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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回好久不見的國中同學

孟子學?

孟、孟子學?

「大家好,我叫孟子學,孟子的孟子,學校的學,因為我很有學問,和孟子一樣,你們以後叫我孟子就可以了。」

盧郁心的思緒回到國中時代,當開學典禮時,一個接著一個的新生輪流上台自我介紹,班上有個身高較其他男同學突出,臉上總是懸著笑容的男孩子,跳上講台後自吹自擂道,那時候全班被他逗得哄堂大笑,連原本板著臉的導師也綻出笑容。

孟子學的父親,想必是飽讀詩書的文化人,才會將他望子成龍的願望,寄託在

意味深遠的命名中;可她印象中的孟子學,並不如他父親所想的認真用功,反倒是對籃球的興趣濃厚些,因此要找他,與其到他們的教室,不如到籃球場。想當然爾,他不是成績頂尖的那種學生,名次始終沈浮在中段,也與獎學金緣慳一面。

這樣的孟子學,畢業後僅進入普通高中,難道他高中三年間福至心靈,有幸搭上師大的列車?

眼前忽有黑影一晃,盧郁心眨眨眼睛,但見孟子學衝著她笑。「妳真的一點也沒變。」

她沒變?盧郁心疑惑凝眸他的眼,國中畢業迄今七年,就算她的身材再無長進,雖未如某些同學塗脂抹粉、刻意打扮,歲月的洗鍊早掩去她國中時代的青澀,有時當她自己看著鏡子,也有時光荏苒的感慨。

不過,孟子學的說法似乎沒錯,否則他怎能一眼就認出她來?

盧郁心重新打量眼前的他,除了那雙黑瞳,與國中時期殊無二致外,要不是從臉部輪廓還能隱約看出他從前的模樣,她就要指稱他是冒牌貨了。

不只是女大十八變。男孩子長大,也彷彿從頭到腳換了個人似。盧郁心曾經聽說,人的細胞每十一個月就全部更新一次,所以現在的孟子學與十一個月前的孟子學,是迥然不同的兩個個體;更何況他們已長達七年未曾見面,盧郁心沒認出他,並不為過。

「對了,這個禮拜天的同學會,妳去不去?」早就知道兩人同修這門課的孟子學,一直捱到有「國中同學會」這個觸媒,才鼓起勇氣來找盧郁心,因為兩人國中時的關係限於同班同學,並未有更進一步的友誼。

當然,他還有個不能出口的理由。

「……很抱歉。」盧郁心低聲回答。

「我就知道。」

他就知道?盧郁心本想辯解說,其實我是很想去的,但是我哥的未婚妻選在那天要到家裡,我媽媽命令我回家看她,但思緒一轉,她拋棄了與他爭辯的念頭,畢竟吵贏了,她能得到什麼?吵輸了,她又會失去什麼?反正上次的缺席,就該讓她列入同學會的黑名單,這次不去,只是讓他們更堅定自己的猜測罷。

「妳有沒有什麼事情,要我幫忙帶話的?或是,妳想特別對誰說什麼?」孟子學加強語氣,據他所知,國中時她有個要好的死黨。

「例如,蘇若嵐?」

蘇若嵐?聽見這名字的瞬間,盧郁心不禁怔忡,她猶疑了會,再搖搖頭。「不用了,謝謝。」

孟子學本以為她倆既然交情匪淺,畢業後想必繼續聯絡,但仔細觀察,盧郁心的表情透露出「我不想再和她有瓜葛」的訊息。

難道是他誤會了?這兩個女孩子不是從一年級到三年級,總是形影不離?「盧……」

「請幫我和同學們說,以後他們的小孩子要送學校前,可要特別打聽,不要進到我帶的班級,否則我會基於同學情誼『特別照顧』。」盧郁心發揮難得的幽默細胞,狀似尷尬的轉移話題,不想再勾起那段傷心回憶。

年少輕狂的曾經啊。喜愛孤僻的盧郁心,偶爾也需要找人作伴,因此坐在她鄰座、一向不與其他同學交談的蘇若嵐,便成了她最佳的避風港。兩個女孩子一到下課,就會匆匆離開教室,她們倒不是互相交換密友間的絮語,而是到福利社去狩獵男友。

蘇若嵐排遣寂寞的方式,便是談著一場又一場的戀愛,她的每一任男友都宛若鮮奶,最長保存期限三天;盧郁心不交男友,她負責的工作是替蘇若嵐遞送情書,由於蘇若嵐的美麗,是日下午放學,總能看見被約的男生站在教室門口,等待蘇若嵐放學。

當時,她怎會那麼無聊?有一次上鉤的隔壁班男孩,也許是感情太過脆弱,居然拿刀割腕自殺,而蘇若嵐的反應卻是出奇的冷漠,甚至嘲弄那個男孩是蠢蛋。

該停止這個無聊的遊戲了。身為幫兇的盧郁心,趁著新學期換座位後,逐漸與蘇若嵐疏遠,畢業後她更不想知道有關蘇若嵐的一切消息,只求徹底忘掉那段黑暗的日子,雖說那個男孩自殺未遂,這件事已在她生命中留下不可磨滅的污點。

所以,人還是孤獨得好。唯有遺世獨立,才不會沾惹上任何不必要的爭執糾紛,更能好好過自己的生活。

「呵。」孟子學還她笑聲,笑聲不似他臉上的笑容開朗,帶了點淡淡的哀愁,還有一點點的諷刺。

他恐怕是看出她的心虛,或者是想起那個轟轟烈烈為情自殺的男孩的事。盧郁心不想求證,唯有低頭迴避他的視線。

「說真的,盧郁心,我昨天晚上也有打電話到妳那裡去,一聽到是電話答錄機就掛斷。不過我猜,妳其實在家。」

盧郁心猛地一震。她重新抬頭,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僅僅強作鎮定地望著他。

「以前國中時也很少有機會和妳說到話,頂多在妳桌上留紙條。」

原來在進化到使用答錄機前,她是藉由紙條為她過濾談話內容。盧郁心惆悵一笑,寂寞已滲入她的骨髓,徹徹底底成為她生命中的一部份。

「咳咳。」

不知何時進來的教授,已在講台上用連連咳嗽聲暗示。孟子學趕緊回到自己座位上,一面瞅著盧郁心,一面追憶著國中時期。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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