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新功能「收藏作家」上線啦!
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溪邊少年·之章 第一話

1      

     

      「嗤……嗤……」

  

      黑夜,在寧靜的山林中,這種聲音顯的異常詭異。

  

      林中的一座山洞隱隱傳出了火光,將兩個東西的影子投射在對面的山壁上,若仔細瞧,似乎像是一人一獸。

  

      那人很老。白髮蒼蒼,皺紋遍佈在他的臉上,油盡燈枯之相,似乎馬上就要歸回黃土。異常不相襯的是他的眼神,有時顯現將死之人的迷濛,有時卻非常的犀利,散發出一股強大的霸氣。

  

      就像現在。

  

      洞內的山壁,隨著他手腕的搖動,刻下一個個的字,而他手上拿的,竟然只是筆桿兒大的木枝,那木尖到處,無不嗤嗤作響、石屑紛飛。

  

      字總有寫完的一天,看著洞內山壁上自己所刻的字,老人的表情變化無常。

  

      剛開始他嘴角淺笑,有如登泰山之巔,臉上掛滿了自信,之後卻彷彿瞬間蒼老了二十歲,神情落寞,孤獨無奈。

  

      「哈……」他將手中木枝輕輕拋入火堆中,盤腿坐下,方才的霸氣慢慢從他的眼中消失,只剩下風中殘燭般的無神,淡淡一笑,像是自豪,又像是自嘲……

  

      旁邊一隻巨雕咕咕咕的叫了數聲,獨立在火堆旁,身形高大約有一個半人,全身的羽毛亂糟糟而且稀稀疏疏,頭頂上生著一顆紅色大肉瘤,形貌異常猙獰、醜陋,卻自有一股凜凜之威。老人微微一笑,看著醜雕,彷彿在看一位多年的好友。

  

      「咕咕咕……」醜雕極通靈性,叫聲中充滿了悲傷,輕輕拍了拍翅膀,卻震出強大的勁風,火堆的光芒忽明忽滅。

  

      「多年相交,還有甚麼捨不開的?」老人淡淡的道。

  

      以他修為,對自己的壽命早已經有準確判斷,死亡不過是幾秒鍾內的事,但他神情卻異常灑脫。

  

      老人與丑雕一人坐在地上,一雕站在旁邊,既不動作也不說話,任由時間一秒一秒的流去。

  

      漸漸的老者呼吸越來越微弱,出氣多進氣少,忽然,覺得身子無比的輕鬆。

  

      時間到了。

  

      看了山壁上的字一眼,又望向醜雕……

  

      「朋友,我走啦。」

  

      閉眼,吐出最後一口氣。

 

      老人死了。

  

      那醜雕靜靜的看著,咕咕的低叫了幾聲,忽然便衝出洞去,再回來時竟挾著數十顆鵝卵大的石子,牠將石子堆積在那老人的屍體旁,來回數次,漸漸的掩蓋住了老者,再來回數次,屍體已經看不見了……

  

      搬完石頭,醜雕仰起脖子便沖天大叫!

  

      牠的身軀異常壯碩,聲音響撤山林,許多熟睡中的飛禽走獸登時被驚醒。

  

      常有人道,禽獸不通人性,但事實豈是如此?

  

      火光照耀,山壁上……

  

      「縱橫江湖三十餘載,殺盡仇寇,敗盡英雄,天下更無抗手,無可柰何,惟隱居深谷,以雕為友。嗚呼,生平求一敵手而不可得,誠寂寥難堪也。」

  

      「劍魔,獨孤求敗。」

  

      氣勢滂沱,卻又無奈孤寂。

  

      人死事消。

  

      千百年後,誰人能知曾有這麼一號人物?

  

      誰能知道,在這山林,這山洞,與這醜雕,火堆旁……

  

      曾有他劍魔的足跡?

  

      又有誰知道。

  

      數年後,遙遠的另一個世界……

  

      ……

  

      □

  

      烏煙瘴氣的房間,十幾個男人正在裡面埋頭工作著。

  

      每個人的面前都放著一個散發奇怪光芒的石頭,而那些光芒竟在虛空中形成了一個投影。像是資料一般,顯示了數個人的相貌,並用文字顯示出他的簡介。

  

      男子的手在畫面上滑動,隨著他手的移動,畫面上的人也一個一個的更換,換到一個人的時候,男子忽然一怔。

  

      「喂!下面有人要上來了,你們誰要去觀察?」男子回頭,其他人卻自己做自己的事,彷彿沒聽見一般。

  

      男子罵道:「靠,趕快選一個人出來喔,不然上頭怪下來我可不管。」男子的聲音很大,已經沒辦法在假裝沒聽見了,其他人這才回頭。

  

      「既然是你發現的,那不就應該你去吧?」一人笑道,其他人也紛紛應好,其實自然是沒有這種規則的,但他們在這個地方都是老資格了,摸點魚叫新人去辦事又有甚麼不對了?這也是樂趣之一啊。

  

      「媽的……一群惡霸……」男子嘀咕著,原本他還想在爭辯一下,但想想自己在這裡實力最低,而且又是新來的……唉,被發配到無聊的任務去想來也是應該……

  

      男子在一個桌子中的抽屜拿了一個捲軸,朝房間的角落走去。其他人看他總算認命,也就又回頭去工作了。

  

      角落,一種散發奇怪味道的塗料畫成了兩個三角形,一個是正三角,一個是倒三角,兩個三角形疊在一起形成了一個特殊的圖案,總共六個的頂點上都各擺放了一個石頭,同樣也散發著奇怪的光芒。

  

      男子踩在圖案中央,打開捲軸一抖。

  

      一陣白光。

  

      □

  

      寒禪淒切,深秋的景色總是別有意境。金黃色的稻田,忙裡忙出的耕農,兩、三千個人們,便在這人跡罕至的世外郊區定居。一間頗為華麗的府院周邊立著一些儉樸的小屋,在外頭則是棋盤狀的稻田,整體形成一座規模不大的村落。

  

      村莊外頭,一條小溪潺潺流過,旁邊的水車被水流衝擊,不斷的轉動,發出嘎嘎嘎的聲音。

  

      此時有十幾個人正躲在岸邊的蘆葦中,竊竊私語著。

  

      「等一下聽我口令,大家從四週一起圍上去,諒他在厲害也沒輒。」一個為首、體型壯碩的男子道。

  

      說是男子,其實也不過是大約十三、四歲的少年而已,其他的十數人也都是如此,每個人手中都握緊著一根木劍,身體蹲低,藏在蘆葦中,唯恐一不小心冒出一個頭就會被那人發現。

  

      在與他們藏身之處相距數十呎的溪中,「那人」正盤膝坐在一塊石頭上,雙目微閉,呼吸平順,彷彿已經神遊太虛,眼不能見,耳不能聽。

  

      「鐺鐺鐺……」忽然一陣鐘聲從村子的方向傳來,那是村中的報時鐘,總共響了七下,代表現在正是午時。

  

      一聽到鐘聲響起,藏身在蘆葦中的少年們身軀一震,握著木劍的手抓的更緊了,在七下鐘聲響完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拔身衝出!

  

      「上啊……!」一名少年大吼。他叫大牛,正是這些人的首領,一馬當先就直直衝去,其他人則從兩邊迂迴繞去,對小溪中央的那名少年完成包圍。

  

      溪中少年仍然閉者眼睛,呼吸也不見急促,彷彿全未聽聞。

  

      走直線的大牛最快,已經衝到了溪中少年身邊,毫不猶豫的就將木劍朝少年頭頂揮落。

  

      那大牛人如其名,虎背熊腰,壯的跟頭牛似的,揮出的木劍竟隱隱發出風的聲音。

  

      就在快要擊中之時,溪中少年眼睛睜開,竟從溪水中也掏出了一把木劍,身體微測,已經避開了大牛的攻擊,接著便站將起來,木劍順勢刺出!

  

      如果說大牛揮出的劍能發出一點風聲,那這少年的劍刺出的聲音就是非常大的破空聲。大牛無暇反應,這一劍正中肩窩,木劍無鋒,無法傷人,但大牛卻感覺彷彿被鐵鎚撬中般,胸中似乎有甚麼東西要吐出來。

  

      「痾阿……!」大牛慘叫一聲,倒飛出去,竟到了近四呎遠的水面才落下。這時其他的少年也已經圍上,見大牛一劍敗北,卻也沒有驚慌,一個個使盡力氣揮出木劍。

  

      「君無名,你輸了!」少年們大吼,領頭的大牛做誘餌攻擊,其他人則趁機四面八方一共十三個人同時攻上,這是他們事先就訂好的戰術。

  

      「是嗎?」溪中少年叫做君無名,霎時間十三把木劍揮來,但他不慌不忙,身形微蹲,一隻腳為軸心原地劃圓,隨著身體轉動,木劍橫掃,跟十數位少年的木劍都碰了個遍。

  

      啪啪啪!

  

      啪啪啪啪!

  

      啪啪啪啪啪啪!

  

      少年們的木劍先後裂開,然後破碎,君無名輕輕一笑,望著那些已經呆愣住的少年們,道:「還要再繼續嗎?」

  

      少年們尚反應不過來,心中許多疑問。為何雙劍相交卻會是我們的劍斷掉?如果他用的是鐵劍這還好說,但大家平平都是木劍,這完全不成道理啊。

  

      方才被擊入水中的大牛也已經起身,見眾人的劍全被打斷,心中極為驚駭,見大家也是嚇的不知所措,大聲道:「還呆著幹麻?沒劍了不會操拳頭上啊!」

  

      一愣回神,立刻就有數人舉起拳頭就打過去,其他慢半拍的人也紛紛反應過來,出拳攻上。君無名便趁這一前一後的小小空檔,挺劍刺出!

  

      一群人只覺眼前一花,連劍影都沒看到,尖窩已被擊中,如同剛才的大牛一般倒飛出去,在這一個呼吸間君無名居然一劍分刺十三處!

  

      一陣陣的落水聲傳出。

  

      大牛喃喃道:「真邪門……」見眾人皆落敗,自己卻也就沒有繼續在攻上去。君無名聽見,微微一笑。武學之道講求眼跟手,手再跟眼。他們的眼睛既然跟不上自己的劍,那他們的身體又怎麼跟的上他們的眼呢?

  

      「這下是你們輸了吧。」掉入溪水中的少年們互相讒扶著站起來,君無名持著木劍,鶴立在水中央。大牛這才發現,他從頭到尾似乎都沒有移動過腳步,一直都站在這顆石頭上。

  

      「就勉強當作是我們輸了吧。」大牛將自己的木劍丟到一旁,他自然知道自己一群人是輸的乾乾淨淨,但在嘴上還是要討個便宜。君無名無奈搖頭,輕輕一縱便從溪水中央跳回岸邊,頭也不回的走去。

  

      大牛在背後大聲道:「雖然現在是二一二三敗零勝,不過明天我們一定會贏回來的!」

  

      「那就明天在來吧!」君無名舉起手向後揮了揮,有些敷衍。

  

      進入村中,君無名直朝正中央的那間華麗府院走去,路上遇見的佃農們都主動向他打了招呼,他也笑著回應,心中卻是在想別的事。

  

      想著他來到這個世界的時間,想著他從前的名子……

  

      十二年。

  

      獨孤求敗。

回書本頁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