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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河流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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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人會跟魏晨豪、戴晉聰有著巨大的關連,而且互相敵對?立委、議員是一種放在檯面上的東西,問政只是不得不然的工作,這些人真正的收入,肯定不會是公職人員那區區月俸。所以真正會讓他們樹敵的,也絕對不會是議事廳裡的事。我對著滿桌的資料,咬著筆桿思索著。

魏晨豪與戴晉聰的關係,除了同為立委,以近處而言,最大的關聯,在於砂石與建設生意,而往前推一點,則是兩個人在多年以前,可能都具有特工背景,不過這一點尚未獲得佐證,單憑一些簡單的資料,與呂岱謙臨死前那半小時所說的幾句話,恐怕還無法成立。況且台灣自從國民政府接手後,情報機關紛雜,各所職司的方向都不相同,究竟他們在什麼單位裡,負責了些什麼工作,這也還是個未知數。

不過在這裡可以先假設他們的遠處關係是成立的,那麼目前會與這兩個人敵對的對象,就只有兩種可能而已,其一是生意競爭對手,其二則是當年可能存在的秘密組織,這組織可能至今尚在,而且還有可能影響到魏、戴兩人。

「是這樣推理的沒錯吧?」老鄧問我。

「我想應該是。」我回答。

「可是這要去哪裡查?」阿金提出疑問。跑過國家圖書館,也在公司資料庫查過,然而並沒有更多的線索。許多單位受限於權限問題而無法進入,甚至就連狗仔也挖不到。

於是我們都靜了下來,這實在是個好問題。

台灣警備總司令部成立於一九五八年,它合併台灣防衛總司令部、台灣省保安司令部、台北衛戍總司令部,以及台灣省民防司令部四個單位而成,而主體骨幹則是台灣省保安司令部。這個組織的原創人就是老蔣總統。

警備總部在一九九二年裁撤,該年八月另外成立海巡署,後來海巡署又幾次改制,目前已經是軍管、海巡徹底分開。

調查局於民國三十八年,隨國民黨政府遷台,並於民國四十五年起隸屬於司法行政部,工作宗旨是偵查一切可能妨礙國家安全與利益的情事,直到六十九年才又改歸為法務部。

軍情局的歷史背景則甚為複雜,民國廿六年叫做「軍委會調查統計局」,抗戰結束改為「國防部保密局」,自三十九年起,就負責國內保防工作與情報蒐集的任務,至四十四年後改組為國防部保密局,原有的偵查工作移交給當時還是司法行政部的調查局,從此只負責戰略情報方面的工作。民國七十四年之後,保密局與國防部特種情報室合併,成為今日的軍事情報局。

另外國安局則成立於民國四十四年,中間幾度改隸,直到民國八十三年,才在法令通過後,正式法制化。國安局除了維護重要政治人物的安全,主要也在偵蒐情報,而且不分海內外,不過他們的情資在獲取後,會經由更上層級單位做戰略分析,以俾利國家政策調整。

這些資料看得我一頭霧水,研究好久才整理出來。我在想,以這樣的編制來看,目前台灣地區負責情報工作的,至少還有三四個單位,把純軍事方面的軍情局扣除,也還有國安局、調查局這兩個最主要單位。

「還有喔,還有一個情報局。」老鄧說:「就我所知,調查局主要是對內,情報局則對外,都是情報偵防工作,但口徑不同。」

「媽的。」我皺眉,太多方向根本無從著手起。

這些單位都有嚴密的反滲透能力,就算我們雜誌社的特勤組再有辦法,也很難從裡面帶出資料,至於老鄧則更不用說了,警、調之間不互相踩線就算不錯了,合作當然更難,畢竟這到目前為止都還不算大案子,量老鄧一個小小刑警,他怎麼去協調這兩大系統?又怎麼有辦法讓人家乖乖點頭,允許我們進去翻資料?

「需要我幫忙嗎?」瓜農在旁邊問。

「不用。」我回答。瓜農幫不上忙的,在這方面,他唯一能做的可能只有拿著槍殺進去而已,儘管這也許是最快的辦法。

警總裁撤後的人員資料現在比較有可能在哪裡?我在想,會在調查局,還是國安局?結果阿金給了我一個建議。

「用用科技的東西吧!」她說:「這些人事資料也許會建檔備查,如果我們能破解他們的防火牆。」

「妳是說,找駭客?我上哪裡去找駭客?」我皺眉,駭客聽說到處都有,不過真的需要的時候,卻誰也沒認識半個。

「需要我幫忙找嗎?」瓜農又問,但我們都沒理他,他能找到一個可以幫忙的駭客的話,我都可以弄來太空梭了。

「我知道哪裡找。」結果老鄧說話了,而且他說話的同時,迅速拔槍對準瓜農,然後跟他說:「這件事你要是洩露出去,我會證明給你看,我也是很會開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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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茫然失措,一時難以舉動。步出炎永堂,日光耀眼。感覺難以置信。我不認識李喬壽,然而他聲名甚播,儘管未曾謀面,但紅眼他們也曾幾次提過這人。錢師傅交遊廣闊,他的確可能跟這人有過交情,在重要時刻,會想到引以為援亦屬合理,畢竟同樣落腳南台灣,李某應有制衡魏、戴的本領,可卻怎麼也難以想像,此人竟然在這時遭人暗算。我不熟悉南台的道上恩怨,卻直覺認為不單純。

只是眼下我有更重要的事。撥電話給彈珠,約在紅眼的五金工廠。紅眼剛回來,自從阿白上次打傷他後,錢師傅要他暫避風頭。五金廠裡還見到阿竹。拉下鐵門,我要他們都坐下。

「一定有大事,」紅眼說:「我看彈珠鬼鬼祟祟的,就知道他一定幹什麼去了。」

「有新工作嗎?」阿竹躍躍欲試。

「只怕事很複雜。」我要彈珠自己說。

他看我一眼,開口:「昨天下午,老大要我想辦法跟蹤魏晨豪,魏晨豪你們都知道吧?那個立法委員。不過我打電話假裝民眾去他服務處,才知道這傢伙出國了,所以我只好跟蹤他的助理,那個助理名叫魏孝宗,算起來是魏晨豪的堂表兄弟,是條很死忠的狗。不過……」彈珠突然笑了:「不過再死忠的狗畢竟還是一條狗,他老闆前腳剛走,後腳他就踏進酒店裡去了,我在酒店外面足足等了一整晚,他媽的真會玩,花他老闆的錢花得毫不手軟。」

「廢話別那麼多行不行?然後呢?」紅眼瞪一眼,一邊問,一邊拆卸著槍,逐一擦拭保養。

「好好好,我繼續講。說來你們不相信,我知道錢師傅跟這個立法委員不大對盤,雖然詳情我也不是很了解,老大要我去調查跟蹤,應該與這些有關。」他看看我,我點頭,讓他繼續說:「今天下午我就盯在他們服務處附近,果然魏孝宗的車開來,他下車拿了不曉得什麼東西,然後又離開,我馬上跟了上去,從忠孝西路一直跟到公館,車子在路邊停下來,你們一定猜不到我看到什麼,超級讓人差點傻眼的畫面。」

「你到底看到什麼?」阿竹問。

「我看見奉叔。」彈珠很篤定的聲音說。

「奉叔?」阿竹失聲驚呼。

「奉叔,千真萬確,原來魏孝宗到忠孝西路的服務處時,奉叔就在他車上了,一直到公館才下車!」

連紅眼都愣住了,拿著擦槍布的手停止動作,問彈珠確定沒有看錯,彈珠拿出數位相機,打開開關,面容嚴肅的半老男子推開福斯汽車車門,做下車狀,確是奉叔無疑。

眾人悄然無聲,我也安靜。良久,紅眼問我是否已經告知錢師傅。

「沒,說了恐怕風波不小。」

「難道我們要自己查?」紅眼說:「怎麼說我們都是小輩的,這樣做會不會太什麼了點?」

「跟這種吃裡扒外的人還講什麼義氣?」阿竹氣憤,他瞪視相機裡的人物,每一張都確切無誤。

工廠裡只有小沙發邊有燈,我在燈下徘徊,心中盤算。

「聽著,今天的事不能洩露。」我說:「錢師傅那邊我處理,彈珠繼續跟魏孝宗,阿竹一起,切記,不要衝動。」最後一句是對阿竹說的,見他點頭,我又對紅眼說:「準備一些傢伙,像樣的,或許很快用得著。」

交代後,我們各自離開工廠,便利店裡的廣播說新店一帶有演習,交通管制,我不急著找錢師傅,卻打電話給伶,約她見面。聽我語氣嚴峻,她問我發生什麼事。

「怕有內賊。」我說,開車門,往和平西路走。

那頭她沉默許久,最後說:「你知道,這些我不懂,但我不喜歡你這樣子。」

「什麼樣子?」

「你該為你自己打算點。」

「沒有錢師傅就沒有我。」我說:「我不會讓任何人把他當成絆腳石一腳踢開。」

「那我呢?」

換我無言,有些什麼,我自己做不了主,儘管其實那也是我的事。

公司很寧靜,接待的女孩讓我進入奉叔的辦公室,端上茶水,問是否有事,說奉叔出去了,往台中。

「台中?」

「聽說台中可能要蓋新機場。原本的水湳機場太小,空軍又不放棄清泉崗,讓出來作民用航道的空間還是不夠用,所以有打算蓋新機場。奉叔說跟幾個做建設的老闆有約,或許參加工程招標。」女孩解釋,又問我找奉叔何事,是否需要致電給他。

「不用,錢師傅交代我過來看看罷了。」我特別解釋,說是錢師傅擔心阿白又回來。

「這事我也聽奉叔說過,他說那個人逃到大陸去了。」女孩說。

點頭,我不怎麼相信,阿白沒拿到錢,不可能偷渡。但無妨,我要女孩把最近幾個月的帳目給我,只說是想看看。

等待時,我先拉上百葉窗,打開奉叔的抽屜,雜物甚多,並無可疑,保險櫃沒有密碼,無法開啟。正環顧時,女孩送來帳簿。

帳目大致清楚,幾筆款項尚欠的,也記錄詳細,出入正常。約半小時看完,我要那女孩再進來,問她公司目前狀況。

「一切都很好,風平浪靜。」女孩笑時有梨窩,與伶神似,但少了聰慧靈氣。她抱起帳目,又問:「對了,公司的匯款資料你要順便看嗎?」

「匯款資料?」我略驚訝,公司總資產可由匯款資料查知,這些不該落在職員手上,就我所知,款項的出入,大多已自動轉帳,即便有需要親力親為之處,也是奉叔完成。

「奉叔今天走得急,一大筆現金在公司又不安全,所以他臨走前交代我去匯款,還說不可以告訴任何人。」女孩有驕傲的表情。

「那妳其實不該告訴我。」我說。

「你不一樣呀!」她很甜,睫毛下有春色的神采,只可惜我沒興趣。

「那好,拿來吧。」還以微笑,我猜伶若知道了,定要嘲笑我的不武。

女孩不多時便將單據與存摺拿來,我要她再給一杯茶,支開後,檢閱這些書面。

原以為公司款項進出正常,那麼存匯部分亦當合理,然而錯了。存匯資料非但有異,且匪夷所思。

公司成立至今多年,錢師傅用利潤買了幾塊地,這些我已盡知。然而那都是過去的事。公司存摺上有多筆可疑的轉出記錄,皆在百萬上下,按月固定於十五日前後轉出,對象皆為同一帳戶,一年半來已匯了一千五百萬至這可疑帳戶。

錢給了誰?做何用途?我在女孩端茶進來時問,她茫然無知。歸還資料前,我再看一眼,公司的現金總額現有兩千七百萬,少,非常少。

看著女孩走出辦公室,我獨自來回踱步,思索是否應該嘗試打開奉叔的保險櫃,然而後來我放棄,女孩必定會認為我有所可疑,若是我便會這麼想。

最後我在寬大的辦公桌前駐足,桌上有電話,旁邊是電腦螢幕,另一邊則有幾疊卷宗,從堆積程度看來,奉叔好幾日未曾處理公司事務。隔著厚重玻璃墊,底下墊壓的文件凌亂,名片、抄寫電話的筆記紙、還有傳單、過期發票,乃至於某些商店的折價券。

離開前,我跟女孩道謝,她笑靨如花,輕撥開她細捲髮絲,在耳上一吻,交代她別告訴包括奉叔在內的任何人,說我看過資料,就當是我們的小秘密。我知道女孩都樂意與心儀對象共同擁有秘密,女孩開心答應,我才離開。

事情太過出乎意料,看看演習已近尾聲,我往新店來。奉叔的錢給了誰?錢師傅知不知道?為何他要介入台中機場建設案?奉叔不諳於建設開發產業,是否這與他跟魏孝宗見面有關?奉叔並非不知錢師傅與魏晨豪之間的關係,他為何這麼做?

一連串的謎,無法解開,車在半路,我忽爾想起上回伶拿給我看的東西,那一本小冊子,與一張通行證,上面寫著「晴空」兩個字。

怎地忽然想起這個?我在紅燈前停車,雙手緊握方向盤,不寒之慄湧上,那張通行證我今天又看到一次,就在奉叔桌上,通行證被幾張無關緊要的單據遮住一半,稍不仔細,就被淹沒在其他文件中。就在電腦螢幕旁,那些單據卻沒有遮住最重要的部份,那上面也有一模一樣兩個字,只是我方才沒有特別留意到,「晴空」。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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