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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冬季(1)

      一疊疊紙箱陸續搬下車,我瞪大著雙眼看著搬家公司的工人揮灑著汗水,將我們家的所有家當搬進屋裡,頭頂的太陽,除了熱之外,還有難受的悶。  

      「我可以不要待在這嗎?」轉頭,我不耐煩地問。  

      「你可以在這附近走走我沒意見,只要在我看得到的範圍就好,還有,注意你的態度。」爸頭也不抬地回答我,目光停留在報紙的體育頭版上,碎碎念之餘還不忘帶幾句髒話。  

      「阿薰,不要跑太遠啊!」奶奶和藹的笑著,帶著略微沙啞的嗓音叮囑。

      我向奶奶點點頭,轉身往前頭的大馬路走去。

      什麼被駐派到大陸去,為了方便有人照顧我,只好搬回奶奶家住,聽他在講!分明   就是想升官,還拿這種爛理由來騙我。前幾次去大陸出差回來就變得怪怪的,八成包了個二奶,順搭升遷風,想來個一舉兩得,他還真是聰明。  

      我嘆了一口氣,現在好了,搬來這個人生地不熟的鬼地方,幸好奶奶沒住在什麼鳥不生蛋的鄉下荒島,不然我真的會先瘋掉。   號稱僅次於台北的南部第一大都市,原來也不過如此。跟台北一樣有著髒亂的街頭,無數的流浪動物,還有礙眼的違規停車。

      踱步到巷口,這似乎是我爸的極限,意謂著我只能站在這裡看著車水馬龍的大街,繼續發呆。

      憑什麼要我丟下台北的一切?我在台北交的朋友、我所熟悉的人事物,我從小到大生活的地方,我都得放棄,被逼著來到這裡,逼著要在最短的時間內適應我不知道的一切!我內心不斷抗議著,眼淚激動地滑落臉龐,滴在燙得快冒出煙來的骯髒柏油路上,瞪著說藍不藍的天空,我輕輕靠在店家旁的一棵大樹的樹幹上。

      他哪裡有給我什麼選擇?一個是要我放棄在台北的美術班,搬到烏來去跟二姑姑住,一個是轉到高雄的美術班,並且交給住在高雄的奶奶照顧,我能怎麼選擇?

      不管搬到哪,我都一樣失去我的朋友、我的同學,但是我最不想放棄的,還是畫畫,所以對我而言,最好的選擇是跟奶奶住,那隻老狐狸早就算到這一點了,早就預料我不願意放棄畫畫。那我該說什麼?是該佩服我有個如此會算計的老爸,還是感嘆自己注定這樣的命運?

      眼淚流乾了,回頭望進巷弄,深藍色的卡車上面還有好幾疊紙箱,老爸依然拿著報紙,嘴巴一開一闔地不知道又在念些什麼;奶奶似乎是進到家裡去準備午飯了,沒看見她的身影。

      正想趁機會溜到別的地方看看時,我的目光被迎面而來的人給吸引住了,那是四台腳踏車,五個看起來跟我年紀差不多的學生,三男兩女。

      「梅子啊,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要去學腳踏車啊?不然我們每次出來,你都是大麥載。」

      四台腳踏車兩個兩個並排,其中一個騎著淺黃色腳踏車的綁馬尾女孩子開口。

      很明顯地,她問的是在她身旁這台黑色腳踏車上被人載著的短髮女孩。

      「小蒲,我家離學校只有三百公尺耶!走路上學只要五分鐘,又不用騎什麼腳踏車,而且只有大麥的腳踏車有火箭筒,不然你叫阿華田也裝一個。」女孩子蹙著眉頭,跟綁馬尾的女孩解釋。

      「裝火箭筒幹嘛?我又不會載人。」前頭騎著深綠色腳踏車的男孩回頭抗議。

      「好了,別吵了,每次出來都說這個,你們不煩我都煩了。」騎在最前面的靛青色腳踏車上的男孩子出聲制止,才結束這場紛爭。

      從頭到尾,載人的戴眼鏡男孩都沒有開口,表情有種讓人難以親近的冷漠。

      他們一行人騎過我的面前,在離我不到五公尺的一家飲料店停了下來,五人下了車,站在店前七嘴八舌地討論著要喝什麼飲料。

      我的視線一直落在他們身上,或許是我的動作太過顯眼,他們之中似乎有人發現我存在。

      「為什麼那個女生一直看著我們?她好像不是這附近的人耶,我們把這裡混這麼熟了,但是沒看過她。」綁馬尾的女孩子撇頭看著我,滿臉疑惑。

      「搞不好是外地來的,看我帥才一直盯著我們。」深綠色腳踏車的男孩自豪地說著。

      「最好是。」靛藍色腳特車的男孩毫不留情面地吐槽回去,他們幾個笑成一團。但是心情頗糟的我此刻沒辦法像他們一樣嘻嘻哈哈的。

      「我想......應該是從台北來的那個,之前不是就有聽說過?」唯一沒有笑的,就是那個令人難以親近的戴眼鏡男孩,他站在騎樓外,所以有看見我們家前停的深藍色大卡車。

      瞬間,氣氛跌宕到谷底,空氣凝結了起來。我看見他們的表情都揪在一起,臉色很難看地瞪著我。

      「原來她就是琴姐說的那個。」深綠色腳踏車的男孩口氣不屑地說。

然後他跨出腳步往我這裡走過來。現在是怎麼一回事?感覺上我似乎有點不受歡迎的樣子。

      「阿華田喔,我知道你還在生氣從台北轉來的那個女生,但你不能這樣啦!」短頭髮的女孩子拉住黑色腳踏車男孩衣角。

      「梅子,妳忘了那群人上次才欺負妳和小蒲嗎?」深綠色腳踏車的男孩不理會短髮女孩的勸告,「台北人都是一個樣子。」

      等等,這是什麼鬼話?什麼叫台北人都是一個樣子?我昰又哪副死樣子礙到他們了?

      「小蒲,等等!妳怎麼也跟了過去?還有你,你們知不知道你們在幹嘛啦?」短髮女孩見綁馬尾女孩和靛青色腳踏車男孩跟在深綠色腳踏車男孩的背後,她焦急地喊。

      「原來台北人都長這個樣子,也不過就這樣嘛!看他們驕傲成那付德性。」深綠腳踏車男孩無視於短髮女孩的呼喚,來到我面前,一臉鄙夷地看著我。

      聽見這句話,我整個火氣都上來了,「欸!你這是什麼態度?就算我是台北人又怎麼樣?怎麼能用這種口氣跟別人說話?一點家教都沒有。」我上前一步,態度毫不退縮。早就聽說有些南部人很討厭北部人,今天總算見識到了。

      「我看台北人也很敗家,這包包很貴吧?嘖!也不過跟我差不多大的樣子,還敢用這麼奢侈的東西。」綁馬尾女孩也不遑多讓,指著我的包包,開始嘴賤地評論起來。

      我咬著唇看著眼前這些瞬間變成流氓太妹似的學生,緊緊抓著我的包包。

      包包貴干我什麼事?這我老爸心甘情願幫我買的,我又沒逼他。這裡頭放著我最心愛的畫筆,為了怕搬家的時候被刮傷,我還特地放在包包裡隨身攜帶。

      「阿華田、小蒲,少說一點,不然她還以為我們南部人跟他們北部人一樣無禮。」靛藍色腳踏車男孩上下打量著我,有種渾身不舒服的感覺。

      「夠了,飲料好了,我們走吧!」冷漠的男孩子提著五杯飲料走過來,「反正很快就會再碰面了。」他的話另有所指。

      站在我面前的三個人紛紛睨了我一眼,跟著冷漠的男孩子走回停放腳踏車處。

      我怎麼可能就這樣讓他們走?!這群囂張又沒教養的學生當然要為他們的行為負責!

      我追了上去,拉開拉鍊,從皮包裡面拿出我新買的相機,畫數很高,拍得很清楚,看樣子他們應該是附近的人,把他們的照片寄到學校,我看他們還敢不敢這麼無禮!

      我追了出去,站在騎樓外,拿起手機來準備拍下他們幾個的臉,但是深綠色腳特車的男孩子隨即騎著腳踏車衝了過來,肩膀明顯故意地朝我一撞。

      受到外力撞擊,我摔在滾燙的柏油路上,肩上的包包掉落在地上,裡頭的東西散了出來,當然也包含我那支最寶貝的畫筆。

      我坐起身來,顧不得手臂和腿上的擦傷微微滲出血絲,盡可能地用手抓住我散落出來的東西,然後我發現兩點鐘的方向,我最心愛的畫筆就躺在那邊,上面沾了不少的灰塵和碎石。

      我努力地伸長手,試著去構到它,接著,我聽見腳踏車齒輪轉動的聲音,一輛靛藍色的腳踏車駛過我的面前,駛過畫筆,外來的力量讓我最心愛、最捨不得用的畫筆就這樣硬生生地斷成兩截。

      驚訝地抬起頭來,正好捕捉到靛藍色腳那車的主人回頭對我咧嘴一笑,那不是友善的微笑,而是幸災樂禍的嘲笑。

      「靠!」我終於忍不住啐了一口。

      ※    通常難忘的人事物,都會有一個難忘的開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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