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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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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盡的菸蒂緩緩墜落,火星在空中稍縱即逝,他的瞳孔微微放大,徒剩ㄧ聲輕嘆。

男人終究是離開了,留他一個人在剩下的年華裡獨享沉淪。

菸味縈繞在鼻翼間,嗆鼻的氣味充斥著整個口腔逐漸侵蝕向肺部,他嗅著這些味道,熟悉的畫面在腦海中上映,孤寂無影無形地籠罩住他。

媽的。他罵,輕皺的眉頭寫滿不屑。

只是菸味悄然無息間已縈繞了整個空間,濃烈地和當年盤繞在他們之間的煙硝味那麼相似。

六道骸從煙盒取出一根香菸,左手探過雲雀的上衣口袋抽出裡頭的打火機,金屬的冰涼傳遞到指尖,他笑了笑,問道:「也來一根吧?」

無視雲雀冷凜著臉的神情,他自顧自點燃叼在唇上的香菸,硬塞了一根到雲雀嘴裡,臉緩緩挨了過去,呼出的氣噴灑在男人的面頰熱呼呼的,雲雀瞪著他,伸手揮開縱橫在他們之間的香菸。燃著火星的菸擦過六道骸頰邊,劃出一道淺淺灰灰的痕跡,而始作俑者只是一股勁地瞪著他。

六道骸聳聳肩,彎腰撿起掉落在一旁的菸,怪裡怪氣地笑著嘟噥,「哎呀……真浪費。」

指尖揩撫著起了皺摺的香菸,反覆摸了幾次,不成原形的模狀看了直倒風味,六道骸聳聳肩,終究是放棄地把它們揉爛得更徹底後塞回菸盒。

他的所有動作都異常緩慢,無聲的肢體伸展在房間內上演,雲雀不曾挪開目光,把他的一舉一動收入眼簾,睫毛微微跳動著,他看著他,同樣的一句話也沒有說。

沉寂了好一會,薄唇輕輕顫動了幾下,雲雀淡然的聲音在房內響起,「……我討厭菸味。」

六道骸盯著他,嘴角彎起也只是笑了一下,新取出一根香菸接著點燃,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中照出彼此的面容,總是蒙上了點落魄的滄桑。他吞吐著雲霧,手勢自然無比,厭惡的菸味在鼻翼縈繞,眉心糾結在一塊,男人擰了擰眉,也不再說話了。

六道骸就站在他面前,沉默的抽食著香菸的氣味,而他坐在沙發上,安靜地翻動著手上泛黃的書籍,他們的目光始終沒有交會在一塊,儘管六道骸的視線熱烈地彷彿要將他貫穿一般。

菸燒到盡頭,殘餘的火星灼傷了指間,六道骸抽搐了一下手掌,慢半拍才反應過來把餘末的菸灰撚息在石桌上,雲雀的神思從書頁中抽離,撇頭看了暈開更擴一圈的焦跡,用力咬著下唇帶出些許血液。

果然生氣了吧?六道骸心想,卻仍舊樂此不疲的做著所有會惹對方發怒的事情。

「我先走了。」六道骸說道。

他緩緩彎下腰,伸出舌尖舔舐掉雲雀嘴角的血漬,他的動作很輕很輕,極度溫柔地在對待弱小的生命一般,雲雀抿著唇,將沉重的身體往後仰,閉上眼,溼漉的觸感在唇瓣停滯了幾秒後,他看也不看地把手揮了過去。

響亮的重擊聲在靜謐中嘹響,六道骸悶哼了聲,歪斜的臉竟慢慢拓開笑意。雲雀的左手壓在厚重書籍上,右手僵硬的線條在高空騰展,臉部流露出十分壓抑的神情,也是韻味。

六道骸轉出房門,黑影壟罩了他的視線,他有些猝不及防地煞了車,錯愕的眨了眨眼,山本武的背部倚靠著牆壁,似乎已經在這裡待了好一段時間了。他不悅的皺起眉,他只是單純的渴望在雲雀面前扮演著丑角,卻不意味著他有那個興致演戲給外人觀閱,他下意識拉了拉衣領,即便清楚著衣領的高度根本不可能遮掉如此顯眼的痕跡。

「六道骸……你這又是何苦?」山本正過身子,眼神複雜地盯著在從左臉一路蔓延到領口下若隱若現的瘀痕,納悶的提出質疑,「非得刻意去招惹他才快活嗎?」

對話中並沒有指名道姓,但是在說誰當事者也都心知肚明。

「你不懂。」六道骸有些驚訝的瞠大了瞳孔,然後聳聳肩頭,從對方身邊走過,肩膀輕輕擦撞的瞬間,他似乎聽見了山本吁了口氣。

山本看著那已逐漸遠去的背影,嘴角抽了抽苦笑一聲,眼神總是化不開的黯淡。

「不懂的人是你啊。」背靠著牆緩緩地滑坐在地,手臂捂著雙眼,氛圍一瞬間掀起濃稠的哀愁,他縮在門邊的身影凸顯落寞。

雲雀恭彌明明就不會是他們可以招惹得起的對象。就像……

「恭彌。」六道骸抓住雲雀的手腕,迫切的叫喚像是想挽救些什麼已經逝去的情感一樣。雲雀沒有回頭,披著黑外套的背影不知名地瀰漫著一股蕭條感,他的聲音不帶有一絲波動,猶如無機質一樣冰冷,「放手。」

「我們,真的沒有可能嗎?」血液的脈動激烈顫抖著,他區分不出是興奮還是恐懼,六道骸問著,眼神卻早已絕望地充滿死氣。

他是明白的,雲雀的眼裡容納不下瑕疵出現,本質上就和他是一個模子刻印出來似的,但是他向現實妥協了,而雲雀還意識清醒地掌控著他的信念,驕縱的自傲在他身上綻放耀眼的風華。

那是他窮盡氣力想抓,卻抓不牢的堅毅。

「你看上眼的……」雲雀冷凜的聲線那樣透徹,在颯颯風中一如既往地清晰,「不過是倒映我身上的你過去的影子。」

這是橫跨在他們之間最致命的缺陷,就算他和六道骸的軀體糾纏得再怎麼緊密,也無法攻破存在中間這麼薄弱的訊號,他試著不去正視,讓六道骸擁抱過他幾次,卻總是在目光不經意交錯的那個瞬間體察到氣力耗盡的不甘。

高潮的是生理,低盪的是天性,他的自尊不允許繼續在他身下苟活似的交歡。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六道骸用蠻力扳過他的頭顱,湊上前堵住那張開開闔闔卻不曾說過動聽字眼的嘴,他的舌頭熟捻地掠取著唾液,雲雀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被動接受這個粗暴又粗糙的吻。

六道骸這回並沒有像過程中那樣窮追不捨,綿長的深吻了結過後,他猶如洩了氣的皮球哭喪著臉,可視線還是熱烈地盯著他瞧,彷彿要將他的容貌、神情深深刻鏤進眼角膜般的專心致意。

六道骸最後扯開嘴角笑了,就跟往常的笑容沒有兩樣,他抽出身上的菸盒強硬地塞進雲雀的掌心之中,然後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

真是一丁點技術都沒有吶。

六道骸的身影在眼膜中淡化,雲雀微微仰起頭,清澈的天空藍在眼底肆虐,他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吻沒有給予太多悸動,只有淡淡的苦澀在舌端蔓延,菸味捲起的漩渦要將他凐滅一般,濃烈的怎樣也驅散不掉。

「都結束了啊。」雲雀沉痛地說道,對著空無一人的原地。

左手壓著泛黃的書籍,右手握拳鬆開再握拳,最後還是忍不住探手從菸盒抽出了一根菸,菸盒底下的桌面焦痕遍佈。

我討厭菸味。他說著,把那根菸放進了薄唇間。

我討厭菸味……他又覆誦了一次,低低自語的口吻形同哀鳴。左手闔上了書本,從上衣口袋取出打火機,啪啪兩聲弄出了火苗,目光停在紅藍相融的色澤,嘴裡叼著菸緩緩靠了過去,他重重吸了一口,菸的味道在口腔內散落開來,依稀夾雜著淡淡澀味。

去他媽的自尊。

滴──答。

掛壁上的時鐘滴答滴答響著,他仰頭,鐘擺指向六的方位,沉重的擺盪聲在房間迴響,一刻盪過一刻,倒數的十二鐘頭開始輪轉。

狩獵、遊戲,他和他的男人。

漆黑的瞳眸黯了幾分,一幢黑影籠罩住他的視線,隱隱蹙起眉頭,他聽見男人在耳邊低喚他的名字,挨過來的身體帶著火熱的溫度,熱氣接觸到每一吋肌膚,在血管兜了一圈又溢出。

逆流。

「恭彌。」男人不死心的喚上第二次,帶了點討好意味。

他懶懶地抬頭,對上一雙妖冶的眸子,他探手抓住對方的臂膀,湊上去的唇堵住男人的嘴,舌尖相抵,濕潤的唾液輾轉在彼此的口腔升溫。

男人的舌尖勾搭上他的,小貓一樣惡作劇地輕輕舔著前端,他一縮回去男人就跟著逼近,霸道的蜷住吸吮,吻的力度大得彷彿要將他整個人饞食殆盡。男人的手壓著他的大腿,他的手扣住男人的後腦杓,他順著他舞的節奏回吻,技巧性的挑逗回去,一來一往剝削殘存不多的氧氣,呼吸變得急促而艱困,舌繞著舌纏綿不休。

「現在做嗎?」男人稍稍退了開,異色瞳孔染上一絲情慾,唾液沿著他的嘴角下流到頸線,濕滑的液體在白熾燈光下折射,他瞇起眼盯著俯在上方的男人,總覺得這角度看上去隱約多了股帥勁風采。

眼角下那片晦暗隱隱然的不顯著,他窺見落寞在渲染,逃避似的再一次忽略。  

「我餓了。」抿了抿唇,低沉的嗓音夾雜著淡淡的疲憊,男人點點頭,笑著舔了舔他的嘴角。

「我去買,要吃什麼?」男人收回了在他身上胡亂揩油的手,嘴角上揚的弧度仍是溫柔,他嗅不到半點失落的氣味,接吻引來的曖昧在空氣間氤氳,他忍不住瞥了眼男人的胯下,不得不誇耀一下他男人的定性實在有點出類拔萃。

「隨便。」他說,垂在他眼前的腦袋晃阿晃的,他抬手揉了揉男人深藍的髮絲,由他一臉舒服地蹭著自己。

只有這種時候,男人的乖張才有了那麼一點真實,而他的愛撫也彷彿溺愛一般,儼然男人是屬於他所有物的錯覺。

男人最後又靠過來蹭了蹭他的鼻樑才出門,門板關起的喀響聲傳震動耳膜,他仰首看了眼鐘面,眉心聚攏,鐘擺拖長的尾音低低迴響,指針走動的緩慢頻率令人焦躁。

他抓過床上的外套蓋在臉上,鈕扣觸過肌膚夾雜了冷冽的寒意,黑暗覆罩的世界寂靜許多,心臟緩慢有序的跳動,溫熱的液體在血管流動,他輕輕的吸了口氣,棉質的布料順著輪廓凹陷,男人淡淡的菸草味麻痺了神經。

「要睡也不把棉被蓋好……」男人拉來條棉被往他身上罩,小小聲的抱怨近距離漾起,他猛地睜開了眼,慢了些許才意識到是男人回來了,思緒放得太空,他沒聽到男人開門鎖的聲音。

「我沒睡。」抬手扯下外套,日光刺著眼睛難以適應,模模糊糊對上熟悉的身影,他反複制式地眨了幾次取回焦距。微微瞇起黑瞳,他咬了男人的手指一口,重重的、挾怨似的,在上頭留下一圈牙印,「你好慢,我已經不餓了。」

「是嗎?」男人依舊溫柔的笑了笑,好像沒什麼脾氣,他說什麼他就信什麼,他要求什麼他也就做什麼,他的刁難在他眼底僅是無傷大雅的小任性,他的反覆無常也能給他美化成聊勝於無的情調。

指尖揩過他的唇角,男人慢悠悠地道,「我倒是有些餓了。」

他狐疑地挑挑眉,漫不經心哦了一聲,視線定格在對方的紅藍瞳眸,男人的眼神有些不老實起來,他探出指尖輕輕揩撫他的眼眶,一點一點小幅度地摩娑著。

六道骸受寵若驚的眨了眨眼,半晌才捉下他惡作劇的手,眸子裡掩不去的慾望直勾勾盯著他,他被這樣的專情逗樂了,勾起嘴角輕輕一笑。

視網膜映著黑瞳的倒影,看似什麼都不復存在的空洞,又猶如充滿萬種風情的妖魅,六道骸的意識起了片刻的恍惚,本能的將雲雀的手腕壓在胸前,雙膝分開跪在他的腰側兩端,被蠱惑一般俯身向前吻他,舌尖輕舔著他的下唇,猶如嘆息一樣的啞聲問道,「可以嗎?」

淡淡掃了男人一眼,迷濛的霧氣在男人眼裡迴轉,低姿態的作風總叫他難以適應,仰頭瞧向鐘面,接近八的指針拖曳沉重的步調,盪得他眼睛一陣刺痛。

雲雀終是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放任緘默在彼此孕吐的氣息中混合,六道骸似乎也不執意於他的允諾,換了個姿勢,右手仍是習慣性的滑入他的浴袍下擺,熾熱的掌心緩緩貼住肌膚上移至大腿內側,熱度侵蝕著下半身神經,他闔上眼,在四肢百骸作祟的感官忽然鮮明起來。

五指撫過的跡痕麻麻燙燙,指甲掐入肌膚導引開些許疼痛,男人的手避開微微起反應的性器,只是在他的大腿內側反覆壓揉,他不自在地低唔一聲,男人的舌頭舔過他的頸子,濕濕軟軟舔得頸窩一陣麻癢。

男人不急不徐的在他身體點火,撩起植在天性根基底上的性慾,他靜靜看著火星越燒越旺彷彿絢爛的煙火,意志在烈焰中焚燒央求他妥協,他按住男人的手,危險地瞇起眼,「你玩夠了沒?」

「想要了?」六道骸呵呵笑著,討人厭的覷笑聲在耳邊縈繞不去,他瞪著男人淫蕩的笑臉,狠冽的目光恨不得殺死這個沒品的傢伙。

當然,他的想妄只是徒勞。

他的手還緊抓著男人的手,溫熱的手溫過渡來自己的手總有點暖和的幻覺,眼見對方一副擺明想慢慢耗下去的態度令他不悅。

他索性握住那隻手貼往自己的性器,操縱著它上下輕輕擄動起來,男人略為粗糙的掌心牢牢貼著性器,每一下滑動刺激快感的積累,他微啟著唇低低的呻吟,挑釁的抬眸睨了男人一眼。

「恭彌……」六道骸舔了舔乾燥的唇,眼神裡的慾望濃了幾分。

他放開交疊在男人掌背上的手,屈起膝朝男人勾了勾手指,六道骸嘆了口氣,技巧性地照料起他的慾望,另一隻手也主動探向他的私處,舒緩穴口的前戲做得有模有樣,手指一刺進去就開始抽插,不適的痛覺瞬間擴散開來,他蹙了蹙眉,「你輕點。」

六道骸衝著他咧了咧嘴,男人做愛的時候很喜歡笑,他也不是多排斥他笑,但那過度的矯情擋掉了男人真實的部分,捉摸不清的情感在瞳孔映出千千萬萬種面容,他皺眉,房裡的溫度好像降了幾度,冷得他有點難受。

「會痛嗎?」六道骸笑問,手指無預警地退了出來,他低唔一聲,下一瞬火熱的硬挺已經闖了進來,半秒緩和的時間都沒留給他。

男人空出的左手用力壓著他的肩膀,埋在他體內的慾望毫無節制的衝撞,被刺穿的痛楚鮮明地烙在身體,他的腦海無端跑過一道鮮紅將黑暗劃切成兩截,然後畫面化成一片空,他看到眼前的人影在晃動。

「幹。」他罵,伸手揪住男人的頭髮把他拉向自己,張開口狠狠咬住男人的右肩,他看見男人的表情扭曲了一下,很快又掛回笑意,抓著他肩膀的手掐緊了幾分,侵犯的速率猛然加快,一下比一下頂得深入。

雲雀擰起眉,牙齒重重卡入男人右肩的肌膚,男人有本事給他多少痛楚,他就咬得多用力還他多少疼感,他們做愛免不了摻和上痛苦,人類都是要靠些什麼來維持意識上的清醒。

他的嘴巴張張闔闔在同一處反覆囓咬著,六道骸從來不阻止他在他身上留下怎樣形式的咬痕,那雙手抱著他、那股慾望侵犯他,強烈得要逼他記取住他的氣味,偏偏那一句句呼在耳邊的表白輕得好似呢喃,「恭彌、恭彌……你是我的。」

男人的低喚那麼溫柔,他聽得頭暈目眩起來,一點一點酩醉在男人低醇的聲海裡。

溺死。

血的氣味在口腔淡淡漾開,拉回他破碎的思緒,他的身體在慢速的衝撞中攫獲快感,呻吟自染血的唇畔低低溢出,他聽見男人越發沉重的喘息聲,不免還夾雜著幾聲悶哼。

他從男人的右肩退離,迷茫的視線望向男人,六道骸顯然比他難受上那麼一些,額頭沁出大量的汗漬,汗水在劇烈的肢體動作中灑落,一兩滴液體濺在他的身體掀起微溫,感染著全身細胞都在叫囂解放。

他瞇起黑眸盯著六道骸,那抹忘情於性慾的神情竟是如此煽情。

「……骸。」嚥了口唾液,沙啞著嗓音他無意識喊出男人的名字,六道骸愣了一下,淡淡的笑著騰出手揉揉他的髮絲,他把手繞過男人的身子攬住他的後背,起身挨過去堵住男人的薄唇,牙齒啃咬著柔軟的下唇,舌尖輕舔著男人的唇瓣,他喜歡這種時候男人的手指輕輕抵住他後腦杓的觸感。

濕滑的唾液在彼此口中輪替,男人的性器在他體內逞兇,他的慾望在男人手中脹大,汲取來的快感觸電般劃過脊椎,蔓延四肢的酥麻迷惑了心神。

他吸吮著男人的舌頭,慾望在男人熟稔的套弄下迸射,身體本能的輕輕顫慄起來,手指用力摳住男人的背部,男人喊著他的名字重重撞進他的體內,滾熱的液體在裡頭宣洩,他的指甲在男人背上抓出傷痕。

空氣間黏膩的氣味不怎麼好受,熱度燒焚著彼此相擁的軀體,一場床戲他在六道骸的身體留下大大小小的傷口,男人一點也不在意疼痛的抱著他溫存高潮後的餘韻。

男人緩了口氣後又湊上來摩蹭他的頸窩,他下意識縮了縮頸子,仰頭的視角瞄見了鐘面,他低聲笑了,由著男人抱著他,吻著他的臉,舔著他的眼眶──黑瞳映出對方右肩還殘著血的牙印,六道骸身上存在他的記號。

指痕

雲雀恭彌的觀點其實很狹隘,世界是由兩個部分組成的,他本身和他以外的人。

只是這樣單純化的論調卻漸漸變樣,六道骸涉足了他的生活,不知不覺中介入一個微妙的地帶,他無法把他囊括為本身這範疇,但也不能將他和他以外的那些人相提並論。

天空晴朗無雲,他的目光微微偏了偏,對上那雙顏色迥異的眸子,停在自動販賣機那頭的男人朝他咧嘴,嘴唇蠕動了下,無聲的話語在空氣裡發酵,他解讀,然後蹙起眉頭。

恭彌,我想吻你。

誰理你,白痴。

他回罵,同樣無聲的字符在氣體分子間載沉載浮,飄進了那雙盈滿笑意的眸裡,六道骸用手指撓了撓臉頰,一臉失落的噘了噘嘴,孩子氣的行為很是可笑。

只是這樣子的低潮持續沒幾秒,嘴角又馬上掛回上揚的弧度,六道骸笑著用自己的語言逕自詮釋他的回絕,理由爛到讓他連反駁的氣力都沒了,聳聳肩充當不曾聽聞。

沒關係,你害羞我知道。

野戰也不是沒玩過,是要害羞個屁。他想,意興闌珊的將視線重新移回天空。

鞋底踩在地上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六道骸朝他的方向靠攏,一步、兩步、三步……距離一點一點縮短,他瞇眼,陽光照在身上將他的影子拉長,映在柏油路上彷彿拖曳著一條尾巴。

長長的,晦澀不明。

雲雀恭彌看著那隻朝他伸來的手,沒有閃躲。

寬厚的掌心扣住後腦勺,指腹穿過短短的髮絲壓在頭皮上,按揉的力道不重不輕,他舒服地仰頭唔嚶了聲,換來男人低低的笑聲。

輕輕吸口氣,沐浴乳的味道自六道骸身上傳來,淡淡的香氣沁入鼻翼,知覺一下子被撩亂,只剩映在雙瞳內的紅藍仍是如此清晰。

他擰了擰眉,突然覺得習慣這門東西有點恐怖,他的視線開始下意識追尋六道骸的身影,等他有所察覺時,目光已經死死的定在紅藍妖冶的瞳眸上,被鮮豔的色澤吸入。他閉眼,黑暗之中依稀還殘存著顏色的淡淡光輝。

紅藍相間,藍紅交錯,他的意識逐漸迷惘。

濕潤的溫熱感驟然降在唇瓣,他微愣了下,啟唇迎合,吻中夾雜一股不分明的汽水味道,他把舌頭探了進去,沿著牙齒在他口腔掃繞一圈,他的唾液和自己的融在一塊,汽水的味道濃烈起來。六道骸騰出另一手摸摸他的嘴角,鹹鹹的汗味自唇邊流進了相貼的唇,突兀的在心頭留下一絲悸動。

「……消失了。」六道骸的唇微微抖動,溫熱氣息貼在唇瓣顫著,他挑了挑眉,含糊不清的語調他聽不明,「什麼?」

六道骸的手滑向他的脖頸,指尖來回摸索著,悶悶的語氣在耳邊道起,那近乎呢喃的抱怨就像小孩得不到糖在鬧脾氣一般,「痕跡……消失了。」

男人說,攤開的五指緩緩收緊,指尖扣在肌膚引起一陣刺痛,他沒有反抗,低垂的視線落在那隻手,白皙手腕上浮著一層已經淡去的瘀痕,他伸出自己的手搭了上去,指腹疊在同樣的位置,學著他收緊力道。

六道骸咧了咧嘴,手的力道跟著加重了些,陣陣的刺痛壓迫呼吸,他本能地張開嘴,男人低頭把唇堵了上來,封閉掉他最後的喘息機會。

男人的舌霸道地繞住他的,吸吮的力勁使舌尖發麻,喉嚨被掐住的痛楚真真切切反應在身體,口腔的氧氣漸漸少了,呼吸變得困難,他下意識咬住對方的下唇,血滲了出來,男人的氣息卻濃烈的散也散不去。

汽水、沐浴香、血液、六道骸。

他的指尖狠狠刺進六道骸的手腕,淺紅在上頭慢慢暈開,然後一點一點積累成鮮紅。六道骸低笑著,手越收越緊,他皺眉,快窒息的感覺很差勁,面孔扭曲了起來,另一手忍不住也攀上六道骸的手腕,掙扎著,面目猙獰。

「嗚。」在快撐不過去時,六道骸忽地鬆開手,少了頸上的禁錮,他推開男人,用力的喘著氣,難受地咳了數聲。

「恭彌。」睨著他的狼狽樣,六道骸抿唇喚道。

手攙著六道骸的肩膀,喘著緩不太過來的氣,他微微仰起頭看著那個一臉笑意的男人,男人的手指輕輕劃過他的頸子,「消失前……我會回來。」

雲雀恭彌淡淡嗯了一聲,天空還是一樣晴朗無雲,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六道骸說這話的時候表情有些哀傷。

純愛

單調,乏味,死要面子。

用來形容他的措辭永遠都是負面的,只有六道骸會拉著他強逼他聽一堆令他摸不著邊際的話。

他生氣發飆拿拐子扔他,他撲上來說他可愛,把頭埋在他頸間胡亂磨蹭一番。他抿唇蹙眉一言不發時,他騎上來說他性感,在他身上煽風點火催化著性慾焚燒彼此。

他不懂這方面的知識,被動的接受男人一點一滴惡意的灌輸倒也有趣。

他不是個有閒情逸致的男人,更不可能成為稱職的情人,至少他自己一直是這麼認為的。

但,莫名其妙的,某些部分好像漸漸改變了,拒絕不再那麼明確,容忍包庇也不是那麼艱難。

也許,是因為寂寞吧。

關於他們之間,不長不短的十年空白。

殘陽擱淺在藍白的穹空,火紅的色澤映在瞳孔,涉入黑漫漫的幽潭。雲雀微微瞇起眼,略嫌溫熱的光感在眼皮作祟,並不是那麼舒服。他抬手橫在額前,意思意思擋下刺目的光輝。

腳步聲在後方規律的響起,他的嘴角向上翹起,在心裡默數著拍子,然後量詞歸零之刻,有個人停在身後,雙手張開圈住他的腰。

綿綿不絕的熱度從相貼著背部的胸膛傳來,好似要把他溶化似的。

那麼純淨的溫暖。

「你好像瘦了。」那隻手安分不了幾秒就開始踰矩,東捏捏西扯扯的凌虐他的肌膚。

他抿唇,有些不滿的拍開他的手,真不怕這麼玩著玩著擦出火花來?

他很敏感的,一點點誘惑就足以要命。

當然,如果那人的命也配稱得上命的話。

「你才瘦了。」他轉過身,伸手捏了捏對方纖細的腰肢,這樣一探似乎就只摸到骨頭硬梆梆的觸感。黑瞳直勾勾望著他,語氣是不容反駁的認真。

「哪方面的?」六道骸呵呵呵的低笑,笑靨燦爛如天頂烈日在眼底渲染。他的心怦怦地疾速跳動起來,動心只因為這抹天然而沒有心機的笑。

「都是。」瘦了,也是受了。

他怔了一秒,毫不吝嗇的勾起嘴角,彎出弧度的笑在漠然的臉蛋上顯得突兀,不過用來秒殺天天都精蟲上腦的傢伙已是綽綽有餘。

對方眨了眨眼,尚未完全閉闔的嘴半開著,看上去總有幾分傻氣,他忽然有股衝動伸手揉亂他的頭髮,卻怕這樣的行為太過幼稚只好作罷。

苦笑了下,雲雀掉頭逕自在沙灘漫步起來,徐風吹拂過臉龐,帶著暖暖的熱氣。黑髮在風中飄揚,深淺不一的半影拭掠眼際,忽明忽暗的視角像在暗示什麼。

真的不一樣了,多出來的溫情就像浪花,在他們之間動盪搖晃,最後停泊在岸邊將兩顆心繫在一塊,鑲嵌著愛的連線。

過火的甜蜜與他們的本質格格不入,卻又將這層關係形容的無比貼切。

他沒辦法吭聲反駁,隨波逐流其實不是件壞事。他沒有太多的主張,遵循他的邀約一晃眼就是十來年,抱著他進入他的身體,讓他的手指抓著自己的後背,身體在夜晚配合的那麼有默契。

六道骸追上來後笑著說他變壞了,他聳聳肩嘟噥了句沒有,接著後方的笑聲越發爽朗。

他無奈的跟著笑了,遷就一個人沒想像中的難。喜悅在悄悄地膨脹,或許稱不上幸福,至少這感覺也不是太差。

浪花一波一波打在滾燙的沙子,海風帶著鹹濕的氣味,他扭頭盯著湛藍的汪洋海際。

到底看海有什麼樂趣他實在瞧不出來,會答應來這種地方就夠匪夷所思了。也許做愛時的男人本就不懂得思考,聽著他難耐的呻吟也沒顧上內容就附和了聲好。

「恭彌,我喜歡你哦。」六道骸突然扯著他的襯衫往後拉,臉頰在他頸間廝磨,嘻皮笑臉的說道。

他聽了以後薄臉有些發熱發燙,男人將甜言蜜語掛在嘴邊,動不動就賣弄出一兩句當作標幟,那是他這輩子也開不了口的深情告白。

真是可惡。

「你還是跟十年前一樣清純。」六道骸的手摸撫上他的臉頰,若有所思地望著嫩滑面皮上泛起淡淡紅霞,露出戲謔的淺淺一笑。

笑聲不重,卻清清楚楚溜進耳裡,他擰了擰眉,有種被看輕的火大。

嗯,火大。

他一手捉住那隻正在偷吃豆腐的手,側過身騰出另一隻手扣住他的後腦杓,堵住那張多嘴的唇。

撇去六道骸那看上去該死的饑渴樣不提,接吻時兩唇相貼導來的熱度挺舒服的,對方輕吐舌尖舔著他的唇瓣,從容中帶著一絲刻意撩火的挑釁。

他皺眉,索性把舌伸了出去,抵著他的舌尖硬壓回他的口腔,柔軟的舌頭糾纏不休,相濡以沫的滋味換來頭暈目眩的快感。

他急切吸吮著他的舌,舌下腺分泌的唾液在唇瓣分分合合間交錯,他分了點心神偷瞄六道骸的神情。那雙妖嬈的異色瞳孔蒙上薄薄水霧,被慾望醺染得灰濛濛一片,彷彿真的吻出火來了。

腦海難得浮現適可而止四字箴言。

他拉開彼此的距離,氣定神閒地望著垂頭直喘氣的男人,低低回蕩的笑聲充斥惡質。

六道骸抬頭狀似惱羞成怒的掃了他一眼,在他眼中看起來竟是風情萬種,他不動聲色地俯身舔掉他嘴角上殘留的唾液,就著這姿勢把臉埋入他的肩膀。

洗髮精的香味飄進鼻間,和著六道骸本身的味道,清新的讓人心醉。

他不禁多嗅了幾口,抱著他的觸感也那麼美好,時間就此停留大概也不是那麼重要,只要有他陪在身邊就好。

他鬆開環抱住他的手時,六道骸臉上露出狡黠的笑容盯著他瞧。

九分礙眼加上一分的毛骨悚然。

他咬了咬唇,反射性的掉頭走人。

走沒幾步被強硬的擋了下來,幽藍的髮絲在眼前飄蕩,淺藍深藍帶著色差一下就引走了他的心神。

「幹麻?」他挑了挑眉,狐疑地看著六道骸在半空搖晃的手。

「給你牽著阿,怕你寂寞。」

「……」他冷冷的瞪著他,最終在他獻殷勤的凝視下繳械投降。

緩緩遞過去的手,下一刻被緊緊的抓牢,好像溺水的人勒住一根浮木,就不敢再輕易放手了。

他嘆了口氣,幾分寵溺幾分憂傷。

寂寞的不曾是他,而是六道骸。

沒有更進一步的交談,踏出的悠哉步伐卻像在言語,記述著簡單幸福。

他們併肩在傍晚的海邊散步,一步接著一步走著沒有目的,那牽著的手不知何時緊緊交扣在一塊。

Tired

水淋打在身上營造出一股莫名寒意,他仰起頭,昏暗中的霧氣彷彿長了獠牙的禽獸,朝他張開了嘴。

然後,他的右肩猛地一陣劇痛,利牙穿透肌膚一般,水珠串成了血河流瀉而下,他依稀聞到了血淋淋的腥味,在這充滿沐浴香的密閉空間裡,甜得令人作噁。

雲雀睜開眼,痛楚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他喘著氣,視線直勾勾地瞧向鏡面,黑瞳映照出鏡子裡的自己,他試著努了努嘴唇,難看的笑僵在嘴角帶上一絲狼狽,看得他都忍不住想放聲大笑。

盯著鏡中模糊不分明的映像,眉頭緩緩蹙起,靜待了幾秒鐘,他只是抿緊唇,淡定的關掉水龍頭,取來一旁的換洗衣物套上,接著甩了甩濕漉漉的頭髮。

失去水聲的浴室一下子清靜了起來,除了心臟鼓譟的聲音殘留在耳膜仍是鮮明。

踏出浴室的同時,他的神情已恢復了往昔的淡漠,他掃了眼賴在他床上的藍髮男人,問道,「你不回去嗎?」

男人抬起頭看他,那雙異色瞳眸釋出不同的情感,妖冶中充斥憤怒,他微微蹙起眉,想再開口說些什麼,男人卻已撐起身子,早一步劫去了他的機會。

他看見他的嘴角勾起淫蕩的笑容,眼裡盡是妖嬈風騷,「我以為你會想再來一次。」

雲雀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他知道六道骸肯定是生氣了,即使那張臉皮上的笑有多麼真切,但是他似乎也沒義務幫他解氣。

他慢慢收回視線,自個走到床邊取了杯水,他可以感受到一道炙焚的目光直直刺在背上,大有要在他身上瞪穿一個窟窿的氣勢,眼皮一顫一顫的,不祥的黑氣籠罩了視野,轉瞬間又恢復清明。

「口渴?」他坐到床上,六道骸便把身子挨了過來,瞧了瞧他手中的水,又縮了回去原位,「你倒是平靜。」

他淺淺啜了口水,也不理會男人帶刺的言語,淡然問道,「喝嗎?」

六道骸沒有吭聲,他也不怎麼留意他的反應,沉默在他們之間是最司空見慣的場面,雖然大部分是他單方面的。

手臂猛地被一股拉力扯去,他來不及抽回手,唇已被堵住,反射性嚥下的水濕潤了口腔,男人的舌頭抵進來纏住他的。

他蹙起眉,正猶豫著要不要掙扎,卻發現男人奪去他手裡的杯子,他的視線順著他的動作往上仰,杯子傾斜裡頭的水從上空澆淋而下。水花濺在兩人的髮絲、臉龐,沿著輪廓緩緩滑下,幾滴落在相貼的唇瓣,在喘氣的空隙滲進嘴裡,伴著男人舌頭的侵入,他本能地推拒闖入的異物,反讓對方趁機纏住,彼此的唾液和水融在一塊,甘甘甜甜的。

眼神一暗,雲雀的手指扣上六道骸的肩頭,掐緊的力道讓男人臉微微一變,唇舌主動湊上了幾分,他犯渴了似的吸吮起來。

陰鷙的神情委實令六道骸愣了一下,慢了半拍才回迎回去,伸手攬住雲雀的腰圈向自己,挑釁地咬了咬他的軟舌,加深了吻的刺激度,直到雲雀快沒了氣力率先推開他為止。

他舔掉落在嘴角的唾液,微微喘著氣,甩了甩殘在髮梢的水珠,瞇起眼瞪向不曉得在發啥瘋的六道骸。

六道骸也不在意他的瞪視,一手撐在床鋪,上半身硬是倚過來,明明同樣濕得狼狽,對方卻笑得一臉詭計得逞的燦爛,輕輕晃著手裡的空杯,「還渴嗎?再來一次如何?」

杯緣的水珠緩緩墜了下來,在床單暈開一圈水漬,淡淡的色澤漸漸變深,就跟他的瞳眸一樣由淺入暗。

他抿了抿唇,用衣袖拭乾臉上的水,「不渴了。」

「我濕了呢,不順便幫我擦擦嗎?」六道骸指了指自己,他轉頭,這才注意到男人上半身還打著赤膊。

臉上的水珠慢慢流了下來,在紅紅紫紫的咬痕、抓痕爍著水光,盯著他激情時留下的傑作,他不禁有點紅了臉,男人發現了他的分神,伸手摸了摸他的唇角,笑容一轉淫蕩,「舔乾也行的。」

雲雀抬手按住他的頸側,六道骸配合地仰起了頭,他把唇湊到他的耳邊,在快貼上的前一秒將他推開,指甲滑開時在他頸側留下幾道抓痕,另一手抓過男人的衣服扔向他的臉,「自己擦吧,少無聊了。」

六道骸笑了數聲,攤開被蹂躪成抹布一般的上衣,慢條斯理地擦乾臉上的水漬,安靜的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似的。雲雀看著他的動作,蹙起眉,總覺得氣氛跟平常不太一樣,剛剛被他指甲刮到的頸膚滲出一絲絲的鮮血,他想伸手幫他抹掉,卻在靠近後被揮了開來。

雲雀不解的抬起頭,神色複雜地瞅著男人,這是六道骸第一次拒絕了他的主動。

「跟你在一起真麻煩……」六道骸不怎麼在乎地套上自己的衣服,擰起眉低聲嘀咕。

他偏頭想從對方的神情多讀出些什麼情緒,但是雲雀臉上掛著的面皮彷彿一切跟他無干的漠然,搔了幾下被抓傷的頸子,他一臉受不了的看著他,頓了一下又說道,「伺候你的大少爺性子就累。」

「……」

他淡淡的回望著他,黑瞳浮上不知所措的困惑,一瞬間又給長年洗鍊出的深沉蓋過,他終究放任自己沉默,冷漠的臉孔透露出一絲寒氣。

六道骸頗有深意的盯著他的眼神瞧上一會,最後搖了搖頭爬下床,嘆了口氣接著說道,「我們還是先分開吧。」

他的表情陰惻惻的有些森然,語氣卻淡得像在評論天氣好壞,他不太明白男人這決定是認真的還是開玩笑,但看著這樣子的他,一時間真反駁不上半句話。

他一直也清楚的,他們能和睦相處到現在向來就是六道骸在遷就他,各個方面的不斷遷就,而他接受了他的遷就,只學得會索取。

他愣愣聽著男人平穩的足音,那背影遠的像要把他隔絕在外。

他並非不瞭解他的話裡有多少道理,只是他不懂,為什麼他的遷就不再徹底一些,為什麼他的愛情不再堅持一會,這時候才來跟他翻臉。

在他的銳氣一點一點被磨盡,快要妥協的時候放棄。

「你要回去了?」在六道骸的手碰上手把的同時,他動了動嘴,問這問題連他都覺得蠢。

這次倒是換男人沉默了,推門離去的身影頓了一下,終於還是走了出去,門板關上的聲音不重,但卻好像在他身上活生生打出了個洞。

雲雀在床上待了一會,直到腦海裡的身影也淡了下去,才慢慢拾起六道骸擱在床鋪上的杯子,下床替自己倒了杯水,溫涼的水滑入喉嚨,似乎起了點安心的效用。

他坐回床緣,努力地回想六道骸走進他生活前的日子,想的有點久,記憶都模糊了起來,那張漠然面容忽然勾起淡淡的笑意,不認識六道骸前他過得好好的,如今分開了,自己也可以活得好好的。

只是那雙握住杯子的手在空氣中隱隱顫抖。

划拳

霓虹燈五彩繽紛,城市的夜間總是如此繁華絢麗,欲掩飾什麼的虛浮。一樁樁見不得光的交易在狹巷滋長,黑暗穿梭在黑暗,揭露著人性所有的可悲醜陋。

華麗的外裳包裹不住卑劣,流鶯與男妓拼鬥著騷姿,勾搭那些披著人類皮囊的野獸。他們共同墮落沉淪並且享樂,將廉價的道德良知踐踏腳下,扭動的軀體浪蕩不堪,交歡的聲音此起彼落,偕同劃破了夜穹的序曲。

長長拖曳的身影釘足在水泥地面,青絲玄衣黑褲,與夜幕粹融為一體的墨色,沁著難以抗拒的冷漠。從骨子底散發的蕭條幻似一場騙劇,嘴角牽起的蔑視笑容撕毀了表象,他不屑當個卑賤的男娼,更恥於當個買淫的漂客,他是匹孤傲的野獸,獨自遊走在只屬於他的寂寥夜境。  

巷子的盡頭坐落一間酒吧,獨立於兩旁建築物的店坊顯得突兀。

男人不發一語地推開那扇虛掩的門,陳舊的木板來回抖動發出難聽的噪音,他不悅地皺起眉頭,嘎吱聲震著脆弱耳膜陣陣發疼。

輝煌的裝潢,高貴的格調,偽裝得再怎麼冠冕堂皇,門內門外的世界其實一樣醜陋黑暗。

調情的虛情假意,做愛的浪蕩呻吟,在孤寂的心添下一筆動亂。

環繞著他的視線熾熱非凡,那些覬覦目光令他作噁反胃,昏暗的光線引來淡淡的情色氣氛,像在暗示著慾望情動的徵兆。他逕自走到酒吧最角落,挑了個酒檯前隱匿的座位坐下,眉心緩緩蹙攏,薄唇抿成一線,面無表情的陰寒,渾身上下散逸著生人勿近的訊息。

他把自己綑縛在巨大的繭中,品嘗那一絲絲動人心弦的孤苦。

「嘿,這杯請你。」留著短髮的男服務生露出職業性的笑容,推了一杯調酒到他面前。他擰了擰眉,瞥了那杯調酒一眼興致缺缺。

Tequila   Sunset,龍舌蘭日落。

酒精濃度約莫十五度以下,喝起來一點感覺都沒有。

他要更濃烈的,濃烈到足以摧毀他精神的醇酒……

「喝嘛。」男服務生衝著他笑,笑容友好而純真,跟這個虛偽的世界格格不入。

究竟是因為寂寞而買醉,還是因為買醉而寂寞?

男人抿唇,前者後者都懦弱得可笑。他只是無聊罷了,晃晃酒杯,碎冰跟著液面輕搖,紅黃相搭漸層,像極了夕陽殘留天邊的色差。光鮮而奪目。

他舉高酒杯,食指指尖掐住杯口的檸檬片,昂首將杯中的液體一飲而盡。  

「如何?好喝嗎?」男服務生臉上依舊掛著甜甜的笑顏,聒噪的問東問西。

「難喝死了。」男人不由勾起一抹冷艷的笑容,倏地讓那個涉世未深的男服務生閉嘴。調酒很冰很涼,滑入喉腔的苦澀味沁著一股深藍憂鬱。

男人怔怔盯著前方,澄澈的窗櫃內擺放各式各樣的酒種,他透過虛浮的藍光看著玻璃反射出來的身影,讀不出心思的黑眸流轉著異樣情緒。

招搖的幽藍鳳梨頭很是愚蠢,那雙異色瞳孔變態極了,弔兒郎當的模樣看了就想咬殺。

「喂,喝一杯?」一雙手自身後環了上來,圈限了他的行動,溫暖的熱感令他本能地瑟縮一下。六道骸晃了晃手中的酒,將杯緣遞到男人唇邊,富有磁性的喑啞聲線在耳畔邊回蕩,無形織繞的絲線網困縛住他。

他不自覺嚥了口唾液,眨了眨眼睛,視野恢復正常,瓦解了那片刻不真實的傾心。

銳利的眸光掃過杯中的褐液,柔和如茶水的色澤,潛藏在谷底的辛辣,盪漾著莫名的吸引力,解剖層層堆積的防備。

Long   Island   Iced   Tea,長島冰茶。

以伏特加(Vodka)、琴酒(Gin)、蘭姆酒(Rum)、龍舌蘭酒(Tequila)為基酒再加以調製,外表看起來沒什麼特別的感覺,其後座力卻強勁無比,混酒往往比純酒更來得容易醉。

他想他八成被糜爛的燈光和迷情的樂音蠱惑了,才會沒有揮開身後那個笨重的包袱,才會不由自主地伸手覆住那隻端著酒杯的手,就著這樣曖昧的姿勢將整杯酒喝完。

乾了這杯長島冰茶純粹是欣賞他的氣勢,換作其他男人、女人倒貼過來總是擺脫不了唯唯諾諾的低姿態,卑微下賤的模樣只會污濁他眼瞳的色彩。六道骸如此強硬的單刀直入搏來短暫的恩允,縱使他對他的敵意仍一毫未減,刻入骨髓的厭惡並不會因為一杯酒不酒茶不茶的液體顛覆。像這樣被攬抱著,肌膚相貼捎來陣陣暖熱黏膩的噁心感。

「你寂寞了?」雲雀恭彌舔了舔殘存在唇邊的酒漬,問道。

他曾聽說過一種不知真偽的說法,長島冰茶帶著性暗示的意圖。

一夜情的邀約。

「是又如何,你要讓我抱?」六道骸微微彎下身,唇湊近情色地摩娑著他的耳骨,接著含住軟綿的耳垂。

「你有病。」鳳眸上挑帶著慵懶的風情,譏諷的語氣像在嘲弄著男人的自作多情。

「呵呵,裝什麼清高?上了床還不是淫亂的擺腰浪叫。」六道骸收回了環抱著他的手以及空蕩蕩的酒杯,不以為然的低聲嗤笑。

「混帳。」信誓旦旦的篤定口語彷彿他真的爬上過他的床似的。

媽的,真該死。

六道骸但笑不語,坐到他身旁的空位,攀著桌沿三言兩語對那名男服務生灌輸迷湯,輕而易舉地將他馴服的服服貼貼,一句笑語一個輕吻便換來一瓶價值不斐的好酒。

差勁透頂的眼光。

雲雀寒霜著臉看著四處留情的他,對於他的放縱不予茍同。

急著發情也不該這般飢不擇食。那個男服務生有什麼好的?

「吶,玩玩划拳吧?」六道骸替他與自己添酌了滿滿一杯酒,興致勃勃的表情帶著一絲稚氣。僅僅是一閃而逝的幻覺。

「庸俗……」他冷哼道。

明明沒什麼興致的,手卻著了魔的動作起來。

纖細的手優雅地出著拳,抿成線的薄唇始終沒有喊出聲音,緘默在招式潛移間助長,意外合拍的默契。拳種一次次的變化,醇酒一杯杯的豪飲,沒有聲效的滑拳乏味得可以。

他不知道為什麼要配合,就像有什麼情愫無聲的在暗夜裡昇華他也無從知曉。

耳根子回歸了夢寐以求的清靜,飄忽的音樂曲調柔和過份煽情,一點一滴催化著酒精發酵。

朦朦朧朧的視線映著六道骸,雲雀有那麼一瞬間覺得他的臉很好看。這樣曇花一現的念頭就像是酒醉後的世界,撲朔迷離。

六道骸用指尖輕擊著檯面,清脆的聲響兩三下就被週遭的喧鬧掩過。

他側頭觀察著男人,那張臉蛋長得不算差勁,偏偏表情永遠是一言不茍的嚴肅,活像這世上的生物都欠他不少債似的。骸瞧著瞧著總會湧出一種念頭,想要狠狠地將他破壞掉。

看他驚慌,看他流淚,看他求饒……當然,只是想想。

雲雀的視線急遽下墜,眼睫毛在昏暗燈光的照熠下輕輕搧動,散發一股難以抗拒的寂寥氣味在引誘著他,高築的冷漠背後似乎另外藏匿著孤苦伶仃的辛酸。轉眼間他又乾掉一杯,澄澈的褐黃液體沿著嘴角滴溢,他伸出舌尖舔掉,嫣紅的舌緩緩劃過唇瓣,煽情的角度在腦海盤旋不去,骸忽然有那麼點性致了。

恩,確實是性致,男人不愧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

他隨性地甩了甩頭,拋開莫名其妙的執念,嘴裡含了塊冰塊,冰涼的刺激澆熄直衝下身的熱火。

跟這傢伙玩酒拳很沉悶,他什麼話也不說,他也沒什麼可以和他聊的,聯繫兩人的僅有那同樣緘默的默契。真不曉得方才究竟是哪條神經接錯了,居然會邀他划拳,居然樂得配合這樣的沉默。

無聲地出拳,贏了遞酒給他,輸了把酒飲盡。

就單單是這樣簡單而規律的循環,骸發現他看出一丁點樂趣的端倪了。雲雀輸拳時眉頭會微微蹙起,乾脆豪爽的灌酒動作更像在嘔氣,贏拳時嘴角小小弧度的勾起,手端著酒杯遞過來像在誇耀,這兩個舉動出乎意料的可愛。

他都不知道這男人也可以有這麼孩子性的時候。

「吶,雲雀恭彌……你醉了哦。」爽快地乾下盛得滿滿的烈酒,六道骸晃了晃空無的酒杯,咧嘴笑道。

白皙的臉頰攀上淺淺一抹紅,吐出的氣息出現幾分紊亂,清澈的黑瞳不再那般清澈,他好似在那雙眸裡讀到一閃而逝的脆弱,隨即又被大把大把的茫然覆蓋。喝了太多醇酒入肚,眼中的世界裹上層灰,模糊得如同漫天霧色他也不敢保證真偽。

「我沒有。」雲雀微微瞇起眼,狹隙視角接收到的影像搖搖晃晃,六道骸似笑非笑的笑容在剎那看起來燦爛奪目。醉酒的世界,撲朔而迷離。

雲雀忽然攫住六道骸的肩膀,下壓的力道限制住他的行動,他傾身堵上正欲開闔的嘴,過程用不到幾秒鐘,對方連閃躲都不及閃躲。那雙邪魅的異色瞳孔在他動作的同時瞪大,嘴角不由得的輕輕彎起,他挺享受這抹難能可貴的震驚表情。

被偷襲的男人身體本能地向後瑟縮,肩膀卻讓一隻手牢牢扣緊而動彈不得,拎在手裡的一小杯鹽巴灑落在彼此身上。皓白的粉末綴點在玄黑中,彷彿剛淋過一場雪,衣領沾染了潔淨的薄霜。

唇相貼著唇,除了依偎在一塊沒有更進一步的侵擾,柔和得不像他的作風。骸慢了好幾拍才意識到這是個吻。

真是純真的乖孩子,連簡單的接吻都不會。

骸一連眨了好幾次眼,自失態的窘境回神,目光交錯流露出古怪糾結的訊息,他才盤算著要奪回主導權操控這個平淡無奇的吻,雲雀已先鬆開了手,緩緩縮回他的座位。他一臉平靜地舔了舔唇瓣,雲淡風清的神情彷彿剛剛什麼事也沒發生過,擦過他唇瓣的吻只是自己寂寞過度產生的一道幻象。

「……你太吵了。」他說,順手將檯面上空蕩的酒杯酌滿。

液面酒波盪漾,投射著虛晃的艷影,男人動也不動地杵在那,反覆揩撫唇瓣的模樣有點憨。何必這麼在意?

寂寞的人買醉,買醉的人寂寞。他不屬於前者,亦不會是後者,不過是抵抗不了酒精作祟而一時迷亂罷了,沒有任何多餘的涵義。

六道骸還在留戀那個四不像的吻。

指尖輕拂著薄唇,溫溫熱熱的觸感散逸不去,印在上頭的吻殘著一絲甘甜,又似一陣苦澀,清清淡淡的銷魂味隱晦在漫天酒氣中,嚐不出箇中滋味反倒更渴望再次一探究竟。

「吻……」

他似乎說了什麼,低吟被嘈鬧的歡笑聲沖散含糊不清。

「嗯?」雲雀仰起頭,困惑地盯著他。

六道骸抿唇不語,眼角泛起的笑意沉鬱中揉粹著妖媚,正如美麗的玫瑰帶著刺,那股風騷姿態告誡著此時危機四伏。他俯身舔了一小口濺在他頸側的白鹽,柔軟的舌緩慢爬行過肌膚,表層一陣溫熱滑濕,他渾身豎起了雞皮疙瘩,低低呃了一聲。

他看見六道骸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低頭加倍惡劣的舔了一大口鹽巴,鹹味刺激著味蕾他不適地皺了皺眉,將檯面最後一杯龍舌蘭酒飲空含著湊了過來。他的拇指、食指間夾了一塊檸檬片,硬將其推送進兩片嫣紅的唇瓣,雲雀不悅地擰眉,半配合的咬了一口檸檬。

強烈的酸氣擴滿整個口腔,湧上一道極為難受的噁心感,鳳眸微微瞇起,雲雀急欲找個更加淳厚的味道壓過這股酸勁。然後,一道熱息噴灑在臉上,他怔怔地盯著男人瞧,那張臉在眼前放大、再放大……

對方含在嘴裡的液體從唇瓣相疊處緩緩流洩而來,他的舌頭持續推掖著,冰涼的酒液早已變得溫熱。鹽巴、檸檬、龍舌蘭酒混搭在一起的味道,是怎樣清新、怎樣香冽,他無暇顧及更甭提享受了,舌頭侵入翻攪的幅度一次次加大,這個吻狂暴得像要捲走一切的旋風。

氧氣一點一滴被掏空,高酒精濃度的酒氣,雲雀被嗆得眼角險些泌出淚來,黑瞳蒙上一層霧氣,濕漉漉的眸子夾帶幾分意亂情迷,間接摧毀了六道骸的自制力。

理念顛覆在眼神對上的一瞬間,仇視不再單純只是仇視了。想抱他的念頭比什麼都來得強烈,想要狠狠佔有他的心情在須臾間盪漾到沸騰點。

時間分分秒秒流逝,撥放的音樂漸趨煽情,燈光昏暗營造絕佳的做愛背景,瀰漫酒吧裡的氣氛越入夜就越是淫穢。豪飲的醇酒開始起了作用,一團烈火沿著喉嚨燒灼到內腑,接著貫穿全身血液流通筋脈,急劇攀高的溫度焚燒著理智。

「吶,要不要開房間?」兩唇分離,六道骸低喘著氣,一手輕輕攬著他的後腦杓,居高臨下的問道。

「……嗯。」也許他們都已經醉得不清了。

身子搖搖晃晃的被男人一路扯著,經過窄巷一股令人討厭的淫靡窒息感竄入鼻翼,流鶯男妓皮條客,這個黑暗肆虐的世界瀰漫著噁心。冷冷的視線瞥著路邊野合的一對對男男、男女,雲雀定格在嘴角的笑容充滿嘲諷,他待會是不是也變得這麼淫蕩?  

「快點……」一拐入房間,他便皺起了眉頭,充滿霉味的房間嗅起來一點也不舒服,真是個小家子氣的男人。他扯著男人的領子把他壓在門板,傾身堵上他的唇,吻落得那麼迫不及待。

男人的手在他背部游移,任由他發了瘋的抓著他狂吻,也不阻止他胡亂囓咬他的行徑。唇瓣分離牽出曖昧的銀絲,男人伸手摸撫著他的臉頰,帶層薄繭的手掌摩擦過肌膚時全身一陣顫慄,男人笑著說道:「原來你這麼想要我。」

這表情真夠賤的。

「吵死了。」他惡狠狠地瞪他,黑色的瞳孔充滿血絲,他直接撕毀六道骸的衣服,看衣料破成碎片落在地面,他笑得比孩子還燦爛。他把他推倒在床鋪,跟著壓了上去,他的大腿頂到脹得火熱的硬挺,他獰笑著捏了那裡一把,然後男人低低吼了一聲,沸騰的性慾潰堤,反過來把他壓在身下。

他呵呵呵的笑著,模糊的視線映著六道骸扭曲的臉孔,意識一點接著一點的渙散。他其實沒有醉到這麼放縱,只是頭有點暈,暈得讓他無法思考。

隨波逐流似乎也沒什麼不好……

「唔……別吵。」眉頭緊緊皺起,胸口被壓了什麼重物喘不過氣,雲雀低吟了一聲。溼熱的吻輕輕點綴在白皙的頸口,一路向下移動,騷擾還在不斷持續著。

媽的,連睡個覺都不得安好。

他厭惡的睜開眼,混亂的視線漸漸清晰,他看到一顆幽藍色的頭顱埋伏在胸前,那顆頭緩緩抬起,衝著他露出一抹邪魅的笑顏。他眨了眨眼,反射性抬腳把人給踹下床,男人摔落床底掀起浩大的撞擊響鳴,他聽見對方吃痛地悶哼一聲。

恩,好像真的很痛。

「你的起床氣真惡劣。」六道骸寒陰著臉,揉了揉發疼的手肘。

「……變態阿,幹麻全裸?」雲雀怔怔地看著男人的裸體,沒有多餘贅肉的漂亮軀體印著點點斑紅吻痕,記載了昨晚徹夜纏綿的荒唐,他慢了整整半拍後才把目光收回。乾咳了幾聲,他扯過滑落大半的棉被把自己完全包裹住,尷尬的側過身體,潔白膚色涮上一抹可疑的紅暈,羞窘到連脖子、耳根子都一遍通紅。

「你看過哪個男人剛辦完事就急著穿衣褲的?」六道骸被他意外嬌羞的模樣給逗樂了,爬上床位的另一半邊,床鋪下陷的時候,他感覺旁邊人的身子明顯縮了一下。挺可愛的反應。

他蹭過去啃咬那枚紅通通的耳朵,故意朝著耳洞裡吹氣道,「再說,我的衣服呢……被你親手撕成碎布了。」

昨晚滑出嘴邊的呻吟是如何諂媚,跨在他身上像個女人扭著腰有多麼放蕩,一次次榨取他的精液又是怎樣的貪得無饜……溫熱氣息灑在耳邊,曖昧的語氣助長了記憶回攏,房間還殘留淡淡的淫靡餘味,雲雀的臉色一下慘白起來。

「欸,床上的你媚多了,真的是淫亂的擺腰浪叫哦。」下流的戲謔言語又一次在耳邊響起,像一道魔咒痛擊在心裡。他茫然的盯著前方,神情閃過一絲難堪的痛楚,情緒複雜的他也不清楚究竟是哪受傷了。

「混帳。」他斥道,討厭上了他的男人更討厭被男人上的自己。從喉嚨發出的沙啞聲證實了昨夜叫得有多放蕩。這下真的爬上過他的床了,也真的如他預言地淫亂的擺腰浪叫了。

媽的,真該死……

「覺得受傷了?」沒有錯過他的任何一個表情,六道骸笑得更加放肆了,他不再淡漠的表情美麗多了。手臂半攬了上去,胸膛貼著他的背部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溫暖,他輕吐著紅嫩舌尖舔了舔雲雀的唇角,充滿慰撫意味的動作。又帶了那麼丁點情色。

男人舔過的地方麻麻癢癢的,他沒有反抗那根本就納入性騷擾的舉動,猶如一具喪失心神的娃娃盯著前方。昨夜入腹的酒精還在體內發酵,宿醉的下場是頭痛得什麼也想不了,就這樣放空盯著世界看,好像也那麼難堪了。

「雲雀恭彌……」六道骸擰了擰眉,對雲雀過分平靜的反應感到無力。他扳過他的臉,朝那張微微開闔的小嘴吻了上去,舌頭竄入的瞬間對方睜大了眼,他愉悅地笑彎了眼角,加快步調用激烈的吻攻城掠地。

他不曾在清醒的狀況下接過吻。

原來沒有酒精成分催促的吻,好像也能擁有那麼一點不一樣的快感……他傻愣愣的瞪大雙眼瞅著男人瞧,對方也不在乎他這麼沒情趣的表現,一個人吻得很爽快似的,手也踰矩的隔層棉被按壓著他的腰。

「你這樣也挺可愛的。」六道骸意猶未盡的舔了一下他的唇角。

「說什麼蠢話。」雲雀皺眉,下意識回罵,像每一次見面都會發生的鬥嘴。

「我忽然想追你了。」六道骸揚起嘴角,笑容映著窗外射入的晨曦陽光的過火。

「喂,我的聽覺該不會是做愛做到壞掉了?」雲雀眨眨眼,有些錯愕的咬了咬下唇。黑眸直勾勾的盯著男人,對方沒有閃避,一紅一藍的瞳孔也映出他有些削瘦的臉龐。

「怎麼可能?」

「那就是你做愛做到腦袋壞了。」他很篤定的下了結論。

「欸,你的答案呢?」男人聽了失笑,伸手揉亂他的髮絲。他白了他一眼,湊過去咬上他的手臂,印了一圈整齊的牙印。

「誰知道。」

紺色的蕭瑟

緩緩抬起頭,天空仍是藍得那麼透澈,炎陽的光線暈在眼眶熱熱燙燙。

他微蹙著眉,瞇成狹縫的眼飾蓋了眸底妖媚,取而代之的是綿綿不盡的悶躁,就像徐風吹拂過水面激起波紋,粼粼的紋路在清水表面蔓延,向外繞出一波又一波的淺淺漩渦,永不止息似的……不斷延展。

一口嘆息無意識溢出唇間,攪和進透明無色的空氣,竟像是起了化學效應,平空湧現渾濁的白霧在眼前層層堆砌,矇蔽了廣闊的視線。

視覺上的,心理上的,六道骸忽然發現他看不清楚這個世界了,包括自己在內。

伸長手,拳心緊緊的握住,收回手,掌心鬆鬆的攤開。

到底渴望抓住什麼他也不明瞭,氣體流動穿過指縫一點感覺也沒有,盯著空無一物的手,猶如標註著這場故事的結局。

最後終究要全盤失去的,握也握不住。

仰望天空的視角突然產生偏差,渙散的目光攏聚在長廊上。

那名短髮少年,穿著一身熨得平整的制服,還有一張算是養眼的外貌,只可惜個性不怎麼可愛。

他默默凝視著那抹熟悉的身影,視線露骨的程度讓人想不察覺到都難,少年回過頭,黑眸慵懶地瞥了過來,接著努努嘴,不快地低啐一聲。

然後,他看見一根長條器物筆直地朝自己飛了過來。

遠遠的,以疾快的速度在空氣劃下銀白的流彩,明明只要往左或往右挪個一小步就能避開的,他卻一動也不動呆呆望著拐子,由遠方一點一點逼近,絢麗的銀色光芒牢牢映在異色瞳孔中。

咚──拐子砸上額頭的瞬間爆出很響亮的聲音,驚動了站在他周圍的並盛學生。

紅腫的淤痕在前額拓開,他無謂地聳聳肩,在眾目睽睽下彎腰拾起那個製造這樁動亂的凶器,把凶器舉高搖了搖幾下,衝著一臉漠然的少年賣弄笑靨。

吶,我扣留了喔。

想要就自己下來拿。

他自負憑藉眼神能充分地傳遞他想表達的訊息,但他不知道少年是不是理解的了。

他或許已經病了,不知曾幾何時開始,他的目光便下意識追尋著少年跑,幾近無時無刻的思念,儼然如個不折不扣的變態。

接近他,關注他,試探他,甚至是取悅他、迎合他。

無聊。

少年的兩片薄唇動了動,他理應聽不見那消逝在風中的輕言細語,偏偏卻讀懂了他的不屑與恥笑。

他仍然習慣性的回以一抹笑顏,淡淡的淺笑,嘴角彎起的弧度依稀有些吃痛,但少年肯定不會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在乎。

果然,少年只是蹙起眉頭,瞪著他不超過一秒就轉身離去。

直到那襯著孤獨的背影沒入長廊的另一端,他才發現眼睛被刺得陣陣澀痛,原以為早就對一切都感到無所謂的,但事實似乎不是如此。

譬如此時,他覺得累得快要虛脫,只是也不曉得在累什麼。

圍觀的人群散盡了,議論紛紛的流言也消退了。

他站在中央像個丑角,承受舞台落幕後的蕭條,脖頸上仰的角度沒變,筆直佇立的姿勢沒變,漸漸湧出的酸麻感彷彿是種錯覺。

烈日似乎更熾熱了,眼睛難受的瞇成線,校園漫長而過火的寂靜,期間兩次短暫性的歡笑吵鬧聲,提醒他時間不知不覺間過了兩節課有。

少年這次沒有下樓找他,也許少了一把拐子對他只是無關痛養的小事,或者是同樣的花招耍久了失去新意,他厭倦了於是不再配合自己演出。

起初那個會怒氣衝衝殺下來跟他叫囂廝殺的性格已不復存在,他抿了抿唇,有點想念那時候的光景。

他的盛氣凌人,他的忿忿不平,他的驕傲自滿,他的……他賜予的疼痛,以及那不經意露出的淡笑。每一個瞬間都在吸引著他,使他耽溺。

靠近,觸碰,愛撫,憐惜。

哪怕飛蛾撲火,搞得遍體鱗傷也義無反顧。

縱然自始自終皆是他的自做多情……

下午再來吧,他想。

他苦笑了一下,轉身,任由落寞在鮮黃日光的照映下綻放。

他還在期待些什麼,關於少年,關於自己。

放學時分,六道骸逛遍了整棟學校,將所有可能的出入地點都折返了兩次,仍看不見少年的蹤影。數不清的人群插肩而過,嘻嘻哈哈的笑聲捲不走他身上的死氣沉沉。

不會早就離開了吧?

他皺著眉,步伐越顯得凌亂而急促,不抱希望的轉入校園內那最不可能的場所之一,籃球場。

出乎意料的,寬敞的籃球場上有一個身影在穿梭,熟悉到令人想哭的背影。

運球、帶球上籃,迴身,運球、三分線投籃。

少年打著獨自一人的籃球,在空曠場央恣意的灑落青春,四周瀰漫著叫他傾心醉心的孤寂氛圍,濃烈的勾魂攝魄。

「啊!」訝異的嘆詞脫口而出,他的確是嚇到了,而且嚇得不輕。他不曾設想過少年也會做正常的學生運動,更別說少年如此認真的模樣。

薄薄的制服布料伏貼在背部,塑出削瘦的體型,汗漬隨著起起落落的動作揮灑,就連打球的表情依是帶著漠然,卻多了幾分虔誠的莊嚴。

一滴汗珠流過他的面頰,沒入微敞的領口,在鎖骨沁上若隱若現的水色霧氣。他嚥了嚥唾液,野獸放蕩不羈的氣息擄走他的心神,那瞬間腳步居然沉重的跨不出半步。

「……恭彌。」他上前,從背後攬住少年,少年僵了一下後開始掙扎,他牢牢抱著他不肯放手。一再叫著他的名字,變了調的口吻,不一樣的稱謂,踰越了那條不明確的界線。

他好像可以料得見殘缺的終點,卻無法制止此刻這樣叫喚他的衝動。

「熱死了,你滾開。」運動後的悶熱在身上環繞不去,六道骸的貼近擁抱讓這噁心感剎那飆到最高點,再加上不斷聞到濃厚的汗臭味,雲雀的心情更惡劣了。

眉心微微蹙攏,他甩了甩頭不悅地斥責,但對方像是聽不見似的,依舊纏抱著他不放。

「恭彌、恭彌、恭彌、恭彌!」汗水味在鼻間飄散,他卻一點也不覺得難聞,甚至是深深迷戀這股陽剛氣味。被汗水浸濕透徹的制服緊貼著少年的背,而少年的背部死死抵在他的胸前。

高溫的熱度從衣物傳遞滲過胸膛,他收手抱得更緊,不顧一切的放聲叫喊,接近崩潰的歇斯底里。

少年手中的籃球墜地滾到一旁,落日的殘紅在地面拖出長影,射照眼瞳的紅在心中劃下一痛。

他箍緊的力道大到在少年手臂上留下指指掐痕,雲雀的眉蹙得更緊,最後忍無可忍的用腳往後踹上他的小腿,硬生生隔開他們之間的距離。

「六道骸你在發什麼瘋?」少年喘了幾口氣,轉過身,那雙美艷的黑瞳淌著怒意瞪視著自己。被充滿厭惡的眼神凝視著,他打了個冷顫,肢體僵硬,渾身發冷發寒。

來到了……盡頭?

「對、呃……渴嗎?我去幫你買飲料?」對不起到嘴邊又哽了回去,他不道歉,不想道歉也不能道歉。

倒退一小步,他硬是擠出一抹笑容,伸長手揉了揉對方的髮絲,一如往常一樣的親密之舉,猶如想印證方才的失控也只是他刻意開的低級玩笑。

那副啞了幾分的嗓音,無疑是在一次次聲嘶力竭的短促喚喊時傷了喉嚨,一開口就乾得澀痛。他既然發現到了,雲雀就不可能沒注意到,但對方罕見的只是挑挑眉,淡淡應了一聲嗯。

當下無暇思考那麼多,他一得到如同赦免的允諾,就逃命似的跑了出去,這裡的氣氛詭譎得讓他萬分難受。

拎著兩罐飲料,眼見再幾步就要走到籃球場了,他的頭就開始抽痛起來。

在街道駐留發愣,一步一步刻意放緩的步調,不過是去買個飲料而已,他也能耗上整整一小時去。

也許恭彌耐不住性子早就先回去了。

他途中甚至起了無數次這麼懦弱的祈禱,像個白痴。

少年盤腿坐在球場中央,那顆籃球被他夾在腿間,修長的手指順著球上的紋路游移,微微揚起的淡笑帶著孩子天性的可愛。

「你太慢了。」大概是聽到他的腳步聲,雲雀懶懶地回頭,面對他的指責,他點了點頭不吭一聲。

「吶,水給你。」認命地走到雲雀的身邊,他把冰涼的水貼上那看起來白嫩的臉頰,看對方往後瑟縮了一下,他低低笑了,有點愉快。

「不要。」雲雀微微撇過頭,嘟嘴拒絕的模樣簡直跟小孩沒兩樣了,就是這樣毫無防備的態度,讓他無法自拔的想更加寵溺他。

他瞇眼瞪向他,更確切來說是瞪向他手中的另一罐飲料,提出正常小孩都會有的任性要求,「我要那個。」

「剛運動完喝汽水不太好。」他頓了一下,露出苦惱的表情,盡量找委婉點的措辭提醒。

「你以為你去了多久?」少年忽然拔高音調,伸長的食指在他眼前晃了晃顯得礙眼,他抿抿唇,被堵得啞口無言。

一小時,的確是早就脫離剛運動完的範圍了。

他嘆了口氣,妥協的把那罐汽水遞給雲雀,自己則喝起那瓶被少年排斥的礦泉水。冰涼的液體滑入喉嚨,舒緩了幾分煩躁,他忍不住多喝了幾口。

「六道骸。」不知什麼時候雲雀起身站到他身後,他聽見聲音想也不想地轉身,眼角瞥見少年勾起冷艷的笑容,呆滯了一下。

隨之,一股不好的惡寒感油然而生,可惜已是太遲。

他不得不感慨雲雀對於瓶子的傾斜角度拿捏得很好,瓶蓋打開時噴出來的汽水不偏不倚濺在他的臉上,液體突然噴進眼睛挺痛的,他反射性瞇起了眼。

雲雀趁機掐住他的下巴,模糊的視線看不清那張面容擺出怎樣的神情,唯有被動的接受他的擺佈。對方惡意的把剩餘的汽水直往他嘴中倒,他狼狽的嚥了好幾口汽水進去,然後嗆到又難受的連咳好幾聲,過多的液體量自嘴角滑落,沾濕了衣領。

「咳、咳咳……唔嗯?」少年扔棄的空瓶在地面滾動,他彎著腰雙手撐在膝蓋上喘息,濕得亂七八糟的頭髮、臉龐及衣服狼狽得可笑。

好不容易緩過氣,他抬頭不明所以的望向雲雀,無神的雙瞳帶著濃稠迷惘,訴說著無數個為什麼,弱弱的質問著對方。

「痛嗎?」雲雀的掌心貼上他的額頭,指腹輕輕按壓著那個早上被他用拐子砸中留下的紅痕。他瞠大眼,呆呆的張著嘴,他想他現在的表情肯定脫離不了蠢字。

總覺得眼前的少年是個假貨,恭彌才不會這麼溫柔,更不會在意這種小事。

他緩緩搖了搖頭,明明這麼想著,卻無法果決的揮開那隻手,畢竟掌心過渡來的微微溫熱是那麼舒服。

「你哭了。」雲雀說,黑瞳直勾勾的盯著他,銳利而純淨的眼神彷彿看穿了他。

抽搐的神經在警告著危險,他咬咬唇,雙眼確實澀痛得緊,視線也濛著水氣氤氳朦朧的。但是他沒有哭,早就忘了怎麼流淚要如何哭?

他笑了,明媚的笑容,回答給的很篤定,「沒有,那是汽水。」而且還是你灑上來的。

「……鹹的。」雲雀的臉在眼前放大,他的身體動彈不得,柔軟的舌尖輕觸他的眼眶,下舔過他的臉頰。少年的唇緩慢地離開他的臉,看著他,鐵青著臉一本正經的嘀咕,宛如煞有其事的抱著怨,「真難喝的汽水。」

殘留在眼睛的溫濕觸感還很清晰,他的笑容固著在嘴角,接著一點一點的瓦解剝落。

他往前靠低垂下頭,臉恰好埋進雲雀的肩膀上,他的手繞到後方扣住他的背,有什麼溼溼燙燙的液體不受控制的不停從眼底流出。

雲雀一句話也沒說,收斂了平常掛在嘴邊嘲諷他的冷言冷語,被他抱著的僵硬身體在習慣後鬆懈下來,反倒騰出一隻手搭在他的後腦杓,重重壓向自己的肩膀處,袖口濕成一片也不在乎。

他嗅著混在一塊的汗水和汽水古怪味道,還有屬於少年本身的獨特氣味,莫名的感到心安。

因為雲雀給的擁抱是那麼溫暖,視野變得狹隘,他只看得見他,眼裡只存在著他。

他收緊手臂,不自覺的將少年抱得更緊,恨不得連人帶骨全部揉進體內的用力。

接近他,關注他,試探他,甚至是取悅他、迎合他。

親近我,注視我,回應我,進而是在乎我、憐惜我。

伸長手,拳心緊緊的握住,收回手,掌心鬆鬆的攤開。

什麼都可以不要,只要抓住你。恭彌……

拼圖

骸方踏進房門,墨黑彩影就掠入視線,冷氣吹得少年的髮絲輕輕飄揚。他笑了笑,嘴角上揚的弧度都溢著寵溺。

他走近那張床,順手把端進來的茶水擱在床頭櫃上,這才回頭打量趴在床上連他進門也無動於衷的少年在忙些什麼。

黑髮少年霸佔了整張床鋪。

他把棉被推到一邊擋掉一半的床位,自己則趴在另外半邊,後腦杓小幅度聳動著,襯出少年幾分神采奕奕的好心情。

骸注意到少年手邊擱著一盒拼圖,嘴角浮上了然的笑意。

恭彌最近幾天對拼圖意外地染上一份熱忱,他出門也就順手買了幾盒回家堆著,讓可愛的情人無聊時可以拿出來消磨時間。

雲雀今天穿得很休閒居家,也很誘人。

白色T恤鬆鬆垮垮的套在他身上,下面則是一條小短褲,白嫩嫩的小腿勾起在半空晃阿晃的,動作底下撩起薄薄的布料裸露大腿肌膚。

骸眨了眨眼,欣賞著眼前若隱若現的大好春光,目光一瞬也不想轉,就怕漏看了哪個養眼鏡頭。

一陣涼風掃過薄薄的T恤飄了起來,雲雀的身子縮了一下。

冷氣溫度似乎過低了點,骸想。

主動撿起扔置在床上的遙控器把溫度調高個兩度,他難得展現一次君子風度,伸手替少年把被風掀起的T恤下擺拉平,就怕那赤裸的背部著了一絲的涼。

「恭彌,你過去點,我沒地方坐了。」他推推少年的肩,溫聲道。

「嗯。」雲雀應了一聲,卻遲遲沒有動作,整副心神都懸在眼前的拼圖上。正當骸猶豫要不要開口再催一次時,雲雀突然挪了挪腰肢,讓出一點點空隙給他。

骸坐在床的邊緣,離雲雀很近的位置,上半身向斜前方微傾幾乎是挨在對方身上了。

他湊過去的身影擋掉亮晃晃的燈光,視線接收的亮度倏忽黯淡掉,雲雀觸著拼圖的手指停滯一下,有點不悅地出聲指責,「滾開,這樣看不清楚。」

「恭彌,拼圖有這麼好玩嗎?」骸沒有理會,反而更加惡質的把重量往雲雀身上壓。

他伸長手從盒子中撈了幾塊拼圖,遞出其中一塊給少年,掌背順勢輕輕摩娑著少年柔軟的臉頰,問話的語氣甜得彷彿要溺死人。  

雲雀皺了皺眉,沒有發火,也沒有抽出拐子嚷著咬殺,只是甩甩頭抗議他的親暱之舉。

至於他手上的拼圖他接過去後,看了一眼就擺到一旁,然後把手掌攤平湊到他手邊。他愣了一下,笑著再遞過一塊。

他家親愛的恭彌玩拼圖的習慣很不一般。

他不會像平常人那樣循規蹈矩,先挑有邊邊的把最外層的框框拼出來,或是先找顏色、形狀鮮明的圖塊拼出重心。

他是隨手拿一塊看順眼就拼了,看不順眼就往角落擺,等到件著有相似的再回頭拼起來,簡單來說就是一點條理都沒有。

骸掃了一眼盒子圖案,一頭白狐睡在相互堆砌的石塊上。

眼角抽了抽,他其實很難理解恭彌到底是怎樣判斷方位的。漸層的色差分散成一小塊,根本看不出差別,就他看來,遞出去的每一塊圖案色澤都一樣,偏偏恭彌接過手總能拼出個所以然來。

骸花了一秒體悟到他對拼圖這方面絕對沒有特殊才能。

他偏頭盯著少年的側面,恭彌把頭垂得低低的,眼睛微微瞇起,睫毛下掩歛去了黑眸裡的肅殺之氣,顯然是樂在其中的樣子。

這樣也好。

「恭彌,渴嗎?」骸望著望著有些出神,著了魔似的湊過去咬咬雲雀的耳骨,他在他耳旁呼著熱氣。對方對他疑似性騷擾的行為完全不為所動,對拼圖的執念高得嚇人。

他搖頭失笑,帶著些許無奈。

「嗯。」半晌,雲雀抿抿唇,吭了一聲勉強算是回應。

骸伸手揉了揉他的髮絲,少年低吟一聲便由著他去,導致骸爬下床前又順手輕捏了他臀部一把。沉溺在拼圖世界的恭彌好溫馴、好惹人憐愛,此時不吃吃豆腐太對不起自己了。

取來那杯放在床頭櫃上的茶水,回頭看雲雀依舊趴在床上,小腿晃阿晃。壓根不打算分點心神出來,他索性把杯緣湊到雲雀唇邊,拿著的杯子微微傾斜讓他方便啜飲。

「這什麼?」雲雀喝了一口,猝然握住他的手腕。

「茶阿,我親自為你泡的耶。」他說,志得意滿的口氣揚著邀功意味。

「難喝死了。」雲雀嘴上這麼說,還是把整杯喝乾淨,一滴殘漬也不剩。彆扭的好可愛。

「澀了點,苦了點,也不至於那麼難喝吧。」收回空蕩蕩的杯子,骸舔了舔雲雀喝過的那一角杯緣,略帶感慨的開口。

最好只是澀了點、苦了點!

雲雀冷冷的眼神睨了過來,他尷尬地撓了撓頭髮,少年估計是覺得搭理他太沒意義了,繼續低頭摸索拼圖的奧妙。

「你喜歡我吧?」骸在旁欣賞著雲雀認真玩拼圖的神情,指尖捲繞著一縷縷墨黑的髮絲,忽然心血來潮的想作弄他。啞啞的嗓音帶著惡意喃起,像是不經意脫口的低語。

「嗯。」雲雀反射性的應聲。

接著似乎察覺氣氛不太對勁,挨在身邊的那傢伙笑得實在是淫蕩過度了。雲雀擰眉想了想,手中拎著一塊拼圖僵了兩秒,沉默的轉過頭,狐疑地挑了挑眉,「……什麼?」

「沒什麼,只是有人說他喜歡我。」骸湊過去舔舔雲雀的唇,嘴角勾起非常陽光燦爛的笑容。雲雀不動聲色的擰起眉,把頭轉回去把注意力放回拼圖,那笑容用淫蕩兩個字來形容還嫌糟蹋了這詞。

「……是喜歡咬殺你。」又拼了幾塊,耳邊傳來的低低笑聲擾亂人心,搞得他玩拼圖的興致都沒了。

雲雀直坐起身,瞪視對方的黑眸帶著怨懟,他黑著臉撲過去往對方肩上咬去。

狠狠的,重重的,囓咬、啃咬。

「恭彌真色,想咬殺哪裡呢?」骸張開雙臂圈住少年瘦弱的身子,肩膀處傳來的鈍鈍痛楚好像也影響不了他此刻的愉悅。

「變態。」雲雀推開他,在他的衣服留了一個牙痕口印。

「呵呵。」骸瞅了瞅那張微微泛著紅霞的臉蛋,笑得更放縱了。看來恭彌很有天賦的聯想到不該聯想的地方了。

「恭彌,晚了該睡覺,拼圖收一收明天再玩吧。」瞄到手錶指針指的時間,骸撫摸著雲雀的臉頰,對著漫不經心的人說道。眼神多麼深情款款的放著電,雖然對方沒有正視他,就算瞥見大概也只會覺得頭皮發麻。

「你收。」經骸這麼一提,睏意果然來了幾分。

他懶懶的打了個哈欠,撇下骸自個往棉被鑽去,換個角度把臉埋入枕頭裡,用腳踢了踢骸的腰側,毫不猶豫的指使。

「……小孩子阿你。」骸一臉錯愕的看向縮在被窩裡的少年,哭笑不得。

「不准弄亂。」雲雀唔嘤了聲,夾雜濃濃睏意的聲音。

「哦。」

「關燈。」

「哦。」慘了,他對恭彌一點招架能力也沒有。

那年秋天

天色灰的有點快,昏黃暮光照映在那個人臉上,暗濛濛的,抑鬱一般的色調。

他沒有在那個人眼裡瞧過一絲軟弱,當然也看不見任何的堅毅,兩個月過了始終不曾看過他動手,自始自終選擇挨打的他,反而比冷眼旁觀的自己更像個局外人。

悶哼與嘲笑聲交錯地落入耳中,背部倚著樹幹,凹凸不平的紋路或深或淺的刺激他的感官,他靜靜地觀望那齣鬧劇,眼神斂了斂,還是排解不了失望。  

晚風徐徐吹起,這一年的秋天到處散發著腐敗而惆悵的氣息。

帶頭那個看上去很無能的混混最後一下踹在那個人的腹部,然後扯著小弟們又是一陣奚落才轉身離開。逞兇鬥狠的少年踹得很用力,那個人摔入後方的泉池濺起一灘灘水花,濕掉的瀏海錯落在額前,黑色陰影擋住了大部分的面容,微勾的嘴角顯示他還是在笑,只是那股笑意怎麼也淌不進眸內。

「真難看。」他走了過去,撇撇嘴,鄙視地瞪著摔得一身狼狽的傢伙,「你還是不是個男人啊?」

「唔……我長得不像男的嗎?」對方眨了眨眼,堆砌出來的笑容垮了下來,摸著自己的臉頰一臉為難的思索。

「夠了,你這白痴。」他罵道,手卻還是伸了出去。

少年藉著他的手慢悠悠的爬了起來,甩了甩濕漉漉的頭髮,順手拍落黏在制服上的幾片落葉,「雲雀同學,謝謝你啊。」

收回手,雲雀淡淡掃了他一眼,不吭一聲。殘存在掌心的溫度是冰冷的,彷彿會凍結血液流動的低溫,唯一不可置否的是,那聲謝謝聽起來還算動聽。

他口中的白痴,也就是六道骸,轉來這所學校已經兩個月了,所以像方才那種單方面的欺侮也持續了兩個月,而他們真正一次正眼對上大概是上個月的事情,他忘了當初怎麼會去招惹這個臉上明顯就貼著麻煩標籤的傢伙,也許──是心血來潮吧?

「起來吧。」他偏頭想了想,不冷不熱的說道。

「……雲雀同學?」六道骸仰起頭,受寵若驚的望著他,那小動物一樣瞠大的雙眼,傻呼呼的意外地有些可愛。

那時候的印象還很鮮明,可如今回頭想想總覺得莫名其妙。

在圍毆的人群散後現身,盯著六道骸狼狽摻雜了錯愕的神情,從此以後居然成了一種習慣。

六道骸一轉來就引起全校騷動,明明坐在教室內最偏僻的角落,然而那雙紅藍異色裹著濃厚妖味的雙眸,以及那頭另類的幽藍髮色那麼招搖,打從一開始其他人投向他的目光就是輕蔑、鄙夷的,指指點點的爭論不休,活像目睹了哪個實驗室逃亡出來的怪胎。

窸窸窣窣的交談聲吵醒了他,懶懶的回頭看了眼動亂製造者,那個人正低頭咬了咬下唇,下一秒隨即換上一抹燦笑,他挑挑眉,不怎麼認同的低啐一聲,頭顱轉個方向又趴回桌上睡了起來。

他沒有特別在意他,沒有。

同樣是一個人生存,他跟六道骸還是不太一樣的。

他是依循自我意識的走向孤獨,他並不排斥獨處的寂靜感,而六道骸照他看來則是被迫選擇的,他怕一個人待著的寂寞,卻不得不成為那個寂寞者。

儘管如此,他沒有太大興致熱衷於給予他寂寞以外的陪伴,就算六道骸被同學怎麼污辱毆打他從來不插手,只是站在一旁看著,等著結束的信號升起才靠過去。

六道骸會跟他聊很多東西,不管他是不是聽得懂,大部分時間雲雀都用來堅守沉默,對方講得再怎麼精采,雲雀最多也只是淡淡嗯了一聲。

他聽六道骸說過很多故事,他講得很樂很興奮,自己也聽得幾分快活,雖然那些故事多半是胡謅來的。六道骸還喜歡把巧克力分給他吃,即使知道了他根本不好甜食這味。他輕輕含著一角,甜膩的氣味一下子在舌尖化了開來,嫌惡地皺起眉,卻仍舊固執的把整塊嚥了進去。

伸手揩掉他嘴角的殘漬,六道骸會笑著說,「雲雀同學,不喜歡就別吃了。」

他總是這麼說著,卻學不乖的一次次撕下一塊遞給自己,眼睛無辜的眨阿眨,一臉小狗似的殷勤期盼,更可悲的是他每次都犯傻的接回來,一臉苦惱的吞下了肚。

──皺眉的樣子真可愛。

這句話六道骸含糊不清的講在口中,小小聲的,他明明聽到了,仍故意裝做不知情。簡直就像在逃避他們之間的問題,那個他所不想正視的念頭,逃避的向來是他,六道骸從不掩飾他對自己的心情。

「喂,你要換套乾的嗎?」思緒拉了回來,雲雀上下瞅了眼一身濕答答的六道骸,問道。

「不用吧,這泉水倒挺乾淨的。」六道骸笑了笑,在泉池邊坐了下來。

他的目光跟著瞥向池子裡的水,水光澄澈,泛著夕陽餘暉的火紅,幾片落葉在上頭浮浮沉沉,落葉之於泉池,就像他之於六道骸,終究是無法定位的。

「衣服撩上去點。」從口袋拋出一捲小型繃帶和兩瓶藥水放在地上,雲雀單腳半跪在六道骸兩腿間,手指毫不客氣的搓著他的腹部。

六道骸蹙了蹙眉,順從的拉開制服下擺,傷勢並沒有嚴重到需要擦藥包繃帶,只是淤青和著幾處血絲看上去怵目驚心點,「會痛的,你溫柔點。」  

冷冷哼了一聲,雲雀連抬頭都懶了,自顧自料理起六道骸腹部上的傷處,他上藥的動作很粗魯,包紮的動作也很笨拙,六道骸常常覺得讓他擦一次藥比被圍毆十幾次來得疼,但他還是不曾拒絕過他難得好心的服務。

低下頭,六道骸眼神複雜的盯著男孩,一邊騰出手撩弄著水波,感慨道,「像這乾淨到沒有半點污垢的水啊,真讓人又愛又恨。愛到恨不得能永遠捧在手心裡疼,又恨的想拉他共赴黃泉。」

「是嗎?」語焉不詳的話六道骸常說,他也聽慣了,不曉得為什麼,他覺得今天的口氣聽起來帶有諷刺。

「是阿。」──就像恭彌。六道骸有點訕訕的想著。

仰頭望了眼神情肅穆的六道骸,再看看他身後那池沒什麼特別的水池。

「或許吧。」雲雀聳聳肩,答得敷衍,非人的思維他這輩子八成無緣理解。

隔天,日子和平時沒什麼兩樣,比較值得一提的大概是劇本的主角似乎換了。

「雲雀恭彌,聽說你最近和六道骸走得很近?」

「該不會是那種關係吧──?那小子挨打時倒挺像個娘們的,操起來爽嗎?」站在正中央,顯然是他們之中的老大一臉淫笑,他一說完其他人也跟著爆出笑聲。

噁心死了。

冷冷睨著眼前那群來意不善的人們,雲雀連搭理都懶得搭理,提起拐子往前衝了過去,瞬間撂倒了最靠近的三個人。那群人大概是欺負六道骸欺負久了,居然忘了並不是每個人都像那傻子不會還手,對於他突發的攻勢猝不及防,前排的小弟自亂陣腳沒三兩下就倒成一片,他冷笑道,「這麼弱,真是笑話。」

那個帶頭的愣了一會,意識到惹錯對象已經太遲了,眼看擋在前頭的小弟一個一個倒下,他往後退了退,一臉驚恐的看著他,眼見他從容不迫的逼近,帶頭的伸手劫來旁邊小弟拎在手裡的球棒,咬牙為了賭一口氣,低吼一聲狠狠衝了上來。

雲雀對於他這無疑是找死的行為哼了聲,抬起拐子打算好好教訓一下對方,餘光卻突然瞄見六道骸的身影,本該是可以輕鬆躲掉並反擊的攻勢,他卻故意抬手擋了下來。

裂在肌膚上的傷口噴出血來,些許黏稠的鮮紅液體在手上流動,麻麻熱熱的感覺不太真實。他沒有為後路做太多思考,純粹想試試看而已,那個堅持不會替自己反擊的六道骸,會不會為了他而破戒向別人動手?

他的視線始終關注在那個人的動向,近乎在第一個時機點就察覺到不對勁,那雙異色瞳眸在瞬間溢滿殺氣,他想開口阻止,聲音猶如被鎖扣住似的卡在喉嚨,強勁的寒氣籠罩住整片空氣,他僵了僵身子,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六道骸的動作,濃重的血腥味已經告訴了他答案。

雲雀難以置信的看著橫躺在周遭的屍體,沒有半具帶有一絲生氣,濃稠的血液在地面匯流成河,他嚥了口唾液,無邊的恐懼一時間全湧了上來,四肢不禁隱隱顫抖起來。咬殺咬殺掛在嘴邊,他沒有動過要殺人的念頭──沒有,頂多把上門挑釁的傢伙打傷打殘,卻還不至於剝奪走任何一條性命。

他想,他終於明白他不肯動手的原因了,只是這樣的答案來得太過殘酷。

六道骸很強,他如自己所願證實了這個想法,卻是用另外一群人的生命為代價換來,胸口悶悶的,他甚至不知道該怎樣才能消除這份芥蒂。

六道骸直挺挺的站在那裡,背影看起來卻是難以言喻的蕭條,握在手上的三叉戟不知什麼時候消失了。他回過身,很平靜很平靜的看著他,開口時的嗓音那麼澀,還頂著一副末日來臨的悲悽神情,「對不起,嚇到你了。」

他本能的往後退了退,跌靠在泉池的邊邊上,澄澈的池水被血液染得深紅,他忽然想起了六道骸那番乍聽之下語焉不詳的話,原來太過乾淨的──是他。

六道骸錯愕了幾秒鐘,瞭然地露出一抹苦笑,少年轉身的畫面在眼瞳內慢速撥放,雲雀想出聲喊住他,聲音在喉嚨滾了一圈滾卻遲遲啟不了口。

他眼睜睜看著他拖著沉重的腳步調頭離開,一步接著一步漸漸拉離了他們之間的距離,一句話也沒問,一個交代也沒給,只遺留滿滿的惆悵在他眼底肆虐。

心臟狠狠揪了一下,他掙扎著站起身,像頭負傷的野獸踉蹌地走了幾步,他伸手撂住六道骸的手,強硬地扳過他的臉,沾到泉水的袖口還濕濕的,他用力擦抹著對方臉上猙獰的血漬。

他擦得很大力,六道骸蹙了蹙眉,張嘴了一下下又回歸無聲,就連他像個孩子一樣,把臉抵在他頸側輕輕摩蹭想換來一點回應,六道骸還是沉默不語。

他有點心慌,抬頭瘋了似的把唇湊了過去,他沒被吻過,更別提主動去吻人。拙劣的技術把對方的唇咬得坑坑洞洞,牙齒好幾次磕碰在一塊,很痛也不怎麼好受,但他沒有就此鬆口。

笨拙的吐出舌尖,小貓似的輕輕舔著六道骸的唇瓣,舔得濕漉漉後試著探進口腔,舌頭深入一點纏上對方的,軟軟熱熱的觸感有點不可思議,他戰戰兢兢小力地吸吮著,聽著彼此紊亂了起來的喘氣,慢慢熟悉起吻的頻率。

在血泊中接吻,反胃的血味令人做噁,他扣著對方的手臂,一次次將唇瓣貼了上去,他不曉得這樣做能不能挽回些什麼,只是想試圖給點安慰。

六道骸從頭到尾動也不動,任憑他強吻著他,任憑他在他胸口摩蹭不停,偶爾上仰的視線對上那一雙黯淡的眸子,說不出的悲哀。

金風颯颯的響,冽得他緊緊抱著六道骸不放,那年秋天──這一年秋天,到處散發著腐敗而惆悵的氣息。

他的腐敗,六道骸的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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