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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章 難解之情

三章    難解之情

      奶油色母貓的翹耳抖了抖。「我聽見一個聲音。」牠悄聲道。

      擁有黑領巾的白貓瞄了牠一眼,目帶斥責。「雖然長老心情好了些。妳可別說聽見夢中貓的呼喚,要去小睡──」

      「才不是。」兩貓的位置靠近豹貓,因此小夢不敢明目張膽說悄悄話。警覺看過長老的方向,將音量壓得更低。

      「是小貓,我聽見有小貓的哭聲,不是薇朵──」

      兩貓猝地立正挺胸,提心吊膽回望豹貓投來的凜然。

      「長、長老……?」

      「還有一隻外來貓。」

      麗莎、小夢茫然望望彼此,換得相同的困惑,牠們恐懼地回看領袖,搖頭。

      「就在妳們那裡。」貓長老堅持道,不改嚴肅目光。

      此時的氣氛比不久前更為死寂,外來貓的竊聽可是大事,私藏外貓更是重罪。眾貓面露莫名的表情,一雙雙明亮的貓眼皆看向這個方向,盯得成為標的的二貓四足無措。

      不知被察覺氣味抑或哭聲的小貓,好不容易使心情平靜下來,牠也感受到會場那莫名的壓力了。清楚明白:今夜來到這裡是自己擅闖,並非前方兩隻貓姊姊的錯,牠不該害牠們平白受冤。

      眾貓發現盆栽後方有動靜,麗莎、小夢巴不得馬上脫離大夥的銳利眼神,連忙回看過來。盆景的陰影之中,首先出現兩個光點,接著一隻漆黑的小貓緩緩走出,進入貓咪們的視野裡。

      小黑貓筆直走向貓長老,但畏懼於長者的威嚴而低下頭來。

      靜默的氛圍,清楚聽得小貓的清脆音色。

      「長老對不起,但是我──有問題非得請教您!」

      麗莎不敢相信自己的貓眼所見。「黑黑?」

      看見真有外來者,貓咪們面面相覷,不禁又嗅嗅週遭氣味,相當意外沒察覺外貓闖入這件事,但這也情有可原,此地貓族來來往往,氣味太過混雜。眾貓的驚訝程度,於聽見麗莎的呼喊後更甚,不禁朝母貓喵喵叫,投射責怪目光。

      「我?不是──」麗莎百口莫辯,不禁將臉龐藏進小夢的奶油色貓毛中。

      「麗莎姊姊,對不起,我自己跟來的。」小黑貓頭垂得低低,音量小小,自責的模樣一點也不像出場時的堅定。

      小夢若有所悟。「開會前那巨大的落地聲,原來是你發出來的。」

      小黑貓低頭不語,無聲承認。

      「喂。」

      小貓仰起頭,緊張望著豹貓踏下木箱,緩步走向牠,對方步履緩慢但眼神炯炯,令牠不禁想拔腿就跑,然而,四足竟這麼僵在當場動不了。

      「黑小子,你──」

      麗莎暗叫不妙,通常長老以小子兩字稱呼貓,便表示心情不好。牠微動前肢,打算情況真如自己所猜測時,立即叼起黑黑逃離現場。

      緊張的氛圍之下,角落,卻忽地響起一個柔柔的音色。「是的,長老?」

      眾貓不約而同,代替首領齊聲反駁:「不是講妳,小紫!」

      關於小紫的故事,小貓黑黑曾聽麗莎說過幾次,腦海中算已認識這隻母貓了。原本牠的名字不叫小紫,至於原名為何已沒有貓記得,牠是一隻黑白貓,背部和上半顆頭是黑毛,嘴以下的部位,包括腹部及腳是白色,幸虧還有尾巴是白色,否則牠若在黑暗中趴著睡覺,會這麼隱身了。

      故事發生在某一天,仍是小貓的小紫不慎踩到主人家的裝潢用漆,白足便成了紫色,足足令牠驚慌失措好一段時日。事後紫漆雖隨著修毛而理掉,但這母貓的名字從此被主人改為「紫足」,牠加入貓族會議時的自我介紹,眾貓嫌紫足太拗口,便取暱稱小紫。

      也因為該事件,小紫變得相當畏縮、沉默,在眾貓之中的寡言程度是數一數二的。

      遭受同伴指責,誤聽長老發言的牠,連忙身軀一低,整隻貓趴著縮到最小,下顎緊貼地面的牠,乍看之下倒與黑黑小貓十分相似,就差那條醒目的白尾。

      「小傢伙。」長老再朝黑黑看了過來,或許受到小紫的緣故,牠的語氣已沒那麼不善。「這裡不容易抵達,你為了什麼而來?」

      豹貓顯然想了解小貓特地前來大貓會議的原因,儘管表情緩和了些,小黑貓仍遲疑半晌,又不敢直視長老,好半天才囁嚅幾個字,戰兢的模樣就像警戒的貓。

      「咪……我有煩惱……」

      豹貓打量黑黑好一陣。「看你的貓齡,該是玩耍無憂的年紀。但街貓難說……食物?」

      小貓呆愣片刻,搖頭。

      「貓同伴?」

      小貓再搖頭,小聲開口說明:「有種很奇怪的感覺,我好煩惱,但想知道……所以就跟麗莎姊姊過來──」

      麗莎回頭,後面僅是該灌木,但她回憶了遍其後方的寬大障礙,那不是一般小貓能跨越的距離。再看回黑黑,這小貓咪是有多麼大的堅持,促使牠拚命前來呢?

      「形容一下,那股感受。」

      黑黑晃了晃腦袋,試著想解釋清楚。「我一直想、一直想,吃飯、散步時都是,甚至做夢也會夢到──她。」

      貓群不約而同震了下,似乎有些詫異,小貓未注意眾貓的反應,繼續說下去。

      「好奇怪,我從來沒有那麼經常地,想著一個對象,連美味的罐頭也沒出現在心中這麼多次──」

      貓長老示意黑黑可以停口,但小貓止不住的樣子,就像嘰喳的麻雀。

      「長老知道那種感覺喵?我──」

      「夠了。」老貓將臉色一沉,總算使黑黑停嘴。「我們曉得。」

      「咪?『你們』都……?」小貓有點意外,牠以為只有閱歷豐富的長老會知曉。

      「小傢伙,」一隻橘色的公貓上前,欲代首領解說。「你難道不知,自己患了『戀愛』這毛病?」

      小黑貓渾身一抖。「我生病了?怎麼樣才能好?」

      眾貓哭笑不得。

      橘貓硬逼情緒平穩下來,再度解釋:「那是比方。戀愛呢,就是公貓對母貓、母貓對公貓的特別情感,如果牠們喜歡彼此,便進行交配,不久後會誕生牠們的小幼貓──你剛才看見了,像薇朵那樣。」

      「大哥哥好厲害……你也有『戀愛』和『喜歡』嗎?」

      「當然,這是正常貓會經歷的過程。不過你還小,居然那麼快就有了.......對象母貓不會剛好是住在公園,有虎斑尾巴的那隻吧?」

      「不是。」小貓搖頭。

      橘貓心安不少,卻有另一隻黑白貓跳出來,搶著說話。「喂,你說的難道是彩虹?」

      橘貓肯定地喵喵叫,但停頓片刻,理解對方的意思了。霎時,兩公貓針鋒相對,充斥敵視的兇狠目光。

      被夾在中間的小黑貓,恐懼地看著雙貓,牠茫然,十分不懂。

      「喵!」「喵!」

      兩貓大打出腳,遠比方才的地盤爭吵戰更激烈。

      「長老,我先帶黑黑離開。」

      黑黑耳邊剛接收麗莎的話語,下一秒便被叼起來,在半空中晃啊晃的。

      白貓叼著小黑貓,迅速沿著牆離開會議現場。

      渾身無力的黑黑,僅聽見麗莎含糊不清的簡短話語。

      「小貓不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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