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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興短篇文集】過年夜

躺在床上,厚實的棉被蓋著,暖氣的風緩緩為冰凍的臥室加熱,我睜大著雙眼,透紅的血絲遍布我的眼球,形成一道道曲折的紋路。早已夜深,只剩路燈明晃晃照耀著漆黑的大地,裂得發灰的柏油路面路過了一台輕型機車,我左顧右盼,焦躁地情緒使我頭腦保持清醒。

我獨自喃喃自語著,怎麼還不快來,怎麼還不快來,快點過來給我個痛快!這些煩躁的耳語似乎不足以喚醒我那期待的憤怒。時鐘越答越慢,時間越過越長,我忍不住起身拿起桌上的時鐘,晚間十點三十分零八秒。

「砰!」一陣巨響劃破天際將我手上的時鐘震回老木磨成的桌子,框啷一聲,聲音在房間中迴盪。

它終於來了,每年侵蝕我精神的罪犯終於再度現身了。「砰砰!」它似乎不會善罷干休,酷冷的冬風吹不熄它罪惡的火燭,它依舊猖狂,爆裂聲此起彼落,刺耳的高分貝呼嘯而過,炸出了一團滾燙的烈焰,它包圍著我的臥室,越來越近了,這次的它似乎作足了準備,它今天就是要來取走我的安眠!

我大吼了一聲,它肯定有聽到,它絕對有聽到,吼聲穿過了細薄的玻璃窗,我今天不會再忍氣吞聲了。

它似乎震驚了一下,但隨後又是一陣轟雷巨響,啊,越是淒厲的吼聲越能激勵它施展更加過分的報復,火花四濺,整棟房屋隨之震動,高低交雜的嘈雜嵌入了我的身體,一陣發涼,一個突襲嚇得我冒出一身冷汗。

我心裡打著哆嗦,從抵抗它變得畏懼它,我只有驚聲尖叫的份,它不給情面,繼續撼動著原本寂靜的世界,它的聲音越來越大,聲音越來越多,我可以聽見它越發邪惡的大笑,那醜陋的嘴臉,我只敢從窗簾縫隙窺探,一個又一個的炫光投射在土綠的簾上,炮聲越來越急促,整棟房子都快被它弄垮了,我的恐懼再度化為怒火,我使勁大喝了一聲,頓時,停了。它難不成有了惻隱之心,留給我片刻的安眠,抑或它遠比我想像的狠毒,留情於我只是想要繼續慢慢折磨我的心靈?

過了好一陣子,我終於確定它走了,它真的放了我一馬,三個小時的無情轟炸後我只想趕快進入沒有它的夢鄉。我的眼皮越來越沉,心靈逐漸模糊,似乎要成功了,似乎可以安心地睡了。

「嗡」突然一聲高分貝的細語驚醒了我,我都忘掉了還有「牠」。我的心充滿了驚愕和悲鳴,我花了半個夜晚的時間好不容易獲得了一場艱辛的勝利,但如今又面臨到一個更精密的敵人。搔了搔我的臉頰,紅腫了一塊,燈火通明,我觀察著房間四周,牠應該還沒走遠,潛伏在臥室的一隅,策畫著下一次的攻擊。

最後實在找不著,這個敵人擅長隱藏,能在短短幾秒內對獵物進行精準打擊又消失在眾人視線中,真是個可敬的對手。我迫於無奈關上了電燈,房間再度陷入一片黑暗。我讓手作拍擊姿勢覆蓋於棉襖之下,眼睛一刻也不敢闔上,大汗淋漓,汗水浸濕了我的枕頭,但我不敢踢開棉被,我不想讓牠知道我的驚心策畫之計。

牠一直不現身,黑暗當中只有我粗重的呼吸聲,難不成牠發現了我的計謀?   就在此時一陣睡意猝不及防撲向了我,我的手從緊繃瞬間鬆了下來,眼皮開始不聽使喚地向下沉淪,快睡著了,牠感覺也想休戰了,那麼就讓我倆共存於一室,你不犯我,我不犯你。

說時遲那時快,牠又現身了,無形地在我耳邊逍遙徘徊,快樂的飛鳴聲在嘲笑著我的無能和窩囊。

我吞不下這口怨氣,我猛地起身跳到一旁的電燈的開關「喀擦」一聲,又不見牠的蹤影。惱怒之下,我開始往我臉頰上的腫塊猛抓,恨不得現在就致牠於死地。

我環顧了這個只有兩三坪大的房間,尤其是那塗著白漆的水泥牆壁。我皺起了眉頭,瞇起了疲憊發紅的雙眼,掃視著這個空間,尋找著這個夢魘。

正當我想放棄的時候,我的目光定格在床頭牆壁和天花板的交界處,一個不正常的黑點停留在那邊,我的嘴角微抹一笑,我緩緩接近那個地方,那個黑點逐漸放大成了一道黑影,又逐漸成形成一個黑色的身軀。找到牠了,我心裡竊喜著,牠似乎大意了,沒有發現我的逼近。

我徐徐伸出了我的右手,憋住氣息,一個巴掌用力拍在牆壁上,手掌紅紅熱熱的,一具屍體陳屍在手掌的正中心,破碎了的軀殼裡頭流出深紅的鮮血。

我終於戰勝牠了,這是今年贏來的第二場大勝利。

關電燈前我再看了一次時間,凌晨三點二十分五十七秒,距離破曉也僅剩兩個多小時了,我關了燈,一頭栽進被窩當中,一陣巨大的倦怠感隨之而來,我的眼皮越來越重,僵硬的肌肉如今鬆弛了下來,整個身體轉而由疲倦接管,整個世界現在已經與我無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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