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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短篇] 吞拿魚與定音叉

下雨下雨下雨。

沙啦沙啦…

一場突然而來的雨,像是宣示著自己的能力,下個不停。

今年的夏天都是小雨連綿、大雨不斷。下雨天總是讓人無法萌生出想要外出的動力;我唯一樂意做的只是在一人位的沙發上抱著腿看電視。

邊用著腳指按著腳下的遙控器,我開始懷疑我自己是不是退化了;連手也懶得動了,哪天應該可以讓手退化回到魚鮨吧?不對,魚鮨好像是由五指進化而成的……

邊這樣瞎想著魚鮨與手的關係,肚子居然有點餓。看了看廚房與沙發的距離,我飛快地就打消了這念頭。我相信意志能克服肉體上的須求。

兩小時後,信念開始動搖了,於是我才懶洋洋的動身站了起來想要去廚房拿點什麼來吃,偏偏那門鈴卻這時響起來。

「叮咚。」

我站在原地,邊想著要不要把門打開。

不要打開的原因有:

一。平常根本不會有人來訪;即使有人來了,也只有那一位,而他按門鈴的方法絕不是只按一下的。

二。我現在餓斃了,要是走過去可是會再花多一點能量。

由於二的原因讓我感到非常滿意,所以我直接忽視按門鈴的人往廚房裡找吃的。但是門外的人毅力實在是值得加許,連續不斷地每隔數秒便按一下門,中間的間隔計算得如此準確,令我開始對門外的人起了懷疑;他是不是也閒的發慌了?

在第三十下門鈴響起時,我把門打開了。

「你好,我是來…」門外的人抱著了黑色的大袋子,把頭上戴著那帽子調整了一下。

「幫我打開這個吧。」我不由分說就把在屋內唯一的罐頭塞到他手裡。

被鐵欄隔開在外的他臉上有過一陣錯愕,然後他很快就笑著說:「開罐刀呢?」

「…那是什麼?」彷彿是聽到外星語言一樣,我也錯愕起來。

「就是那個用來開罐頭的工具,難道不是嗎?」他反問「你打開門讓我進來找吧。」

我如他所說,把門打開了;他走進來,有禮地先把鞋子脫下放好,然後再把黑色的布袋新到餐桌邊的椅子上。我並不認識這人,但還是如常地走回我的小沙發上坐好。

「打開了。」他從廚房裡喊出來,然後便傳來了一陣玻璃互撞的聲音「可以吃了。」

我直直地盯著他看,而他則從容地走到我跟前,把東西放到我手裡。他的身形比起我高大得多,比那常來的那位他更高。高大橫厚的他穿著簡便的衣裝,看起來有點壓迫力;剛剛在門外倒是看不出他原來是這樣高。

「我是來調鋼琴的。」他道。

我吃著剛剛被他送上來的吞拿魚罐頭,邊用著下巴朝房間那邊指了指,他自己便走進去了。我並不熱愛彈琴,但是那位他很喜歡看我彈琴。即使我只會那一兩首,但他已經很歡喜了。

比起那兩首又嚕囌又古老的協奏曲,我更愛亂彈奏出來的小調子。偶爾太無聊的我,也會放任手指在琴鍵上飛舞,彈著自創的小貓圓舞曲、雨點的小調子等等。

在那個調琴師進去不久,那個不曾被重用過的老鋼琴爺爺忽然就唱起歌來。起初因缺乏練習而略帶沙啞的聲音,漸漸變得更為圓潤。我悄悄溜到門前,看到調琴師的背影。他兩只手在黑白色交錯的琴鍵左右來回奔跑,一次又一次帶領著老鋼琴爺爺唱著他腦海中的歌曲。老實說,這個人彈得比我還要好,其實這鋼琴應該歸他用才對。

看著他個人獨奏,我也冒起了彈奏的意念,坐到他身邊那個小小的位置,我的左手伸進他雙手之間,而右手則放置於琴的最右部;腦袋裡一邊回想著他彈奏過的音調,手上一邊飛快地模仿出來。他才驚訝了一刻又馬上跟上節拍,在兩人四隻手的活動之間,這獨奏的歌,成了一首手指合唱曲。

演奏過去,我們都靜靜地喘息著。彈奏鋼琴是累人的,特別是在演奏能引起內心共鳴的曲目。他朝我笑了笑,然後在了一個邀請的手勢。

我想了想,伸出了手在琴上彈跳出幾個音節。此刻我的腦袋空白一片,只有數個音色在一片浮白出飄動著;本著醜早已獻了那何妨再一次獻醜的心態,我隨便地抓著那幾個音色,彈奏了臨時創作的數個小節。

他笑了笑,很自然就跟上了我的小節,重新彈奏一次,用著低上八度的音色。我們兩人就不斷地把這小節重覆下去,一次又一次地。

「敲響音叉,水揚起水花。小魚游游,蓮葉浮浮。」他忽然這樣唱著,然而又因想不到怎延續下去。

兩人間又只剩下不停重覆的數個音符,靜靜躍動著,就像脈搏。

「鮪魚打呼嚕…」我忽然唱出來,卻引得他一陣發笑,琴音剎然停止。

我不好意思地笑著,臉上羞赧得發燙。我的嗓子實在太壞了,唱歌總是會走調,這次卻因為太投入而忘記了這事。

笑了好久,他才氣喘喘地停下來。「抱歉…這實在是……」

「不要緊,我自知五音不全。」我站了起來,想要回到外面的沙發去。

「等一下!」他伸出了手,抓著我垂著的左手。「才多待一會吧?」

待我坐下來,他才問:「鮪魚跟我的歌詞有什麼關係?」

「因為Tuna(鮪魚)跟Tuner(調音器)唸起來很像嘛。」

他邊彎過身翻著黑色的袋子拿出數個音叉,邊說:「我倒是沒有這種聯想呢。」

「你要調音了嗎?」

「嗯,用鮪魚調音呢。」他半玩鬧般笑著說。

「要是鮪魚會調音,那你就是鮪魚了。」

他笑著沒有理會我,只是敲響了音叉同時按了數個琴音,然後調整了琴弦一下。

「我可喜歡鮪魚呢。」我看他不回答我,自顧自地聊起來了;悶久了,很自然就能自己跟自己聊起天來。

他認真地看了我一眼,可是那耳根卻忽然紅起來了。

「琴調好了。」他站起來,收起了音叉。

「嗯?是嗎,費用多少?」

「不用了,費用早收到了。」他對於我的不清楚感到有點困惑。「請多點用這琴吧,這可是一個寂寞的老琴呢。」

「寂寞的琴就最適合彈奏最寂寞的歌曲了。」

我只是微微笑了一下,這樣輕聲回答;頭髮卻剛好滑溜到眼前,蓋過了眼睛。我舉起了手,想要把頭髮撥後,卻碰到了另一隻溫熱的手。

我抬頭,直直地看著他伸著手和臉上那表情,忽然看到了一個端倪。

沙啦沙啦。

這只是一埸雨。一場突然而來的雨。

雨很快會停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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