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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鞍藤之戀

1999年的夏天,帶領同仁,踏尋300多年前的台江內海遺跡,尋尋覓覓祖先登臨鹿耳門的映像。我導覽著:「您們絕對想不到,目前遊覽車行駛的這條道路,300多年前是一片汪洋;這兒曾發生一齣接一齣族群爭霸戰,荷蘭人、西班牙人以拐騙矇詐等技倆,安撫台灣原住民;接著鄭成功打著恢復漢室之名,驅逐荷蘭人;台灣人則以『乞食趕廟公』的姿態闖進歷史舞台;這塊大地的主人,退居為『番』、為『原住民』。滄海桑田,族群在這齣連續劇中相互同化融合,我們都是這齣連續戲的編導和演員。」

循著濱海公路,越過國聖橋,轉往七股潟湖。單調的節奏聲,搖搖晃晃,晃著一大群徛靠座背的人,換個姿勢,頭靠著肩膀,誰靠誰,並不重要,有些人睡著了,在夢中和台江內海握手。

到了!到了!到潟湖了!下了車,海風徐徐,海水悠悠,遙望遠天,大伙兒自然地融入潟湖的迷濛中。有幾位同仁顧不得欣賞,狂奔廁所,這兒的主人笑稱:「真聰明,到這裡上廁所,包讓您回味無窮。蹲踞時,請別忘觀賞在廁所底下悠游的魚兒!」

一切就?後,登上國樹仔的竹筏,雖是竹筏,但人們已不用長竿撐筏。架起螺旋槳馬達,手扶操作桿,螺旋槳掀起浪花,竹筏向前行駛,航向「網子寮汕」。國樹仔是操舵者,也是最佳解說員,當竹筏穿越蚵田時,國樹仔減緩行舟速度,讓竹筏隨波漂動,順手撈取一大串吊蚵,抓起「鋟刀」,用力一挖,肥碩生蠔浮現眼前,「哪位老師要嚐嚐有台灣威爾鋼之稱的『七股潟湖生蠔』?」國樹仔如是說。一句威爾鋼,振奮竹筏上的男老師,礙於面子,互推年長者先嚐鮮,過了一會兒,一大串十來粒的生蠔,在嘻鬧聲中,吞進大伙兒五臟廟裡。

竹筏繼續往前行駛,有位老師高興叫道:「我們出國了,離開台灣本島了!」沒錯!我們正駛向無人居住,鳥兒天堂的「網子寮汕」。

如果留心觀察台灣地圖,西部海岸線最突出的點,就是與「網子寮汕」毗鄰而居的「頂頭額汕」。二座海汕中間有個缺口,國樹仔戲曰:「這處缺口直通台灣海峽,想不想到台灣海峽走一遭!」每人都知道國樹仔在開玩笑,他絕對不敢載我們出海,因他是潟湖的原住民,他怕海防部隊將其驅逐出境,我們也不敢,一葉扁舟想衝破黑水溝,笑話!

有人說:七股潟湖是台灣沒被汙染,最乾淨的潟湖,潟湖內清澈的海水,搭配井然有序的蚵田,駕著竹筏來回穿梭的漁民是這兒的特色,「網子寮汕」和「頂頭額汕」則是這兒的最佳賣點。每人都想到登上這二座無小島,向大海呼喊,讓迴音畫破天際,驚嚇躲在木麻黃林內的白鷺鷥。講到「賣點」,筆者心有戚戚焉,因它是破壞自然景觀的原動力。

當大伙兒爬上「網子寮汕」時,迎面而來的,竟然不是木麻黃或是林中的白鷺鷥,也不是沙丘和大海,竟是攀沿爬走在沙丘上的馬鞍藤。這時我們發現有對情人手牽著手,蹲踞在一大片「馬鞍藤」中,一手撫弄、滾動著「濱剌麥」,一手玩弄著「馬鞍藤花」,二人竊竊私語,不知在談啥?談憧憬?或是花開花落?一時興起,回程途中譜寫「馬鞍藤之戀」:

漫過

濱剌麥   馬鞍藤   木麻黃   裝扮的稜線

七股網子寮汕的午後

遍處

被風捏塑的沙丘

被風吹皺的白浪

攤開雙手   將我倆擁入懷抱

舒坦   甜蜜情愫

泌透心頭

甭管   白鷺鷥已歸巢

甭管   濱剌麥在沙丘滾盪嬉戲

甭管   馬鞍藤含羞偷窺

我倆正譜寫一齣

馬鞍藤之戀

戀愛這玩意,對老人來說,雖曾經擁有,但此景已成追憶。因愛情對六十耳順的人來說,已昇華為親情,而攀爬於沙丘的馬鞍藤,則化為流傳台南縣北門地區的神話故事:

有王爺總廟之稱的「台南縣北門鄉南鯤鯓廟」,創廟於「南鯤鯓」,此南鯤鯓不是現在的南鯤鯓,而是一座和網子寮汕一樣的海汕。五府千歲之所以選定南鯤鯓這座海汕,作為登陸台灣的第一站,是有理由,因南鯤鯓在地理風水上屬「浮水金獅活穴。這兒有二件寶物:一是指揮急水溪盲龍出海的白?榔;一是讓每水轉為淡水的「白馬鞍藤」,另外白馬鞍藤的根藤纏縛密佈,亦有水土保護作用。有一天,從遠方來了一位和尚,食宿廟裡。據傳此位和尚曾有破戒行為,遭五王譴責,因而懷恨在心,這次聞知五王建廟南鯤鯓,特地前來破壞。利用夜深人靜,將廟後「白?榔」砍倒,並偷走其心。不久荷蘭人又盜走「烏金石」及掘取「白馬鞍藤頭」,致使南鯤鯓地理盡遭破壞,山崩海嘯,南鯤鯓就這樣被海水吞噬。……

故事是美麗的傳說,是一則又一則無法自圓其說底下的產物。我曾偏尋網子寮汕紫色馬鞍藤花中是否有白色的馬鞍藤花,同仁笑曰:「別傻了!我找了四、五十年的幸運草,到現在還在找!」心存「找尋」二字,讓凡夫俗子的我們天天有希望。

到七股潟湖、網子寮汕找尋白色馬鞍藤花是我多次到這兒的期待;遠方朋友來訪,七股潟湖則是招待他們的最佳場所,這兒雖看不到五彩繽紛、聲光絢麗的布景,但卻能讓您的心靈沈澱,洗滌身心的疲憊,它是永恒的,而不是酒色聲光中的麻醉。

短短幾年,七股潟湖湧進大批觀光客,竹筏變成了觀光船,備置舒適豪華的座位,添購救生衣,背載麥克風、講辭千遍一律的導覽人員;網子寮汕呢?竟然出現賣零食、飲料、紀念品的攤販,木麻黃林中的白鷺鷥遠離了,攀爬沙丘上的馬鞍藤、濱剌麥不見了,被風捏塑的沙丘,變成一片髒亂的小沙漠……。

有好幾次,遠方的朋友來訪,希望再度遨遊七股潟湖,登臨網子寮汕,我總以各種理由搪塞敷衍,因我已看不到一大片的馬鞍藤,更不可能在裡頭尋覓我的「希望和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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