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新功能「收藏作家」上線啦!
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十二夢】第三夢 —— 寶貝 (1)

他是她的寶貝,用生命去愛的寶貝。

十五年前早產,生下期待已久的這個兒子,體重比一般嬰兒還要少,既虛弱又瘦小,出生時甚至連哭都沒哭,臉皺成一團,毫無血色,蒼白得像是沒了呼吸一樣,讓當時的孫媽媽還擔心到眼淚一直掉。

祖霖是她的寶貝,最引以為傲的寶貝。

從小他就很乖巧,喜歡黏在她的身邊。那張總愛仰頭望她的笑臉,像個天使,單純無邪,彷彿也讓她的心靈變得純淨。

結婚五年她才得到了這個寶貝,獨一無二的寶貝。

她愛他,想給他最好的,只要是為了他,無論遭到多少令人難過痛苦的事,有他在,就一切都值得,一切都沒問題的。

只要他永遠是那個乖巧可愛,快樂天真的小天使……

「媽媽,哥哥是不是被同學欺負了?」

直到有天,孫芸睜著大眼睛對她說。

聞言,她先是站在廚房愣愣看著女兒,隨即笑︰「怎麼會呢?哥哥怎麼會被欺負呢?」

「因為我們隔壁班的同學也是被欺負,回到家都不說話只待在房間裡,後來他的爸爸媽媽知道,還到學校來罵老師呢!」

「胡說,妳哥哥他這麼乖,又這麼討人喜歡,怎麼可能會有人欺負他呢?」她輕推女兒的頭,實在佩服她的想像力。「相信媽媽,哥哥沒有被任何人欺負,知道嗎?」

她根本無想像,那個像天使般善良可愛的孩子,怎麼可能會碰到這種事?雖然他現在每天下課都把自己鎖在房間裡,舉止怪異,但她也相信單純只是因為到了需要自己空間的年紀,除此之外,他依舊是個可愛的孩子。

一個好孩子……

「媽媽,妳快過來看,這個人是不是哥哥?」

孫芸指著孫爸爸的電腦螢幕,「好多同學都說,他們家裡的電子信箱有收到這個耶。」

影片裡,裡頭有五個男學生正在毆打一名瘦小的男生。

那五個學生開心叫囂,脫光那男孩的衣服又用水管綁住他。男孩不停的哭,不停的求,那些人卻笑得更大聲,用水潑他,甚至拿水桶砸他,像是上癮似的欲罷不能,用盡各種殘忍的方式凌辱他。

雖然男孩的眼睛被打上馬賽克,無法看清楚長相,孫媽媽卻還是嚇到渾身發抖、發冷,整顆心更像是被狠狠抓住猛力一扭,痛得她當場癱軟在地差點昏厥過去。就算看不到臉,但那哭喊聲跟求救聲,確確實實是她的孩子啊!

親眼看到兒子慘遭霸凌的那一天,讓孫媽媽近乎崩潰。

她不敢相信,不想相信,她太過害怕,甚至怕到無法直接去問兒子,更不敢告訴丈夫,只能在深夜一個人坐在客廳裡不斷發抖,不斷的哭。

無盡的恐慌和無助吞噬了她,無論怎麼想都不明白,為什麼她的寶貝會碰到這種事?為什麼那麼善良的孩子會被這樣對待?為什麼他們要傷害他?

怎麼辦?她可憐的兒子要怎麼辦?

到底該怎麼辦……?

不管過了多久,甚至多年以後,每當孫媽媽憶起這件事,也不禁會想如果時間可以倒轉,可以重來,她絕對會在當天就通知學校,告訴丈夫,立刻幫兒子從這煉獄中解脫。

但她沒有。

而這一切,就錯在她沒有立刻去阻止,她也萬萬沒想到,因為打擊太大,而遲遲不敢面對現實的自己,居然才是真正傷害他,甚至讓他從此離開自己的元凶。只因為她沒有及時出來阻止這一切。

學校打來的那一通電話,就是報應的開始。

她連包包都來不及拿,拚了命的衝去找她的兒子,一看到在校門口等她的男教官,她立刻抓住她失控喊︰「我的兒子……我的兒子怎麼了?是不是那些孩子又欺負他?我的兒子在哪?他現在怎麼樣了?我的兒子——」

「孫太太,請妳先冷靜,妳的兒子沒事。」他趕緊安撫,「他沒事,請妳放心。」

聞言,她不禁哭了,安心的哭了出來。

當男教官立刻帶她到訓導室,孫媽媽就發現門口站了一堆學生,吵雜不已。她看著那扇門,迫不及待想趕快見到兒子,進去後卻發現幾個老師居然都站在門邊個個臉色蒼白面露驚恐,像被什麼東西嚇到完全不敢進去。

「孫太太,妳的兒子就在裡面。」教官嚴肅的小聲說,像怕被誰聽見。「請妳小心一點。」

她不禁蹙眉,這些教官跟老師是怎麼回事?在裡面的是她的兒子,又不是妖怪猛獸,小心什麼啊?

但她沒時間管他們的反應,立刻笑容滿面的奔上前去,然而下一秒雙腳就猛然一停,笑容也瞬間僵住!

眼前的一切全是凌亂。桌子、椅子、書櫃,全部倒在地上碎的碎,裂的裂,像被狠狠破壞過。而在那片凌亂之中,有個男孩就坐在椅子上看著也被砸碎的窗戶,一動也不動。

他的上半身幾乎濕透,衣服都沾滿鮮血,就連手臂上也都是乾掉的血跡,而且左手還緊握一支尖尖的東西,上面更是紅稠稠的一片,甚至還在滴血!

孫媽媽當場嚇到說不出話,腳也在發抖,連忙抓住一旁的女老師虛弱問︰「這是怎麼回事……到底怎麼回事?我兒子……」

「孫太太,您的兒子在上自習課的時候,被幾個同學帶去廁所,之後就有學生聽到尖叫聲,我們趕去一看,就看到……」那老師抿抿唇,眼睛甚至不敢望向那裡,就連話都無法立刻說完。

「妳說……他們把我兒子帶走。那人呢?他們人呢?」

她又嚥嚥口水,「全都送進醫院了。」

聞言,孫媽媽感到眼前一片黑,一時根本無法釐清整個事件,這時剛送她來的那位教官也對她說︰「當時那五個學生已經全部陷入昏迷,而且都傷得很嚴重,其中一位徐同學……我們到那邊的時候,就看見妳兒子……正把他現在握著的那支筆……」語落,連他都微微一顫。「直接插入他的眼睛裡。」

孫媽媽幾乎陷入木然,又回頭望望坐在那的兒子,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就是立刻把他帶離這個地方!

「祖霖……」她踉蹌的走過去,在碰到他肩膀的那一刻,男孩剛好轉過頭。

霎時,她愣了。

眼前這個人,正用一種十分陌生的眼神看著她。冰冷、漠然、完全不是他所熟悉的那個眼神。

「祖霖……祖霖。」孫媽媽摸他的臉,以為他驚嚇過度,心疼得抱緊他哭喊︰「兒子……寶貝,媽的寶貝。媽媽來了,你不用怕,不要怕,媽媽會帶你離開這個學校,媽絕對會帶你離開——」

「媽。」他開口,用她從未聽過的沉沉語氣說︰「我不會離開。」

她緩緩放開他,愕然望著正對她輕輕一笑的兒子。

不對。

有點奇怪,祖霖怎麼會對她這樣笑?

那眼神,根本不是他原先那個純真善良的眼神,她完全沒想到兒子竟然會有這種表情。沾著血跡的臉,笑得如此陰冷,冷得令人心顫。明明是自己養了十五年的兒子,此刻竟像個陌生人,一個有著兒子容貌的陌生人。

「……祖霖,你……」她呆愣。

「媽。」男孩淡淡的說,語氣沒有半點起伏,「我不是祖霖。」

「你胡說什麼?你不是祖霖那誰是祖霖?不要跟媽開玩笑!」她激動。

「不是玩笑。」他偏頭,再度揚起陰冷的笑︰「媽的那個乖兒子,已經消失了。」

她瞠目。

「媽,我們回去。」他又喚,伸出沾滿鮮血的手,「一起回家吧。」

她不禁退後一步,然而他的手卻緊緊抓著她,完全不像是他這瘦小身子會有的力量。這樣的兒子,竟讓她心裡湧起一絲恐懼!

「你……」她臉上毫無血色,只能傻傻喃道︰「你是誰?你不是祖霖的話……你是誰?」

語畢,他突然站起來,嚇得她當場癱坐在地,只見他微微俯身,輕柔地扶起她的手低語︰「阿祖。」

「……什麼?」

他嘴角微勾,眼睛卻不帶笑意的盯著她。

「媽。」他湊近,又說︰「我是阿祖。」

她再也發不出聲音。

這一刻,就連她也幾乎相信,眼前這個人真的已經不是她的兒子了!

當腦海閃過他從前的天真笑臉,她的眼淚再度流下,她好想問︰她的寶貝,最珍愛的那個寶貝,真的不見了嗎?

真的從她的生命中消失了嗎……?

回書本頁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