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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的歌者

老婆婆的眼神緩緩掃過夢胥的臉,指著娃娃慢條斯理的說:「守護神住在一座雲霧繚繞的深山裡,祂帶來風的消息,讓人們避開災禍,順利茁壯。」

「這些事誰都知道。」

「祂穿著風編織的鎧甲,獨自把邪惡大軍趕走了。」

夢胥搶著說完後面的故事:「祂把邪惡大軍趕回了世界盡頭的黑暗邊緣,最後因為人們不肯原諒祂,祂很難過的離開了這個地方。還有什麼要說的嗎?老—婆—婆?」夢胥刻意加重了「老婆婆」三個字。

老婆婆清清喉嚨:「守護神總是穿著雪白如雲的衣服,春夏是長袍,秋冬是斗篷。」夢胥的娃娃除了衣服是白色的以外,的確不是穿長袍或斗篷。

「在邪惡大軍來襲之前,守護神有七年沒出現;邪惡大軍肆虐的那七年,那座山也不見蹤影。在人們只剩下最後一個村莊的時候,守護神終於把大軍趕走。」老婆婆的表情變得越來越遙遠:「守護神施展神威的時候,鎧甲展露神異的光輝線條,那些線條看起來像某種怪獸,但光芒太過耀眼,令人無法辨認。」

「咦?老婆婆妳從那裡聽來的?」夢胥從沒聽過老婆婆所講的部分

「守護神有整整七年沒現身,卻沒人發現一直保護他們的守護神不見了。守護神不是故意不來的,因為祂被困在山裡了。」

「趕走邪惡大軍後,守護神為了來不及保護人們感到自責痛心,可惜人們太過傷心無法原諒祂。但善良慈悲的守護神從來沒有離開過這塊土地,祂一直都在那座山裡,守護著這塊後來稱為華胥的土地。」

「因為這塊土地的人民曾經接納祂,送給祂與祂的家名字。那個名字是……是……」老婆婆的表情飄得好遠。

「老婆婆?老婆婆?」夢胥不停搖著老婆婆的肩膀,老婆婆唱著夢胥聽不懂的歌曲,像某篇埋在藏書閣最深處、被人世遺忘的古老詩歌,透過這具軀殼重現人間,漸漸地把夢胥跟老婆婆的靈魂帶往某個遙遠的故鄉。

老婆婆的歌唱了十分鐘,夢胥卻覺得聽去了她大半天的時間。

老婆婆的表情又回到夢胥撞倒她時的模樣:「如何啊,小姑娘,這下可相信我說的是真的吧……妳別哭嘛!就算我知道的比妳多也不需要哭啊。」

老婆婆一說,夢胥才發現臉上全是淚。

「看在妳這麼感動的份上,我特別帶妳去看個好東西好了……」老婆婆掐著手指計算日子:「從『枯枝』後已經過了十五天啦……好!小丫頭,妳十五天後到北邊的禦霜門去等我,我讓妳看個好東西!」

「為什麼要十五天後?現在不行嗎?」

「說了十五天就是十五天,記得要早上來,太陽未起的時候來最好。」老婆婆趁夢胥不注意,一把搶過娃娃:「為了確保妳會遵守約定,這個娃娃先寄放在我這裡,十五天後再還妳。」

「啊!娃娃還我!」夢胥伸手要搶回娃娃,卻抓了個空。老婆婆敏捷地拄著手杖離開,夢胥怎麼追都追不上。「怎麼可能……我竟然跑輸一個老婆婆?」

仔細回想,夢胥雖然邊走邊看書,但她走得很慢很小心,連奔跑的小孩都閃得開,再怎麼樣都不可能突然去撞倒一位老婆婆啊。「不會是那個老婆婆跑來撞我吧……」看著老婆婆迅捷的腳步,夢胥覺得自己好像上了大當。

「十五天後我真的可以拿回娃娃嗎?」不安直襲夢胥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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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凍天」是華胥國開始飄雪的日子,夢胥為了拿回娃娃,特地起得比太陽更早,裹著溫暖的大衣穿過未明的街道。「希望那個老婆婆沒有騙我,那個娃娃也不值錢啊。」

雖然不值錢,卻是夢胥的寶物。

夢胥小時候有一陣子媽媽的寫作工作忙不過來,沒辦法天天說故事哄她睡,接手的爸爸對說故事又不拿手,往往爸爸說到體力不支睡著了,夢胥還睜著大眼睛抗議故事不好聽。屢敗屢戰的爸爸決定善用自己的優勢,做了這個守護神娃娃給夢胥抱著,夢胥才得以暫時不聽故事就能入睡。

緊閉的禦霜門前沒有任何人影,夢胥失望地走到城門下:「啊……果然是騙人的嗎?那個古怪的老婆婆……」

「我古怪礙著妳了嗎?」老婆婆從城門角落傳來的聲音嚇了夢胥一跳,夢胥這才發現城門邊剛睡醒的老婆婆:「您睡在這裡?」

老婆婆收拾好睡袋:「當然,每年我都有四天睡在城門邊。」

「不會生病嗎?」

「年輕的時候病過幾次,後來抓到竅門就不病了。」第一道照上城門的陽光引起老婆婆的驚呼:「唉呀!動作得快,不然就可惜了。」老婆婆熟練地打開城門旁的小門,跟守衛打過招呼後,帶著夢胥出了城。

「不用報備嗎?」

「我四十年前就報備過了。」

「我們去那?」

「去看山啊。」

「山?」夢胥甩開了老婆婆的手:「別開玩笑了,華胥國附近都是平原,連丘陵都沒有,那來的山?對不起,請妳把娃娃還我,我要回去了。」夢胥想起曾經有個人口販子拐了小孩想趁天沒亮時出城,幸好人口販子在拐小孩時就被抓住了。即使是華胥國這麼和平的地方,也沒人敢說眼前這個老婆婆絕對不是壞人。

老婆婆拄了一下手杖:「妳這個小丫頭,我說有就是有,跟來就對了。還有我可不是什麼人口販子。」

「我又沒說妳是。」

「妳以為我沒被冤枉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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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婆邊走邊向夢胥解釋華胥國的四個重要日子:「萬物重生的『芽草』、熾熱難當的『爐風』、落葉散盡的『枯枝』與細雪初飛的『凍天』。只有這四個日子,才能看見那座山。」

「那座山?這附近沒有山啊。」

「怎麼沒有?就是守護神住的那座山啊!……看那裡!出來了!」夢胥順著老婆婆的手指看去,那裡什麼都沒有,只有寒風徘徊在荒蕪的土地上。

「哪有東西啊?」

一片陽光跨過城牆照亮了寒風。

「看仔細了,這可是一年只有四次的奇景。」老婆婆張開雙手迎接著陽光:「這就是守護神的家!雲山!被故事弄丟了名字的幻邈雲山!」

太陽跨過城牆的影子,踏上寒風徘徊的大地。夾著細雪的風變成雲,用豪放的姿態從地面盤旋至天際。雲後藏著某個巨大物體,隱隱浮現山的輪廓。

「一座山?這裡真的有山?」

老婆婆滿意地點點頭:「我沒騙妳吧。來,我們試試能不能到山腳……別急著跑啊,小姑娘。」

守護神……守護神就在那裡,只要到那座山裡就可以找到守護神!守護神不是故事!我找到了!真的找到了!

山頂隨著夢胥的奔跑越來越高,山腳卻如影子般用固定的距離逗弄她。靠近山腳的願望無法彌補體力的消耗,夢胥的小腿開始抗議,用抽筋展開罷工。

「那座山真的存在嗎?」夢胥坐在地上揉著小腿休息。

「當然啦!妳都看到了不是嗎?」拄著手杖追上來的老婆婆還是精神奕奕。

「那為什麼走不到?」

「我也不知道。」

夢胥側著笑容說:「喔,原來有老婆婆不知道的事啊。」

老婆婆拄了一下手杖:「去!我也沒說我什麼都知道啊,真的什麼都知道的是我兒子……。」說到兒子,老婆婆的話語嘎然而止。

「妳兒子什麼都知道啊?」

「對啊,他可是研究故事的專家。連幻邈雲山都是他幫我找到的。」老婆婆欣慰地看著山。

「咦?那妳兒子應該很有名吧,可是我從沒聽說過誰找到這座山啊?」

「因為他根本沒有發表研究結果就走了。」

「走了?去旅行嗎?」

老婆婆的表情轉為哀傷:「或許吧,那天早上我去他房裡的時候,他就不見了。桌上用他整理好的研究壓著一張『我去找那座山了』的字條。」老婆婆坐在地上:「那天之後,我有快三十年沒見到他了。」

「對不起。」

「沒關係,等那個小鬼頭找累了就會回來了。」老婆婆摸著手杖:「但是他跟我一樣精力充沛啊,天曉得他什麼時候才會累。他做研究的時候也是完全不曉得累,非要我拿這根手杖趕他上床睡覺不可。」

「好啦,小丫頭。」老婆婆從懷裡掏出守護神娃娃:「娃娃還妳,妳想回去就回去吧,我還想多看一下這座山。」

夢胥把娃娃抱在懷裡,問:「老婆婆,妳兒子的名字是?」

老婆婆沒有回答問題:「要進入幻邈雲山需有入門引路人,還以為這次帶著妳應該沒問題了,看來我不是入門引路人啊……」

夢胥又問了一次相同的問題,老婆婆看著山影說:「我把兒子的研究偷偷收在藏書閣了,去藏書閣灰塵最多的角落找一套純白的書。妳一定找得到我兒子的研究,沒跟我一起看過這座山的人根本無法找到它們,因為他們不會知道那些研究藏在那裡。」

「老婆婆,妳想守護神會回來嗎?」

「我不知道,但我很希望祂回來。祂一定知道我兒子在那裡。風會告訴祂所有的事情。」

「我也很希望祂回來;如果祂真的存在,祂應該會像故事一樣回來保護華胥國吧。」夢胥抱著娃娃挪到老婆婆身旁。

「怎麼?妳還不回去?家人會擔心喔。」

「我也想多看看這座山。」

「回去再慢慢看吧,這座山在明天日出前都在,而且只有我們能看到。」

老婆婆揮著手杖把夢胥趕上回城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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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書閣的閱報區瀰漫著緊張的氣氛,凍天日的消息將人心一起凍結:「第一防線瓦解!」、「單日遷離人口新高峰」、「主和派支持度首度超前!」、「主戰派提出全民共同防衛法!主和派全力抵制!」

威斯曼爺爺的銀鬚帶夢胥潛入遠離現實的灰塵裡。

「是誰告訴愛看書的小姑娘我們這裡有個灰塵區的啊。」威斯曼爺爺在一塵不染的故事區裡推開一扇華美又古老的大門,大門原來的位置變成一道塵埃與整潔的界線,彷彿這道門的後面連接著另一個空間。

灰塵區的大門躲在三樓故事區的後面,夢胥小時候常跟媽媽經過這裡,但她一直以為這扇門是裝飾品。管理員拍拍灰塵區的大門:「這裡本來叫神話區,但這裡的灰塵在無人來訪以後就變得很頑強,一直擦不掉,所以暱稱灰塵區。現在的管理員中也只剩我記得這裡了。

威斯曼爺爺順直銀亮的鬍鬚:「幾乎沒有人記得神話了,神話比故事更古老、更有力量。但是自從故事區成立以後,神話區就沒有人進去了,連那些學者專家也忘了神話,全去故事裡找材料。不過現在連故事區也被冷落嘍,此一時彼一時啊……」

來自盡頭大落地窗的白天,從書櫃拉出兩百道影子織成黑夜,頑強的灰塵在書櫃上閃著星星的光芒。在白天與黑夜的交界處,有個灰撲撲的人影正在看書。

「那個人是?」夢胥小聲地詢問。

「那是極少數知道這裡的愛書人,他挺厲害,自己找到這一區。我一直到晚上巡邏館內的時候才不小心發現他跑進來了呢。」管理員不好意思地笑笑:「就像我三十多年前發現那個意外摔進這裡的小伙子一樣。我在這裡做了半輩子管理員,妳是第二個由我帶進來的人。」

「第一個是誰?」

「就是《童話裡的大國軍隊》作者,一個旅行巫師。」

夢胥在柔和的星光裡搜索黑夜的寶藏。這裡的灰塵雖多,卻一點都沒有沾到書上。

「因為是神話區,所以也擁有古老的力量嗎?」夢胥漸漸靠近窗邊的人影。穿著灰色長大衣的年輕人擁有稍不注意就會被誤認為女性的白淨面孔,略長的純黑髮絲被陽光染成銀色,鏡子般光滑的眼神正專心讀著一本純白的書。

「找到了。」年輕人的腳邊有一排簡單裝訂的純白書皮論文,書皮上寫著《幻邈雲山考》,作者是東方簡,一共二十四冊,年輕人正在讀的是第十八冊。

拿起第一冊的夢胥引起年輕人的注意:「我還以為只有我會來這裡,有誰指點了妳方向嗎?」年輕人鏡子般的眼神映照出夢胥回應的微笑。

「獻給我的母親,偉大的神話研究者。沒有母親的研究,就沒有這二十五冊的成果。」

二十五冊?這裡只有二十四冊啊,誰拿走了嗎?

夢胥再數了一次純白的論文,把年輕人跟自己手上這兩冊算進去還是只有二十四冊。

第一冊是幻邈雲山位置的考據:「……幻邈雲山就在華胥國的附近,且華胥國的地理位置與環境也很接近各神話共同描述的喜樂之鄉。古老神話裡人類誕生自兩個地方:群山繚繞的眾靈之地與遼闊無垠的喜樂之鄉;據說讓祈願發生作用的力量來自眾靈之地,喜樂之鄉則讓這股力量舒展擴大……」

第二冊是幻邈雲山名字的由來:「這座山跟守護神本來都沒有名字,直到人們擁有規範天地的文字後,才為這座山和守護神取了相同的名字:『雲山』。後來為了區別二者,才幫山冠上『幻邈』,神改稱『守護神』……」

第三冊是尋找幻邈雲山的方法:「……我推測只有迎接第一道陽光的人才能在群風徘徊之處發現幻邈雲山的所在地。從前的人日出即起,日落則息,每天都迎接第一道陽光,所以不會錯過幻邈雲山的出現;現在的生活作息與從前大大不同……」

夢胥暫時鑽出書本:「所以老婆婆要我在日出之前到啊。」

幻邈雲山矗立在落地窗的外面,被雲霧的面紗包圍,時隱時現的輪廓讓夢胥看呆了。

「窗外有什麼好看的嗎?」年輕人突然的發問拉回夢胥的心神。

「那山……不是,天上的雲很漂亮。」夢胥想起除了自己跟老婆婆外沒人看的見幻邈雲山。

「是天上的雲漂亮?還是山裡的雲漂亮?」那人放下第十八冊,轉頭看著夢胥:「一件事物被隱藏,絕對有其不可窺視的道理。要窺見隱蔽的事物,需有入門引路人。」

夢胥小心地問:「你……看見了?」

「沒有早起的我只看見雲而已,再見,可愛的小姐。」年輕人的右手從濃密的眉邊沿著端正柔和的臉孔畫了個弧線,停在左腰後向右邊展開,這是旅行歌者的行禮方式。

「他是誰啊?對神話很有興趣的旅行歌者?」夢胥從窗邊目送歌者自細雪裡漫步離去,這才發現她看到的長大衣,是歌者的灰斗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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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妳從小就天天往藏書閣跑,但妳今天出門的時間也太早了吧?」爸爸如往常一般舞著雙菜刀,夢胥正讀著借回來的「幻邈雲山考」。

媽媽擦著頭髮從浴室出來:「有什麼關係?愛讀書是好事啊,何況今天連掉在藏書閣的娃娃都找回來了,也省得你重做一個。」

「重做一百個都不費我的功夫。」爸爸端著晚餐上桌:「現在大國軍隊已經開始攻擊前線了,我怕小胥一個人在街上跑有危險。」

媽媽伏在爸爸背上:「所以我教她邊走邊看書來訓練觀察力與注意力啊。」

「別趁機把妳的壞習慣合理化。」

夢胥笑了出來,眼光快速地掃過外面的避難洞,停在幻邈雲山的方向:「真的在那裡呢,雖然走不到,但真的在那裡呢。」

遠方的大國軍隊正在攻擊第二條防線嗎?遷離的人到達瞻遠之地了嗎?有多少人在祈願華胥國恢復往日的和平的生活?

「只要守護神在這裡,一切都會恢復原狀吧。」守護神娃娃坐在夢胥的懷裡,從房間裡看著遠方逐漸被晨光隱蔽的幻邈雲山,直到再也看不見山的輪廓,才陪著夢胥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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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好幾天,夢胥都跑到神話區讀《幻邈雲山考》,讀完最後一冊的歌者開始從頭讀起。

「你不是看完了?」

「我是從中間開始讀的,前面的東西我早就知道了。倒是小姐怎麼會先讀這些論文?照理說應該先讀《眾神的刻印》和《神話探源》這兩本才比較看得懂《幻邈雲山考》。」歌者微笑著從論文對面書架的最上面取下兩本比磚塊還厚的書。旅行歌者的微笑往往莫測高深,他們遊歷四方收集各種難得聽聞的傳說與故事,編成動聽的歌曲帶回城鎮。

神話區的古老力量似乎忘記眷顧這兩本厚書,讓它們全身沾滿了灰塵。夢胥看看標題跟守護神無關,也就沒有理會歌者的建議。

「早就知道內容了還要讀?」

「這是我的習慣,複習順便挑錯誤。」歌者把兩本厚書放回架上,拿起《幻邈雲山考》的第一冊,指著其中一段說:「比如這座山的位置,雖然作者說位於華胥國附近,但是在距離華胥國極遠的姑射國與三途國也有類似的傳說,較近的琉樹國也流傳著關於那座山的神話,甚至連瞻遠之地都有這座山的記載。故事內容雖然大同小異,但不能說這座山一定在華胥國附近。」

歌者翻開第五冊:「守護神擊退邪惡大軍的事蹟也有詳疏不一的紀錄。比如說祂的鎧甲吧,華胥國說是風編成的,天原國說是雲織的,拂蘭國說是龍的鱗片組成的,訛繆國說是跟大地借來的;光鎧甲就有三百種說法,地火風水之類的神威就更不用說了。在各地流傳的故事裡,守護神最後的結局也有些許不同,但只有華胥國故事裡的守護神活著離開這片土地……」

通常只要通曉兩國故事就足以成為普通的在地歌者,通曉三國以上是旅行歌者的基本實力,目前最厲害的旅行歌者也不過通曉五國故事。夢胥眼前這位一口氣說了七國的故事,而且這個數字還在增加中。

歌者一路檢討到夢胥手中的十五冊:「接下來幾冊是我比較感興趣的,主題是幻邈雲山與其他古代神話的關聯性。我花了很長的時間在古代神話上,那些曾經捍衛天地的神獸很吸引我……怎麼了?可愛的小姐?外面又有漂亮的雲嗎?」

「以一個歌者來說,你懂得實在太多了,你是那裡的頂尖歌者嗎?」

「我只是個沒有名氣的旅行歌者,就像這論文一樣。」

空有內容,沒有賣相。

這部論文最大的優點是內容豐富,但這也是最大的缺點。單憑「有興趣」無法讀完這部論文,必須像夢胥這樣對守護神感興趣到極點,或像歌者一樣知識淵博的人才有辦法鑽進這些書裡。

當作家的媽媽只讀半本就投降了:「這個作者很了不起,但我實在讀不下去,裡面太多東西了。隨便抽一段,我就可以寫一大本書。」

「你平常在那裡唱歌?」

「在定風門附近的平安旅店,歡迎小姐來看看那位大方的老闆匹斯佛如何出借他的場地供旅行歌者使用。」

沒有賣相的歌者通常得靠旅店老闆大方的借出場地才能有個遮風避雨的演唱地點,不過長著一對貓耳朵的匹斯佛老闆向來以小氣聞名,他會借出什麼樣的場地可想而知。

夢胥「嗤」地笑出聲來,歌者在落地窗的陽光裡悠然行禮,兩百零一道影子織成的夜晚,讓夢胥的笑容更加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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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之日的前一天晚上,報館失火了。雖然沒造成什麼損失,但兩、三天內華胥國不會有報紙。

報紙恢復發行的那天,全國都失去了聲音。

「主和派在昨天的派內會議中全數身亡!」

「長老院啟動全民共同防衛法!」

「陣亡軍士遺體運回國內安葬。」

「大國軍隊連破兩道防線!」

主和派的長老們和守衛軍運回來的遺體,都被強大的力量撕裂成一團碎片,長老們唯一幸運的地方,是他們的屍體還能完整地拼回去。

有人懷疑是大國軍隊派刺客下的手,也有人說這是主戰派奪權的陰謀。主戰派提出的共同防衛法在「刺客或陰謀」的討論裡偷偷生效,守衛軍從此擁有隨意徵召人民從軍的權力。在報紙標題的夾縫裡發現守衛軍新權力的居民,都加速了回家的腳步。

夢胥第一次沒進藏書閣就回頭,守衛軍的人馬已經佈在下雪的街上,他們一邊舉著武器高唱口號,一邊拉著經過的路人加入行列。

「我們寧可在抵抗裡壯烈的犧牲,也不願投降後慘遭屠戮!」夢胥閃避著守衛軍的口號,跌跌撞撞的回家。就在距離家門十分鐘路程的地方,夢胥不慎被沒喊口號的守衛軍逮個正著!

「小姐,妳要知道現在的情況有多麼危急,大國軍隊很快就會突破最後一道防線兵臨城下,我們需要更多人手鞏固防禦,不管男女都可以。」帶頭的小隊長極力勸說夢胥加入軍隊,一旁的士兵牽了夢胥的手往隊伍末端走去。

「不要!」夢胥掙脫士兵的手逃往旁邊的小巷,兩個士兵緊追而來。

綁著蝴蝶結的馬尾在熟悉的小巷裡飛揚,「再轉過兩個巷口,他們絕對找不到我在那……!」轉過巷口的夢胥站在空曠的大街上,左右兩邊的路口都有守衛軍的蹤影。

「怎麼會這樣?這裡本來是巷子啊!」

「這裡在兩年前就因為住戶抱怨小巷太多而改成大街了。」歌者在斗篷裡向夢胥行禮:「可愛的小姐急著去那裡?」

歌者的後面站著一位穿著白色長袍的中年旅人:「小姐去那裡又不關你的事,你操心什麼?」

歌者看著旅人:「至少我沒有刻意去參與別人的事情。」

旅人反駁歌者:「我們永遠是刻意參與的角色,沒得選擇也沒得逃避。」

守衛軍的軍靴聲緊追而來。歌者恍然大悟:「小姐不想被拉去當兵?」夢胥用力的點頭,歌者把夢胥圍進自己的斗篷裡:「那就讓我效勞吧。」

「嘖,不見了。」

「兩位有看見一位綁馬尾的女孩跑過來嗎?」

歌者沒有答腔,白長袍旅人接上了話:「是有位小姐著急的跑過去,我記得是那個方向,來,我帶你們去。」

歌者的身體劇烈地動了一下:「趁機逃走嗎?這傢伙還是這麼聰明……」歌者拍拍夢胥的背讓她放心,躲在斗篷裡的夢胥一點都不覺得悶熱,反而有徐徐的涼風讓斗篷像雲一樣在她身邊飄動。

有種很舒服的味道。

在夢胥沉醉於氣味的片刻,某個圖案在斗篷內側一閃即逝。

我眼花了?

「告訴我妳家在那,我送妳回去。」歌者將斗篷拉開一條小縫讓夢胥指引方向,夢胥跟著歌者和緩的步伐走進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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