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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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知道我們分開之後，就再也組不起來了。如此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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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室裡是安靜的。沉默的，空氣凝結了的那種安靜，沉重的安靜。事實上是有鞋子滑壓過地板的聲音的，但依然是沉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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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著是橡皮筋和紙張揪在一起的聲音，啪踏。再來又是鞋子的聲音，啪疵疵疵疵，走上講台，蹬蹬登登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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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拖一整個星期了，這種回條也給我拖。我說過什麼，沒交回條就乾脆不要去畢旅了，你不交，你是不在乎嘛！還要我等你幹什麼？全班就等你們，我要統計人數耶。李和傑！吳俞平！是怎樣，不要去了啊？」這種語氣這種聲調，全校都知道是三年六班班導，高亢又中氣十足，應該去唱歌的，偏偏來教書用來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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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師，我爸媽出國了啦。今天回來明天就能交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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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放在家裡忘了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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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你們明天帶來，沒有的話，那就簡單啦！」班導頭一抬眉毛一挑，很有決心的意味。「全班也不能因為你們兩個拖延，我先說，這次畢旅三天兩夜，房間都是五人一間，最後一間是兩個人的。還有，要一個一起活動的組別，我們班四十七個就分六組，五組八個人，一組七個。因為是畢旅，你們想自己分組我也知道，分好之後找班長登記。班長你星期四早上給我名單，沒分好的就你自己幫他們分，我不想再拖。這樣清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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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人回答，只有些同學遠遠的眉來眼去，或者和旁邊的同學交換一下感想，教室裡窸窸簌簌的。班導視線一掃，當老師的不會不知道，學生沒回應那就是沒問題了，就算有問題，也代表他們現在不想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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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離窗戶最近那一排第二個的，是韓尋悠。她的手還拿著筆，放在剛才正在看的課本上，只是習慣動作，因為手上空空的不自在。她左邊隔兩排坐在第四個的女孩有些急切地看著她，但她沒有想到這一點，又低下頭心不在焉的拼出兩個單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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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後方的女孩有個很可愛卻常見的名字，楊可欣。她桌上有一小疊灰色的聯絡本，是介於颱風來時的天空和油漆剝落露出的牆壁水泥顏色的灰。她有些失望的收回目光，右手手指伸進桌子和最底下一本聯絡本之間，左手順著捧起整疊本子，手肘撐了椅背一下，流暢的站起，輕巧的走到教室後面，把手中的本子疊在更厚的一疊本子上，又悄悄的走回位置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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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低下頭在抽屜裡一本一本的翻找著，把理化講義抽出來一點點，想了一下，又推了回去。接著是國文成語本、社會習作，最後抽出數學課本。翻到有壓折過痕跡的最後一頁，看了兩行題目敘述，又重看了一次這兩行，筆不自覺的在這兩行上輕輕畫上底線，不太直，又來回畫了幾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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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題目的第三行敘述不知道為什麼跳過了，她機械的寫下第一條算式，第二條，第三條……又重看了一次題目。認真的看完題目，她卻不繼續寫算式了，在剛才寫的算式底下用圓圓的字體寫了幾個字和一個意義非凡的標點符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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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Ｔｏ尋悠：我可以跟你同一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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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寫完想了想，又擦掉了。再寫上另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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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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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寫完又想了想，用數學講義推了推前面的同學，對韓尋悠的方向抬了抬下頷。同學會過意，接過翻開的講義傳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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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欣又拿出歷史考卷寫了一題，不停的瞄向尋悠。尋悠低頭想了一下，也在講義上寫了些什麼，又傳回來。可欣一看，肩膀往下墜了半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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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耶，看其他人吧？    你是說第幾天的房間？還是活動組？    想要自己分組，可是好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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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尋悠在最後畫了一個吐舌頭的鬼臉。可欣抬頭看向尋悠，尋悠微微轉頭對她笑了笑。可欣模仿她畫的鬼臉，笑了。尋悠轉了回去，可欣暗暗呼出一口氣，早就知道不可能像她想的那樣，好啊，那我們就一起再去找別人同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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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邊的男生陳廷毅推了推可欣，小聲的問：「欸，你又跟韓尋悠一組喔！活動組妳們會找男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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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欣聳肩，心情很混亂，隨便的應付，「我不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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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你們找好女生，然後兩邊合併就好啦。欸，不要張語慧啦，她每次都大呼小叫煩死了，誰都要聽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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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我不知道嘛。」可欣聲音大了一點，一下子察覺又小聲下來，前面的同學稍微偏轉頭，她微笑搖手說沒事，轉頭又向陳廷毅問，「你們分好了喔？那麼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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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沒啦！大概就又是我們幾個嘛。」廷毅理所當然的樣子讓可欣心情又是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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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那麼確定喔！」可欣突然感到煩躁，轉回過頭，擦掉數學講義上的字，一下子寫完一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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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廷毅無奈又莫名其妙，「生氣囉？又沒怎樣，你們很奇怪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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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否認的，有時候就是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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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體育課。冒著煙的樹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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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欣用手抹著額頭，旁邊的同學聊著畢業旅行。天啊！沒其他事情可以聊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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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盤腿坐在何純琳旁的女生是班上唯三不去畢旅的同學之一，理由是她父母看了新聞上層出不窮的遊覽車翻覆車禍等報導，寧可女兒少了一個紀念價值大於實際意義的畢業旅行，也不願意冒那一點點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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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我有點不想去了。」可欣突然湊過去插了一句話，拉開手錶的扣帶，又扣回去，比剛才多扣緊了一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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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何純琳很關心的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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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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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跟誰啊？尋悠？還有他們吧。」純琳的視線看向前面打球的男生們，嗯，很能理解，最受歡迎的一群。成績好，開朗，班上的核心人物，那些。自然想找同樣活潑聰明外向像韓尋悠之類的人，可欣，當然也是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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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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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心情不好喔？怎麼了？」純琳看起來真的很關心可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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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欣確實心情不好，根本懶得跟純琳還有自己解釋為什麼自己心情不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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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都找好組了嗎？」純琳繞回原來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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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啦。」可欣不耐煩，看了純琳一眼，是一種失望無助卻煩躁的眼神。她站起來往樹蔭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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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喔。因為我們活動還缺兩個人啦。」純琳說，「你有組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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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應該有，又應該沒有。」可欣轉回來，背著光，沒什麼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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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純琳歪著頭問：「所以你可以嗎？還是我們要再去找別人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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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欣差點又要說不知道。想了想，最好是說還不確定，這樣說不定她還有回頭草可以吃。真令人厭煩。她討厭別人把她當備胎，說不確定啊，問問別人看看呀之類的人。但誰不想有一個備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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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我一下，我看看。」可欣的眼神已經有些拜託乞求的味道了，然後她轉身走了，突然不確定她站起來之後要走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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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尋悠的眼角一直跟著可欣，她放下球，跟體育老師遠遠的指了指廁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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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廁所。洗手台鏡子上掛了一條捲曲的塑膠葡萄藤，還有一種香水味，廁所香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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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尋悠在廁所扭開水龍頭，手掌來來回回手心手背的沖了幾次，抹點肥皂又沖掉，從手掌一直向上讓整個手肘以下都沖過水，然後。喀，門鎖的聲音，可欣從廁所小隔間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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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欸？你們不是還在打球嗎？」可欣發現外面是她，笑著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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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才才發現我手摸籃球都黑了。反正快下課了就來洗手。你真的很懶耶！每次都動沒兩下就跑去乘涼。」尋悠輕輕甩掉手臂上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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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打球打得開心，我也乘涼乘得很開心啊。」可欣笑著走到旁邊的洗手台，扭開水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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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尋悠洗完手站在旁邊，突然想到什麼，轉頭問可欣，「剛才純琳跟你說什麼啊？說畢旅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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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啊。她問我要不要跟她們活動一組，他們缺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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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應該是缺兩個就七個吧？我記得班長說已經有人登記七個人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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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喔。天啊我都還沒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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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剛剛看我們兩個活動可以一起，還有婷恩和雅晨，然後加上男生四個。」尋悠開心的雙手一拍，「耶！搞定了一半耶！真有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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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欣微笑又假裝嘆氣，「真的好麻煩啊！不然我們四個房間也同一間嘛，再找一個人就湊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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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來的一個人讓你找啊？一個人就只有張語慧才會一個人。」尋悠一副「她還是算了吧」的表情慢慢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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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然我們兩個，再去找三個人好了，三個人應該比較好找，像純琳他們應該會三個一起啊！」可欣邊走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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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尋悠想了想，「再看看吧！真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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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欣點頭，「在某方面來說還是比直接抽籤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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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算是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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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四點。放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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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尋悠和可欣有一小段同路，走在一起聊著天。尋悠東南西北的一直說，可欣有時聽著也加了一大串想法，女生湊在一起總是不怕沒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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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說到了畢旅。可欣有種厭煩的感覺卻又很想聽聽尋悠怎麼說，但尋悠說來說去只很開心的說著要去的地點，有什麼特色哪裡好玩之類的，還有晚上要玩什麼，不外乎是打牌看電視聊天，到處串門子，打飯店內線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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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欣忍不住把話題轉到分組的事：「可是我連晚上跟誰同房都不知道啦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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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那我明天再幫你看看啦！反正我也還沒嘛，大家都忙著找活動的組別，應該還有很多人還沒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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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欣脫口就想說，那我們先一起再去找人嘛，卻想到自己今天已經說過類似的話了，只好微笑了笑說：「嗯，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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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尋悠微微歪著頭，「其實我覺得這個分組好像也沒什麼差耶！你看像活動組，到時候誰還會想到分組啊，整組活動根本不可能，大家要互相等來等去的，最後都隨便了，沿途遇到其他人就一起走也很可以啊！像之前班遊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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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遊……可欣一想到之前班遊的記憶就覺得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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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她那時候是玩得蠻開心的，而且跟一些本來還不錯但一直沒有很熟的同學熟了起來，蠻好的。但是，那是因為她去買了一罐飲料，付了錢之後回頭尋悠和其他同組的都不見了。她一個人沒有玩任何遊樂設施，走了快半小時在找人，手機一直都打不通，因為他們玩的時候包包和手機都寄放在寄物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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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她遇見其他同學，打招呼問了一下聊起來，所以後來整天都一起了。沒錯，她應該是玩得很開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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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尋悠還在說分組不重要的原因，「還有啊，像房間分組啊，不到最後真的要睡覺的時候，大部分的人都不會在自己房間吧！都亂跑啦！反正睡覺又沒差，說不定有人後來根本就不睡在自己房間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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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又不是不知道。可欣想著，但她自己也無法解釋為什麼她還是對分個組那麼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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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是分個組！她在心裡悶悶不樂的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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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是分個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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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可欣回家。覺得分個組好像真的沒那麼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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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可欣睡覺。想著要是自己一個人睡其實也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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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可欣上學。繼續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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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尋悠今天沒有來學校，聽說是去看牙醫，順便請了一整天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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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欣特別跑去問班長他有沒有登記到自己的活動組，覺得自己實在太卑微了，對，卑微。班長跟她活動同組怎麼可能沒有登記到，但她還是想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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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啦！我寫了。昨天韓尋悠她跟我們確定了我就寫上去了啦！」班長以為她是擔心他們整組都還沒登記。但是可欣知道自己在乎的其實是這組有沒有自己，她看見自己的號碼，微笑把名單還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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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借我看晚上房間有誰登記了嗎？」她又微微的笑著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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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長抽出另一張紙，「妳好像還沒有分好喔，要快點，已經一半的人分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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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接過來，快速掃視一下，嗯，還好，尋悠還沒有在這上面。她得承認自己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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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誰要跟我同房耶……五個人真的很難湊。」可欣把名單還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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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快一點喔！趕快問人吧，應該還有幾組是差一兩個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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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可欣點頭，「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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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純琳從教室的另一角到她位子旁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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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欣，活動的組我們可以加上妳嗎？昨天你說要看看的，所以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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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欣不好意思的說回答：「可是我有組了耶，對不起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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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純琳微笑，「沒關係啦，啊不過我們房間也還差一個人喔？妳登記房間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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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沒耶！我……我再看看再告訴你們好了。」可欣覺得今天根本跟昨天在做同一件事，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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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希望可以一起囉！」純琳對她眨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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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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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第一節下課，可欣跑去公共電話打到尋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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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嘟嘟嘟……嘟嘟嘟……喂？」尋悠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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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欣一聽是她的聲音便直接說了：「尋悠，那個房間分組，我們要不要一起啊，大家都快分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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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可是你要找誰啊？啊反正你找就好啦，謝謝妳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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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是想說你明天才來，會不會大家都找好人了只剩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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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太愛妳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幫我的，乾蝦！而且就算其他人都分好了，我還能跟你一起嘛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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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欣愣了一下，將話筒拿離耳朵遠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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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還能跟你一起嘛對不對……我還能跟你一起嘛對不對……我還能跟你一起嘛……還能跟你一起……還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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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掛回了話筒，忘記剛才有沒有聽到尋悠說掰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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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周晃動的人影，聊天笑語的聲音把她困住了，牢牢的鎖在原地。後面還有人在排隊，她微微側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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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覺得自己比自己以為的還要卑微，卑微到灰頭土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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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又去找了班長，笑嘻嘻的告訴他，她找到跟她同房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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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跟純琳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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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長拿出名單登記他們的座號，「欸？大概都分好了耶，剩那個兩人房……欸？尋悠？尋悠還沒有分好耶，她今天沒來嘛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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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欣聳聳肩，「我不知道耶，我剛剛打電話給她，她說沒關係，她說睡覺沒什麼差，反正大家最後都亂串門子亂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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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喔，那就好，所以她就跟張語慧囉。」班長拿起筆在名單最下面寫了兩個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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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欣微微笑著，單純的，微微的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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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寂靜到令人抓狂的早自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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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氣嗡隆嗡隆嗡隆的從緊鎖的窗戶硬是撞進來，可欣心無旁騖專注的寫著理化題庫。第九題，她想了想，用筆尾抵著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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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是想通了，然後，她微微的側過頭，眼角飄向教室最後面的導師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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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導師座位被隔板擋住她早就知道什麼都看不見，她轉回頭，視線跟著轉滑過韓尋悠的座位，頓了一秒，也沒怎樣就掃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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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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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導師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幾雙因為太專心或太不專心唸書而變得很敏感的耳朵一下子翹了起來，眼睛也跟著被扯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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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喀喀喀咯，答呃，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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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旅組都分好了喔。看起來沒什麼問題，我會把這張表貼在公布欄，不要說自己分的分完還忘記，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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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尋悠轉過頭看可欣，帶著詢問的眼神。正好可欣也看到她，可欣對她笑了笑，尋悠也笑了，安心的轉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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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的某一節下課，尋悠剛巧經過公布欄，簡單的掃過，她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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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這一定是搞錯了。」接著她跑去問了班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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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欣說妳覺得睡覺的房間沒什麼關係，反正到時候大家不都亂跑嗎？」班長這樣告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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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傻了。但也不應該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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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最後要問的人，楊可欣。她不在座位上。尋悠每節下課找她她總是一下子就不見，想辦法在上課偷偷傳紙條，紙條總是不知道被傳到哪裡去了。之後，可欣的身邊總是有其他人，她想問，但她問不了，最後她不用問，也不想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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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只是迷惘了。她不懂。她懂了。她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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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又過了一段看起來應該不短的時間，但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都再也不重要了，因為她們再也不會去記得，也不會再去關心或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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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們甚至不知道她們在畢業典禮上是被誰拉著一起拍了一張照片，一張一起拍的紀念照片，她們在照片裡是她們以前經常交換的那個微笑。莫名其妙又可悲的畢業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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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究。她們一起畢業了。一起。卻是畢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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