瞬間鎖死,一時重心整個失衡前傾,後輪頓時高高翹起——

      「Shit!」顧不得手機是否從帽中掉落,他忙鬆開煞車,雙手緊抓握把,膝蓋用力彎起頂住內箱,上半身朝後挺直,想藉此穩住車身。因慣性作用,前輪持續朝前滑行,車子則定在半空中搖晃一陣後,後輪才重重摔下;他忙支腳撐住車子……

      「好險,」他重重喘了口氣,「要是仆街就糗大了。」

      那隻全身漆黑的野貓朝他「喵嗚」叫了一聲,晶亮的豎瞳散發幽幽綠光,他不由打了個冷顫,把手機收進口袋後,連忙驅車離開巷弄。

      即便離開小巷已有一段時間,他仍有些心神不寧。在歷經過一連串的衰事,他騎車多少變得較為安分,不再視交通規則於無物。當他停在路口等紅燈時,遠遠的似乎聽見有鳴笛聲在響;一時有些慌亂,仔細聽後才發現:原來不是警車的鳴笛聲,而是救護車……

      在確認救護車並不是從自己這邊的車道過來後,他依舊呆呆放空;旁邊大樓的電視牆上正播放新聞,貌似正在直播某個政治人物的競選場合,臺上主持人正拿著大聲公,聲嘶力竭地朝著臺下明顯陷入瘋狂的群眾大喊:「……現在就請我們候選人上台跟大家說話~~~大家說好不好?好的話就用力掌聲鼓勵一下!不夠大聲不行……」

      此時猛地颳起一陣強風,風大到連路樹都被吹得不停晃動;無數葉子混著泥沙襲捲而來,恍如一場小型沙塵暴……曝露在室外的行人,眼睛幾乎都快睜不開。狂風怒號中,依稀聽見大樓上方傳出奇怪的「喀吱」聲,緊接著是一聲轟然巨響——「哐啷」!

      急速的風壓摻雜細碎的玻璃屑從他身旁割過,外套和褲子都被劃出好幾道破洞……還來不及感到疼痛,他已然整個被嚇傻:距離他右側十公分不到的地方,一整塊強化玻璃正筆直的插在地面,顯然是從大樓上掉落下來的;玻璃上滿是裂紋,他看見無數個扭曲的自己正驚惶失措地望著自己——

      「靠!這實在屌爆了,不拍下來炫耀就太可惜了!」他喃喃自語著,習慣性地伸手去摸口袋裡的手機……

      尖銳的鳴笛聲越來越接近。

      當他雙手舉著手機正準備比YA拍照時,鏡子內的他突然伸出一隻手握上現實中他的右車把,輕輕一催油門——

      整個畫面如同慢動作般,他連人帶車瞬間飛了出去,撞上正急速穿過路口的救護車……

      當他從半空中往下墜時,眼角瞄到旁邊跟他一塊彈飛出來的麥當勞的袋子,想要伸手去抓,眼看著只差幾公分的距離,卻已來不及,下一秒他重重摔落而下——

      「砰」

      「啪啪啪啪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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