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新功能「收藏作家」上線啦!
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原創短篇]提筆

提筆,醮墨。

手輕輕提筆,她才猶疑了片刻,那凝在筆尖的墨卻滴下來了,在紙上散了。墨沿著那紙上的毛細紋理,一直推開直到越來越淡。

那痕跡,像一滴血淚。

她蒼白的手,抖了又抖,眼淚又軟弱地滑下來;手撫著那微微隆起的肚子,那再也藏不起的秘密又使得她垂淚。

她怕、她什麼都怕。

由第一天進來,被指導、被打罵,她就已經很怕。這裡的人都趾高氣揚的,她誠而惶恐的跟隨著所有守則,然而卻只顯得她更是笨拙。

然而另一對手,扶起了她,也溫柔的照顧著她、從未厭棄過她;同樣活在青樓裡,難得可以找到一個伴兒,實在是難得。

她的日子漸漸好過起來,她因為有著一副好功架、一個香軟的身子而薄有名氣。

可是她只愛那教她、救她的人,兩人擠在小房子裡,晚晚相依而睡。

客人送上的珠簾,她掛在兩人一起住的小房裡。

客人送上的糕點,她收起等晚上一起聊天時作為小點。

只要她累了,在對方懷裡躺躺就很滿足。她沒有想過將來,以為現在就已經是將來。她滿足於現在,十二分的滿足。

她喜歡這種體貼的朋友,彼此軟軟的身體,沒有男子的粗獷,只有女子的溫柔。每個夜裡,在那幽黑的房間她們彼此躺在床上,柔軟溫暖的手相握著,眼睛看著對方。

輕鬆的氣氛就輕易地能讓她自然地微笑了。

她手又撫了撫像球般滾圓的肚子。

「這是一條不歸路,決定了就不能回頭。」她曾被這樣告誡過。

可是她只能身不由已的進了這盛著污水的缸中,日日被折磨、調笑,在天堂和地獄之間來來回回折騰著。

他們兩人也是如此,這不是他們可以改變的局面。像肉隨砧板上,他們只是被命運控制著,他們也是活在利刀口之下的。

拿著紙猶疑著要不要換掉,可是終究還是用了。這張紙就像他們;哪怕只是一點點墨沾污了,最終也是會被換下來。

她提筆書寫,寫滿了一張瑄紙;她拿起床上一直放著的紙,上面是筆挺的字,然後一同放在自己剛寫好的紙上。她用著墨黑的紙鎮壓好在櫃上,又用手撫了撫那兩張紙,才噓熄紅蠟燭的火光。

藉著稀疏的月光,她看著身邊躺著的黑影,她也靜靜地躺好。握著對方略冰的手,她有點心慌而害怕,但是這是決定好了的事。

是的。決定了就不要回頭,這也是一條不歸路。

她拿起擱在兩人中間的白瓷小瓶,掀開了蓋子。

黑壓壓的一片,她但覺氣味難聞;那蘭花小手幽幽提起小匙,一口一口吃著。

難吃,咬牙還是吞下去。想吐,也忍下去。

她拼命地吃著。

月色越見越沉,黑色重重的壓在房間裡,鋪天蓋地把一切蓋過。晚上的風猛然湧進房裡去,把木窗框吹得作響。那紙鎮也不過是便宜貨,虛有其表,原該被填塞滿的肚子,只是被塞進沒用的東西。風再三吹動,它就滾到地上去。白色的瑄紙不再受到保護,才被風輕輕一推,就連跑帶滾的倒到地上去。

筆挺的字,這樣寫道;「身子被玷辱,痴呆數月,始服心息。現得孽子,莫非天意?何以一生營役,不幸連綿。心絕腸斷,無以寄望,今服福壽膏以自解問題。所拖所欠,無以為解,唯下生報。」

「同林鳥非同命鳥,非夫妻以夫妻待。但願長睡不用醒,無以獨醒待天明。」;秀麗的字如此寫道。

幽深的路上,她腳步急急追上,身子還是一樣纖瘦,輕盈而柔軟。看到熟悉的身形,她急忙追上。

「總算是找到你了。」

「怎麼……」那臉胚子一樣漂亮。

「你怎能拋下我?我們該一起的,不應分開。」她笑了,手握緊了她愛的人。「『雖同生為女子,我卻願和你如夫妻相待。』這可不是你說的麼?」

「可是我…」吞吐地說著,她眼睛溜到那不欲提的肚子。「我……」

「這種事情,我若是在意,也不會跟上你的腳步吧?」她笑,還是爽脆的毫不在意,一如以往的。「你曾對我伸出過手,我也不會放棄你的。」

兩個身形相依而行,輕輕柔柔。

那晚風一吹,復不見了。

上一篇回作家的PO

回應(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