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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短情長】12年

“宋沄,你要幸福”

何旭和宋沄是一同在東方的一個小村落長大的。

相較於大都市,這裡顯得純樸很多。

村裡只有一間學校,幼兒園、小學、中學、高中都涵蓋在裡頭。

第一眼看到何旭時,宋沄只覺得他像一束光。

男孩的臉上是爽朗的微笑,右臉還沾到了一點兒泥巴。

「你是宋沄吧?」何旭笑嘻嘻地問她。

「嗯。」她愣愣地回道。

「原來我爸沒有騙我,宋家真的有女孩子耶!」

「我是何旭,很高興認識你!」何旭伸出了灰溜溜的右手。

宋沄竟然不覺得髒,鬼使神差的,她握了上去。

那一年,他們十三歲。

宋家和何家因為兩個孩子而建起了聯繫。

何旭的父母要他好好照顧宋沄,但那時,宋沄正擦著何旭臉上的髒污。

「怎麼說,都是小沄在照顧何旭吧?」何旭的母親恨鐵不成鋼的說道。

宋沄的父母倒是沒什麼意見,孩子們相處的愉快就行了。

「宋沄!等一等!」一陣呼喊讓宋沄回了頭。

何旭牽著單車,朝她跑了過來。

「慢點吧,等會跌倒就麻煩了。」她揹著書包,扭頭看向他。

「不會怎樣啦!你快上來。」說著,拍了拍單車的後座。

「不用這麼……」她正要拒絕,何旭就說:「是我爸要我載你的。」

宋沄的臉上閃過一抹紅暈,然後裝作若無其事地坐上了後座。

從此,何旭的腳踏車後座有了主人。

宋沄在學校的成績很好,常常是班級裡的第一名。

而何旭,他的成績沒有宋沄好,但也不是特別差。

「呐,宋沄,你以後不會是要當老師吧?」何旭翹著二角椅,問著宋沄。

宋沄轉了轉筆說:「還是先把題目寫完吧。」

何旭今天的考試考差了,而宋沄理所當然的成為了幫他檢討的那個人。

「我啊……以後想去大城市看看。」何旭望向窗外,是少見的正經樣。

宋沄一怔,筆掉落在地上,「啪答」的一聲,終於回過神。

「你呢?」何旭問她。

宋沄看著何旭,他的眼裡滿是光芒,彷彿到大城市裡是他的夢想。

她默默彎下腰去撿筆,再次挺身時,何旭已經轉回了頭。

「看看吧,也可能去大城市裡讀大學。」宋沄含糊的回答了剛剛的問題。

何旭的職業取向一直以來都很明確,他想當警察,或者軍人。

「要夠強大才能夠保護別人吧。」當時的何旭,這麼說道。

心不在焉的給何旭解完題後,他們一塊走出了教室。

宋沄看著何旭的背影,那個從前和自己一樣高的小男孩不知何時已經抽高了許多。

「宋沄。」前方的人停下了腳步,沒有回頭。

「怎麼了?」她趕緊回道,剛才想事情想得太出神了。

「你……不握嗎?」何旭紅著耳根子,結結巴巴的問。

宋沄抿了抿嘴,卻怎麼也掩飾不了翹起的嘴角。

她走到何旭的右邊,牽住了他的右手。

神啊,再久一些吧,讓何旭在我身邊再久一些。

那一年,他們十七歲。

宋沄最終沒有到大城市裡讀大學;何旭也沒有到大城市裡當警察。

宋沄在學校裡照顧小孩子,何旭則是在家幫忙。

何旭的父親生病了,他們去了大城市裡的醫院裡看過病,但醫生說他父親的病不會好了,只能夠盡力阻止惡化。

回到村裡的那一個晚上,何旭告訴宋沄:「我不去大城市了。」

少年眼裡沒有了光彩,此時的眼眸和昏暗的夜色一樣沉。

「其實在這裡也沒什麼不好的……」他又說道。

「我可以幫你照顧伯父,然後你可以去城裡。」宋沄說。

「我怎麼可能委屈你做這些事情。」何旭說。

「而且……你父母再不久前告訴我,我們可以挑一個好日子成親了。」何旭紅著臉,和宋沄說。

宋沄的臉瞬間燒紅成了一顆番茄。

「雖然也是早就有料到這一天了……」何旭不自在的撓了撓頭髮。

那是一個五味雜陳的夜晚。

那年,他們二十歲。

所有的變故發生在二十一歲那一年。

國與國的紛爭從來就沒有停歇過。

西方在平安夜那晚,淪為戰場。

戰爭一開始,徵兵的消息就傳了下來。

除了高齡的長者以外,所有男性都必須上戰場。

在戰爭開打的一周後,村落裡來了幾個身穿深綠色衣服的男人。

徵集令一張張發出,何旭不意外的拿到了,且隔天就要入伍。

那時,離他們的成親日只剩下不到一個月。

當天夜裡,何旭抱了宋沄很久很久。

宋沄突然想到,他們從十六歲到二十一歲連吻都沒接過。

「我會照顧好你的父母。」宋沄努力克制著自己顫抖的聲音。

然而,何旭只是收緊了手臂,把她抱得更緊。

入伍當天,宋沄花了自己在學校裡攢的錢,買了兩張到西方的票。

「走吧。」她說。

何旭牽起她的手,握的很牢。

到西方得花好幾個小時,但宋沄捨不得睡下。

她看著交握的手,難受的不得了。

列車停靠在最後一站,車廂裡擠滿了人。

兩人下了車,依著編號找到了何旭的隊。

宋沄費了許多的勇氣才抬起頭,看向何旭。

「看……你不是夢想著……要當軍人嗎?」然而一開口便是止不住的哽咽。

何旭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封信,遞給了她。

宋沄不知道那是什麼,只是直覺地認為是不好的。

何旭摟緊了她,說:「宋沄,等我回來。」

宋沄捏著信,說:「你一定要平安回來。」

吆喝聲又傳來了,像是離別的號角。

何旭很輕的在宋沄的額頭上落下一吻,說:「宋沄,等我回來,我娶你。」

淚水還是攔不住了,一顆一顆滑落了下來。

看著何旭離去的背影,她突然覺得,有些話好像不說就真的說不出口了。

「何旭!」她大喊著。

何旭的身影一頓,她用盡了身體的最後一絲力氣說:「我等你……回來娶我。」

入伍後,身穿深綠色衣服的長官走到最前方。

他沒有說什麼振奮人心的話,只是讓人發下了一樣東西。

「拿到的,是你們自己的照片,現在,放進自己胸口的口袋裡。」

「這是象徵,如果你為了國家而犧牲了,這張照片將會送回你的家鄉。」

何旭又想到了宋沄說得那句話,從褲子的口袋裡拿出了一張相片,和自己的疊在一起,放入了胸前的。

宋沄應該要放心的,畢竟何旭那麼的厲害。

坐在滿是哭聲的車廂裡,反到一滴淚都流不出來了。

雙腿上放著一封信,和兩張車票。

「說好了……要回來娶我。」她低下頭,雙手環抱住自己,像是何旭抱著她一樣。

村里所有人都被調查過了一遍,宋沄被分配到的安全屋裡都是年幼的小孩。

她去了一趟父母和何旭父母的安全屋。

四個老人家看著她,手足無措的不知道要怎麼安慰。

宋沄注意到後,撐起了笑臉說:「何旭會平安回來的。」

時間是有限的,沒過多久,綠衣服的男人拉開的門說:「時間到了,雖然這裡是東方,但現在是非常時期。」

在安全屋裡,宋沄每天照顧著那些孩子。

最小的只有一歲大,最大的是十四歲。

宋沄在他們眼裡就像是綻放著光芒的大姊姊。

總是纏著她唸故事。

大一點的孩子則會幫忙她一起照顧。

每一餐會在固定的點送過來,幾乎都是白麵包和水。

孩子們總會吵著要吃別的,但戰亂時期,怎麼可能呢?

她只能哄著他們。

只要過一段時間,宋沄就會問來送餐的士兵今天是幾號?星期幾?

算著戰爭過了多久。

那封信她沒有勇氣打開。

信躺在邊緣的小鐵盒裡。

但那可是何旭寫給自己的第一封信啊……

意外總是來的突然,在幫最大的小孩慶祝完十五歲生日的隔天。

安全屋被打開了,男孩就這樣被送上了戰場。

現在國家似乎處於劣勢,最低的年齡限制已經改到了十五歲。

宋沄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個一個長大的孩子們離她而去。

同時,更多的孩子被送進了安全屋。

還來不及從悲傷中脫身,幾天後,安全屋外傳出了一陣陣哭喊聲。

她安撫了孩子們,悄悄的出了安全屋。

站崗的士兵見她出來了,皺著眉頭說:「沒有允許不可隨意離開安全屋。」

宋沄只是問:「那兒,是怎麼回事?」

士兵用著毫無起伏的語調說:「只要這個村裡有人過世長官就會過來。看一下吧,那個老太太手裡是不是握著一張相片?那是她兒子的照片。」

宋沄整個人震了一下,士兵繼續說:「每個上戰場前的士兵都會被要求要在胸口前的袋子裡放入自己的照片,犧牲了,照片會被送回家鄉。」

她眼神空洞的回到了安全屋裡,腦中反覆播放著士兵剛才說的話。

「姊姊,餓了。」幾個小孩走到她身邊。

她只能勉強的笑著說:「再等一會。」

宋沄不斷的想著是否應該要打開信了,可最後總是膽怯勝過了勇氣。

戰爭已經打了四年,她周遭的孩子只要一成長就走了,一走,新的一批孩子就又送了進來。

何旭,你現在好嗎?

宋沄永遠記得那一天。

她才剛哄完孩子們,士兵面色複雜的打開了安全屋的門。

「出來一會吧。」他說。

宋沄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說:「你說什麼?」

不少人圍在高大的長官身邊,各個哭的不能自已。

她不斷的搖頭,說服著自己不可能是她想的那樣。

那高大的男人只是給了她一張泛黃的相片。

相片裡的少年笑的和春天的陽光一樣暖,隔著照片都能感受到他當時的快樂。

「何旭非常英勇的在戰場中犧牲了,請您節哀。」那人對她說。

宋沄什麼都聽不見,耳邊嗡嗡嗡的。

「不可能的先生,不可能……」她的指尖陷入掌心,泛起了白。

淚水模糊了視線,站在她身邊的士兵只是看著她,無能為力。

「您再確認一下吧,好嗎?何旭不可能……的。」她抓住男人的衣袖,不斷懇求。

「但這就是……」話還沒說完,遠方傳來一陣呼喊。

「長官!弄錯了弄錯了!」一個年輕的士兵跑了過來。

宋沄像是看到了希望,朝男人撲去,嘴裡說著:「是弄錯何旭了對吧?何旭是平安的吧?」

「名單給我。」那長官接過了單子。

幾秒鐘像是有幾世紀那麼長,直到長官說:「小姐,何旭是平安的。」

她的淚水滑落得更快了,不斷說著:「謝謝……真的謝謝您……」

當晚,她捧起了已經生鏽的鐵盒,小心翼翼的打開。

拿起已經泛黃的信封。

是何旭的字跡,龍飛鳳舞的,和他本人一樣。

“宋沄,

你要幸福,真的。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不在了。你要找一個比我更愛你的人,好好的生活。

最後忘掉我。

我沒有資格綁住你,你是很好很好的女孩。

我不希望你因為我而放棄了所有美好的未來。

你要幸福,你也值得更好的。

在忘記我之前,你要記得。

我愛你,很愛你”

「匡噹」鐵盒子掉落在地上,很沉重的,但沒有吵醒熟睡的孩子們。

所以她才會有那些不安的想法啊……

說什麼要回來娶自己,騙人的……

何旭,你真的,很糟糕啊……

她哭到快窒息了,險些喘不過氣。

她才想起前幾日被批准到父母那的時候,何旭父母才勸過自己別等何旭了。

「或許何旭已經在異鄉有伴了呢?小沄,你真的,該放下了。」何旭的母親這樣告訴她。

還記得她堅定地搖了搖頭說:「我要等她。」

現在說起來也不過是個笑話。

又過了三年,宋沄二十八歲了。

戰爭仍打著,似乎沒有要結束的意思。

何旭的信在腦中揮之不去。

她開始對著自己說:「找個人吧。」

如果那是何旭希望的。

戰亂波及到了東方,他們被迫搬離現在的安全屋。

宋沄催促著孩子們先出去,自己則留在裡頭整理東西。

一個沒注意,鐵盒子從一張椅子上掉了下來。

鐵盒的蓋子脫落,信封飛了出來。

她反射性地要去接,一張有歲月痕跡的黃紙落在腳邊。

是從信封裡掉出來的。

「趕緊的,要走了。」門外的士兵喊著。

她手忙腳亂地抱起鐵盒子和信紙。

直到到了新的安全屋,將孩子們哄睡後,她才縮到了角落拿出信。

心裡還是很忐忑的。

原以為自己能夠釋懷了,可看到這封信後心中又燃起了那一絲希望。

又是那飄逸的字。

“不知道要多久才會被你發現這張紙,又或許,你永遠不會注意到。

論前一張紙的真實性,我想說的是,想想看:

今天就算是你只是試著和一個男人交往,

生理、心理反應是不會騙人的。你一定,會感受到不自在。

前提是那個男人不是我。

世界上還有很多好男人,但,

我肯定不會有人比我還要更愛你了。

愛、喜歡,這些字詞我好像從未和你說過,

你卻從不會要求我去說,因為你清楚我愛你的方式是用行動證明的。

直接點說的話,那便是:我也不可能娶別的女孩子。

到我平安歸來那一天,我會娶你。

天知道我多想永遠陪在你身邊。

荒唐的是那場戰爭。

地球上只有一個宋沄,也只有宋沄,才是我到

老都想愛的人。

——等我回來,我娶妳。”

紙上出現了水漬,滾燙的水漬。

宋沄已經很久沒有落淚了,她把信貼近胸口,任憑淚水從眼眶中溢出。

「太混蛋了,何旭……」她又哭又笑的。

明知到第一張信紙寫的話根本不像是何旭會寫的,但還是難過的不行。

明知到何旭會回來娶自己還是忍不住胡思亂想。

她又讀了好幾次信。

突然,身體一僵,然後,又哭得更難受了。

她用手摀著嘴巴,努力讓哭聲不要洩漏出來。

「笨蛋……難怪我怎麼看都覺得文句不通順……」

下定決心等何旭後,她的笑顏又默默回來了。

何旭父母勸了多次都不見成效也就放棄。

大家都不看好,但無所謂的。

何旭會回來娶我。

戰爭打了十二年,結束了。

留下的是一片狼藉和廢墟。

戰爭結束後的一個月後,村裡回復了寧靜和安詳。

軍人們回鄉的消息也傳到了村裡。

宋沄一安頓好四位老人家,就飛奔出門了。

「何旭那個臭小鬼沒娶我女兒就死定了。」宋沄的父親咬牙切齒的。

宋沄買了最快的票,到了西方。

但越是靠近終點站,就越是忐忑。

搞什麼啊……明明都已經確定何旭是平安的了。

一下車後,她小跑步到了等候區。

在見到那抹身影的時候,眼睛變的酸澀,她吸了吸鼻子,轉過身。

怎麼能讓他看見這麼難堪的自己。

再轉身,卻落入了溫暖的懷抱。

朝思暮想的、日夜留念的胸膛……

「宋沄,我回來娶你了。」

——不論今生   前世   我愛你   直到天荒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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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應(2)


還好他回來了!!!
2024-01-27 23:55 透過電腦版 回應
因為要回來娶宋沄呀~
2024-01-28 16:51回覆

太好了!是happy ending

我一直很怕會不會是壞結局,看到士兵傳報那邊真的快嚇傻了(很怕被虐

最後祝作者能夠順利得獎啦~~
2024-01-27 18:27 透過電腦版 回應
第一次寫這種題材~
謝謝你的喜歡♡
(其實如果不是He我也會寫到很難過(ಥ_ಥ)
2024-01-27 19:11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