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幼時居住的小鎮裡，有一戶姓林的大戶人家，和我徐家乃百年來經商的大家，感情極好。因此我娘和林姨母同時懷孕時，便讓孩子指腹為婚。若為異性，便結為夫妻；若為同性，便結金蘭或是拜把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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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般巧合的是，我娘此胎生下的便是一對龍鳳呈祥，而林夫人本有一子，如今又添一女，無疑是促成了兩對佳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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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筠歡，是我錯了，你別生氣了。」不說了，姐姐現在正和林家少爺建成在杏花樹下吵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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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姐姐雙手抱胸，氣惱地撇過頭去，說：「對！你們林家高貴，我這黃毛丫頭不配踏進你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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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雖然從小跟著母親學習各種禮儀，卻感覺又像完全沒學到分毫般，整日像隻脫韁野馬般活潑又俏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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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姐姐身後的建成雖風度翩翩，可面對這盛事凌人的小丫頭也難得必須小心翼翼：「曉薇已被母親關在佛堂裡半年之久，一個月只得見得承竹一次，心浮氣躁也是難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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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看來又是為了曉薇的事而吵的。曉薇和我青梅竹馬，雖然只有姐姐一個女性玩伴，卻絲毫不影響她端莊的氣質和溫婉的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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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是因為她自小就與林姨母一起深居佛堂的緣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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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聞言狐疑地挑起眉毛，不屑地掃了掃旁邊的石頭坐了下來：「我可不覺得她是見不到承竹而生氣。我倒是覺得她是見不到你而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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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說姐姐說話直接，現在聽來倒覺得過度美化了。竟然當眾懷疑自己未來的夫婿和妹妹有不倫之戀，我想也只有她辦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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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成見狀連忙搖頭：「怎麼會呢！我只是她哥哥。」語落，建成到旁邊的買了兩塊桂花糕回去哄著她：「好了別生氣了，我回去會訓斥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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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姐姐笑著捧著桂花糕和建成離去的畫面，我靠在家門邊，若有所思地盯著姐姐手上的桂花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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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他們會成為這個小鎮會美麗的儷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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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嬰兒的哭嚎聲傳遍整個小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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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起來雖然不像在家裡，卻又感覺和自己在同一個空間，距離之近，令人聞風喪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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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著手電筒在巨大的宅院裡一間一間地找著，可映入眼簾的盡是無止盡的漆黑與顫慄。隨著房門一間一間地被我打開，我發現自己已經走到姐姐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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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這裡，嬰兒的哭聲也最為響亮和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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顫抖著手，我無法控制力道，敲了敲她的房門：「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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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門裡沒有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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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開房門，只見姐姐熟睡著，而在姐姐身上的，是一團不具名形狀的紅色霧狀體，那東西似乎還長著角，兩隻漆黑的手正死死掐著筠歡的脖子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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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建成...救我...」那白皙的臉蛋因為失去呼吸而如紫芋般失去花色，披散著的長髮在空中凌亂，身上僅僅穿著一件白色的小襯，看起來好似活靈活現的蛇妖般，妖嬈又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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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手電筒一照，妖物瞬間消失，止於姐姐坐在床上不斷乾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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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連忙取下外套蓋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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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慌張地裹好外套，激動地看著我：「承竹，你總算來救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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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這樣？」我不解，怎麼會有髒東西來騷擾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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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她搖搖頭：「已經好一陣子了。原本以為只是失眠，可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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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小心地從懷裡拿出一張紅黃色的護身符，神色緊張地說：「前幾日我到城外的佛寺祈福，順便問了佛寺裡和尚這件事，可是和尚只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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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什麼？」心裡一沉，我小心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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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間慾望轉瞬承空，何須爭論輸或贏？』」她的眼神飄移，說：「後來我不放心，想著或許你們也會需要，又和他要了這些護身符。不過這些東西大概你是用不到了，幫我轉交給曉薇，請她化掉喝了吧！就當是保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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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裡的平安符用朱砂筆畫著我看不懂的咒語，我疑惑地想看個仔細，卻聽得筠歡說：「承竹，明天就是我和建成的大婚，這件事你可別告訴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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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罷，她當了自己十幾年的姐姐，終歸有需要嫁人的一天，如今嫁的還是個可靠的兄弟，我又還需在意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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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看著姐姐一身鳳袍霞披，那嬌婉的模樣簡直就像仙女下凡般，我坐於一旁，獨自飲著手中的烈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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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竹。」耳邊傳來曉薇的聲音，我轉過頭。今天的曉薇和以往不同，她穿著一身桃花粉的旗袍，明明年紀就和姐姐差不多，外表卻彷彿只有十三歲一樣，像個稚齡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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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了，快坐吧！看看你哥和我姐，多登對。」我似乎已有幾分醉意。手指著那對新婚夫妻，好似一對琴瑟和鳴的佳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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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和筠歡是父母訂下的親，當然登對。」曉薇輕柔地一笑，又說：「但其實，你很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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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高興？我當然高興。」我隨意地擺手：「你有了個實至名歸的大嫂，難道不高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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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裡多了別人，我當然不高興。」曉薇無奈地朝著我一笑，隨後說：「我去佛堂誦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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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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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她轉身走出了婚禮，我好奇地跟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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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堂裡，只見曉薇靜心著頌著佛經，我無聊地看著周圍掛著的經襎，突然想起了姐姐昨天交給我的平安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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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薇？」跪在地上的曉薇應聲只是轉身，默默地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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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手中的平安符放到她手中，說：「這是我姐要我給你的。說是保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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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若無其事地接過平安符，燃燒後就放進水裡一口飲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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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沒見到的，是她嘴角邊揚起的一抹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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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我特別晚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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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深夜，林家的紅燈熄滅，我才稍稍有些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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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突然外面的一陣騷動，又擾得我驚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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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猛然傳來令人狂躁的敲門聲，我一打開門，只見林建成倉皇地揹著姐姐迅速闖了進來，並快速把門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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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林建成放在床上的筠歡，只見她腹部中空，鮮血瞬間紅了整張床，她渙散的雙瞳流著淚水，眼睫毛如受到恐懼般顫抖著。她深深地看了林建成最後一眼，最後睜著雙眼，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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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回事？」我一怒便要打他，只見林建成把我壓到牆邊，朝著我比起了噤聲的手勢，用氣音小心地說：「她來了！小聲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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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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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傳來「叩，叩、叩、叩」木板被擠壓而發出的掙扎聲，我把心懸到了最高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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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在哪裡呀？」曉薇的聲音不似往日溫婉，變得又尖銳又刺耳，聲音徘徊在長廊裡，在寂靜的長廊裡襯出一絲顫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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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隨著聲音越來越近，我隨手拿起手上的長棍，順勢揍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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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血瞬間染上木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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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白充斥著血絲，原本珀色的瞳孔烏黑如紫，指甲裡盡是皮屑和血跡，此刻的林曉薇如野獸般嘶吼咆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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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哪是什麼人？明明就是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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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她嬌媚地喊著：「現在賤人死了，我們能永遠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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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開！」拿起木棍不斷揮舞著，我對著她大吼著：「不准你靠近我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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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她輕笑一聲，歪著的脖子「喀」了一聲，小聲地哭訴著：「哥哥—我為了你這麼多年深居那個鬼地方、獻計了那麼多嬰靈，你都不為我所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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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瘋子！」林建成緊緊地抱著姐姐的屍體，痛苦地對著她吼道：「我可是你哥！我在怎麼樣都不會對你心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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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說，曉薇自小深居佛堂，以及那些嬰兒的哭聲，都是她為了除掉筠歡而施下的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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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真的嗎...嗚嗚...」她低下頭，「喀」地一聲，她委屈地哭著。聲音陰森而寒冷，貫穿人腦，令人聞之顛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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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肖想自己哥哥就算了，為什麼要殺我姐？」眼角有淚珠滑出，我小心地防備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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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得哭聲漸止，她冷笑一聲，那雙烏紫色的銳利雙眼看著我說：「你說我？你不也是喜歡自己姐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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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我一愣，頓時僵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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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自己姐姐，你不是也很心動嗎？」她尖銳地笑著：「看到她的胴體，你是不是特別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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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嘴。」我嘴上說著，眼中卻浮出那夜筠歡只著肚兜的樣子。白皙的皮膚、泛紅的眼眶、還有眼眶旁惹人憐愛的淚水。恍惚間，心裡覺得快要瓦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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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當初不也是說一起除掉她，然後大家就能平安喜樂了嗎？」她瘋狂地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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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跟當初說的不一樣！你當初說要殺的人是林建成！」我不停掙扎著，可畫面裡筠歡是那樣的動人、身子是那樣的令人遐想，我朦朧地幾乎快要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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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她的頭髮已經將我的脖子綑死，緩緩吊起。呼吸頓時窒息，我痛苦，卻又無法掙扎，只能任由她擺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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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似乎瞄到林建成拿著一張黃黃的紙衝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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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建成隨手拎起牆邊的長刀，黏上平安符就往她的嘴刺了進去，那雙通紅的眼滿是憤怒與機動：「你這怪物，我這輩子不想再見到你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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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大面積的鮮血如瀑布般傾瀉而出，她最終倒臥在血泊中，那雙烏紫色的眼只是靜靜地看著林建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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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成...」她伸出手，想撫上他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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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被他拍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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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神逐漸朦朧，隨後慢慢、慢慢地，含恨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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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不知道為什麼，當所有人找到我們的時候，只剩下我還活著。大家看到林建成和姐姐穿著一身喜袍，含笑相擁的畫面，不禁令人感到動容，於是便將夫妻二人一起埋葬，而這段四人之間的慾望故事就這樣成為了這村子裡人人皆知，卻又不得說之的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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