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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短篇] 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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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夢見了T。她微笑著的對我說,眼神有種掩不住的痛。

她抱著腿上的貓,輕輕捏動著牠小小的掌心;小小泛黃的五只爪子被按出來,又縮回去,貓咪只是甩了甩尾巴,沒有反抗。

她眼睫毛半垂的擋住我帶著意外感的眼光。

我等待著她的下一句,但是空氣裡寂靜得能聽到塵在輕輕飛揚的聲音。

噢。於是我如此回道,打破了那蟬翼薄的寂靜。

她以姆指輕輕揉著貓咪的肉墊,帶著短毛的剌剌感,卻又傳來了柔軟的手感。她忽然很專注的研究起貓掌來,彷佛沒有聽到我的回答一般。

看她如前灌注在眼前的事物上,我也無意追問下去;翻了個身側躺著,回去看我的報紙去。

「情侶雙料自殺」、「家暴虐兒至死」、「水災致十萬人無家可歸」

世界還是如此的動盪不安,日復日、年復年。看報紙本想要討個安寧,卻越看越坐立不安。

我煩悶地瞪著報紙,在報紙被風吹得翻動起來的嘈音中,我聽見了她小聲的說。

我是如此的恨他。

抬了頭,她卻仍是坐在原來的位置,沒有抬頭,也沒有移動。下午的風吹過,她茶色的頭髮微微擺動。曾經讓我迷戀不已的長髮,在那次事件後的幾年,都不曾出現過了。

我閉上了眼,想念著那些日子。

她總是在陽光下笑得燦爛。

像向日葵。

風扇的聲音。空氣的味道。她的笑聲。太陽的溫度。不再回來的日子,只要我閉上眼,都能夠一一重現眼前。

可是現實是殘酷的,只要一張開眼睛,我又重回到這個冰冷的現實。

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我靜靜地坐到她的不遠處。

我早該走了。壞習慣卻還是一樣。久了就捨不得走了;保持距離,似乎是讓我開始慢慢習慣走遠的好方法。

她又開始了那一樣的台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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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愛T。很愛,無法忘懷的愛。但是世界是黑心的劇本,無法容下相愛的人。

他們逃走,想要找尋一個理想的世界。

走了好久,最後T無法走下去了。於是這對相愛的人決定要找一個方法,永遠的一起。

但劇本說不。

結果如同他們所計劃的,T去了一個遙遠的地方。但他卻忘了帶上她。

被遺留下來的她,面對了T離開時沒帶上的軀殼、面對了新聞傳媒的追訪。面對了他家人的怪責。面對了一切他沒有面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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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28歲呢,不是你…他怎會放下他大好的未來?

還我我的兒子…你這…

是情殺嗎?是情殺嗎?

我們懷疑你與這兇殺案有關…你現在所說的一切都會成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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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張的嘴巴不斷說著話,但她聽不到。

一張張的人臉出現在她眼前,很她再也看不見。

當一切的感覺都失去了,留下來的五官又要如何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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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記得他說過。

他們會在一起的。不管什麼的事情,都不可能分開。就算是要走,都得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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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流行來的速度一樣,這般熱潮也退的快。自從警察講出這只是一宗單純的情殺案後,所以好奇八卦的臉都消退了,剩下的是大家投予的同情與竊喜的眼光。

人潮來的快去的快,但是殘忍記憶卻永遠停留在她記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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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搖搖頭。百多年來,人們還是一樣,沒有改變過。我無法給予同情,但又不忍心這樣就離去。伸了個懶腰,我緩緩靠近了她。她稍稍抬起了頭,看向了我;那漂亮的眼睛,只剩下哀傷。就像是夏天走後,留下的一片雪地。

孤寂冷漠得叫人發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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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輕輕撫上了我的臉,我伸長了脖子,給了她一個吻。一個很輕柔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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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能回報他們收留我的唯一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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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我要進來了。來用晚餐吧。」

一個身材微胖的嬸嬸推了門走進來,把一碟碟小菜和白飯放到桌上;照顧鄰家這個沉靜內向的女子,是她這個孩子都離了家的婦人日常的小小安慰。

薇的過去她雖然不是很清楚,但是從她日復日的呢喃中,她多少還是聽的出一個頭緒。一個男子的離開,就讓她失魂落魄到這個地步,這種情況在她那個年代真是少見極了。

她自已的老公也是跟別人跑了,可是她還是把三個小孩養大了。對她來說,為了一男人而在那邊消極,不如多想想下一頓飯的著落要如何解決還來的好。應該說是現在的孩子面對問題的能力變差了嗎?她邊想著,邊走往薇。

「哎喲。別跟流浪貓在玩啦。去去。」她趕走了薇在親吻著的黑貓,然後又把她抱著的花貓趕回去園子去。「去洗手吃飯吧。」

「這是好幾年前的報紙了,怎麼還留著……」嬸嬸邊整理著地上的報紙,邊碎碎唸著「只會看數字卻不會看文字的我,看這報紙也沒法看出個什麼來……咦這女生怎麼長得那麼像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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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看著花園裡的黑貓,頭腦好像從一堆迷霧裡走出來了。

黑貓回首看著她,那眼光很溫柔,並不讓她感到害怕。她給了牠一個笑容,伸手想要引牠過來。

這個景象她覺得很熟悉…好像接下來會有誰說話。

他大概會是說:這只黑貓長的滿可愛的。看他瘦的那麼可憐,你能讓牠過來,我們就養牠吧。

可是她想不起那是誰。

可是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已會覺得這畫面似曾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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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貓轉身走了。

而她好像看到黑貓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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