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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使衛療〉3、病毒真相

好奇怪,鐵器裡找不到病毒的蹤影?

這幾天我的宅裡,早已堆滿從各地運來的鐵兵器,主要是鐵劍,也有些鐵刀、鐵戟和鐵矛。許多鐵兵器都是從南方來的,這很正常,這片大陸的冶鐵業以南方最盛,鐵兵器由南到北,早已經傳遍了大陸各方。

我拿銀盤在鐵器上掃照──這只銀盤叫「仿生儀」,是主人賜予我的儀器,我用這儀器非但能和他溝通,更能檢測出生物最微小的成分:譬如細胞組成、原生質成分等等,如果鐵器上有任何病毒的蛛絲馬跡,就算有衣殼保護著,也逃不過我的偵測。

可鐵器上卻找不到病毒?

我二十多天心神全花在這,用我特製的刀具,將這些鐵器一片片斫下來,一片片檢查,然而卻都一無所獲──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我的推測全盤錯了?

我早從感染者的血液中分離出病毒──那是一種嗜極生命,能生存在燒鍛過的鐵兵器中。但等我真正有空研究它時,才驚覺它的結構異常複雜:它的衣殼就像精工打磨過的十二面體,拖著一條小尾巴,十二個邊角對稱得工整極了,衣殼晶瑩剔透,核心像一顆小球,竟然還會緩緩轉動。

病毒似乎察覺到我,衣殼高速旋轉,一下鑽進感染者血液的最裡處。

太奇怪了,怎麼會有這樣的病毒,完全不在我的設想之內?我真的無法可想了,主人,請你幫幫我吧!

呀,仿生儀亮了?

炫目的光柱從仿生儀中投射出來,龐大的金黃色身軀,宛如神靈一般顯形。這尊神靈眉骨高聳,渾圓的大腦袋上見不到一根頭髮,正是主人偉大的形象。

「好些時日沒見了,衛療,你找我嗎?」他低沉緩慢說。

好些時日沒見?天,這些時日是三十多年哪!

「你說的是Øæ951的紀年吧,」他笑笑,「對我們來說,可才過了沒多久啊。」

他的意思我懂,但我用這紀年用得太久,早已經習慣了。看著他那張莊嚴而有智慧的臉,我激動得說不出話。

「聽你訊息中說,你在這片大陸的一個部族?」

我驟地有些難以回答,結結巴巴道:「是,這個部族的名字叫『侵』……不,應該叫『傾』……叫『傾』才對。」我恨透這些腔調啦。

「無所謂的。」他懶洋洋一揮手,「你找我有甚麼事嗎?」

他語氣中的淡漠聽得我一愣,我吶吶說:「主人,我已經找出這片大陸動亂的元凶了──是一種藏在鐵兵器裡病毒,入侵人的腦部,使他們變得凶殘而富有侵略性。」

主人揚起左邊眉骨,笑道:「藏在鐵兵器裡的病毒?這可能嗎?」

我又愣了一下。

他嘆了一口氣說:「好吧,你若有解決之道,就去做吧。」

我不敢相信他會這麼不在乎,我叫說:「主人,請相信我,這片大陸動亂了三百多年,而鐵兵器在此地的流通也差不多是三百年,兩者之間肯定──」

「好啦,衛療。」他似乎有點不耐煩,「身為『觀察者』,我們不能干涉Øæ951的內部狀況,這點你該很清楚。你雖然是我們創造的,但終究是用這片大陸的基因,名義也是實驗之用──我們是無法幫你甚麼的。」

他停頓了一小會,終於坦承說:「我們的觀察要結束了,我將不會再負責Øæ951上的事務。」

我的心涼了半截,沒想到三十多年的等待,只換來這幾句話。他們創造了我,要我幫他們做事,可在他們眼裡我又算甚麼?

也許我甚麼都不是……

我們之間沉默了好久,他說:「仿生儀能量有限,如果沒別的事,以後別聯絡我了。」

就這樣嗎?我只能孤單走我自己的路?我還能繼續走多久呢?我深吸一口氣,一個字一個字的說:「我瞭解了,主人,請你答應我最後一個請求。」

他皺起眉根。

「我已經找到病毒了,但這個病毒十分奇特,我沒把握能消滅它,請你幫我。」

我會繼續下去的,即便沒有任何人幫我,我也會繼續下去──主人將我命名為衛療,這就是我存在的意義!

他又沉默了一小會,無奈說:「好吧,把你說的病毒結構傳給我吧。」

我觸壓仿生儀,將病毒的十二面體彈進光柱,主人一看到病毒結構,大吃一驚說:「咦,這不是──」他眉骨高聳,驚訝的看著我的背後,光柱一下子隱沒而去。

我急回頭,背後牆外的梧桐樹無風自動,發出「啪沙」聲響。

從那天以後,我又聯絡不上主人了,似乎是他單方面切斷聯繫──那天晚上他為何那麼驚訝?

有一天翼軫王召我入殿,還沒進到殿門口,黎思就神神祕祕的對我笑道:「衛療大人,恭喜你啊。」

我疑惑的看著他,以及他身旁的瓦奔。瓦奔避開我的視線。從我們班師回朝後,他就好像與我生疏了起來,再也沒有征戰時的親近。

走進大殿後,我愣住了,但見大殿上矗立著幾尊巨人,巨人是銅做的,一綹綹金光在大殿中亂竄。幾尊巨人腦袋渾圓、眉骨高聳,高度起碼是我的三倍。

翼軫王容光煥發的站在殿裡,背後跟著好些內侍、嬪妃,甚至還有那名陵茲美女。他亢奮極了一般對我喊叫:「衛卿家,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物,打從我第一眼見到你,聽到你的談吐,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物!」

他這話是甚麼意思?

「快,快帶我去見大神,我有大禮要獻給他!」

大神,甚麼大神?

「你別再隱瞞啦,你受了大神命令,來斜陽城幫助我的,你當我不知道嗎?」他臉膛都漲成了紫紅色。

我愕然驚望著他,望著大殿裡的巨人,這才發現它們與我主人長得好像?

「怎麼樣,這些禮物還可以吧?」翼軫王哈哈大笑。

我驚駭道:「大王,你這是──」

「我熔了你們從各地運回來的兵器,鑄成這幾尊金人,作為送給祂的獻禮──只要大神能賜我長生,要我傾全族──不,傾全天下之力奉獻,也不是問題!」

我懂了,但我也不懂,他是怎麼知道的?

黎思在旁邊竊笑:「衛療大人,咱們共事多少年了,十年還是十二年?這十幾年間,您一直都是這般容貌,大家都變老了,就您沒有變老,這可有甚麼原因嗎?」

是黎思?

「您看起來那麼年輕,學問卻淵博得不得了,高出我十倍也不止,我哪能不覺得奇怪?您說要蒐集鐵兵器,又不說為甚麼,我哪能不對您留心?」

翼軫王喝叫說:「愛卿,快點帶我去見大神,我要向大神請教!」

這時的翼軫王,就像個普通的愚夫一樣,無知得讓人心寒。「大王,我根本就不知道甚麼大神,您千萬別誤會。」

翼軫王先是愕然,然後流出一絲陰險,一絲猜忌,眼神漸漸凶厲起來,他拔出腰帶上的配劍說:「你不肯說?」

這就是翼軫王嗎,我一直欽佩的人?從前的他是那麼睿智、那麼雍容大度,如今卻……他怎麼會變成這樣?

等等,他手上的劍,那神祕而深邃的雲彩紋路?我驚駭道:「大王,你這鐵劍是從哪來的!」我忽然有一絲警覺,轉頭看著瓦奔,瓦奔眼裡流露出凶殘的神氣,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是瓦奔,是他獻的鐵劍?

黎思得意道:「你把這些上好的鐵兵器都私藏起來,你還敢說?」難道是黎思獻的鐵劍?

我心中大駭,快步搶到翼軫王身邊,從懷中掏出仿生儀。

「大王小心!」瓦奔撲了過來,奮力擒抱住我的脖子:「就是這怪東西,我見他從裡頭召喚過妖物!」

大殿裡一時亂了套,所有人都愣住,忽然陵茲城那名美女,從侍衛腰間拔劍奔來,奮力斬斷我兩根手指。我痛極了,仿生儀跌落在地上。

「去死吧!」美女朝我厲叫。

我倒在地上,看著她既仇恨又激動的目光,隱藏著一絲快意──她真那麼恨我?

仿生儀裡暴射出光柱,光柱呈角錐狀,從裡頭冒出一顆巨大的金黃色人頭。

是主人!

主人露出前所未見的獰惡表情,睜著碩大的眼球說:「你們竟敢傷了我的使者!」

包括翼軫王在內,所有人都震驚住了,連瓦奔和那名美女也震驚住,一步步退後。

「你們這些愚蠢的生命,我要降下大雨,降下暴雷,將你們全都擊碎!」

天空轟隆響起幾聲悶雷,跟著一片大烏雲,從大地東方襲捲而來,雷聲伴隨著烏雲,越捲越近,轉眼便遮沒王城。仿生儀閃爍,裡頭竄出無數金光。

不知道是誰大叫一聲,殿裡的人都踉蹌奔逃,在門口推擠,跌倒,不一會走得一個不剩。

「呸,這些愚蠢的生命!」主人噴出一口忿意,關心道:「你沒事吧?」

我握住兩根斷指的傷口,看著他,看著殿外。

他哂道:「那不過是普通的天象,嚇嚇他們罷了。」

我強忍著劇痛說:「這是怎麼一回事?你前一陣——」

「別忙。」他揮手打斷我,「我前一陣在和星盟聯絡,抽不出空見你,你的手還好吧?」

我苦笑道:「死不了。」

主人緩緩說道:「你找到的東西不是病毒,是勃艮人的『種子』,勃艮人是萬星聯盟的鄰邦,擁有非常先進的科技,種子是他們造的,很像病毒,但卻比病毒複雜得多。」

我呆住了,從沒想過這種可能性。

「勃艮人素行不良,製造出種子擾亂星系秩序,向來是星盟的頭痛人物,你發現的那些感染,就是他們搞的鬼。」

「但……但他們這麼做是為了甚麼?」

「為了樂趣。」主人露出苦笑,「勃艮人喜歡玩遊戲,尤其喜歡玩星際間的競爭遊戲,對他們來說,被種子感染的人就是一個『角色』,屬於玩樂的一部分,角色越多,能提供的選擇就越多,然後再展開競爭。他們隨機投放種子,隨機感染人群,潛伏在人的神經突觸中,越是隨機,遊戲的自由度越高。」

我差點沒痛昏過去──難道這一切都是遊戲?

「我只奇怪一件事,」主人喃喃說,「他們是怎麼把種子投到這裡來的?我們監測了好久,從來都沒見過。」

我思索了好一會,黯然說:「大概是鐵隕石──這片大陸在三百多年前,有一場很大的隕石雨,砸死了近萬多人。這批隕石又被稱做天鐵,被匠人視為最好的兵器鑄造原料,流通各部族間──難怪陵茲人會說那些兵器是上天給他們的恩賜,唉。」

主人嗟嘆道:「原來如此,勃艮人為了逃避監測,將種子藏在隕石裡,因而能瞞過我們──現在恐怕有許多星域,都有類似的種子存在啦。」

我聽了好難過,我被創造出來,難道就是為了應付一場遊戲?而這片大陸那麼多死傷,也只是一場遊戲?

主人露出微笑,「衛療,你做得好,我要走了,我要回星盟去和勃艮人對質,銷毀種子的任務,就交給你吧。」

我一聽急了:「但我在鐵器裡找不到種子啊!」

主人沉默了片刻,說:「應該是轉移了,這是勃艮人的慣用伎倆,他們大概也注意到有人在找種子。種子的寄託物,必定是一種能便利流佈的器物,你得設法找出來。想切斷勃艮人與種子的聯繫,在這片大地上只有一個方法,你全力去做吧。」

一會後,他溫和的看著我:「我這一走,大概很久很久都不會回來,久得你無法想像,你自己要多保重哦。」

主人?

他望著我好久,揮手又笑了一下,光柱緩緩消失不見。

主人走了?

從此都不會回來了?

我難過的癱坐在地上,苦想種子究竟轉移到哪裡去了?還有甚麼東西比兵器更能散播邪惡?

我忽然注意到,大殿上堆著幾車奇怪的物體,一片一片的,用麻繩串在一塊。

大殿外下起了暴雨。

自那天以後,人們都悄悄稱我為「神使」。

翼軫王大病一場,雖然並未追究前事,但終究是和我疏遠了。

我有點懷疑他是否也被感染,卻苦無機會查證,也許他真的已經被感染,也許有更多更多的人也被感染,但我的仿生儀已耗盡能源,我已然無技可施。

翼軫王的身體越來越差,與從前的他簡直判若兩人。有一天他找我去,問我有甚麼治國方略,我很驚訝他居然還肯聽我意見?

我把我的心裡話都告訴他,他滿臉倦容,也不曉得聽進去了沒有?幾日後他將這片大地上的書簡都集中起來燒掉,同時將灰燼深埋。

我知道他聽進去了,那些書簡就是種子新的藏身之所。

最後一次出巡前,他找我過去,說他已經建好了陵墓,深入地下幾十丈,以銅為槨,並在墓穴裡注滿水銀。水銀加上深厚的土壤層,是唯一能抑制種子活性的方法。

他和我低聲談笑,彷彿又回到了我們的初見,他準備將所有可能的感染者都隨他殉葬,很殘忍,但卻也是最有效的辦法。

我沒有等他回來,我離開了,悄悄帶走了那名陵茲美女,算是對她的補償。

他在出巡的路上駕崩了。

幾年以後天下大亂,然後又重新定於一尊,我默默關注著,這次興起的部族名稱,對我來說好唸多了,叫做「漢」。

<B>附記:</B>

秦始皇,本名<B>嬴政</B>,生於趙之<B>邯鄲</B>,即大位於秦都<B>咸陽</B>,麾下殊才異士甚眾,文臣有<B>尉繚李斯</B>;武將有<B>王翦王賁</B>父子等人,陸續攻破<B>鄭城</B>,<B>邯鄲</B>,<B>大梁</B>,<B>壽春</B>等都邑,並於公元前221年,降田齊於<B>臨淄</B>,滅六國,統一天下。

始皇功業至偉,惡亦至大,滅人國,破人城,焚眾書,戮萬民,然而以其一隅之邇族,戈甲車兵皆遜於四鄰,仍能憑此弭夷諸敵,一匡戰國三百年之紛亂,不亦奇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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