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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萊玉玲瓏3

        第   二   章

        蓬萊島上歲寒不知年,是范昭鴻住在島上這幾天的感想,他這幾天的休養,除了妙戈吩咐的藥田不能去外,他遵守妙戈的吩咐不一個人往其它地方去。

        妙妍告誡過他,除非他能接受有些幻化不完全半妖半仙的長相,否則他最好在屋子附近走動即可,能接近她屋子的大部分都已經修練成人形有事找她才會來,還是讓這些已修練的差不多的仙子讓他維持心中『仙』的形象,她怕的不是那些半仙妖傷了他,而是怕范昭鴻會出手防衛不小心傷了那些半仙妖。

        「昭鴻哥哥,你又在提水啦,妙戈姐姐要我拿剃刀給你。」妙妍一蹦一跳地跑到他面前,把手中折疊的刀子交到范昭鴻手上。

        每天一早她來找妙戈姐姐都會遇上昭鴻哥哥在盥洗,雖然昭鴻哥哥長的好看習慣又好,對她也很親切,但他對他最近長的鬍子好像不是很滿意。

        范昭鴻會心地笑了笑,照著水桶中的倒影再伸手摸摸水中倒影的絡腮鬍。「妍兒,哥哥這樣很醜嗎?」他指指自己的臉說。

        妙妍偏頭想了想,仰臉審視高自己兩個頭的范昭鴻很正經地回答說:「昭鴻哥哥這樣是有些不修邊幅,但很有……嗯……很像……」一時找不到形容詞,又努力地在她小腦袋中擠出詞彙。突然一個曾經看過的影像閃過心頭,拍手大叫一聲。「像很英俊的海賊!」

        「噗……呵呵呵……」妙戈跟在不遠的後頭,一跟上就聽見這令人噴飯的對話,掩嘴笑紅了臉,飛快的看了楞住的范昭鴻一眼。笑斥著:「妙妍,別亂形容,咱們讓哥哥他先打理一下,等等帶他去未央宮,先進屋去等去。」她推著妙妍走,經過范昭鴻身邊忍不住地飛快瞟他一眼,所有言語盡在不言中。

        關上門,妙妍坐在桌邊托腮看著一起落座的妙戈忍不住問:「妙戈姐姐,咱們真的要帶昭鴻哥哥去未央宮?」她露出詢問的大眼打量妙戈的反應,她昨晚聽妙戈說想把她的五彩石給昭鴻哥哥就覺得不可思議,為了一個凡人值得嗎?

        妙戈眼帶委婉的柔笑,牽起妙妍的小手把玩著。「妙妍覺得他不值得姐姐這樣付出嗎?」

        妙妍點點頭。

        「但……姐姐認為那是我還是凡人的時候欠他的,有些事、有些記憶是連孟婆湯都抹滅不去的,就像妙妍對姐姐的好,姐姐永世都難忘。」她不禁伸手捏捏妙妍的粉頰,她還那麼小怎麼能體會曾經轉世為人的七情六慾呢!

        「難道沒有其它辦法嗎?妙妍可以找師傅幫姐姐,師傅會有辦法的。」妙妍心急地說。

        「妙妍答應我不能告訴昭鴻哥哥和師傅的,忘了嗎?咱們有勾過手指打印過,不可以欺騙姐姐喔。」她正色提醒她們之間有過的小秘密。

        「那是妳的千年魂魄本命真身,妙妍不想讓姐姐重新打入輪迴嘛。」她扁起嘴眼見又想哭出來。

        「傻孩子,修為是修心,魂魄只是形,軀殼只是你想把自己變成別人眼中的那一位實體。」妙戈拉起妙妍讓她坐在自己腿上。「妙妍修了千年才能幻化成現在這個樣子,是因為妙妍有一顆善良的心純淨乾淨的靈魂。若是姐姐沒了外在的實體人形,我相信無論我變成什麼樣子,妙妍都可以認出我的,對不對?」

        「嗯。」她開始吸吸鼻涕。

        「剛剛你在昭鴻哥哥面前表現很好喔,等等也要繼續保持好嗎?」妙戈緊緊的抱了她一下,有著離別的感傷。

        「嗯。」她重重一點頭。但她真的好難過,她不懂妙戈為何想用自己好幾千年修為換一個凡人繼續活著,這樣做,那些凡人會感激她嗎?

        千年玲瓏玉的精魄是何等珍貴,就連玉皇大帝都不願隨意拿來醫治任何重傷的天兵神將還是其他神祇,她的妙戈姐姐今日卻願用她生生世世累積而成的天地精華為一個凡人治病,要是師父知道肯定大怒。

        窸窸嗦嗦的腳步聲延著窗戶來到門前,妙妍趕緊揉揉眼睛讓自己恢復正常,用衣袖胡亂擦去遺留在臉頰上的淚痕,她答應過姐姐不能讓昭鴻哥哥發現的。

        門呀地一聲打開,刮去鬍子把自己再重新整理一遍的范昭鴻猶如一尊天神,朦朧的柔光由他背後迸射籠罩全身。

        如刀雕刻般有稜有角的臉龐依然粗曠俊逸,兩道臥蠶飛眉下是炯炯有神的鷹眼,直挺飽滿的鼻樑讓兩片脣形略厚的唇更加誘人。高大壯碩的身上雖然穿著粗布衣,但明眼人一看立即能察覺出他氣質非凡並不是一般尋常人家。

        他依然沒變呵。

        妙戈漾出笑容目不轉睛的看著他向自己走來,這個曾經屬於她的男人。

        「你說你要帶我去哪?」范昭鴻似乎很滿意她的反應,大手撫摸著她的秀髮問。

        「帶你去未央宮看樣東西。」她笑得溢發燦爛,讓范昭鴻一點疑心都沒有。「就在那。」妙戈指向面向未央宮那扇開著的窗。

        「用走的去?」范昭鴻順著手指視線看去遙遠的風景,山上有座像宮殿的山巔。

        妙戈左手牽起妙妍,右手牽起范昭鴻的大手。「今天咱們用飛的,一眨眼就到。」

        妙戈口中默念幾句咒語,金色光圈籠罩三人,耳邊風聲颯颯,一陣刺眼的白光消失後四周環境已經改變,映入眼簾的是高挑極富莊嚴的宮殿。

        她帶三人來到殿中一處由天窗直瀉而下沒有源頭的一線清泉,兩塊一大一小閃耀五彩繽紛的彩石圍繞著泉水而轉。

        「昭鴻,雖然我不知道娘得了何種病,但這彩石能治娘,甚至起死回生。」她手心向上,朝其中一顆彩石喃喃念了幾個字,雞蛋大般的彩石頓時離開清泉來到她手中,耀眼的五彩光芒更甚圍繞在清泉時。

        范昭鴻看看她又看看她手中彩石,「這是什麼?」以他長年經商的直覺,他怎覺得其中有古怪。

        妙戈將石頭緊緊包在范昭鴻掌心,不想讓他起任何懷疑。「別問,拿去就是了,只是一塊吸收日月精華的千年精魄補天石。」她維持堅定不容懷疑的語氣。轉身拉著他到一座蓋著紅絲綢約二人高的鏡台前。「等等我送你回凡間,你快回去救娘。」

        驀地,一陣不尋常的氣流迅速來到宮殿。

        「糟,是師傅。」

        「糟,是師傅來了啦!」妙戈妙妍同時大感不妙。

          妙戈直接拉下紅綢準備將范昭鴻推入鏡內。

        一陣檀香隨之撲鼻,剛落地的紅綢又穩穩的蓋回鏡子。

        「且慢!」一位白髮披肩的慈祥老人踏雲而下,身後跟著幻化人型的鑾鳳。

        「師傅,妙戈求您讓昭鴻回凡間救母。」妙戈一個快步比范昭鴻準備出聲時擋在范昭鴻身前,試圖阻止老人繼續前進。

        老人噙著笑,手拿玉如意,視線穿過愛徒看著范昭鴻一臉敵意,拍拍愛徒的肩,示意讓他說幾句話就好。

        一個笨徒弟加一個笨凡人。

        「我會讓你回凡間救你令堂,但你知道你手裡拿著那塊石頭是什麼嗎?」說完他重重地從鼻孔嘆了一個長氣。

        范昭鴻將石頭攤在掌心看著,回問老人:「這不是塊千年精魄補天石嗎?」他疑惑地看著老人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妙戈是這麼告訴他的。

          老人對他露出一個假笑,「是阿,千年『精魄』補天石。」沒一會他就變了七竅生煙的臉大聲吼問著:「這塊石頭是玲瓏玉,你可知道這精魄是誰?」

        范昭鴻看著妙戈越來越不安避開他的眼神,再加上她師父的盛怒,他懂了,他明白了,他的妻子想用她的命救他娘。他激動地抱著她,「玲瓏玉是妳,我手中這塊石頭就是妳的千年修為是不是?妙戈真傻,妳這樣值得嗎?」

        若是親情與愛情之間兩難抉擇,他不會讓一個即將踏上仙途的妻子為他廢去所有道行,他是凡人,但她是仙啊!

        摩岩順了順自己的鬍子,總算來得急趕回來阻止他愛徒這悲劇,也點醒范昭鴻人仙疏途。「凡間生死本是定數,妙戈也與你緣盡了,再讓你來到神仙島早已壞了安排的規矩,你就這樣回凡間去吧。」他向他擺擺手趕人走。

        「師傅,這是徒兒的劫數,您讓徒兒了了一樁心願吧。」妙戈跪在地上抓著摩岩的衣角哀求道。

        「哎,妙戈妳這是在幹什麼妳,快起來快起來。」摩岩對自己的愛徒瘋狂的行為感到無力,低語噥咕著碎碎念:「早知道就上孟婆那兒讓妳喝了她的湯,當初收妳回島上我做啥自個兒沒事找事問妳要不要喝,我現在真是後悔吶。」現在換摩岩一臉頭痛地看著僵住的范昭鴻,忍不住又發揮他叨唸的功力址指他的鼻子道:「你你你,都是你,沒事硬要跟妙戈結緣,月老可沒為你們倆牽線硬要在一起,我愛徒還擅自改了天命定數,我真的是……被你們氣死!」摩岩吹鬍子兩瞪眼,他生氣極了。

        一旁的妙妍閉嘴不敢為誰講好話,現場除了范昭鴻是凡人就屬她輩分最小,她用求救的眼神看看她身旁的鑾鳳。

        鸞鳳姐姐,快想個辦法解救一下場面吧!無辜清澄的大眼由下往上看向鸞鳳擠眉弄眼,只差沒奔向前抱住大腿。

        鸞鳳收到她的求救訊息,偏頭想了一會,一個挑眉漂亮的丹鳳眼向妙妍丟了一個媚眼:看我的!

        「摩岩師傅,鸞鳳倒有個辦法能兩全其美,您要不要聽聽?先別生氣了,不然鸞鳳可不想替您做那套王母娘娘祝壽衣裳。」身披五彩衣的鸞鳳在摩岩耳邊輕說她們之所以會相遇的重點。

        「我就說……哎呀,等等。」摩岩如被點醒,跟著鸞鳳先到一旁無人處竊竊私語了一會,時而皺眉時而點頭。

        兩人相談約莫一刻鐘後,摩岩又帶著慈祥的面容來到妙戈及范昭鴻面前,似乎沒剛剛那股怒氣,慈眉善目地裝著一臉和善,來回看著一個笨徒弟和一個笨凡人沒事再續前緣的爛攤子得由他來收拾後果,再重重探了口氣說:「好吧,我答應妙戈可以救你娘。」此話一出,摩岩看到范昭鴻向他投以疑惑的眼神,他又繼續道:「我讓妙戈跟著你回凡間去,妙戈目前是仙體,她本身陪在你母親身邊加上妙戈身上的玲瓏玉便是最好的藥引;最好的治療與解藥,為了區區一個凡人又何必用到千年精魄,令堂她又非仙魔道中人。」他略不屑地哼道。

        「這是真的嗎?師傅。」妙戈簡直是聽大天大的好消息。

        摩岩點點頭將愛徒扶起來,「師傅什麼時候騙過妳。」但天下沒白吃的午餐。看愛徒高興到心情好轉他瞥了范昭鴻一眼,又清清喉嚨:「只是有個但書。」

        他就知道沒這麼容易。「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他無聲無息將妙戈納入懷中,只要她好,他願意傾全部力量保護她。

        摩岩睨他那股保護慾,心情稍微好些。「哼,你們這些凡人老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貪心貪婪,我看多了。醜話我可是說在前頭。」

        摩岩伸手掌心向上,原本在范昭鴻手裡的玲瓏玉換到他手中,掌心一握一放,   玲瓏玉變成一對五彩玉石耳環,一只玲瓏剔透鳳形白玉手環還有一小塊五彩石。摩岩將五彩石放回一線清泉中繼續運轉,轉頭將耳環手環交給妙戈,語重心長道:「妙戈,三千年修為不易,妳在凡間是不存在的人,死後不須經地府,所以這次妳回凡間不能再以妳前世面容回去,為師會給妳人世間最平凡的皮相,妳可接受?」

        「妙戈甘之如飴。」她的師傅一向待她好,她相信他這麼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摩岩轉頭向范昭鴻交代,「這兩樣東西是妙戈元神三魄其中二魄,我留了一魄在這,若是有心人想加害她也不會讓她魂飛魄散,你想讓凡間那些貪婪讓她變成這樣那也只能錯怪妙戈錯愛,只剩一魄五百年的修為。」

        「師傅請放心,昭鴻會相當珍惜,盡我所能保護妙戈周全。」范昭鴻誓言地保證。

        「再告誡你一件事,妙戈去了凡間是沒有法力的,她只會擁有她華陀般的藥理醫術,下凡之後便是血肉之軀。她只能獨身一人跟你回去,在凡間除了你沒人認識她,沒有朋友沒有親戚,懂嗎?妙戈會在你們緣分盡的時候回來,沒有任何神仙會知道你們緣分何時盡,你們硬互相牽起的緣分自當是由你們決定。凡間除了一般人還有其他可能會出現的妖魔鬼怪,你們好自為之。」摩岩幾乎沒刁難,交代幾句他轉身就想邁步離開。「你們好自為之……鸞鳳,妳該來討論一下衣裳樣式了。」

        「喔,來了。」臨走前鸞鳳將自己頭上的鳳頭釵拔了兩支下來塞進妙戈手中。輕擁著她,在她耳邊附語:「老人家愛叨唸,其實這兩支釵是師傅交代我給妳,萬一緊急時妳可以施法,要慎用,只有兩次,對著它把願望說出來就可以。還有師父給你身上帶著的飾品是保妳不被邪孽侵襲的護身用品,千萬不能落到妖魔鬼怪手中,妳會魂飛魄散永不超生的。」語畢她乘雲加速跟在摩岩身後飛出宮殿外。

        妙戈目送兩人身影離去直到看不見,心中之喜溢於言表。

        師傅還是成全她們兩個了。

        「姐姐要保重,要……」妙妍本想說趕快回來看她,看看范昭鴻又把話吞回去。「要想妍兒……」鼻頭一酸,她抱住妙戈的柳腰,好捨不得。

        妙戈蹲下與她一般高為她拭去眼淚,「妙妍不哭,幫姐姐戴首飾好嗎。」她把雙手張開讓妙妍替她插髮簪戴耳環。

        「恩,姐姐就算是平凡人的容貌也會是最漂亮的,姐姐的氣質還有善良是最美麗的衣裳,外表皮相算什麼呢?妳是妍兒心中最美的那ㄧ個。」她一一將頭飾插入妙戈如雲般髮絲,小心翼翼為她帶上耳環,即將離別,不知何時能再見,她只能祝福她的妙戈姐姐一切順利,她相信昭鴻哥哥一定會好好保護她的。

        「妍兒,要好好跟著師傅修行照顧藥田,知道嗎?」妙妍輕落吻在妙妍額心,起身牽著范昭鴻的大手。「我們走了。」

        「嗯。」范昭鴻拉下鏡臺紅綢,給妙戈一個堅定的微笑,牽著她走進鏡臺的另一個世界。

        「姐姐保重……」妙妍在原地不停向他們背影揮手,直到兩人完全不見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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