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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3)

      所以我在該怎麼辦?我不知所措地站在漆黑的房間內,隱約聞到相當不舒服的發霉味,四周伸手不見五指。我想,我還是先把燈打開好了。伸出手來摸索,沿著牆壁找到一個應該是開關的地方,按了下去。房間因為天花板中央的一盞昏暗小燈而稍稍明亮起來,但還是沒辦法看清楚室內的東西,只勉強瞧見有幾支掃把和畚箕,還有一些清潔用品,如果沒猜錯的話,這裡應該是打掃的歐巴桑放置掃具的地方。

      「有沒有人啊?聽到快開開門啊!」我用力搥著木門,每隔幾下就將耳朵貼在門上,聆聽外面的動靜,但是好幾次下來,似乎證實根本不會有人發現我在這裡,我徹底死心了。

      沒帶手錶,沒帶手機,我無法與外界聯繫,連現在是幾點、過了多久我都不知道。絕望和難過找上我,腦海裡閃過所有負面的想法:我會怎麼慘死在這間小屋內,是窒息而死?或是餓死、渴死,身體腐爛到長蛆才有人發現,隔天報紙頭條的驚悚標題等諸如此類雜七雜八的,沒一個漏掉,不吉利!不要這麼想!雖然希望很渺茫,但我還是有得救的機會!我甩甩頭,試著忘掉那些不愉快的念頭。

      站著站到累了,就抱膝靠在牆邊坐下,腿痠了再站起來,反反覆覆了好幾次。四周相當安靜,聽不見學校的鐘聲,只有我逐漸急促的呼吸聲。空氣愈來愈稀薄,我的頭也愈來愈昏,怎麼辦?我該不會真的死在這吧?那些可怕的想法又一一浮現,怎麼甩也甩不開。

      一陣腳步聲傳來,我猶如身置汪洋大海中抓到一根浮木似的,整個人的精神都提振起來。有人來了,那就代表我可以得救!

      「搞什麼呀?這些死囝仔又把它鎖起來,又要開一次,真是麻煩!」一個低沉沙啞的女聲從木門後頭隱隱約約傳來。我想開口向她求救,卻發現自己早已全身無力,喉嚨也乾得快要裂開。

      木門被用力推開,一個梳著包頭的中年婦人走了進來,落日的夕陽跟在她的身後,已適應黑暗的我頓時睜不開雙眼。

      「哎唷喂呀!小妹妹,你待在這衝啥?」婦人擰著眉心,伸出兩隻粗壯的手臂,將我從地上扶了起來。

      喉嚨乾得實在沒辦法跟她說聲聲謝謝,只能滿懷感激地朝她點點頭,然後用盡自己最後的力氣抬起腿來,離開那棟掃具小屋。

      能重見天日的感覺真好!抱著簡直快要痛哭流涕的心情,往教室的方向跑。這些可惡的傢伙,等我回去就知道了!吞了一口口水,我氣憤地在心理罵道。

      我的書包和袋子被拿到教室外面來,而道哥就站在一旁,詫異地看著我跑過來。

      「同學,你是上哪去了?怎麼後半堂課都沒來?」他雙手抱胸,目光嚴峻地看著我。

      我很快地揹起書包,並從袋子裡拿出水瓶,往嘴巴裡灌了一大口水。對上老師的眼神,不知道為什麼,我說不出原因,「沒......沒有啦老師,我只是不小心在中庭睡著了,就……就這樣,老師再見。」隨意謅了個謊帶過去,我趕緊轉過身,盡可能快速地消失在老師的視線內。

      奇怪?我為什麼不敢說?走出校門口,我不斷埋怨自己,怎麼不大聲跟老師解釋說我被那群機機歪歪的同學給關了起來?到底在想什麼啦!現在也只有老師可以幫了耶!居然還什麼都不敢說?!

我氣那些莫名其妙的同學,也氣我自己怎麼這麼笨!

      出了校門之後,我往右轉,是一條小吃街,琳瑯滿目的攤販弄得我眼花撩亂,迎面而來的香氣讓我的肚子不禁咕咕叫。摸一摸錢包,空空如也,因為最心愛的畫筆被碾斷了,害我又花了大筆錢去買了一支一模一樣的回來,搞得這個月的零用錢所剩無幾。

      站在蔥油餅攤前,還在猶豫到底該不該買一片來祭祀五臟廟時,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什麼?!阿華田把她關進"鬼屋"?有沒有搞錯?他瘋了嗎?」細細尖尖的,很明顯就是梅子,我回過頭來,她和小蒲就站在離我大約兩個攤子遠的香腸攤前,梅子瞪圓了杏眼,一臉不敢置信地看著小蒲。

      「你那麼大驚小怪幹嘛?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阿華田,那傢伙做事都不用大腦的,衝得得要命,又固執得不得了,怎麼勸都勸不聽,我哪說得動他!」小蒲莫可奈何地安撫梅子的驚訝,接過一串香腸,就和梅子往隔壁的小巷子走去。

      基於好奇心,或是微小的報復心,我追了上去。

      「可是她才來學校第一天耶,你們要下馬威也下得太狠了吧?這樣會讓別人心中留下陰影的。」梅子嘆了一口氣,又繼續說。

      「那這就不是我能管的地方啦!」小蒲迅速地把手中的香腸解決掉,無所謂地回答。

      本來聽到這裡時,我就想上前向她們理論,但是她們轉過一個彎,沒走幾步就忽然停了下來,逼得我只好停在轉角處。

      有兩個穿著高中制服的學姐怒氣沖沖地走了過來,梅子和小蒲看見她們,微微地往後退了幾步,「唷!我還以為是誰,原來是這個死狐狸精。」其中一個染紅頭髮,臉上搽了濃妝的學姐輕蔑地瞥了小蒲和梅子一眼,相當不客氣地說。很明顯就是來堵她們兩個。

      「學姐好。」小蒲和梅子臉上閃過一絲畏懼,然後恭敬地向學姐打聲招呼。

      「別跟她們廢話了,事情處理完我還得去離子燙。」另一個有著俏麗捲髮的學姐瞄了紅頭髮學姐一眼,冷冷地說。

      紅頭髮學姐點個頭,然後往前站了一步,「我早就警告過你了,離我男朋友遠一點,少在那邊做些見不得人的事,但是你好像聽不懂嘛!」學姐咄咄逼人的態度讓我覺得渾身不舒服,我看小蒲她們的臉色也很不好看。

      小蒲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開口,「學姐,這不是我的問題,是學長一直來糾纏我的。」她渾身顫抖,看起來很害怕。

      學姐聽見她的解釋不但沒有停止,態度反而更加惡劣,「那你的意思是,這是我的錯?」

      一接觸到學姐銳利的眼光,小蒲立即低下頭來,死命地搖搖頭。天哪!南部人對這種霸凌都……這樣處理嗎?

      「那,是我男朋友的錯?」學姐還是不死心,繼續問。

      聽見這個答案,小蒲躊躇了一下,才點點頭。

      啪!一個清脆響亮的巴掌聲入耳,「賤貨!」賞了一巴掌還不夠,學姐又朝她啐了一口。我瞠目結舌地看著眼前這幕超級不合理的情境,現在……是在上演哪一齣呀?

      梅子趕緊抓住小蒲的手,察看小蒲有沒有怎麼樣,那一瞬間,我看見小蒲哭了。

      然後不知道怎麼搞的,我竟然站出來了!「唷唷唷!原來這就是所謂的霸凌事件呀!沒看過還真的不知道它有多麼精采咧!」我的腳不由自主地踏了出去,話也在毫無經過大腦思考的情況下說出。

      學姐見著我,五官皺得全都擠在一起了,「你又是誰?」她瞇起眼來,打量我這個半途殺出來的程咬金。

      「我昰她們的同學。」我看見梅子一臉訝異,震驚到嘴巴都合不攏了。

      「我勸你,還是別多管閒事,假如你五秒之內消失在我視線內,我或許還可以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計較。」短髮學姐傲慢地替紅頭髮學姐開口,一點也不把我放在眼裡。

      我挑著眉,輕輕地笑了一聲,「抱歉,辦不到。」目光迎上學姐,我不惶多讓地瞪了回去。

      「警告你,識相點,注意你的態度,小心我撂人來。」

         哼!終於搬出殺手鐧了是吧?正當我思考該怎麼應付接下來的情況時,有人輕扯我的衣角,回過頭來,小蒲相當慌張地跟我搖搖頭,但我只回覆她一個"包在我身上"的笑容。「喔?妳這是在威脅我嗎?」我端出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我有沒有說過我爸是這地帶的角頭老大?」當我話一出口,看見她們兩個自覺不妙的表情,我就知道我贏定了,「只要我一通電話,他馬上就會派人過來的。」我拿出手機,上前一步,口氣刻意狂妄,「到時候我們就來比比看,是你叫的人多?還是我爸召的小弟多?」

      她們兩個互望對方一眼,接著紅頭髮的學姐只撂下一句:「就不要給我堵到你!」然後就和短髮學姐夾著尾巴逃走了。

      我扁扁嘴,真是無趣!才說沒兩句就落跑了,一點挑戰性也沒有!

      「你……你怎麼……?」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然後梅子說。

      我轉過頭來,一句話都不說,只是一語不發地凝視著仍舊眼眶泛紅的小蒲。

      「你為什麼敢跳出來?」小蒲抬起頭來,幽幽地開口。

      「就算真的是我們理虧,氣勢也要贏別人,更何況明明就是她們不講理!」我看著她,理所當然地回答。

      「你為什麼要幫我們?」現在又換成梅子問。

      我看著她們,緩緩說出一個連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答案,「我覺得我還沒有垃圾到對自己的同班同學見死不救。」語畢,我轉身離開。

      「等一下,你爸……你爸真的是角頭老大喔?」不知道是她們兩個之中的哪一個問了我一個還滿白癡的問題。

      「搞笑喔!那當然是掰的啊!」頭也不回,嘴角輕輕上揚,我說。

      ※    總得主動踏出一步,才有機會改變對自己不利的情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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