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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 連續消失

喜歡黃金嗎?

這是一個很容易回答的問題。

在這個世界上,有著許多不同種類的珍寶,珍珠、鑽石、瑪瑙……

但是歷史最悠久,最直截了當的珍寶,就非黃金莫屬了。

從有人類以來,在認識到其它珍寶的價值之前,就已經知道了這種金屬的珍貴之處。黃金萬兩、日進斗金、金玉滿堂,都是人們對於這種貴重金屬所下的最好註腳。

在化學的領域中,黃金也是非常奇特的一種元素,它的延展性極佳,可以拉成金絲,打成金箔,而且黃金的化學屬性極為穩定,幾乎很難氧化。

所以,你也許會聽人說:「鐵生鏽了」、「銀子發黑了」、「銅變綠了」……但是,你卻不會聽見人說「金子變質了」。

黃金,化學名稱為   Au,原子序七九,一個化學單位「莫耳」是一百九十六‧九六七公克。

這只是科學上的代號。

但是在人世之間,「黃金」這個名詞的象徵意義就沒這麼簡單了,除了象徵錢財之外,黃金象徵的,也可以是許許多多不同的東西。

美色、醇酒、火氣。

貪婪、慾望、怨仇。

殺戮、殘害、構陷。

只要是你想得到的東西,都很可能和黃金有關。

連現代許多國家的金融經濟體系,都和黃金脫不了關係。因為一個國家的貨幣金融,必需要有同等值的黃金為抵押,才有可能讓人承認這個貨幣單位。

所以,如果你說,人類這上萬年來的文明,是構築在黃金之上的,倒也不是什麼讓人無法接受的事。

基本上,黃金就是一切,沒有了黃金,這個世界也許就沒有任何運轉的必要了。

至少對成水根來說,真的是這樣的。

你也許從來沒有聽說過成水根這個名字。

因為他根本很少用,也可能是因為沒有幾個人知道他的本名。

大家知道的,是一個隱身在國際幾個最大金礦所屬集團背後的神秘人物。

通常,大家稱呼他為「金幣輝皇」。

只要是在國際貨幣市場上略有涉獵的人,都知道這個名字,也知道這個世界上的黃金,只要是已經被開採出來的,就有百分八十和他有關。

也許你無法在金融單位的資訊上找出來這個人的蹤影,也無從發現他的影響力在哪裡。但是大家卻都知道,只要「金幣輝皇」願意,整個地球的金融市場就可以在十分鐘內天翻地覆。

還好這個人的行事一直極為低調,不只從來不曾在公開場合露面,連發號施令時也很少親自下令。

「金幣輝皇」成水根當然很有錢,事實上,他擁有的黃金數量,幾乎是世上所有人擁有總量的總和。

但是有件事卻很少人知道,事實上,成水根並不喜歡錢,也不喜歡財富,對於他的事業王國中擁有的地產、金錢、債券他一概漠不關心。

據說,成水根有一條毛巾已經用了十六年,上頭像是世界奇蹟似地有著好幾處縫補痕跡。平時他吃得也少,稀飯、鹹菜唏哩呼嚕下肚便是一餐,一天兩頓,一般中學生的一頓午飯錢,大約可以讓他吃上十天。

熟知他個性的人,對於這項匪夷所思,卻千真萬確的事實總是疑惑不已,先別提他是個這樣驚人的富豪,便是一般街上的貧戶,也不會像成水根過得這樣清苦。

成水根不愛錢,但是他卻像是瘋狂了似地愛著黃金。

記住,他愛的是黃金,而不是錢!

根據幾個知道他發跡經過的人指出,成水根從年輕時代開始,便對黃金這種東西有著超乎常人的感應能力。據說,在他兩歲的時候,別的娃娃還在地上撒尿和泥,他便已經能夠在舊貨攤上掰下一顆顆不起眼的破銅爛鐵,等到他將外殼磨掉之後,才知道那些都是鑲在財主大戶器皿上的純質黃金。

年紀大了點之後,成水根的能力益發地高明起來。他常常獨自一個人跑到幾十里外的窮山惡水裡,拿個銅盤整天泡在溪水裡撈石頭,神神秘秘地撈了好幾天,便帶著鼓鼓的幾個小袋子上省城去。這樣去了沒幾次,就再也沒見他回村子裡了。

後來,有村裡的長輩上了省城,這才打聽到城裡最大的金鋪出現了一個小毛頭師傅,認金子,找金礦的本事似神似鬼。那個長輩壯著膽子過去一認,才知道那個不世出的金子師傅居然便是村裡的小鬼頭成水根!

那一年,他才八歲。

成水根這種對黃金特別熟悉的天賦,當然為他帶來了驚人的可觀財富。在他所有的特異能力之中,最驚人的是他認出金礦所在的本事。一般的淘金者、採礦公司要找出金礦,依循的當然是那些地理學、地質學的原理,但是這樣尋找的話,除了要花費大規模的人力物力之外,準確度還是會有誤差,往往砸了大把的金錢人力下去,最後卻連金子的蹤影也看不見。

而那些較容易找到,而且礦藏蘊含豐富的大型礦脈,卻很容易引起你爭我奪的混戰,有時還會引發極為慘烈的死亡事件。

但是這些隱憂對成水根來說,卻一點也不成問題。在他獨特的能力幫助之下,他總是能夠在沒有人注意的地點找到豐富的黃金礦脈,因此,打從二十三歲那年開始,他便已經是個不世出的大富豪了。

然而這一切對他來說,並沒有很大的意義。

不要忘記前面說過的,成水根不愛錢財,他愛的是「黃金」。

沒有錯,不附帶任何價值,也沒有任何意義,只是愛這種原子序七九,在正常的環境下可以千年不變的獨特金屬。

不是說他過的是極度節儉的生活嗎?吃的是鹹菜稀飯,一條毛巾用了十多年?

也許是,也許不是。因為他吃的飯菜也許極度貧乏,但是裝著這些鹹菜稀飯的,卻是純金打造的飯碗、筷子。

那條用了十多年的毛巾,也許真的用了這麼長的時間,但是掛毛巾的架子,卻是一座重達六百公斤,以九成九九九純金鑄成的黃金毛巾架。

黃金之王成水根對黃金癡迷的程度,是你我極度難以想像的。

而他對純質黃金的迷戀,也絕對超過任何人對任何事物的沉醉。

傳說中,成水根在亞洲某個小國有棟宮殿,這棟建築的地點、大小、形貌全部呈現完美的未知,但是只要是對這棟「宮殿」略知一二的人,都會告訴你這樣的一個描述。

世界上最昂貴的個人豪宅,應該是美國電腦大亨比爾‧蓋茲位於西雅圖湖畔的巨宅。

但是比起那些世襲的巨富豪賈,電腦大亨的豪宅也許只是一棟「可愛的小屋」。

事實上,據說世界首富汶萊蘇丹曾經受邀訪問過比爾‧蓋茲的豪宅,看了一圈之後,卻對電腦大亨說出令人氣結的話。

「很好的房子,比爾,」汶萊蘇丹這樣親切地笑道。「小巧精緻,令人回味。」

世界第一級的首富汶萊蘇丹,他的宮殿光是房間就有三千個,但是據說有一回,汶萊蘇丹應邀到成水根的「宮殿」一遊,卻只是在大門口望了一眼,便鐵青著臉怒氣沖沖地離去,從此再也不曾向人提起這件事。

因為成水根的巨宅是一棟不折不扣的黃金宮殿,所有的建材、結構,只要是能用得上黃金的部位,就全數是成色極佳的黃金。

當然在建構上,並不能夠讓所有的組件都是純金打造,但只要是在結構允許的範圍,這棟豪宅用上的便是純度最高的黃金。

連宅內所有的器皿、裝飾,甚至是掛畫、藝術品,都是黃金打造。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連宅外的花園、樹林,也都是精心打造,栩栩如生的金製植物。

這樣的環境,只要是神經正常的人都無法待久一點的時間,但是成水根卻是自得其樂。從三十年前開始,大部分時間,他總是待在這棟黃金豪宅之中。

基本上,成水根就是如此一個傳奇性的人物。

近年來,他已經極少親自涉足名下的企業,事實上,除了幾個最親信的屬下見過他幾次面之外,這些年來已經很少有人見過他的面。

唯一比較可能見到他的場合,便是採礦集團尋找到新黃金礦脈的時候。

隨著科技文明的進步,結合超級電腦的磁波、音波探勘技術已經比過去進步了不知多少,因此成水根已經不用親自出馬去尋找礦脈,但是因為天賦的傳奇能力,每一次只要集團找到了新的大型礦脈,總也會讓這個大老闆先去看看。

事情發生的那一天,便是成水根集團在南美洲某小國發現巨大金礦礦脈的探勘計畫上。

那片礦脈位於小國的一處荒山之中,確認礦脈蘊藏極豐富的黃金之後,集團中便展開了龐大的收購計畫,也和該國政府簽訂了天文數字的合約,金額之大,足以負擔這個國家十年的稅收。

但是根據公司高層的估算,這筆生意的利潤更要比合約的金額大上二十倍。

初步的工程完成後,成水根集團在礦山四周挖了幾條短隧道,供工程隊收集岩石樣本。有關的工程開始了沒幾天,工地的工程師們便在南美洲的蔚藍天空下,看見那部黃金外殼打造的直昇機。

大老闆來了!

工地上的所有人,像是迎接天神一般,以一種迷離的崇敬心情看著那架映著陽光,發出灼亮金光的直昇機緩緩下降……

然後,從直昇機裡先走出來一群挺胸突肚的黑衣巨漢,最後從機上俐落跳下來的,卻是一個精瘦的矮小老人。

老人的外型並不起眼,是那種你在馬路上可以見到無數次的尋常老人。

但是他的眼睛略一顧盼,卻從眼神深處泛出一種奇異的光芒。

那種光芒,讓為數極多的在場工人、工程師們不禁心神一懍,直覺地感到「啊!他看見我了!」的奇異感受。

「金幣輝皇」成水根的眼神之中,其實並沒有將這些工人、工程師看在眼裡。倒不是因為他對這些屬下有什麼看不起的地方,而是一到了金礦蘊藏豐富的所在,成水根的眼中便只見著了一片淡淡的藍光。

這一片藍光,便是他生命中賴以成就黃金王朝企業的秘密。

因為某些不知名的因素,每當成水根看見光度深淺不一藍光的時候,便知道在藍光的底下蘊藏著黃金的礦脈。從他年輕的時候開始,累積了幾年經驗之後,他甚至能夠只看看藍光的色度,便可以知道黃金礦脈真正的蘊藏量。

剛剛還在直昇機上的時候,成水根只看了看這片礦脈,便知道這是一座近年來已經很少見的大型黃金礦山,只要開採得宜,便可以得到更多的黃金。

而自己擁有的黃金數量,當然又要增加許多。

彷彿是見著了親人一般,成水根蒼老的眼眶有些潤溼,他排開眾人,頭也不回地向其中一處礦洞快步而行,身後的保鑣們也連忙跟了上去。

老人小小的身影沒入礦洞的時候,一個集團的高層主管大聲呼喝,便將一群好奇圍攏過來的工程師們趕了開去。

這時候,連保鑣們也已經進入了礦洞。

一切似乎正常得很。

高層主管在成水根抵達之前,便已經將這幾個試採的礦洞仔細勘查一遍,這些礦洞都是按照他的指示挖出來的,深度、寬度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這幾個礦洞都不深,最深的也不過三十公尺左右,高層主管看了看腕錶,又想了想老人走路的速度,他甚至還能約略估算出老人什麼時候會走到礦洞的盡頭。

老人走進去的礦洞,在到達盡頭前會有一個小小轉彎,而在整個礦洞中,高層主管也安排了極為明亮的照明設備。

一切真的極度的正常。

也因為如此,當成水根的保鑣們在礦洞中發出一致的絕望叫聲時候,才讓眾人驚惶得無以復加。

城市的月夜,一輪皎白的上弦,像是鮮明的指甲一般,映在深邃而藍的夜空之上。

夜色美,人也容易陶醉。

城市的公園裡,年輕的上班族丁其鋒擁著女友,兩人坐在陰暗角落的鐵躺椅上,靠得極近極近。

近到女友的呼吸,像是最讓人迷醉的熱風一般,吹拂在他的耳朵裡。

丁其鋒不曉得在女孩的耳際輕輕地說了聲什麼,讓她「咯」的一聲笑了出來,跟著她的聲音又開始糢糊,彷彿被什麼東西堵住……

月色真美,浪漫旖旎的氣氛更美。

輕輕地,丁其鋒大著膽子,把手伸進了女孩的胸衣裡,女孩嚶嚀了一聲,想要拒絕,卻渾身酸軟,只能整個臉上潮紅似火。

「只一下下……」丁其鋒喃喃地說道。「只一下下,我不會亂來的……」

便在此時,「砰」的一聲轟然巨響,原先陰暗的公園角落此時發出可怕的轟然聲音,各種巨大的噪音此起彼落,還夾雜著灼亮的閃光。

一切發生得實在太快,只在電光火石之間,丁其鋒和女友本來在躺椅上已經幾乎要躺下了,此時卻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兩個人像是泥塑木雕一般地定住,臉上驚惶,嘴巴張得老大。

更糟的是,女孩的胸口衣裳依然半敞,而丁其鋒那隻「我不會亂來」的不規矩手臂仍然插在胸衣裡面。

一開始,首先衝進來的是一部鮮紅的保時捷九一一跑車,這部車跌跌撞撞地,以高速衝破公園旁的樹牆,發出撞擊的火花,「砰」的一聲從丁其鋒兩人的右側衝進公園。

因為速度太快,因此這部名貴跑車先是在草地上打了個急旋,然後一個收勢不及,便重重地頭上腳下,翻倒在空地之上。

然後,有個人猛力一跩,跩開了跑車的車門,千辛萬苦地爬了出來。

就在這個時刻,從丁其鋒兩人的左側,這時又是鬼哭神號地轟然巨響,又是一樣的擦撞亮光,一樣的高速衝撞,衝進來另一輛BMW跑車。

只是這跑車卻沒料到前方會仰天躺著一部保時捷,車上駕駛雖然猛踩了剎車,但是因為BMW的來速太快,剎車根本於事無補。

於是,像是電影中的慢動作一般,BMW靜靜地滑向前去,便重重地「轟」一聲,撞上了保時捷的車腰。

在夜色中,兩部名車的撞擊毋寧是非常壯觀的好看景象,聲音清晰、火花四濺,如果不是因為剛剛嚇得太厲害,光是這一幕場面,就不會比成龍的警匪片遜色。

只見那部BMW車頭全毀,但是車子裡卻像是變魔術一般,車門紛紛打開,跳出來四五個頭昏腦脹的黑衣大漢。

這時候,從跑車裡爬出來的那人已經沒命地拔腿狂奔。那些黑衣大漢雖然在強烈撞擊下腳步踉蹌,但這些人卻是狠惡強悍的角色,一看見那人飛奔而去,紛紛大叫大喊。

「媽的!別讓他跑了!」

「混蛋!你別跑!」

大叫大喊聲中,他們的腳下也絕不含糊,搖搖晃晃地尾隨追去,連開車的人也跟著大步狂追過去。

兩部撞個稀爛的名車此時在公園的夜色下冒著煙,兩部車中的人此時全部逃光。

一切,又恢復陰暗和沉寂。

只留下了楞楞傻傻呆在一旁的丁其鋒二人,姿勢沒變,嘴巴微張,女孩依然胸口半裸,而丁其鋒的手仍然忠實地握住她的乳房。

狂奔,逃命。

是這一個剎那間,彼德‧葉的腦海中唯一能夠想起來的事情。

他在月色下沒命地狂奔,只因為他知道,如果讓後面那群兇神惡煞追到,肯定就要送上自己一條小命。

剛剛在公園裡那場飛車追逐,要不是陰錯陽差自己的保時捷翻了車,又讓那些赤龍幫的打手們撞個正著,這會兒自己可能已經被砍死當場了吧?

可是,這種事是不應該發生在他身上的,這種事可以發生在世界上每一個人身上,但就是不能發生在他||城市最大木材進口集團:葉氏木業的小開身上。

說來說去,也許就是這種「不可能發生在我身上」的念頭害了他吧?要不一個身家資產高達十億美金的企業第二代,又怎會因為小小的幾百萬賭債弄得幾乎小命不保?

狂奔的步伐中,眼前的景物不斷地倒退,彼德‧葉的胸口因為奔跑過速而疼痛不已,但是腦海中卻像是走馬燈一樣閃爍出多幅不同的畫面。

說穿了,還是一個「賭」字害人。

不久前,彼德‧葉經人介紹,常常參與一個賭資極高的賭局。這個賭局的參與者大多是豪商巨賈,有的人更是城市中橫跨黑白兩道的大亨,而開設這個賭局的,正是城市中勢力最大的黑幫:赤龍幫。

因為彼德‧葉的身分特殊,那些豪商巨賈也就毫不猶疑地和他賭得極為痛快。要說這樣的賭局有什麼古怪,那倒是沒有的,因為赤龍幫一向很重視這種賭場的規矩,在賭局內絕不出千,只任由賭客們用盡世上所有的賭法賭得痛快。

一開始,彼德‧葉的手氣還算不錯,著實也贏過幾場大局,但是過了沒多久,他的運氣逐漸變差,到得後來,把自己的賭資輸光了不說,還欠了赤龍幫一大筆錢。

說是一大筆錢,赤龍幫倒是沒有難為他,因為彼德‧葉家裡的資產的確極為雄厚,即使是輸到上億,還是找得到正主還錢。

但是錯就錯在彼德‧葉連這筆賭債也不想還。除了閉門不見之外,他還自作聰明地設了個局,讓警方據報抄了赤龍幫的賭場,但是過程中卻出了差錯,讓赤龍幫的人知道了居中搞鬼的便是這位葉大少爺。

如果事情發展到這樣,倒還不致於無可收拾,後來彼德‧葉又動用了不少關係,找了有力人士居中和解,赤龍幫雖然依舊憤憤不平,卻已經有了軟化的意思。

但是就如同前面所說的,事情千錯萬錯,就錯在彼德‧葉那種「事情不可能發生在我身上」的公子哥兒心態,一看事情有了轉圜,他居然放了所有人鴿子,並沒有出現在那場和解酒席的場合。赤龍幫老大的兒子也是個年輕氣盛的少年,一氣之下,便帶了幾個手下前去堵彼德‧葉,幾個人在街頭相遇,一言不發便扭打了起來。

然後,在一個匪夷所思的情況之下,彼德‧葉居然失手將赤龍幫老大的兒子推進車潮洶湧的街頭,也是那少年合當該死,一部公車火速駛過,便將他輾了個血肉糢糊,當場死於非命。

因此,彼德‧葉便成了赤龍幫傾全市手下之力,一定要他抵命的獵殺目標。

這一切,其實不過是三天前的事,彼德‧葉的父親自然不能坐視兒子死於非命,便將他藏匿起來,準備安排船隻讓他偷渡避禍。

但是赤龍幫的勢力何其龐大,彼德‧葉所有偷渡管道都被堵住了不說,更在第三天夜裡被赤龍幫找到了藏身之處。幾名保鑣都被當場砍死,只有彼德‧葉趁了空檔,飛車逃了出來,但是赤龍幫的殺手們怎會輕易將他放過?幾個轉折之後,便在城市公園前方被他們追至,情急之下,只好衝破樹牆,沒命地逃一步算一步。

只是他卻沒有發現,此刻他已經繞離了市區的方向,四周圍的景物越來越是荒涼。

在不遠處的前方,映著夜色,卻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空曠所在,而在這片荒圯的大廣場上,滿滿地堆著高聳的木料。

天底下最諷刺的情景,大概無非就是這樣了吧?因為此刻出現在彼德‧葉面前的,居然便是葉氏木業集團最大的木材堆放場:大木池。

來自世界各地的木料,像是一座座小丘似地堆在眼前,在月光下映出詭異的陰影,氣氛極為詭異,像是一座座深夜的小山,也像是令人背脊發涼的墳場。

打從葉氏木業創辦以來,這個「大木池」堆放場便是他們堆放木材的地方,可以說,整個葉氏的金錢財富,便是從這個木料場上發跡出來的。

但是,此刻卻很可能要成為彼德‧葉這個葉氏子孫送掉小命的地方。

因為在彼德‧葉的身後,此刻已經傳來了赤龍幫殺手們的怒喝聲響。

大木池中的木料何止成千上萬,每株巨木動不動便是一兩個人合圍,堆放得極為整齊,但是這樣的整齊卻讓彼德‧葉最後逃生的一線希望也因而破滅。

他在堆放的巨木堆中來回地奔跑,越跑卻發現死巷越來越多。這些巨木本來是他的父祖一輩賴以建立巨大企業王國的功臣,此刻卻成了彼德‧葉的催命使者。

赤龍幫的殺手們久經戰陣,自然懂得怎樣圍捕敵人,看見彼德‧葉逃進了大木池,有好幾個人不禁露出了森冷的笑容。

如果一隻老鼠進了絕對逃不出來的死巷,捕老鼠的貓臉上會出現的,大概就是這樣的笑容。

有個身手俐落的赤龍幫殺手這時躍上了大木堆的頂端,在木堆上來回跳躍,一般向下邊的弟兄們做著手勢,指引他們將彼德‧葉圍得更緊。

有好幾次,彼德‧葉在逃命的路徑上已經被殺手們堵住,但是這群性嗜鮮血的黑幫惡客們卻不忙著出手將他抓住,只是獰笑著將他越圍越緊,享受某種難得的獵殺樂趣。

最後,彼德‧葉終於被圍進了一個死巷,三面圍繞著的都是高達十多公尺的木牆,等到察覺無路可走的時候,猛一回頭,赤龍幫殺手們的身影早已長長地映在地上。

沒救了!

彼德‧葉頹然地坐倒在地,身子一軟,便靠在木料堆放所形成的「木牆」之上,形成了個正對殺手們的態勢,耳際卻傳來了「隆隆隆」的機械聲響。

在赤龍幫殺手們的後方,此刻出現了一臺巨大的起重機,前頭叉放著一堆重達數噸的木頭原料。

起重機緩緩地越過殺手們的身影,向著彼德‧葉的方向逼近,然後停在他的正前方。

從起重機駕駛艙上探出來半個身子,一看見這個人的身影,彼德‧葉的心更是直直下沉,簡直就要當場尿了褲子。

原來,這個駕駛起重機的不是別人,正是當今赤龍幫的總霸子:司徒鬼頭!

三天前,在扭打中被彼德‧葉推入街中撞死的少年,正是司徒鬼頭最鍾愛的獨生子!

只見司徒鬼頭眼裡全是紅色血絲,他生性向來便是以殘酷暴虐聞名,平素只要有人說錯一句話,便可能被他活活打死,更何況是殺了他最寵愛的親生兒子?

他冷冷地居高臨下,怒目瞪了彼德‧葉一眼,便在月色中狂聲大叫,一伸手,便拉下起重機的拉桿,起重機前方的機具一聲悶吼,往前一送,便將數噸重的木料一股腦兒全數壓向彼德‧葉的身上!

「轟隆!轟隆!」

聽見這樣可怖的聲響,饒是赤龍幫的殺手們平素殺起人來絕不手軟,但是想起一個人的血肉之軀被這樣的重量猛力一砸,那種血肉糢糊的慘狀,還是讓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只砸這一下,似乎還不能平息司徒鬼頭的暴怒,只見他像是發了狂一般地大聲鬼叫,手上仍不住地死命拉扯挈桿,又猛力地讓那堆木材砸了好幾下。

「轟隆!轟隆!」

這樣幾番大力衝撞下來,不用說是人了,便是一部坦克車也要被撞個稀爛。幾名殺手這時忍不住皺了眉頭,心想待會不知道要怎樣收抬那些撞得碎爛的血肉。

過不多久,只聽見「嘩啦」一聲巨響,原來是那堆木材因為司徒鬼頭撞得太過慘烈,綑住木材的繩子全數斷裂,便在半空中四散開來,掉落了一地。

有個赤龍幫的殺手想要過去看看彼德‧葉被撞成了什麼樣的模糊慘狀,走了沒幾步,卻聽見高坐在起重機上的司徒鬼頭大聲怪叫起來。

那怪叫聲很奇怪地,居然摻雜了驚惶害怕的感覺。

在夜空中,司徒鬼頭長聲怪叫的是一句話。

「不見了!」他的聲音像是見了鬼一樣淒厲驚人。「那小混蛋不見了!」

不見了。

那小混蛋不見了!

基本上,這便是第二天所有報紙的頭條標題。當天晚上,當司徒鬼頭將彼德‧葉「砸個稀爛」後不久,警方的大批人馬也已經包圍了「大木池」,出乎意料地,赤龍幫的人馬並沒有頑抗,只是一致地癱倒在地,眼睛發直。

警方找到赤龍幫老大鬼頭的時候,他正整個人「掛」在起重機的駕駛座上,眼睛同樣發直地凝視前方一堆四散的木料。

而他口中唸唸有辭的,便是已經成為頭條的那句話。

「不見了!那小混蛋不見了!」

根據目擊者的說詞,警方知道那晚他們追殺的便是彼德‧葉,也知道赤龍幫已經發出了格殺勿論的狙殺令。

只要是赤龍幫要殺的人,通常都不會活得太久。但是在大木池的現場,除了一堆散置的木料之外,警方卻沒有找到彼德‧葉的蹤跡,連一片指甲,一滴血也沒有。

仔細盤問了鬼頭,赤龍幫的幾個殺手說法一致,都說當時鬼頭發了狂,打算將彼德‧葉擊成肉泥,但是為什麼最後卻找不到彼德‧葉的蹤影,他們也莫名其妙。

警方雖然覺得他們的說詞無法置信,卻還是在現場展開大規模的搜索,動員了近千人的人力,出動最優秀的警犬,卻完全無法找出彼德‧葉的蹤跡。

連警犬們也只能在彼德‧葉被困住的地點聞到他的氣味,除了那兒之外,卻再也找不到彼德‧葉的任何蹤影。

消失,而且是全然無法摸出頭緒地消失。

但是在眾人的心目中,卻知道這並不是一個單一事件,並不是一個單純的消失。

因為在不久之前,著名的金業鉅子「金幣輝皇」成水根,也在同樣全然無可置信的情狀下,在南美洲的礦洞中,眾目睽睽的場面中神秘消失。

前面說過,這並不是單純的消失,而是「連續消失」。

而且像是瘟疫一般,有著逐漸擴大的趨勢。

彼德‧葉的消失事件發生後不到一個星期,又出現了絕然不可能的消失事件,這一次受害者也是一個大名鼎鼎的人物,那便是和「金幣輝皇」成水根齊名的銅礦業大王,人稱「北皇南霸」的「銅霸天」臧文炳。

「銅霸天」臧文炳是個年近九十的老人,最近又生了極重的絕症,不理世事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

據說,事發的那天,最後看見他的是一個特別醫生。根據醫生的說法,說那天老先生的精神還算不錯,吃了藥之後和他聊了一會年輕時的豐功偉業,還拿了塊他年輕發跡時的銅礦石在手上不住摩搓,一邊摸著礦石,一邊講著他年少時代的驚險事蹟。

後來醫生一個轉頭,想要拿管針劑幫他打針,便是個幾秒鐘的空檔,一回頭卻發現老先生已經不見人影,床上整整齊齊地排著拔下的針管、注射針頭,不僅沒有掙扎的痕跡,連一丁點不尋常的聲音都沒有。

老人臧文炳是個末期絕症的患者,已經有二十年的時間無法走路,加上他雖然年老,卻是個身量魁梧的大個子,尋常人便是要將他抬走,也要花上一陣子的工夫。

根據警方統計,當時在房間內除了和他聊天的醫生之外,還有三個醫師和六個護士,雖然他們都沒有留神臧文炳和醫生談話時的情景,但是卻都一致同意,除非是個隱形人,否則要在他們眼前將老人臧文炳帶走,那除非是他們全部死光了才有可能。

在房間的外頭,前前後後總共有數十名警衛,而這些警衛也都一致地斬釘截鐵表示,絕對沒有見到臧文炳或任何人從房間出來過。

證詞口徑一致,擲地有聲。

但是更斬釘截鐵的事實,便是老人臧文炳無聲無息地消失,這一點卻也沒有任何人可以否認。

所以,這便是第三件神秘消失案件,而且和前兩件有諸多相同之處。

第一、失蹤者都是豪商鉅富。

第二、他們消失的時候都有為數極多的證人,在眾目睽睽之下突然消失。

第三、這些失蹤者在彼此之間,都有著似有似無的關聯。比方說,「銅霸天」臧文炳和「金幣輝皇」成水根在事業上有著相輔相成,卻又微妙競爭的矛盾。

而葉氏木業的老闆娘,也就是彼德‧葉的母親,據說和「銅霸天」的兒子還有著年少時代的情愛牽扯。

在這同時,世界各地也紛紛發生了不少奇異的失蹤事件,一時之間,也不曉得哪一件和前面那三件有關。

但就是金、木、銅這三個失蹤事件和本城有關,因為「金幣輝皇」成水根的集團總部便設在城市的市中心,而他的黃金集團和政府的關係也極為密切,是政府高層最主要的金主之一。

而彼德‧葉和臧文炳的失蹤更是直接發生在本市,當然更脫不了關係。

因此,這幾顆令人頭痛的燙手山芋,便成為城市警方高層的最大困擾。

當然,唯恐天下不亂的媒體絕對不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因此在不久之後,他們便將這幾次神秘失蹤事件命名為「金木銅人間蒸發事件」。

警方高層傾出所有人力,努力地想要找出這三個失蹤事件的蛛絲馬跡,但是三個人的失蹤實在太過徹底,彷彿便是應了媒體們的「蒸發」說法。

等到最後的努力也終告失敗之後,高層們頹然地坐倒在警政總處,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這樣的情景,大夥兒在印象中好像也發生過不少次了。

無法解開的謎底。

死胡同一般,令人目瞪口呆的證據。

還有,就像現在,一堆本來應該是警方最精銳靈魂人物的高官,卻像是一群考試不及格的小學生一般,惶惶不可終日,頹喪得像是掉在水裡的貓貓狗狗。

這樣的情形就像前面說過的,已經發生過了好幾次,可是仔細回想城市近年來的幾次重大懸案,最後卻好像都破了個乾淨俐落……

關鍵在哪裡呢?

像是看著一本已經讀過幾遍的福爾摩斯探案小說一般,雖然已經看過了,可是總在某個情節還是想不起來犯人到底是哪個傢伙?

小說的頁數一頁頁翻開,抽絲剝繭,隱隱然已經猜得出是誰,但是卻還是不能確定……

或者是說,不想去確定。

城市的總檢察長藍百江閉上眼睛,有些呼吸困難地吁了口氣,卻發現所有的警方高層都盯著他看。

不只看,而且還一致地臉色發藍發青,顯然大夥都想到了相同的答案。

「難……難道說……」警政副處長閻福吞了一口唾沫,拉了拉領帶,彷彿不這樣做就要被勒死似的。「難道說又要把『他』找出來了?」

這樣簡單的一番話說出來,卻像是帶有魔力似地,引起了眾人此起彼落的低聲驚呼。

在低呼聲中,有人喃喃地說了句話,語聲不高,卻很清楚地傳進了大夥的耳中。

「倒霉神探……」

一聽見這個大名,大夥更是呼吸困難,雖然會議室中的燈光極為明亮,但是不曉得為什麼,卻一致有著眼前發黑之感。

倒霉神探。

著名的總統直屬調查單位N‧I‧U(不可思議事件調查組),「倒霉神探」冷劍倫組長。

同時,他還有一個更讓警政高層如雷灌耳的外號:「長官終結者」。

意思也就是說,只要「倒霉神探」的霉氣特異功能一發功,便要有一籮筐的長官揹上黑鍋,流放到邊疆。

藍百江有些好笑地看著這群警界菁英一副天要塌下來的模樣,但是想起「倒霉神探」的輝煌歷史,也忍不住要振作起精神,以十二分的全神貫注來應對。

他想了一會,乾咳了幾聲,便開口說道:

「各位各位,請聽我一句話,我有一個好消息,也有一個壞消息,還有一個不壞也不好的消息,只不過不曉得你們想先聽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聽見老人開了口,警政副處長閻福連忙說道:「請講請講,不論是好消息壞消息,藍總長只管明說便是。」

藍百江點點頭,正色說道:

「這好消息,大夥就心照不宣了,我看看大家的反應,大夥兒都和我一樣,很害怕和『倒霉神探』冷劍倫組長一起辦事。

「但是我要告訴大家,這起『金木銅失蹤案』初初發生的時候,咱們總統府裡就已經有人想找他出來了,但是我可以肯定地告訴大家,此刻冷劍倫組長並不在國內,人在很遙遠的紐西蘭。」

眾人「嘩」地一下,低呼聲鬨然四起。

有個紅臉的胖老頭這時皺了皺眉,藍百江認得他是軍方單位的一位少將。這次的會議因為性質特殊,所以軍方也來了幾個和治安有關的人員。

因為軍方系統和警政系統的結構不同,所以這位胖老頭似乎對「倒霉神探」的功力沒有什麼概念。

「你們是怎麼了?這個什麼『神探』又是什麼東西?怎麼看你們一提起就像是見了鬼似的?」胖老頭少將沒好氣地說道:「還有,為什麼他又會在紐西蘭?」

「前一陣子的『南極神兵』事件,少將應該有些耳聞吧?」藍百江說道。「這冷劍倫便是我國派去參與的代表,後來他在南極受了傷,所以總統便下了特別命令讓他回到紐西蘭的極地轉接站休息一陣。」

「嗯!」那胖老頭少將點點頭。「所以對你們來說,是個好消息?那壞消息又是什麼?」

「壞消息便是,」藍百江歎了口長氣。「這一次的『金木銅失蹤奇案』,已經逐漸在國際間引起了相當大的爭議,因為失蹤者之一的成水根身分特殊,和國際金融體系息息相關,是以各大強國已經開始對這個失蹤案件產生興趣,很可能也已經開始介入了……」

那胖老頭少將姓宴,聽了藍百江的說話之後,他有些不屑地「哼」了一聲,說道:「這可真是笑話,那成水根也許是個重要人物,然而他可是在南美洲失蹤的啊!又關我們什麼事?」

藍百江搖搖頭。

「話可不能這樣說,那木業集團的少東,還有『銅霸天』臧文炳,可就是在咱們國家裡失蹤的了吧?況且成水根和我們的政府關係又是那樣密切,這個人一日沒有下落,對我們當然是很不利的。」

「就算你說得沒錯吧?」宴少將有些不耐地說道。「這就是你所說的壞消息?」

藍百江又搖了搖頭。

「不,」他一字一字地,有些咬牙說道。「壞消息是,總統已經下了行政密令,火速的將冷劍倫從紐西蘭召回……」

副處長閻福眼睛圓睜,失聲說道:「那……那麼說,總統的意思是……」

「這就是我說的壞消息!那也就是說,對於這次的失蹤案件,總統已經不對我們抱持希望了,他老人家的意思便是和從前幾次一樣,要把這件事交給冷劍倫來解決!」

「交給他解決?」宴少將不快地皺眉說道。「看起來,你們也不太信任他吧?瞧你們一聽見他的名字就是一副快要死掉的樣兒。

「而且,一個小小的組長能做什麼呢?難道你們警方都找不到人才了嗎?」說著說著,他的胖臉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我看,這次真的只能靠我們軍方來破案了……」

此語一出,警政高層們都是臉色微變,顏面大是無光。副處長閻福雙眼圓睜,便要開口反唇相譏,卻被藍百江使了個眼色制止了下來。

老人圓滑地呵呵一笑,有點滑頭地說道:

「人家都說,強將手下無弱兵,少將的手下,一定是優秀非常的了?」

「不敢不敢,」宴少將傲然笑道。「不過和你們這些什麼『神探』比起來,大概還稱得上一句『尚可』吧……」他自顧自地點點頭,旋又想起來什麼似地,轉頭問道。「不是說還有個不好不壞的消息嗎?為什麼不說出來?」

藍百江乾笑道:

「這個不好不壞的消息,便是接到總統密令之後,冷劍倫便要從紐西蘭回來了,算了算,大概這兩天就會回國……」藍百江耐人尋味地笑笑。「既然少將手下能人如此之多,我們就拭目以待,就將冷組長編在你們的調查小組中,不知少將意下如何?」

晏少將大笑。

「那敢情好,我只盼你們的『神探』不要拖慢了我們一流調查人員的步伐,總之,一切便由我們軍方來辦!」

軍人的步調果然明快簡潔,胖胖的老頭宴少將說完之後,便不再多說,「哼」了一聲,便和軍方人員快步離去。

留下來的一室警政高層人員們,大夥神情複雜,不時地交換眼神,彷彿有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最後,有個層階較低的組長忍不住「嗤」的一聲,笑了出來,這笑聲彷彿是會傳染似地,跟著有幾個人也紛紛露出不懷好意的竊笑。

笑聲的關鍵,便在於方才藍百江說的一句話。

「我們就把冷組長編在你們小組之中,如何?」

在眾人的記憶中,只要是冷劍倫接手,好像還沒有破不了的案件。

但是大家當然也記得,只要是冷劍倫一出手,截至目前為止,好像也已經有近十名長官因此揹上黑鍋,至今流配邊疆,仍然沒有翻身的機會。

少將也許是個不錯的高級軍階。

不過如果發生了歷史劇中,年羹堯被雍正皇帝從西北大將軍貶成杭州城的二等兵案例,應該也是很令人期待的爆笑劇吧?

「倒霉神探」冷組長,加油喔……

這大概便是當時在場的所有警政高層人員們,心中不約而同出現的一致想法。

過得幾日後,「金木銅失蹤案件」依然毫無頭緒,警政高層們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不知不覺間,在城市的某幾個角落,有幾個警界高層長官開始出現了某種不知從何而來的奇怪動作。

他們常常會發著呆,眼睛卻不自覺地望向南方的天空。

南方,是機場的方向。

而有個即將從南半球歸來,抵達機場的傢伙,卻成了他們最後的一線希望。

「倒霉神探」冷劍倫並沒有從機場回到國內。

因為一些公務上的問題,本來和冷劍倫一起參與「南極神兵」任務的檢察官紀容蓉並沒有和他同機回來。在紐西蘭飛回國內的飛機上,相關單位很貼心地安排了冷劍倫坐頭等艙,當日的菜單也很棒,有法國小羊排、松露飯、俄國魚子醬,還有任你喝到飽的歐洲香檳。

一切看起來都完美而順暢,彷彿要出點什麼狀況都很難……

慢著!等一等!

有這種想法的人,都應該找個角落自我懺悔一般。

因為大夥認識「倒霉神探」冷劍倫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所謂的「完美而順暢」五個大字,基本上是不可能發生在冷劍倫身上的。

冷劍倫沒有吃到小羊排,連松露飯是什麼樣子也沒看到。

至於香檳,那更是個大笑話,因為在上機後的四十八個小時內,他只喝著了小小的一杯水。

事情是這樣的。

飛機起飛後,大約飛過了航程的中線左右,機艙內的空中小姐正在忙碌地來回穿梭,準備頭等艙的第一頓大餐。冷劍倫有些雀躍地紮上餐巾,好奇地探頭出來看看四周,卻看到了一個足以讓你三個月吃不下飯的恐怖景象。

在他的前方大約兩三排的位置,這時候有個大胖子正搖搖晃晃地探出頭來,一臉油光的汗,滿臉通紅,瞪大了眼睛,彷彿想要對空中小姐說些什麼。

空中小姐推著餐車,很有耐性地微微一笑,正想彎下腰和胖子說些什麼……

然後,清清楚楚地,就在冷劍倫的眼前,那胖子困難地嘴巴一張,便嘔出了為數極多的粉綠色液體。

不偏不倚,就嘔在那一道道小羊排、松露飯的上頭!

上吐下瀉,是那胖子的最好寫照。小小的頭等艙中出了這樣的狀況,簡直就只能用雞飛狗跳來形容。

機上有個英國來的醫師,問了問那胖子一些事發經過,得知那胖子是紐西蘭人,平時酷愛戶外運動,這回剛打完一場獵回來……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胖子坦承,他在打獵過程中生吃過不少水產動物,有些還是蘸了芥茉生吃的。

上吐、下瀉、生吃海產。

所以這胖子得的可能是世上最難纏的傳染病之一:霍亂!

這班飛機上的天翻地覆,那當然就不用再細說了。在剩下的航程中,整架飛機上三百多名乘客全都窩在離胖子頭等艙最遠的角落,每個人都捂著口鼻不敢喘氣,也沒有一個人敢吃喝任何東西。

好容易捱到了城市的機場,救護車的警笛震天狂響那當然是不用說的了,全機的乘客也沒有一個倖免,全數被押到隔離檢疫區去,不准進食,只能喝一點點水。

尤其是同在頭等艙的乘客,更是抽了無數次的血、驗了許多次的尿。直到所有過程完畢,准許這個天字第一名的「倒霉神探」離去時,已經是第三天的午後了。

前面不是說了嗎?冷劍倫並沒有在機場入境,而是被警報器狂響的救護車送到了市區的「重大傳染病中心」,他楞楞傻傻地走出中心的大門,卻發現已經有人站在那兒等他了。

「你……你……」總檢察長藍百江是個老頭,此刻他見了這個名震中西的「倒霉神探」,除了歎氣,還是只能歎氣。「唉……」

冷劍倫還沒回答,卻看見藍百江的身後閃出來一個高挑的俏麗身影,頭髮削得極短,臉上神情冷冰冰的,容貌卻嬌美如花。

她冷冷地瞪了冷劍倫一眼,臉上表情似笑非笑。

「容子……」冷劍倫喃喃地說道。「妳也回來了?」

不用說,這高瘦的美女當然就是著名的「容子」,最高檢察處高級檢察官紀容蓉。

當日她因為另有公務,便沒有和冷劍倫同一班機回來,也因此幸運地避過了這班「霍亂專機」。

即使是她都已經回國了,冷劍倫卻還是沒能入境,仍然要待在隔離中心剝掉一層皮。

如果不談背後的種種複雜因素,從外表上看來,這兩個年輕男女倒是一對璧人,男的俊秀斯文,女的秀麗脫俗。但是藍百江想了想這兩人曾經幹下的轟轟烈烈事蹟,老人心裡在想,這「璧人」二字也許要打上個大大的問號。

不過,那已經跟我這樣的老頭子無關了吧?

藍百江在心裡這樣想著,嘴裡卻有點滑頭地說道:

「你……你辛苦了,一切都還好吧?」

好不好是不曉得,只不過想起在檢疫中心所受的非人待遇,還有那一根根粗得令人掉淚的針筒,冷劍倫的心中忍不住萌生一股悲涼的感覺,很想詠歎一句古代名將被皇帝背棄後的悽涼悲嚎。

國家喜負人哪……

但是老人可不管他此刻有什麼樣的孤臣孽子心情,只是從手上拿了一大疊資料,遞在紀容蓉的手裡。

「總而言之,你真的辛苦了。本來是不應該麻煩你的,但是這次真是走投無路了,而且總統也極力推薦你,就要請你勉為其難了……」說著說著,他緩緩後退,彷彿和冷劍倫再多說一句話也是兇險萬分的大事。「總之,紀檢察官會把詳情告訴你的,一切就麻煩你了。」

冷劍倫還想要問些什麼,可是老人卻是動作矯捷異常,一個溜煙便跨上了身後一部黑色轎車,就此揚長而去。

這位名聞天下的「倒霉神探」沒料到藍百江會走得這麼快,準備開口的姿勢便僵在那兒,在一旁的紀容蓉看了不禁好笑,可是臉上卻還是冷冷的表情。

她的眼神銳利,打量了冷劍倫幾下,便冷若冰霜地說道:

「聽說,你可能長了霍亂?」

冷劍倫愕然,隨即沒好氣地說道:

「這種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紀容蓉嘴角微微一動,還想說些什麼,卻冷不防從檢疫中心跑出來一個年輕的女護士,一出門便扯開喉嚨大叫。

「冷劍倫組長!冷劍倫組長……」

一轉頭,便望見了站在紀容蓉前方的冷劍倫,這護士想來也是個直腸子,看見了冷劍倫,她的聲音更是高亢興奮。

「你忘了東西啦!劉醫生叫我拿出來給你,別忘了下禮拜還要回來覆診!」她大聲地說道,手上還大動作揮著一疊資料,惹得幾個路人忍不住探頭過來。「他說,你的肛門檢查報告啊!非常的……」

冷劍倫大驚,連忙將那疊紙搶了過來,低聲說道:

「別說了!我知道了!」

那護士笑嘻嘻地,促狹看了看紀容蓉,又看了看冷劍倫,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哦……我知道了!」她的嗓門依舊洪亮,簡直便要聲聞數里。「總之,下個禮拜見囉!劉醫師還說不好意思,他下手重了些,不過你的情形並不嚴重,也沒有流太多血,只要別吃麻辣鍋就……」

冷劍倫臉色有些發青,連聲說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拜託妳不要再說了好嗎?」

一直到那護士都已經走進大門了好一會兒了,冷劍倫依然不敢直視紀容蓉,看看她的手上有一大疊資料,便故作鎮定,裝作沒事人似地伸出手來。

「不是有東西給我看嗎?可以給我了。」

紀容蓉依然是那副不變的似笑非笑神情,看見冷劍倫伸出手來,便作勢後退了一步,正色說道:

「別碰我,你這個霍亂天王,」她咬著牙說話,終於忍不住「嗤」的一聲笑了出來。「還有,別拿你那疊肛門報告來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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