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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夏天(二)

結束早餐後,來到雜貨店,已經十點十分了。爺爺正在幫一個鴨子造型的游泳圈灌氣,他的身側還站著一對小姐弟;姐姐的年紀大概是國小,弟弟大概還在上幼稚園吧。

我抱起地上、裝著防曬乳的箱子,一邊補貨,一邊瞄向店門口的三人;大概是等得有些無聊了,也可能只是頑皮,當游泳圈從扁扁地皺在一起逐漸撐開、鼓漲時,弟弟突然伸手拍了一下鴨子的頭,鴨子晃頭晃腦地搖擺了幾下,一旁一直都很安靜且專注看著爺爺的姐姐斥喝了一聲「不要亂拍啦!」,但完全沒用,弟弟反而更變本加厲地狂拍起鴨子。  

看著因為沒輒而板起臉的姐姐、還有玩上癮的弟弟,和那隻被打得東斜西歪的可憐鴨子游泳圈,我笑了出來。

就在此時,他們的爸爸、媽媽出現了,弟弟終於停止那瘋狂的行為,游泳圈也剛好打完氣。  

「要跟爺爺說什麼啊?」當游泳圈又回到姐姐的手上時,穿著民族風長裙的媽媽輕輕將兩隻手分別放到姐弟倆的頭上。  

「謝謝爺爺!」即使剛剛有些不愉快,但此時還是很有默契地異口同聲。  

「不客氣、不客氣。」爺爺呵呵的從櫃檯上的糖果罐中拿出兩顆巧克力糖,「來,這是爺爺請你們的,一人一顆。」  

兩位小朋友又道了一次謝,他們的爸爸、媽媽也朝爺爺點了個頭後才轉身離開。  

外頭已經是艷陽高照了,走出店外的那一家人就像是瞬間被吸入一道白光中,只剩下模糊的身影輪廓,但我還是一直盯著他們,直到耳邊傳來爺爺的叫聲。

「茉莉,妳在看什麼?」爺爺將打氣筒收到牆角後,走進櫃檯。

「喔……看外面天氣很好啊!今天來海邊的人應該會很多,對吧?爺爺!」我一邊說著,一邊連忙將一直拿在手中的那瓶防曬乳放到架上,然後又接連放上四、五瓶。

爺爺似乎也不是真的想知道我在看什麼,他只是朝店外望了一眼,然後繼續低頭不知道在寫什麼。我好奇地伸長脖子、想一探究竟時,突然想起原本要做的事。

「對了,差點忘了!我要去小夏家一趟。」

爺爺看向我,剛剛才戴上的老花眼鏡滑到了鼻尖。

「爺爺,這就麻煩你囉!」我將紙箱放回地上

「好,早點回來。」

「遵命!」

我做了個舉手禮的動作後,跳上門邊那台已經有些掉漆的白色淑女車。迎面而來的陽光,刺目得讓人就要睜不開眼,但我還是半瞇著眼、憑著從小生長在這裡的自信,朝馬路疾駛而去。

路上的車子比稍早時還要多了,就連靠近海邊的停車格也被佔得所剩無幾。

小夏家就在海的另一側;他們家是開藥局的,剛好和我家成對角,越過那一排汽、機車,看見一棟兩層樓的透天厝就是了。這裡的房屋幾乎都是像我家那樣的日式矮屋,以前小夏家也是這樣,是到了幾年前才改建的,不過也因此意外地成了這裡明顯的地標。

過了商店街最後一家的飲料店後,我順著彎道開始下坡,平常我不會減速,但今天路上有個發著光的東西吸引了我的注意,慢慢駛近、拾起一看是一張悠遊卡。

誰的啊?──心裡這麼想的同時,看見前方有個戴著棒球帽、揹著雙肩背包的男孩身影。

「同學、同學!」

我追上前,但他卻無動於衷地自顧往前走。

「同……」

碰地一聲!

慘事,往往都在瞬間發生,而且瞬間的讓人措手不及!

我摔車了,還差點和冒著熱氣的柏油路親吻。

剛剛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花了兩秒鐘,我迅速回想事發經過;我騎著車在後面追趕,男孩突然蹲下,我來不及減速,一隻黑貓倏地衝出來,我急著閃貓,然後……就是這副倒在大馬路上的模樣了。

所以,這算是天災,還是人禍?我一邊起身,一邊想著這個無聊的問題時,感覺右手好像壓到了東西,舉起手;是一個MP3,上面還有一道小刮痕。

我不動聲色地瞄了一眼身旁的男孩,發現在綁鞋帶的他也正面無表情地看著我。

「這是你的嗎?」

若無其事地拿起MP3,堆起笑容,我問了一個明知故問的問題。

「……」

「那這個也是你的嗎?」

我趕緊又舉起另一隻手,悠遊卡在我手中依舊閃閃發光,只是它,腰……折了!

「……」

怎麼明明是坐在發燙的地上,我竟冒起了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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