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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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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色的青澀

那個人似乎不打算回去了,招呼打也不打地直接在他家定居下來,一整天都跟著他進進出出、形影不離。

生活多了一個人對雲雀來說其實沒有太大影響,六道骸不在的時候,那個人的存在起了互補作用。他們相處時雖然免不了是一陣漫長且無止盡的緘默,一前一後維持二十公分距離的走著,不快也不慢。

他什麼也不問,那個人就什麼都不說。

萬籟俱寂,光是知道他走在後頭,就湧上一股心安作用。

除了那個人來到這裡的第一天,接下來的日子他並沒有正視過六道骸。只要六道骸一出現,他就會自動退到一旁,這樣近乎反射性的動作,成了彼此心照不宣的一種默契。每次的見面就成了他與六道骸並肩走著,而那個人殿後隔了數尺盯著他們的背影,聽著他們的談笑爭執,然後……嘴角勾起或淺或淡的微笑。

他想火紅夕陽烘托著那個人的身形,影子在柏油路上會拉開一曲綿長的蕭條。

夜晚,那個人不干涉他跟六道骸交歡,第一天的妨礙似乎只是心血來潮。

至於床位上下革命的結果,他還是被壓的那方,唯一的改變是六道骸的吻技進步了,他想或許是那天受到致命畫面給他的衝擊太大,導致他後來跑去專研吻技。

他吻他時多了份激昂,狂暴肆虐的吻終於像樣了點,雖然還是比十年後的自己差一大截。但是他沒有說,他怕說了六道骸會一時想不開跑去跳河。

心痛倒是不會,可這就麻煩了,還得另外花時間找個勉強算是賞心悅目的人宣洩。

那個人杵在黑暗的角落裡,看著他們換過一個又一個的姿勢,看著他們擁抱接吻做愛纏綿,那道不算強烈的視線並不影響他們的性致,中途輕輕吐了一聲若有似無的嘆息在腦海盪漾不絕。

他的心臟緊緊揪在一塊,眼睛蒙上一層澀氣,好像一不小心眨個眼就要落淚。

雲雀不知道這種感覺是怎麼回事,徬徨無助的低氣壓捆得他喘不過氣。他伸手攀住六道骸的後背,指甲在他的肌膚上劃開五條清晰的血痕,他聽見六道骸悶哼,抱著他的手收緊了一些,卻驅散不了在血液瘋狂竄動的鬱悶。

他把下顎擱在他的肩窩上,下身的衝擊沒有緩和,一波波酥麻快感在拉著他沉溺。他艱難地側頭看向角落,那個人看他們做愛看到恍神,空洞的眼神始終沒和他的對上。眉頭蹙著糾結,疏散不掉的濃濃哀愁,那張薄唇一顫一顫的開闔,隱忍著他們無法介入的傷痛。

那雙黑眸承載了太多太多情緒,複雜的讓他無從解讀。即使那是另外一個自己。

他咬牙發出細細嗚鳴,破碎的呻吟聲在房內迴轉。

六道骸的體溫很高,焚得他渾身發熱,那個人的視線很悲悽,凍得他渾身僵硬。底下每一次的淺退深進刺激了慾望翻騰,他在六道骸的抽插間得到快感,卻是盯著那個人的臉迎接高潮。

次日清晨醒來,全身骨頭散了似的發酸發痛,雲雀擰眉,難熬地悶哼一聲。他微微挪動著身體,眼睛在瞥見床邊人時瞠大,本能地往後仰倒,在差點跌落床的前一刻被拉了一把。即使過了好一段時日,偶爾還是會被嚇到,那張跟自己相差無幾的臉。

「小心。」床邊躺的不是六道骸,是那個人。他的聲音很啞,啞得不太自然。

「早。」他晃了晃頭,甩開剛睡醒的混沌。那個人的胸膛靠起來跟六道骸不太一樣,比正常略微偏低的溫度,就跟自己一樣。

短暫的招呼後又是無窮的沉默。

他眨了眨眼,從他懷抱中掙脫,起身抓起披在架上的套裝閃進浴室梳洗,接著出門。那個人什麼也沒說,依舊跟在他後頭走。

他們的互動就是那麼貧乏而無趣。

這天他並沒計畫要去哪裡,只是習慣性的避開擁擠市朝,漫無目的地在空曠的道路晃著。他們都討厭群聚,討厭那些懦弱的草食動物。

他走前,那個人走後,一躂一躂的跫音奏著觴詠。明明沒有沾上半滴酒,嘴裡卻散揚強烈的苦澀味,好像是醉了。醉在那個人無心佈置的憂愁織網。

「欸,我想吃冰。」他說道,帶著小孩子任性央求的口吻。身後那個人跟著打住腳步,然後輕輕應了一聲,「嗯?」

他沒有接話,緩緩轉過身,仰頭鳳眸直勾勾的盯著他看。眼神對視,那個人漂亮的黑瞳裡充滿困惑,他的則是寫滿堅定。

他們僵持了整整一分鐘,他沒有動搖,那個人卻軟了心。

「喔……」那個人留下語焉不詳的語助詞掉頭就走。

雲雀抿了抿唇,逕自走到溪水邊的草皮上屈膝而坐,翠綠的草坐起來軟綿綿的,他抬頭眺望蒼穹,烈日刺得眼睛睜不太開,微瞇的視線窺見天空一隅,藍白交錯撇下一片清新。

他不曉得那個人是不是真的去買冰給他吃,坐在這空等就像個傻子。他扳弄著自己的手指,不知何時竟咬緊了下唇,直到刺痛刺痛的一陣發作才回神。他伸手蘸了蘸薄唇,指間上血跡斑斑嫣紅的怵目,鏽腥味擴散在口腔麻痺了味覺。

「吶,拿去。」冰冰涼涼的物體貼上臉頰,他縮了一下,頭顱微微往後傾。那個人面無表情的站在他後面,眼簾垂落遮掩了銳利的瞳孔,抿成一線的薄唇透露著淡淡笑意,好像有那麼丁點寵溺的成分在。

雲雀愣愣地接過那枝冰棒,拆開包裝輕舔了一下,寒勁從舌尖竄上,他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好甜。」他皺眉,不滿地低聲道。甜死人了,噁心。

那個人不理會他的抱怨,直接在他身後坐了下來,他往後仰躺幾分,背部枕著那個人的胸膛,隔了薄薄一層衣料相貼,遞來溫溫熱熱的暖和。

被十年後的自己抱著感覺很怪,卻有種說不上來的親切。

那個人的側臉很帥,經歷了歲月的滄桑而染上悲愴,他總是習慣站在角落發呆,茫然的眼神透過這個世界的景色,懷念著曾經的心臟悸動。

他看著這樣緬懷過去的他,心情浮上一份釐不清的痛,沒有原因。

他問他怎麼來的、為什麼要來。

那個人抿唇不發一語,他聳聳肩,沒有再追問下去。

他太瞭解自己,有些東西並不會隨著年齡增長而有所改變,例如他,例如那個人。他們都太習慣受了傷一個人舔舐的悲哀。

「給你,我不吃了。」他舔著冰棒,溶化的甜膩液體觸到唇瓣,與方才咬破的傷口疊和,一絲痛楚令他擰了擰眉。

他把冰棒往旁邊撤,那個人湊過來舔了一下,嫩色舌尖舔著清水色的冰棒,他嚥了口唾液,那抹神情性感得有點煽情。

那個人的眉線緩緩蹙起,想必也是受不了這樣的甜度,他無聲地笑了。

一樣的喜好,一樣的性格,一樣的執著,那個人是十年後的自己。

「哭吧,沒人知道的。」他說,背後的身子僵了一下。他想他的表情定是有點難堪,以及被道出脆弱的狼狽。

又過了幾秒,那個人把臉埋入他的肩膀。

他仰頭看著天空,炙熱的艷陽被朵朵白雲遮蔽,漸漸蒙上一道灰亟的色彩,他依稀嗅到空氣間帶著黏答的潮味。

深深吸了口氣,冰棒好甜,壓得胸腔一陣陰鬱。右邊肩膀擴散開來的濕漉,是那個人的失意與思念。

別再一個人舔舐傷口了。

我會陪你,所以請不要再一個人舔舐傷口了。

他在心底唸著這句話,默默流淚的人不會聽見,微弱的抽噎一聲一聲渲染開來,吸入肺的空氣帶著那個人的悲傷,積鬱在胸口散也散不掉。他閉上眼,不禁又重新複誦一遍,反反覆覆更迭同樣的暗示,如同在殘缺咒語補加上一道道枷鎖,洗腦自己非得記住這個誓言。

秋季時序的推移似乎比往常迅速,他只覺得眨眼瞬間,望向天空卻已是一片漆黑的死寂。那個人還靠在他背上,相貼的肌膚漸漸擦出一點暖和,金風吹拂捎來冷冷寒意,溪邊又繽紛了一地落葉,肩膀上暈開的淚痕濕了又乾、乾了又濕,在熨得工整的襯衫留下皺摺。

他伸手推了推他的頭顱,那個人悶悶應了一聲,不重不輕的吭哼充滿哭過的濃濃鼻音。心臟又是一窒,他還是弄不清楚怎麼了,哽在喉嚨的慰語遲遲無法發出,他咬咬牙索性忽視不管。

側了側頭便目睹了那個人狼狽不堪的模樣,雲雀擰眉用指尖揩去凝在眼眶的淚珠,瞥了眼手腕銀錶淡然道,「回家了。」

那個人點點頭率先站了起來,又回復不發一語的靜寂,他仔細回想了下,發現他到這世界來動口說過的話屈指可數,簡直把沉默寡言四個字貫徹得比他還徹底。他搖頭嘆氣,慢了一拍單手撐地躍起,許是維持同個姿勢太久,雙腳碰地就是一陣麻痛在筋上亂竄,他呃了一聲,踉蹌的步伐促使身子往後傾仰。

「阿,小心。」那個人聽到動靜回頭,冷漠的臉上浮現一絲錯愕,薄唇溢出低低一句警告。反射性地出手撂住他的胳膊往懷裡帶,他的後腦杓紮紮實實撞上他的胸膛,對方鬆口氣時吁出的呼吸聲彷彿穿透髮絲擦過耳邊,熱氣灑揚溫溫的觸感,令人心動的和煦。

這是他第二次聽到那個人對他說小心了,也是第二次像這樣枕在他的胸膛,與六道骸相反的絕對低溫,他卻一點一點的淪陷其中,莫名眷戀起這道熟悉而陌生的溫度。

他按掉攙扶住他的那隻手,抿了抿唇別開臉,表情仍然是要笑不笑的淡定。他悶不作聲的轉頭就走,那個人似乎早就摸清他的脾氣,低笑一聲便尾隨在他後頭走。

兩股輕快的腳步聲一盪一響交錯穿插,在銀白月色下慢慢融為同步。他走了一條和回家方向截然不同的路徑,那個人發現了卻什麼也不過問,好像他真的是名外來者,盡其職分的絕不介入他們的生活。

「在這等我。」他在轉角的巷口停駐,扭頭對那個人說道。

那是發號施令的口吻,近乎在唆使小孩的霸道,那個人撓了撓黑髮,微蹙著眉像是打算拒絕。他沒等候他的答覆,逕自邁開步伐跑掉,他也不記得當時哪來的信心,反正直覺就是那個人會杵在這裡乖乖等他。

雲雀在街道跑了起來,冷颼颼的夜風打在裸在衣飾外的肌膚有點涼意,他縮了一下身子,反手扯了扯襯衫的領口。

市街人海瀰漫他最討厭的群聚味道,他低頭在人群中左閃右躲,最終停在一家店面門口,他瞪著那塊刺眼的招牌,怔怔地望了多時,五花八門的服裝、配件展示在裡頭,無庸置疑是間高級服飾店。

清澈玻璃窗映出他的身影,雙手撐膝微微喘息著,幾縷髮絲在奔馳過程中散在前額,汗水沁出額邊滑落在臉頰,薄襯衫濕了大片,看起來落魄極了。

媽的,就算為了六道骸他也沒這麼瘋狂過。

他暗罵一聲,寒著臉走進店內,生平第一次踏進這種店居然是為了別人。

他隨手挑了一頂深藍運動帽,再順便拎了一把透明墨灰色鏡片的墨鏡,無視其他人投射來的詭異視線,兩樣東西擺上櫃檯就問道,「多少?」

年輕的女店員盯著他的臉發愣,他等了半天也不看她有所動作。皺了皺眉,不爽的情緒越發高漲,他咬牙從口袋抽出一疊鈔票扔了就走,也懶得等店員回神找錢給他。

他沿著來路折回去,可能潛意識擔心那個人走了,所以他的速度飆得很快,襯衫隨著空氣的波動飛舞,颯颯寒風颳得臉頰一陣生疼。

熟知原先的巷口轉角不見半點蹤影,他不甘心的咬牙,在薄唇噬出嫣紅的血跡,腥味在嘴裡擴散,那樣苦澀。

他還是不甚相信的往巷子裡鑽,然後看到一抹熟悉的背影,糾結在一塊的眉心總算稍微舒緩了些,他躡手躡腳地靠了過去,帶著半惡作劇的心態。

那個人蹲在地上,一團小小黑黑的東西趴躺在他面前,他瞇了眼細看一會,才發現那是隻貓。那個人正用修長的手指逗弄著那隻小貓咪,而那隻貓側著那顆小小的頭顱在他手心上摩蹭,舒服地咕噥一聲。

雲雀擰了擰眉,粗魯的把帽子扣在那個人頭上將前面帽緣壓低,對那個人就像對待任何人一樣毫不客氣。

「戴上。」他低斥,冷凜的聲線夾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控訴。那個人轉頭盯向他,唇邊還僵著一抹玩貓時揚起的淺笑,他不悅地挑挑眉,神情透露出不明所以的困惑以及隱隱欲爆發的怒氣。

礙眼!

他齜牙咧嘴的嚇跑那隻看起來一臉蠢樣的貓,粗魯的把墨鏡架在那個人鼻樑上,在那個人直勾勾的注視下悶哼了聲,有點不好意思,「紅腫了,難看死了。」

那個人眨了眨眼,後知後覺的意會到他指的是什麼,伸手揉了揉鏡片下的眼皮,接著尷尬地把臉轉開,怪里怪氣的輕輕哦了一聲。

他不由莞爾一笑,看來這彆扭的習慣經歷了十年光陰還是戒除不掉。

「別揉了。」他捉住那個人揉眼睛的手,溫柔的嗓音不提對方怔了一下,就連他自己都覺得詫異。

那是下意識作出的行動,身體比思緒早一步有所反應。

他找不到詞彙形容這股自心底湧出的情感,有時猶如磐石那般堅定不移,有時卻若雲霧似的虛無縹緲。

他甩甩頭強迫自己壓下這種突兀的感受,拉著那個人纖細的手腕在巷弄中跑了起來。

那個人起初遲疑了一下,到底還是沒掙脫他的手任由他一路牽著他跑,好像只要不過度誇張觸犯他的逆鱗,他就溫馴的不會作出半點抵抗。

他拉那個人進了一間酒吧,挑了兩個燈光最昏暗的偏僻角落坐下,熟稔地打了個手勢,酒保便遞來一瓶陳年好酒和兩只杯子過來。

老舊昏黃的光線照射在他們臉上,勾勒出無比相似的輪廓,酒保凝視了他們一會,曖昧地吹了幾聲口哨,戲謔的眼神述說著不懷好意的假想。他想酒保大概把那個人誤認為是他親兄長,彼此不小心亂倫了專門來這借酒消愁的。

他厭惡地啐了一聲,擺擺手示意他可以退場了。

雲雀替兩只空杯酌上七八分滿的酒,拎起其中一杯淺嚐了一小口酒液。

深邃的黑眸投向那個人身上,墨灰色鏡片背後的那雙眸子溢著淡淡憂傷,他抓起那瓶剛開罐的威士忌,瓶口對著嘴直接罐了起來,不要命的喝法。

咕嚕、咕嚕聲催著喉結滾動,那道曲線在他眼中幻化出情色的弧度。

辛辣的液體一口氣沖進喉腔,那個人嗆到後難受的咳了數聲,卻又不罷休地繼續灌了好幾大口。那些多餘來不及嚥下的黃褐液體從唇邊溢出,劃過纖白的頸子流淌而下,性感妖艷的迷人。

我會陪你,所以請不要再一個人舔舐傷口了。

他又輕啜了一口酒,無聲禱告著只有他懂的信念。

雲雀瞇了瞇眼,手指百般無聊地轉動酒杯,黃褐色的液面輕輕搖曳,流光映著他的神情,糾結不定。像在期盼又好似惶恐,那個即將降臨的變端。

他方準備嚐第二口酒,那個人似乎喝上癮了,竟已開始灌第二瓶威士忌,低垂著頭沉溺在酒精的滋潤,他搖搖頭也不急著阻止。一只空蕩蕩的酒瓶墜地打滾,殘餘在瓶口的液體滴滴答答在地板敲出一段危險的禁曲。在外人看來過份招搖的架式,是一種目中無人近乎挑釁的狂妄,卻也是極為高度的自信。

他知道的,那個人正被一股濃濃的哀傷壓得喘不過氣,不惜用這種方法強迫自己忘卻,他的動作越是灑脫,內心那股傷慟就越是強烈。

那個人拘泥於那個世界的喪事,卻跑來十年前的酒吧買醉,跟著十年前的自己,哀悼著那個男人的逝世。

他其實什麼也沒提過,但他憑空猜了個大概。

沒人可以逼瘋他的,他是一匹孤傲的狼,除了那個思維變態的男人。那個他不願正視卻又不得承認時時刻刻影響著自己的傢伙。

他們是那麼相似阿,卻又帶著說不上來的差異。

也許是年華流逝消磨掉曾經年少輕狂的衝動,長大了、成熟了,偽裝軟弱的殼也裹得更厚,他無法完全參透這十年來發生的種種事跡,只能坐在這一側袖手旁觀,觀望著那個人深陷在那座名為憂傷的囹圄。

雲雀抿唇訕笑一聲,凜冽的視線嘲諷著十年後自己的愚蠢,卻不自覺地被這樣的他一點一點給吸引過去,情緒因他波動。

他啖了口酒,辛辣的滋味沿著舌尖襲向喉腔,火辣辣的麻燙。

雲雀抬頭看了對方一眼,那頂深藍色球帽擋掉大半的面容,墨灰鏡片遮蔽了沉浮在黑瞳的傷痕,他解讀不出他此刻的心情。就連那緩和下來的灌酒速度,以及握著酒瓶微微顫抖的手,似醉非醉的徵兆也瀰漫在一團霧氣中,辯駁不出真偽。

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

他可以確定的是那個人無法用酒精麻痺他的哀愁,所謂的心殤就是那種拋也拋不掉,弒也弒不死的存在。殘忍的,永久的,無影無形伴隨著直到與屍骨同駐棺材深深埋葬在地底。

那個人輕吐舌尖舔掉殘漬,更多的酒液垂涎出來沿著下顎滑落,浸濕了大片衣襟,布料緊緊貼在胸膛勾勒出若隱若現的線條。

他抿了口酒,男人無疑是視覺系的生物,他上一秒才覺得驚艷,下一秒慾望很爭氣的起了反應,倉卒得讓他無從準備。被自己媚惑到硬了的感覺實在難以言喻的……微妙。

雲雀伸長手臂摘下那副懸掛在鼻樑上的墨鏡,那雙黑眸蒙上一抹濕氣,焦距幾次聚攏驀地又渙散,看來醉得差不多了。他湊過去舔了舔那個人的下顎,淌流在嫩滑膚質上的酒液嚐起來更加甜醇了,他漠視週遭人們鄙夷的目光或玩味的口哨聲,輕輕啄了他的唇瓣一下。

那個人身子一怔,伸手扣住他的後腦杓將他牢牢抱緊。失焦的眼瞳不曉得看見了什麼,浮現一絲不切實際的迷惘,接著嘴角向上揚起,一股勁傻笑的模樣像個孩子,稚氣非凡。

腦子多條訊息亂紛紛的流轉,他在那雙刻鏤太多太多創傷的眸子心動,此時又為這曇花一現的絢爛魅笑傾心。

他不記得後來是抱持怎樣的心態走出酒吧的,他幾乎沒喝幾口仍清醒得很,那個人獨攬了好幾瓶酒醉得幾分神智不清。

他攙扶著那個人自然而然就走到附近一家不起眼的旅館,扔了大把鈔票換來一間破爛房間的鑰匙,他踹開老舊的門扉,頓時一股濕重的霉味薰鼻,難聞死了。

他皺眉,把喝得爛醉的男人扔上勉強還算寬敞的床鋪,這才回頭帶上門。他還是不怎麼喜歡在外頭過夜的,充斥著怪味的環境很難做得起勁、睡得安穩。

他站在床邊,順手解了襯衫領口的釦子透風,瞇成狹縫的鳳眸瞥向癱在床上的人,正猶豫要不要替他褪下衣物時,醉得迷糊的那個人猛然伸手扯了他一把。即使醉了男人的力道也不減,他往前撲倒煞也煞不住車,上半身跌在他胸前,膝蓋狠狠撞上床緣發出一聲重響,一點緩衝的機會都沒有。

滿腹的怨氣無處傾吐,那個人又把他整個提上床邊,翻過身將他壓在身下,戴在頭上的帽子滾落至地,擲地時一聲清脆掀起了序幕。

溫濕的唇熱烈的堵了上來,濃厚的酒氣瞬間沖進喉腔,嗆得他一陣難受,掙扎了一會卻推不開如此用力的擁抱。雲雀擰了擰眉,那個人的黑瞳裡泛著血絲,早已尋覓不著理性,他索性把手攤在身體兩側,連反抗都省了,男人也不是什麼別人,被自己上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

那個人醉酒時的吻技亂無章法,不像初次印象有那麼高超的技術性,積極攻掠著口腔內每一處,像頭抓狂的野獸一樣粗暴魯莽。偏偏他著迷於這樣致命的挑逗,軟舌舔弄著舌葉,舌頭被吮得發麻發痛,全身滾燙異常,彷彿被團團焰火焚蝕過的悶熱讓人心悸。

一股熱勁隔著布料擦過,他瞠大了眼,死死瞪著那個醉昏頭的傢伙。

他的腦海不知捏造出怎樣的景象,要不就是灌進體內的酒液全轉譯成性慾了,硬得誇張的火熱在激吻的同時摩擦著敏感的下半身,微微抬頭的慾望在這般刺激下更顯激動。

他們都醉了,醉得糊塗。

那個人醉在漸漸發酵的高濃酒精裡,而他卻是醉在那個人不經意流露出的脆弱與哀傷之中。

褲子在接吻時三兩下被扯落扔到一旁,冰涼氣體與赤裸慾望接觸時他輕顫了一下,接著一道熱得誇張的東西便抵在隱密處摩蹭。

雲雀倒抽口涼氣,頭皮一陣發麻,低低咒罵一聲。

那個人精蟲上腦居然就什麼也不管了,前戲愛撫擴充別提草率粗略了,壓根什麼都還沒做,完全像是見了洞就想插的詭譎氣勢。仗勢喝醉酒也沒這種搞法的,就算六道骸要硬上他也還不至於這麼王八的。

他慌亂之下用手肘撞開那個人,那個人發出一記悶哼,臉色倒也不慍不怒,無辜的眨了眨眼,嘴角咧開極度扭曲的獰笑。

他晃了晃頭試圖讓腦子清醒點,利用爭取到的空隙撬開床頭櫃,取走裡頭一條尚未開封的潤滑劑。

他用牙齒咬開並吐掉瓶蓋,擠了近乎三分之一條在左手掌中,視線下挪盯向那個人脹大的慾望像在盯著天敵似的,他吞嚥了口唾液,頓時覺得嘴乾舌噪起來。

盯了那根東西老半天後,他咬牙閉上眼,沉默的將沾滿潤滑液的手搭上覆住,大有壯士斷腕的氣魄,然後機械式地上下移動著把液體塗抹均勻,他聽見那個人舒服的咕噥一聲,白皙的臉泛上一抹可疑的紅潮。

另一邊的右手也沒閒著,他將剩下那條潤滑劑叼在唇邊,牙齒輕輕一咬擠出了點潤滑劑沾在右手食指、中指上,然後在那個人的注視下,在穴口週遭抹了一圈……插了進去。

食指進入後嘗試抽動了幾下,在適應得差不多後也把中指刺了進去,他的眉頭在一連串動作間微微蹙起,即便是自己的手指,異物闖進的不適感並不會少到哪去。

他咬著唇,手指小幅度、小幅度的在內壁輕輕搔刮著,高溫自左手掌心及右手兩根指頭蔓延開來,那個人發出愉悅輕笑聲刺耳的要命,他難堪地把臉別過一旁。

那個人銜咬著他胸前的乳尖,舌尖在上頭打轉,電流斷斷續續竄過脊椎,將慾火撩得更加不可收拾。對方時不時悶哼的重重喘息,和他咬不住而逸出唇間的聲聲呻吟混搭在一塊,淫靡荒蕩的可以。瞎忙了這麼久就為了讓十年後的自己上他,簡直可笑狼狽到極點。

他退出手指後,那個人似乎也忍耐到極限了,把他的身體翻了過去,全身重量壓在他後背,一口作氣頂進了最深處,停頓不稍幾秒便急切的衝撞起來。

他仰首悶哼,被貫穿的難受在粗暴的抽插下擴散開來,他的手緊緊揪住床單,關節過度用力而泛白著,劇痛之外還有莫名的快感流過,他咬著牙關努力不叫出聲音。

那個人喝醉後悶騷得更加徹底,過程中既然一言不發,他忽然有點懷念六道骸做愛時滿口低級的輕挑戲語。當整個房間都籠罩在一片死寂的靜默下,那些呻吟嬌喘聲相對就顯得格外清晰,就連交合處傳來陣陣水漬聲也放大了幾倍,淫穢不堪得嚇人。

他無暇兼顧太多無謂的感觸,只知道在體內進出的慾望熱度有多麼鮮明。

「……骸……骸!!」

幾縷夜色般墨黑的髮絲扎在肩骨,下身又傳來一陣刺痛,他把臉悶死在枕頭裡,發出極為壓抑的低低哀鳴。那個人就像是聽不見似的,沉溺在那雙瞳孔幻構出的影像,拉著他一次又一次的做愛,滾燙的慾望狠狠地在體內貫穿,那個人抱著他,明明要他要得那麼迫切,卻在結束的末端呼喚其他男人的名字。

他蹙眉,疑似嫉妒的情緒壓得他喘不過氣,好像有什麼信仰就要垮了。

「骸……骸……」

他以為十年後的自己只是無法承受所有物驟然離開的傷痛,他以為他對六道骸的愛頂多只是種習慣,但他卻在那個人悲慟的聲線中窺見深不見底的執著,令他寒毛倒豎的情深。

他艱難地撇過頭,那個人緊閉著的眼睛下方暈了一層紅腫,在蒼白的面容上越發楚楚可憐,他用指間輕觸柔軟的肌膚,一點一點描繪出臉上的輪廓,接著湊上去啄了啄那張微微開闔的嘴。

做得昏天暗地時辨別不出對錯,唯有慾望一如脫韁的野馬,鞭策著他們在床上纏綿悱惻,一波波的高潮猶如浪濤凐滅了他所謂的道德理念。

夢醒時分,薄唇微微顫抖分不清是因為空調的冷寒還是情慾消卻後的空虛。

那個人做完愛就像將這些時日僅存的氣力用盡般昏睡了過去,趴俯在他身上吐出勻勻的呼吸聲。酒氣灑在臉頰邊那樣熾熱,像極了縱情過後的餘溫。

他隻手捂住臉,指縫間殘留淡淡的腥羶體味,全部亂了分寸了,他們之間。

晨曦的光線穿過窗帘滲透進來,暈在眼皮一陣灼熱。

暖暖的,舒服到令人討厭的溫度。

雲雀大概是在日光照耀到臉上的第二秒睜開眼睛,朦朧的視線先是一片白茫漸漸轉為清晰,入目的幾綹黑髮優雅地飄動,一隻胳臂橫在他胸膛上,那個人幾乎是掛睡在他身上,不輕不重的重量壓著卻也是一陣難受。

他皺了皺眉,推開那個人,歷經一夜的荒唐全身筋骨都要散光似的酸麻疼痛。

那個人瞬間睜開眼,惺忪的睡眼在下一刻瞠大寫滿驚嚇。他咬著唇,蹙起了眉頭,好像頭很痛似的,標準的宿醉反應。

那隻瘦得彷彿只剩骨頭的手狂抓著髮絲,那樣拼命、急切的想要回想些什麼,然後在記憶回攏的剎那,他像斷了線的風箏,雙手垂落在身側,啞了言語。

他們都是淺眠動物,又一個共通點。

他嗤笑,帶著諷刺的笑聲,看著那張扭曲的臉孔充斥哀傷。

「怎麼?自己上起來的感覺那麼差?」雲雀掀開那條薄被,毫不避嫌的搔首弄姿,赤裸的肌膚在那個人面前展露無遺,床單上還殘著性事歡愛後的糜爛痕跡。

那個人驀地退到床沿,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像被一道雷打中一樣呆若木雞,茫然的眼神那樣無助,抽搐的額角在隱忍頭痛。

「……不過就是跟個男人睡了,難道十年後的六道骸上起來特別爽嗎?」他也沒想太多,刻薄的話就自然的竄出嘴邊。

那個人的神情閃過一絲受傷,咬牙切齒的瞪了過來,泛紅的雙眼充滿恨意,嫣紅的血從唇瓣滑落。他的心情很複雜,興奮與後悔各半。

那個人捍衛那個男人的名節捍衛成這樣,不能忍受男人受到任何一點侮辱,儼然就是以愛人的身分,用著所有的心思在保護另一個人,絕不退讓。

他有些吃驚,到底還沒想過他十年後會敗得這麼徹底,在愛情這淌渾水中。

他們對望著,彼此再習慣不過的沉默擴散。

那個人的眸裡伴隨著無措,而他的則是事不關己的淡漠,這樣盯著盯著良久也擦不出火花,唯有憂傷殘酷的在對視間蔓延。

這次退讓的換成他了,眉心皺了皺,不發一語地拎起散在地上的衣褲走向沐浴間,指尖碰上手把的瞬間,背後忽然響起一道聲音。

那樣壓抑那樣苦悶那樣揪心的嗓音,他聽著都有了大笑的衝動。

「對不起。」至今為止,那個人對他說過最富有感情的一句話了。

偏偏他一點都不想聽到這句話,這句道歉化成了礙眼的梗死死卡在中間,十年的差距,難以跨別的鴻溝,他們的關係不再單純了,徒剩尷尬。

他回頭勾起淺淺一笑,如此盪漾人心的笑容。從褲子口袋中抽出一疊鈔票扔向床邊,「沒關係,我很享受。」

對,他一點都不吃虧。花錢買醉,花錢買春,同等的道理。

鈔票打在那個人臉上飄落在白淨的床單之上,灰茫茫的色彩數落昨夜那場荒謬勾當。像這樣看著那個人臉上露出難受猙獰的表情,他竟然有種愜意的感覺,真是瘋了。

他沖完身體後出來,房間的慘狀依舊,那個人縮到床角,猶如犯罪的孩童蜷曲著身子,不知所措的啃咬著手指。

沒有理由的,他就是討厭看見他這樣懦弱的樣子,卻依稀染著淡淡迷戀。

所以他扯下披在頸間濕漉漉的毛巾甩了過去,正中他低垂的頭顱,水珠打在他蒼白的臉上,和著房間空調的涼勁,他瑟縮了一下,抬頭憤恨不平的怒瞪著他。

他聳聳肩無謂地笑了,「去洗澡,回家了。」

清晨時分的街道很空曠,他們自然而然又回歸到一切緘默的世界。

他有股什麼事也沒發生過的錯覺,若不是那個人不經意露出的眼神那樣歉然的話。

鑰匙插入鑰匙孔轉開,死板單調的動作他做得異常緩慢,眼皮直跳像在預知即將要出事的念頭。

他緩緩拉開那扇沉重的門,極為嗆鼻的氣味從縫隙間湧出,漫天菸味翻騰。

他知道的,六道骸沒有吸菸的嗜好,卻喜歡點燃香菸放任其燃燒,凝視菸灰一點一點飄盡的時刻。屋內如此誇張的濃重菸味,彷彿是燃了一世紀菸草才有辦法積蓄而來。

他不怎麼排斥菸味,只是討厭六道骸把他家搞得烏煙瘴氣的這般噁心。

雲雀蹙著眉,謾罵到嘴邊又硬生生嚥了回去。

一片霧茫之中他看見一道模糊的人影,而人前桌上擺置了一席菜色豐碩的食餚,靜靜穩穩躺在上頭不缺半角,當然……早已冷掉。

六道骸要死不活的倚在沙發,微微側過來的臉陰森森的,異色瞳眸流露道不盡的疲憊,以及徹夜未眠的委屈。

「你回來了……」陰陽怪氣的腔調,六道骸的神情黯然陰鷙。熱切的目光凝望著他趨近貪婪,看得他寒毛倒豎忍不住倒退一步。

平淡的口吻,再多的偽裝似乎只為了掩飾眼底的那抹明顯到不行的脆弱。

他怔怔地盯著他,頓然省悟到有多久沒好好正視過他了,自從十年後的自己闖進來他們的生活開始。

「恩,我回來了。」他吞了口唾液,呼吸緊窒。

雲雀側身讓那個人進屋,接著反手闔上門,喀地重重一聲巨響後歸附沉默。

他猶豫了一下,硬著頭皮走向沙發,沉甸甸的腳步在黑暗籠罩下軋出沉重聲響。六道骸目不轉睛的盯著他行走,異色眸子流露出深不可測的情緒。

他給的注視那麼強烈,像恨不得在他身上望穿一個窟窿的陰霾。

他連哽了好幾口唾液,唾腺分泌越來越發達,口乾舌燥的感覺偏偏該死的清晰殘留。

他停駐在六道骸面前,站得筆挺。

瞳孔近距離映照出男人的面容,視線交錯,憔悴在那瞬間狠狠闖進他的黑眸。他怔怔地杵在原地,找不回任何組織言語的能力。

六道骸嘆了口氣,把他拉入懷中,後背穩穩的撞上他的胸膛,不是太痛胸口卻一陣窒悶。

男人無預警的低垂下頭,把臉埋入他頸間,輕輕吸了口氣,用著最脆弱的方式,掬取他身上的味道。

熱氣灑在肌膚上有點犯癢,他瑟縮了下肩膀倒是沒避開。

「你喝酒了?」六道骸推拒著他的後背拉開一道生疏的距離,緩緩擰起眉,伸手扳過他的臉,指尖掐著下巴用盡了氣力。

他吃痛的悶哼一聲,怒瞪著男人,然後接收到他眼底不踏實的迷惘,樛結不清的悒鬱惆悵。

簡直像極了那個人醉酒後的神情,他有點看傻了眼。

一樣悽楚,一樣空洞,一樣吸引著他。

「嗯。」他應了聲,視線半飄向打從進門就佇立在門邊發愣的那個人,簡單一個動作就將昨夜的去向交代清楚。

他陪那個人上酒吧,所以徹夜未歸,所以渾身酒味。

其餘的,再多的,他沒有義務稟報。

六道骸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落點恰好降在那個人墨黑瞳仁上,身子微微震動了一下。

畢竟他們的身體貼得這麼近,他坐在男人腿上,男人一手枕在他腿間,另一手又掐著他的下巴,相黏的部位確切地將他的反應傳了過來。

他有點困惑的回頭看他,問了句怎麼了,平平淡淡的聲線沒有太大關切。

六道骸把注意力移回來他身上,搖了搖頭悶悶的說著沒什麼。那聲音像是大半部分卡在喉嚨間,壓縮出來的音質沙啞的可以,聽起來委屈萬分。

他聚攏著眉心,胸口又是那陣喘不過氣的窒塞。想對他說些什麼沖淡如此詭譎的氣氛,卻又不曉得該怎麼說,言語之於他始終是道謎團,他永遠無法妥善運用。

「恭彌。」六道骸輕啄他的唇角,低沉喑啞的嗓音帶著撩人作用。

他看著他,下意識眨了眨眼,那雙瞳孔泛著妖艷色澤,一晃一晃地彷彿具有意識的在蠱惑他。男人的手從下巴上移撫了撫他的唇瓣,說道,「你就像一匹狼。」

「嗯?」他不解的盯著他,男人趁隙把兩根手指探進他微微張闔的嘴內。

「吶,還長著小小獠牙,好可愛。」他的手指狎玩似的淺觸他的齒尖,嘴角上揚笑得粲然,他卻看不見一絲笑意。只有下沉到谷底的哀慟那麼鮮明,荼毒著他的眼睛也為他染上傷痕。

他不懂為什麼他身邊的兩個男人都這麼喜歡跟他打啞謎。

一個對著他天南地北扯個沒完,卻把真正想傾吐的話葬得一乾二淨;另一個就更乾脆了,省略了言語用無盡的沉默向空氣抗議。

他瞇著眼瞪向六道骸,嘴巴狠狠關上,他咬的那麼大力,銳利的齒尖磨破他的皮膚刺入嫩肉,腥羶的血味在口腔擴散。

對方吃痛的阿了一聲,薄眉皺在一塊,嘴角卻固著一抹張揚著寵溺的笑顏,原先聚集在眼底的悶愁剎那如雲煙散去。

然後,他也跟著笑開了,像個天真的孩童。

「恭彌,你咬那麼緊我抽不出來阿。」六道骸擰了擰眉,看上去有點苦惱的表情。他緩緩鬆了力氣,在對方手指完全抽離前又咬上一次,直到嘴裡溢血的味道更濃重了,這才心滿意足的罷休。

六道骸望著他不腦也不怒,只是有些失笑的抽回兩根血淋淋的手指。

他把目光集中在自己的傑作,齒印清晰的烙在修長指節上有點可笑,偏偏透明唾液混合著鮮紅血液,意外的染上幾分煽情。

他舔了舔嘴角,帶著迫不及待的興奮把身子挨了過去,吐出舌尖舔著垂涎在上面的血漬以及唾液,最終把兩根手指含入小心翼翼的吸吮起來。

他跟六道骸在沙發這頭恩愛,自動把門邊的那個人晾在一邊。

這些時日一直是這樣走過來的,誰也不覺得有哪裡不對。直到今天,那個人神情複雜的瞅了他們一眼,而後像條幽魂悄悄飄上樓。

這是那個人頭一次把空間讓給他跟六道骸獨處,這樣突如其來的退讓就像在昭告他們之間回不到了從前。糾葛在他們三人之間的平衡線已經斷了,在昨夜那場性愛中,斷得乾脆俐落。

他在心底放聲大笑,眼神不經意渙散飄移,六道骸注意到他的分神,不悅地回咬他一口。他沒太大的反應,吐出含在嘴裡的手指,本能地伸手扣住男人的後腦杓,用力的吻了上去。

眼皮緩緩合攏,他攬著六道骸吻得那樣深情,散發出的氣焰充滿挑釁射向樓梯間的那個人,他知道那個人正在偷看。

那道視線越是怨懟,他吻得越是起勁,一種喪心病狂的報復,衝著今早那句廉價的對不起。

當樓上傳來一聲細碎的關門聲,他才緩慢地終止了這個吻。

兩唇分離,牽扯出的唾液懸掛在對方唇邊,六道骸往後仰靠著椅背喘息,他坐在六道骸身上低喘幾聲,俯身舔掉那絲曖昧的痕跡。

他漫不經心的吻似乎挑起了野獸的慾望,那雙瞳孔此時正用可怖的尖銳視線視姦著他,幾乎要將他整個人焚燒的熱情。

六道骸低低笑了幾聲,拉著他把自己摔進沙發,兩個男人的重量壓得沙發吱吱作響,搖晃的力度好像隨時會坍塌的不穩。

「恭彌……」

男人深情款款的低喚他的名,濃烈的激情他幾乎要招架不住。

他皺眉,低頭看著一臉憂傷的六道骸,那雙眸子充斥同樣深刻的情感,實在跟那個人醉酒後差不多,他所沒有的堅持。

眼前的六道骸在為他執著,而那個人為了十年後的六道骸執著。

那麼他的執著呢?究竟該給了誰。

他跟六道骸,他們是如此相似的個體,絕對容忍不了伴侶的身體被其他人玷汙,哪怕那個人是十年後的自己。

積鬱在胸口的沉重一下累堆到滿點,疑似背叛了六道骸的罪孽感來得那麼忽然,偏偏又如波濤洶湧那般強烈。

「我今天不想做。」在六道骸的手探入他褲檔間時,他忽然用手肘撞了對方的胸膛一下,表情蒙上驚慌失措的蒼白。

「睏了嗎?」六道骸的眼裡閃過一絲挫敗,啞著的嗓音就像哭過之後染著哽咽嗚聲。

「嗯,我想睡了。」睫毛顫了顫,擋掉他眸子裡的惶恐,卻遮掩不掉內心的動盪不安。

睡了,就不會想太多了。他這麼告訴自己,簡直是在自欺欺人。

「那就睡吧。」六道骸笑了,苦澀的害他瞬間湧出墜淚的衝動。

男人也不在乎那起了反應的地方沒得解決,語氣仍是滿滿的呵護與愛憐,他伸手用掌心覆住他的眼,緩緩向下拂,他順勢把眼皮閉了起來,在心裡默默喃了一句抱歉。

「恭彌……你不會離開我吧?」男人的指間向下側滑摩娑著他的臉頰,顫抖的指頭好像他下一秒會消失似的,這樣氣若游絲的疲憊聲音令他不忍。

原來,六道骸的體溫也有這麼低的時候。

他這麼想著,抵在胸前的手放鬆下來,把全身的重量壓了上去。男人唔了一聲,雙手繞上他的背把他抱得那麼緊,近乎要將他揉進體內的用力。  

他不確定他想抓住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只是被這樣的他抱著,那股溫暖直擊心臟,麻痺了每一吋神經,讓他捨不得放手。

「嗯,不會。」承諾想也不想的脫口而出,給的信誓旦旦毫不作假。

他趴伏在他胸前,六道骸的手輕輕揉著他的髮絲,他舒服的咕噥一聲,反手抱住他漸漸睡去。

意識飄飄然的,頭有點暈有點重有點痛,他努力的想把眼睛睜開,眼皮卻頑固地張也張不開。明明醒了反倒像是還睡著,這讓他感到煩躁,恨不得抓個東西狠狠咬上一口。

忽然一股淡淡的香味飄來鼻間繚繞,他吞嚥了口唾液,似乎真的有些餓了。但身體打定主意跟他槓上了,四肢完全不受控制,他皺著眉,眉心聚攏看起來極為陰鬱。

「恭彌,怎麼了?」

他聽到六道骸的聲音,感覺兩根手指輕輕搓弄著他的眉間,企圖把他的煩躁撫平。

很奇妙的,聽著他的聲音,感受他的指溫,那些沒由來的煩躁一點一點在空氣中淡化殆盡。他低低笑了,終於如願地把眼睛睜開,第一個映入眼簾的是那張憂心忡忡的臉。

男人自己顯露出的神情分明比他難受,但就只知道一昧的關心他,笨得可以。

他把六道骸的手捉離眉間,惺忪睡眼眨也不眨地望著他,抿抿唇終是無語,不曉得第幾遍的欲言又止。倒是對方好像被他盯得毛了,難耐的動了動身子,一臉難為情的扭捏。

他只覺得好笑,夜晚關燈爬上床抱他時怎就不知害臊。

「我睡很久了?」他緩緩從沙發坐了起來,問道。

目光瞥見桌上擺了幾道簡單料理,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六道骸的傑作,自從同居生活開始後,他就堅持要親手煮給他吃,他對此沒什麼意見就由著他去。

香味四溢提醒著他仍空腹的訊息,他取了雙筷子就自個享用起來。對方的手藝不怎麼樣,勉強還算過得去而已,許是吃習慣了,一天沒吃竟也有些眷戀。

「還好。」六道骸挨了過來,主動伸手將他睡到胡亂翹起的幾縷髮絲壓平。

他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對突然貼近的熱度沒有太大反應,只是扭頭淡淡看著他的面容。男人忙著替自己整理頭髮並沒注意到他過於熱切的注視,他挑挑眉,忽地起了種妨礙他的衝動。

他把嘴裡的食物嚥下,喝了口水沖淡殘在口腔內的味道,這才湊過去親吻他的下頷,以下往上仰視著對方。

認真的六道骸還挺人模人樣的。他想,不禁微微啟唇囓咬了那滑嫩的肌膚幾口,又伸舌惡意地舔了幾下。

男人低頭吟了一聲,對上他視線的異色瞳眸淌著詫異,也沁了幾分興奮。

他難得一次的主動,就讓他開心到什麼都不要也沒關係的地步。

他衝著他笑,六道骸恍了恍神,接著半攬著他急切地吻了上來。

撬開牙關闖進來的舌頭與他的糾纏得熱烈,好像幾世紀沒接過吻似的毛躁,狂暴中又摻了點溫柔,溫柔間卻也不失激情,他遞出手扣住對方的背,舒服的瞇起眼來。

漫長的熱吻還在持續,氧氣一滴一滴的變得稀薄,他滿腦子只想著六道骸,就只能想著六道骸,其他什麼也容不下了。

「剩下的晚上繼續。」兩唇分離,六道骸俯身在他耳旁吹氣道,笑容有些狡黠。

他罵了句白痴,忍不住一腳踹開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臉紅,好久沒看到他的笑容了,要命的妖魅。  

「那個人呢?」晚餐進食到一半,雲雀突然推了推六道骸,問道。

他總算發現到哪裡不對勁,少了一個人,存在感薄弱的那個人。

「房間。」六道骸的臉色一下又陰沉下來,好像那個人在他們之間擲下一道隱性的裂痕,平時不觸碰就沒事,一旦碰了就注定難以消卻。

他皺了皺眉,還來不及撫慰他的黯然情緒,對方已率先站了起來,「我去看看。」

說完不給他開口的機會,頭轉也不轉的往樓上房間走去,留下那道落寞的背影在他眼中搖晃。

他咬咬唇,憤憤地拿手中的筷子搓著盤子裡的食物。

六道骸把門打開,房間裡一片漆黑,雖然不太明顯,他還是辨別出有一道身影蜷曲在床上,就跟恭彌習慣的睡姿一樣。

「睡了?」他猶豫了下,小小聲的低問一句。

「沒有。」那個人換了個姿勢,大剌剌佔據著整張床,黑暗之中那雙黑瞳散發的光采犀利的嚇人。

那樣的視線盯得他不怎麼好受,摸黑把牆角的電燈開關打開,色度瞬間從冥黑轉為明亮,他瞇了瞇眼有點不適應。

那個人則是無動於衷,大有這世界坍了他也無妨的漠然氣息。

「對了,我跟樓下的睡過了喔。」那個人雙手枕在腦後,仰躺在床鋪笑得一臉悠然自得,「滋味不錯。」

「……不管十年後的我對你做了什麼,你別妄想搶走我的恭彌。」六道骸蹙眉,腳不自覺往後退了半步。

即使在恭彌回來拒絕讓他抱時已經猜測個十之八九了,親口聽到那個人雲淡風清的描述事實,難免還是感到一絲受挫,以及左胸口的隱隱抽痛。

他實在不懂恭彌究竟是被他的哪一點矇蔽了雙眼,他只覺得眼前的人偽裝僞過了頭,渾身上下怎麼看都不對勁。

他隱在角落看著他們做愛,眼神悲傷歸悲傷卻染著淡淡的厭惡還有嫉妒。

不是單獨針對他,也不是單獨針對恭彌,而是他們。

「你的恭彌?不就是我。」那個人勾起嘴角,嘲諷似的笑了笑。既在諷刺他,亦是在自嘲。

六道骸不受他的挑釁,只是沉默的盯著他,努力的想在那個人身上窺視出一點蛛絲馬跡。

然而,注定白忙一場,那個人的情緒隱藏的很深很深,除非他要主動透露訊息,否則就是空洞洞的哀戚。他吁了口氣,撇下這句疑似宣戰的宣言,「……我不會輸你的。」

「你不想知道十年後的你對我做了什麼?」那個人坐起身,眨了眨眼笑得一臉無辜,

「他做了什麼都跟我無關。」

「他吶,拋棄了我。」他還是在笑,只是笑聲多揉粹了一股哀傷。

六道骸的身影頓了一下,停在跨出房門的位置,終究沒有回頭。反手把門板闔上,重重的聲響回盪,只為了杜絕動搖,望著十年後的恭彌,他沒有把握做到殘忍的否決一切。

只是,現在的恭彌更值得他守護,他只能選擇一個。

沙、沙──凌亂的腳步聲彷彿帶有生命,拖過一步一步的階梯,隱喻著男人的暴躁。

他聽著,面無表情的拿起筷子搓著盤內的食物,幼稚的像個孩子單純在玩耍而已,沒有什麼特別的。只是聽著,然後笑著,在腦中不斷盤算推陳的情節纏成了死結,解也解不開的套索。

男人的氣息籠罩在上空,滿滿的,濃郁得不怎麼好受。

「他呢?」雲雀撇頭,那個人果然沒有跟著下樓,六道骸的表情也不太對勁。習慣地瞇起眼,問話的語氣仍是單純自然,感覺不到一絲奇怪。

偽裝有多麼完美,心痛就有多麼慘重。

「他睡了。」六道骸坐到他身邊,很疲累似的。

沙發凹陷了一隅,男人整個身子都癱在椅背,闔上的眼,覆蓋住異色瞳眸的失神,嚥下的氣,吞噬掉字字句句的箴言。

那張向來妖媚的臉孔陶染上蒼白,總脫離不了虛弱這形容詞。他跟那個人的互動,每個眼神的交會,好像在無形之中把六道骸折騰得很徹底。

「喔。」他慵懶的應了一聲,並不打算拆穿如此破綻百出的謊言。

他跟那個人,那個人跟六道骸,六道骸跟他,似乎無法成立和諧的關係。唯有一貫的沉默在彼此間蔓延,掩飾過一個又一個的謊言。縱然虛偽,卻也道出真實。

原來,他們都不夠光明磊落。

雲雀不是沒有察覺,不過是懶得過問,長久以來一直把自己定位隸屬於被動的位置,樂得輕鬆。他不曉得的事情也許很多,但他們了解關於他的事實也不見得那麼多,至少只要不是他主動鬆口的,秘密就不會透露半點訊息出去。

他揚了揚嘴角,淡淡的笑容顯得陰險萬分。

其實,愛也不過就是犯賤。

「喂,嘴巴張開。」他傾身跨坐到他腿上,手指掐著他的下巴,斜睨著他以不容反抗的低沉嗓音下達指示。彷彿是古代高高在上的君王,倨傲地扳起臣子的下顎,邪佞的眼神、虛浮的笑容都漫布著一股算計的禁忌與危險。

也或許,他的靠近本身對六道骸而言就是一種威脅,不論身還心還性哪個層面。

六道骸猛然瞠大眼,猶如一隻飽受驚嚇的貓,豎起全身的毛伺候警戒,雖然那雙瞳孔的茫然無神揭示出他的毫無防備。他凝望著六道骸的臉,那張盯著他瞧傻愣愣的表情有點愚蠢。

面對面跨坐在男人的大腿,這姿勢就某種定義上而言還是很難為情的,即便他本人沒什麼神經,即便對象是跟自己在床上翻雲覆雨無數次的男人。

他這麼想著,卻不由自主的彎起嘴角,頰邊泛起的紅霞一閃而逝像是錯覺。

怦通怦通的心跳失序聲來得突然,在靜謐的空間穿梭自在,左胸鼓譟的聲音讓彼此皆是一驚,他尷尬地咬著下唇,六道骸眨了眨眼,眼底逐步湧出的忻悅蓋過了悠悠迷惘。

他皺起眉,夾起桌上殘存的食物,霸道的直往他嘴裡塞,拙劣的動作反而是欲蓋彌彰。於是,對方笑得更開懷了,甚至笑到連眼角都泛上點點淚光。

「張嘴啦!」他氣得咬牙,面頰下意識鼓得飽飽的。

這樣張牙舞爪的模樣逗得男人更樂了,推辭也不多加推辭,配合的張嘴方便他餵食,那樣的溫馴惹人愛憐,和緩了他內心被看穿殆盡的惱怒。

「咳、咳咳……」六道骸胡亂嚼了幾口吞嚥下去,眼神為之一變,猝然推開他扶著桌沿連連乾咳了好幾聲。青綠慘白憋紅交錯出現在那張俊臉上,青筋在額角若隱若現的抽搐,分明已經狼狽的不像話了看起來卻似乎還是在笑。

「噁、恭彌,你到底加了什麼?」

「不多啊……辣椒,醬油,砂糖,鹽巴。阿,還有白醋。」手肘撐在沙發扶手側躺,他煞有其事的撇頭思考一下,接著好整以暇的望向他,扳起手指一個一個數了起來。眼見六道骸的臉色越來越精采,他的心情無端快活上許多,掛在唇邊的笑容都輕盈的過分。

他抓準說完後對方鬆口氣安下心的剎那,又適時補了一句,讓對方臉色涮白的台詞,「對了,還加了一小瓶春藥。」

「哦。」六道骸輕輕應了一聲,倏地拔高音量,「什麼?你加春藥?」

「騙你的。」他聳聳肩,抿唇。

瞎忙這麼久也不過是想捉弄、捉弄他而已,也許自己這樣的心態不怎麼成熟,但既然六道骸放縱他耍脾氣,他沒道理不享受這特權。

他絕不主動跟他交代清楚,他在不爽的其實是男人剛剛拋下他不管上樓察看那個人的小事。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想要六道骸把他擺在第一順位,不論何時何地,就連十年後的自己也不能取代這個位置。

「喂,我拿東西上去給他吃。」他離開沙發,端起桌上的盤子,對坐在一旁傻笑的男人說道。

「他在睡覺。」六道骸的神情猶如被雷劈到似的難看,嘴角仍敬業的勾起微笑,哪怕那陳述的口吻轉得很是生硬。

「他早醒了,是吧?」他擰了擰眉,說道。

回應他的是一段死寂般的冗長沉默,六道骸的笑容還僵在唇邊,點頭搖頭對他而言都顯得吃力。看來他對那個人的反感大概逼近了極限,要不然也不會三番兩次阻饒他去探望,但他還是得接近那個人,為了釐清自己卡在渾濁地帶的情感,還有重新定義他們三人之間新的平衡點。

「恭彌……別走。」他的腳跨不出兩步距離,手腕就被六道骸扯住,低啞的聲音直直穿透耳膜打進心臟,迷惑人心的嗓音卻刻著濃烈的酸楚。

他慢慢轉過身,與男人四目交接的瞬間眼淚差點飆落,那雙異色瞳眸此刻超載了太多太多的憔悴,堆砌不回曾經神采奕奕的光彩。

「別走,好嗎?」六道骸仰望著他,動了動唇,啞著嗓子仍在央求,脆弱的眼神試圖挽留他別走。

他皺眉,討厭目睹男人露出這種表情,多麼欲哭無淚的悲傷神情。雖然深摯的痛楚與難堪著實吸引著他動心,可看著看著竟也會感染到同等階級的難受,好像有數股悶氣同時間積聚到胸腔,壓得他連呼吸都覺得刺痛。

「不要這樣,我答應你會馬上回來。」他低頭在六道骸的額頭烙下一吻。輕輕的,淡淡的,棉絮拂拭過的溫柔。

說完,他大步走掉。一路奔走上樓直到房門前,完全沒有回頭確認的勇氣,他怕看到六道骸露出的表情會讓他淚腺崩潰,他並不想丟臉到連第一次流淚的經驗都不明不白的貢獻給他。

「是我。」他推門而入,那個人縮在被子裡蜷成一團,聽到聲音抖動了一下,緩緩探出頭來。

單純的姿態簡直比他還像個孩子,他搖搖頭,把盛裝餐點的盤子放到床頭櫃上,扭頭失笑的吩咐著一臉茫然的那個人,「餓了就起來吃點吧,我下樓了。」

他轉身,手腕又被人抓住,相仿到近乎一模一樣的型態害他哭笑不得。

低冷的溫度自肌膚向外圍擴散,那個人鑽出被窩伸出雙手環了上來扣在他的腰部,他反射性要推拒卻被纏得更緊。

那個人的喉嚨滑出微弱的嗚咽聲,隱隱約約飄進耳內,低低的帶點悽涼情感依稀傳遞著那個人的無助。他忽然動彈不得了,像一台毀損慘重需要汰換的舊型機器人,機械地定格在原地,腳步移動不了分寸。

他還記得方才上樓前的小插曲,也還記得那時親口允諾的條件。他答應六道骸要馬上回去的阿。

低頭看著那個人烏黑的墨髮,抬頭盯向白茫茫一片的天花板,他在心裡反覆低誦著抱歉。一遍遍、一句句、一字字,六道骸聽不見的歉語。

對不起,我恐怕要食言了。

六道骸扯著他的手,倦意無限的開口要他別走,聲音嘶啞的彷彿用盡了全身氣力求他。卑賤的連身段放多低都不在乎了,眼前的視線驀地一片陰暗,他躊躇了,卻揮別了那隻異常溫暖的手。

此時,那個人同樣要他留下,雙手圈住他的腰肢,把臉埋入他身上,溫濕的液體在布料擴散,漸漸變得滾燙炙熱,他一言也不發,佇立在原地讓他抱著。明明沒有半點感覺,卻拒絕不了這個冰涼的擁抱。

無聲的言語藉由空氣分子的碰撞溝通,猶如虔誠的教徒在進行告解。

可惜他不是神父,賜予不了那個人所需要的救贖。

「抱我。」那個人抬起頭,兩行淚痕掛在臉上刻鏤哀傷,他的聲音含糊在嘴裡難以分辨,但他卻依稀聽懂了那個詞彙。簡單的邀約背後賦予了怎樣艱澀的涵義他並不知曉,只嗅見腐朽的氣味在房裡飄散,在他們之間斷出裂痕,另啟一樁挽救不回局勢的悲劇。

「抱我……」那個人再一次重聲,低啞的聲音在耳邊擴大,很清晰、很清晰。清晰到他要裝成沒聽見也辦不到。

冰涼的掌心貼上了他的側臉,那個人緩緩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唇輕印著唇,與六道骸接吻時不一樣的溫度,絕對的冷冽。寒氣由相貼的部位一點一點過渡過來,凍得連淺嚥口水都會發痛,凍得他渾身僵硬動彈不得,想逃的心態如此強烈,卻又不得不直視著那個人的眼睛。

那個人歷經滄桑的黑瞳淌了複雜的情緒,那樣空洞,那樣悽涼,隱隱還帶著一些些期盼。

這次相撞的空氣分子不再是無聲語言,那個人也不若教徒告解時那般虔誠,反倒像個驕縱皇子在貫徹任性妄為。貪婪的視線焚毀了他的理智,瘖啞的聲線矇蔽了他的視野,他給予不了那個人救贖,卻似乎能了卻那個人的藕斷絲連。

「抱我……好嗎?」他平靜的看著對方,張了張嘴,發不出半點聲音。直到催促的聲音再一次響起,那個人眼裡的哀傷再一次葬送了他選擇後路的權利。

這次心並沒有動搖,他是有意識的在允許自己縱容那個人,伸長的手不由自主地揩去眼眶邊的淚珠,向下滑一路攀往那個人的衣襟。顫抖的手指解開鈕釦,摸撫底下略微冰涼的肌膚,感受那個人身上的肌理,探索向與自己同樣的敏感地帶,他感覺到一股微弱的顫抖與抗拒,分不清是來自他的還是那個人的。

另一隻手解開那個人的褲頭並拉下拉鍊,那個人突然雙手交疊覆蓋在他的手背上,試圖抵制住他更進一步的侵犯。他狐疑的抬眸,那個人的神色有些緊張,偏偏眸裡的執意很是堅決,只是罩著隱忍的淡淡憂愁。

他皺了皺眉,當食指、中指試探性的往內褲探入一點,那個人倒是配合的收回了手,癱在身體兩側的床鋪,看著他的動作然後露出淺笑,釋懷的笑容隱含一絲鼓舞意味,反而更襯出眼底的那份寂寥。

「忍著點。」他揚言警告的同時,中指已插了進去,那個人蹙著眉,在下唇囓咬出鮮紅的血跡斑斑。

手指插入後穴的過程沒他想像中順利,那個人的那裡好像很久沒用了,本能的排斥異物靠近,半節中指卡在穴外塞也塞不進去。眉心微微皺起,他有點不耐煩了,但到底還是不捨看那個人太過痛苦,權衡了一下,索性把中指退了出來,含進嘴裡讓唾液潤濕,他已經用舌頭將整根手指舔得濕答答的,重新插入時的情況也只比先前好上那麼一點。

雲雀沒有打算經營太久的前戲,中指成功侵入後,不等對方習慣異物的存在,他已驅使著中指動了起來,殘忍的在那個人體內製造傷痛,擴充只是草草帶過避免流血的必要手段而已。

畢竟,他們需要的不是一場會耽溺舒服的性愛,而是真真切切的一場懲罰、一場刻骨銘心的刑戮。

哪怕他們其實都很清楚,相擁之後殘存下來的徒有更深更沉更重的空虛以及罪惡。

他的手在那個人的身上搧風點火,呵出的熱氣噴灑在彼此半赤裸的軀體,那個人始終緊抿著唇,不做抵抗的全盤接受他的監控。

那個人的聲音在哽過喉嚨時受到壓迫,擠出來的呻吟低低啞啞的,聽上去有那麼點煽情,他嚥了嚥口水,可悲的因為這一兩聲壓抑不已的沉悶吟哦硬了。

「可以了。」也許是注意到他腿間的變化,那個人動手推了推他的手臂,淡然道。

他恩了一聲,把手指撤離了出來,拉開褲子的拉鍊,他俯身吻了吻那個人的額際,淡淡的吻,安慰著那個人像在安慰著自己,沒什麼的。

意識太過清楚不是件什麼好事,所以當他的手扶住他的腰肢,下體抵在那隱密的部位,破碎的畫面接連竄過腦海,他反而躊躇了起來。看著那個人迷惘的表情,黑眸裡流露出的沉重傷悲,他沒由來地想起被他遺棄在樓下的六道骸,他想到男人在拉住他的手腕時也是這麼一臉可憐兮兮的瞅著自己,忽然間什麼也不想做了。

那個人冷不妨拉了他一把,他們的身體就這樣契合在一塊。

他想他肯定是瘋了,心臟緊緊揪了一下,隱隱傳出龜裂的聲音,好痛,好痛的。

那個人的任性妄為,男人的委曲求全,還有他的隨波逐流。

「唔。」他的嘆息,那個人的呻吟,交錯在房裡出現。

進入時,內壁緊緊絞住他的性器,灼燙的熱度讓他輕輕發出一記悶哼,他低頭對上那個人滿是壓抑神情的臉蛋,那個人的手指用力揪著床單,在上頭扯出凌亂的皺折,強行進入的痛楚在彼此的身體刻劃最深層的記憶,怎麼也泯滅不掉的烙印。

我會陪你,所以請不要再一個人舔舐傷口了。

他成功地將這個誓言植入腦裡,曾經反覆默許的信念在這一刻干擾著他,然而浮現在眼前的不是那個人的身影,居然是六道骸淡淡落寞的臉孔,那雙藍紅色瞳映著濃濃的哀傷,鮮明的令他打了個冷顫。

即便如此,他還是抓著那個人的身體,他還是前後擺動著腰幹進攻,將火熱的慾望推進那個人體內,一次比一次深入,一次比一次猛烈,一次接過一次察覺心痛。

「唔……」他扣住那個人的肩膀,將他控制在床上阻斷他本能的逃脫,腰肢往前重重一次衝撞,那個人仰起頭悶哼,喉結突出的曲線美得嚇人。他湊向前輕輕含住微隆起的喉結,那個人難受的嗚咽一聲,他微笑的退開,舌頭舔過頸線,汗漬的鹹味在味蕾擴散,飄在房內的氣味盡是情色。

腰部的擺動呈現一種規律,重複一遍又一遍淺退深入的動作,偶爾溢出幾聲難耐的吟哦,也顯得呆板而死寂,兩個無趣的人摩擦不出基本需求以外的半點激情。

那個人睜著黑瞳略為出神的盯著他,像透過他在看著誰似的,他也用同樣的眼神回敬對方,誰也沒有開口打破這道防線,緘默在高漲的性慾間蔓延,突兀地示出彼此的抑鬱。

在思念著某個人,卻擁抱著不是那個男人的他,藉由這份熱度幻構著虛假的映像。

那個人的前額沁出一層冷汗,不斷吞嚥著唾液,臉色撇去蒼白漸漸渲染上紅霞,沒有想像中那麼遊刃有餘。

急促的呼吸,壓抑的呻吟,苦澀的神情,他看著、聽著,嘴角拉出一道淺淺弧度,他們無疑是在自找罪受,一份不該隸屬於他們的罪。

那個人伸長纖瘦的手攬住他的脖頸,猛地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拉去,那雙環上來的手冰冰涼涼的,急切堵上來的唇卻淌著高溫,還有那濃重不已的血味。他沒有拒絕他的邀吻,被動的感受那個人唇舌強而有力的侵略,他舒服地瞇起眼,下半身盡責的用行動回應他的挑釁。

那個人的哀傷彷彿憑藉相擁、相觸、相貼的任何一個部位以及肌膚,一點一滴緩慢的移轉到他身上,進駐到他的體內,靠著神經元傳導到大腦。

他能意識到那沉重的傷慟,他能感受到那個人背負的不甘心,強烈的負面情緒影響著他,逼得他連呼吸都覺得痛苦,但也僅此而已,他還是照樣迷惘,不懂他為何搞得這麼狼狽,釐不清他的求救訊息。

愛撫,侵犯,擁吻。

他跟那個人明明在做著跟情侶間無異的性愛,甜蜜的互動竟潛伏著說不出口的沉鬱,不曉得是他還是那個人的愁緒,主導了一切的發展,讓這場性愛除了痛苦還是痛苦,難以抑制的低氣壓壓垮了性器抽插帶來的快感。

「你們……這是在幹麻?」虛掩的房門被推了開來,門板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驚動了在床畔翻雲覆雨的兩個男人。

他頓住了貫穿那個人的動作,火熱的啃吻突然變得索然無味,他僵硬地轉過頭,六道骸愣在門邊,目光靜靜凝視著他,異色的雙瞳黯淡無光,臉上卻不見太多的訝異。

好像他跟那個人在樓上房間會做愛的事,他早已預料到了,只是仍不死心,不死心的想聽他親口說出答案。

「骸……」他從沒想過喉嚨可以乾澀成這副德行,光是發出一個單音節就用盡了全身氣力。

他的身體不可抑制的發顫,連那個人露出燦爛笑顏也沒注意到,他滿腦子只充斥一個念頭:如此不堪的場景讓六道骸撞見了,要怎麼解釋?

太多情感同時傾軋而來,那些始終被他裝做不知情而刻意忽略的事實。

違背允諾的自責,背叛伴侶的罪惡,漠視情人的愧疚,然而更多更多的是害怕。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會怕會恐懼,怕被六道骸拋棄,更怕在六道骸臉上看見嫌惡的表情。  

六道骸一步一步走了過來,他茫然的望著他,張了張口欲言又止。心臟鼓譟的聲音大得在房裡迴響,預測不到男人接下來的行動,他緊張的不知如何是好。

手臂被往後扯跌進男人懷中只是須臾間的事情,他聽到一聲清脆的響聲,六道骸不動聲色的打了那個人一巴掌。他扭頭錯愕的盯著男人,那雙瞳眸裡不興半點波瀾,過分平靜的反倒營造出一絲詭譎。

「我說過了,不准碰我的恭彌。」六道骸的聲音很啞很啞,啞到令人覺得他會落淚的錯覺,扯住他的左手也在隱隱顫抖,好像做出剛才的舉動、說出現在的言詞對他來說都很艱難。

他猶豫了一會,緩緩將手搭上六道骸垂在身側的右手,帶著安撫意味的輕輕摩娑起來。對方轉過頭來,回以一個淡淡的微笑,那笑意止於表面卻滲流不進眼底,看了之後更難過了。

那個人的臉撇到一旁,鮮紅的指印在白皙的臉龐浮現,他伸手摸撫著被打的地方,似笑非笑的瞅著他們,說道,「下手真狠。」

「你自找的。」六道骸莫可奈何的嘆了口氣。

他卡在男人跟那個人之間,融入不了的感覺那麼深刻。

蹙眉,不悅的情緒越滾越大,在快爆發的邊緣,那個人驀地拉了他一把,他往前傾倒那個人的身體貼向自己,薄唇輕輕擦過他的耳際。那個人含住他的耳垂,低低說了一句話,舌頭舔過的地方溫溫熱熱的,他摀著耳朵,瞠大眼瞪著那個人,對方只是笑笑,伸手揉了揉他的髮絲。

那個人衝著站在他身後的六道骸勾了勾手指,示意對方靠攏過來,六道骸狐疑地挑挑眉,「幹麻?」

「怕什麼?又不會吃了你。」那個人撇撇嘴,對男人的警戒感到好笑。

六道骸慢慢把身體挨了過來,胸膛牢牢貼在他的後背,熱熱的溫度暖得要將人溶化一般,他舒服地咕噥一聲。那個人的臉靠了過來,伸長的手扣住男人的後腦杓,隔著他強吻上男人,他怔怔地看著在面前上映的弔詭戲碼,六道骸似乎也愣住了,僵著表情接受那個人的吻。

他看著男人跟那個人接吻,腦袋一片空白,握拳的手好像下一刻就會揮出,分不清是憤怒還是嫉妒。

屬於他的物品被玷染了,這項認知讓他極度腦火,只是現實不給他發飆的機會,那個人微微退了開來,神情嚴肅而莊重的對著六道骸說,「對不起。」

那個人反覆唸誦了好幾次,歉意的呢喃在耳邊繚繞,低低的聲線,機械似的道出同一句詞彙,聽久了有點委屈可憐。

六道骸看著他沒有說話,單調的沉默在三人之間起舞,最後男人長吁了口氣,動手撥了撥那個人垂散在前額的瀏海,「好了,別難過了。」

那個人抬起頭來,嘴角上揚輕輕勾出一個微笑,他是第一次在那張歷經滄桑的臉上看到單純的笑容,那樣璀璨奪目,先前黑眸裡流淌的哀意酷似幻覺。他尚驚艷於那抹不經意展現的笑顏,那個人則無聲的抿了抿唇,又靠過來啄了他的唇瓣一下。

然後,他看見那個人的形影在眼前逐漸淡化掉,他反射性伸手想抓住,手穿過了空無一人的空間,只觸著不帶一絲溫暖的空氣。

唇瓣上還存在吻的觸感,微微冰涼是那個人唇間的溫度,還依稀染著那個人的味道,濃烈的可以。

那個人就跟當初闖進他們的生活一樣,離開也是那麼突然倉卒,任性妄為的讓人哭笑不得。他皺起眉,說不出是怎樣複雜的心情,直到六道骸的體溫喚回了他的心神,他嗅著殘在房裡的淡淡淫靡味,想起那個人吻著六道骸的畫面,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

「恭彌,怎麼了?」六道骸曲起手指輕輕碰著他的臉頰,他回頭看見他一臉擔憂的看著自己。

眉頭緊緊擰起,他抓著六道骸就是一陣瘋狂的啃吻,指甲在他的手臂抓出痕跡,尖銳的牙齒在他的下唇咬出血來,直到濃厚的血味在口腔擴散、在房裡催化,漸漸消抿了那個人的味道,他才滿意的放開對方。

「不准你吻別人了。」他舔了舔沾在六道骸嘴角的血漬,微笑著,眼神卻寒霜如一把冰刃。

他對著一臉詫異的男人下令,也不理會這要求在他自己跟別的男人睡過後顯得有多麼不可理諭,「你的身上只能有我的味道。」

「好。」六道骸只是笑了笑,望著他的目光盡是寵溺。

那個人離開之後,男人的情緒明顯好轉了不少,眼底不再時不時流漏憂鬱,空調的涼風吹過半裸的肌膚,他打了個哆嗦,注意到被那個人撩起卻沒滿足他的慾火。

「骸,這個怎麼辦?」他用手肘抵了抵男人的胸膛,在男人出聲詢問的時候,用手指比了比胯下還很有精神的地方。

「……我幫你吧。」六道骸愣了一下,右手滑過他的腰側,圈握住他的性器上下摩擦起來。

他唔了一聲,往後躺,把全身重量壓向六道骸,放縱的吟了起來,男人的手指溫溫熱熱的,指尖觸過的地方彷彿燃起一撮又一撮的火苗,焚得慾望越燒越烈。

「嗯……骸……」他慵懶的吟了一聲,男人的手指熟稔的在操控著他的敏感地帶。

「舒服嗎?」六道骸低低笑了,低醇的嗓音似遠似近,熱氣噴灑在耳際麻麻癢癢的,男人的舌頭舔著耳廓,濕滑的觸感讓他更熱更熱了。

不夠,這樣的觸碰還不夠。

「你的手……不夠熱。」眉心揪攏在一起,他嘟起嘴,半是討饒半是抱怨的咕噥著。

六道骸的眼角狠狠抽了一下,愛撫的手停下了動作,扳過他的身體。盯著那張滿是性慾的煽情臉孔,安撫的吻落在他的眉間,下滑吻過眼角,輕輕舔著眼眶,然後在泛著水光的唇烙下深深一吻。

「坐著吧。」六道骸把他推到床鋪要他坐好,自己則雙膝跪在地板上,伸手扳開他的雙腿。

男人的掌心溫溫的,還帶有被前端泌出的液體弄濕的觸感,對方把臉埋進他張開的腿間,張嘴納入那堅硬的性器,一點也不覺得這個動作有什麼不對。他的臉頰在挪動時輕輕摩蹭過大腿內側的肌膚,他敏感的縮了一下,唇邊溢出壓抑的一聲低鳴,讓房間瀰漫一股更為火熱的氣息。

從上往下俯視的景色很色情,六道骸吞吐的動作,紅嫩的唇瓣將那裡舔出一道道水痕,男人的每一個表情變化都沾染上一種淫亂氛圍。

他忍不住吞了口唾液,再也不想耐著性子等男人慢條斯理的調戲兼服務。他抓過男人的髮絲主動擺弄起來,享受被口腔包覆住的高溫以及濕潤,唇邊咬不住的呻吟放縱的在房裡飄蕩,他看見六道骸露出難受的神情,更顯得興奮難耐。

六道骸擠出幾聲破碎不堪的喘息,眼神挑釁的仰望著他那樣嫵媚,他一時頓住忘了要繼續動作。

男人雙手按著他的大腿,突然一記不重不輕的吸吮,他高高仰起頭啊了一聲,抓住幽籃髮絲的五根手指緩緩鬆了開來,慾望就這麼沒預警的在男人口中洩了出來。

雲雀瞇起眼享受高潮過後的餘韻,回神時只見六道骸狼狽乾咳的模樣。

男人抽了幾張衛生紙把嘴裡的精液吐了出來,把衛生紙揉成一團扔進不遠的垃圾桶裡,更多的精液則在他被嗆到的過程吞嚥進去。

「抱歉。」他愉悅地笑了笑,伸手替六道骸擦掉沿著唇角流到下巴的液體。

六道骸搖了搖頭,又抽了幾張衛生紙替他擦拭著殘在腿間的精液,仰起頭來一臉好奇,「恭彌,那傢伙跟你說了什麼?」

我不會再一個舔舐傷口了,你也不會。

「哦,他說阿……」雲雀舔舔嘴角,幾滴白濁濺在六道骸嘴邊沒擦乾淨,在燈光的照映下曖昧而性感。

他揪住男人的衣襟強迫地向上拉起幾分,低頭把唇湊到男人耳邊,咬上他的耳骨,低低喃了一句我愛你。

然後,男人微微臉紅起來,骨節分明的手遮摀住耳朵,好似被什麼東西燙到一樣一臉羞窘,不知所措外還摻雜了欣喜若狂,對方急欲地張了張嘴想再追問、確認些什麼,弄巧成拙的結果就是問句含糊在嘴裡,聽也聽不清楚。

「笨蛋。」他笑罵,再次用唇堵住六道骸來不及訴出口的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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