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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枯萎的花:第二片花瓣

我的右眼角尾端延至太陽穴有個十元硬幣大的胎記,是先天性,一出生就有。胎記是有點粉的暗紅色,有點像沒那麼好看的水蜜桃色;用水蜜桃形容好像滿可愛的感覺,但其實這便是我從小自卑的原因。

你們看,她的臉好噁心喔。

如果跟她玩會被傳染喔!

醜女,走開!

噁!我才不要被那臉上長噁心斑塊的醜女喜歡!

我不懂,既然我長的噁心,為什麼媽媽還說我很漂亮呢?

從小這類的攻擊話語一直充斥在我的生活中不曾間斷,我心中的為什麼也不曾去找過答案,但隨著年紀增長,胎記的顏色逐漸淡化,直到十五歲,斑塊的顏色已淡到不仔細看就容易忽略掉。即使如此,我的自卑也無法消除,只要出了家門,我一定是散著頭髮蓋住臉頰,然後頭低低的隱沒在人群之中,不被人注意、盡可能讓的當個無聲透明人。

我也不喜歡照鏡子,就算是不喜歡我的房間裡還是放上一面大的全身鏡,而鏡子被我蓋上布簾,只有在平常日的早晨換好制服,會短暫照鏡子,這幾分鐘內只看制服有沒有穿好,絕不會去看我自己的臉,即使是梳頭也不看自己的臉,視線只看著梳子順著頭髮而下。

只要沒看見,就能裝作不存在,那麼我可以隱藏在某一角落,不會有人注意到我,也不會有刻意的言語暴力,我的世界會變得很平和、很安靜。

安靜的日子,我很快就習慣這樣的日子,也因為已經習慣這樣的生活,不知不覺中,早已忘了討厭別人是什麼感覺。

無法討厭別人,做不到去討厭嘲笑我的人。

只是,我也曾想過:那麼……是否該討厭懦弱的自己呢?

若要問當時的我是否討厭自己,我想我無法很肯定的說是,我不喜歡思考複雜的問題,自然將這問題隔絕在外。這樣的日子難免覺得空虛,又為了滿足心底小小的渴望,只能單純地羨慕班上某幾個長的可愛討喜又功課很好的女孩,也因為羨慕她們,希望沒有亮麗外表的自己也能至少有一樣優點,所以我努力用功的考進前三名;結果,以某位長相甜美的女孩為首的小團體,開始惡意中傷我。

那個醜八怪一定是作弊的!

聽說她偷看曉婕的答案。

曉婕不僅可愛、聰明又善良,沒想到姚紫音這麼卑鄙,利用曉婕!

嗯…那個叫曉婕的女孩是我國一同班的班花,擁有亮麗的外表,良好的家庭背景,聰明的頭腦,還擁有一顆熱心助人的心,跟我是截然不同的人,我和她是不會有交集,但是大家都知道她有熱心助人的心,所以她像天使般出現在我身邊。

一開始,她看我被排擠,因此主動對我釋出友誼之手。當時,我真心的喜歡她,也很感謝她,最重要的是我聽她的鼓勵讓自己功課變好,可是當我的名次超越她後,她開始對我疏遠,認為我是個背叛者。

善良的女孩?純淨的友情?難道是假的?還是上天認為像我這樣的人不配擁有呢?

我真的是個被叛者?

這個疑問在心底存在三年,直到遇見了遊,才找到答案——偽善者。

鄭曉婕,她才是偽善者。

我是高二分組那年認識遊,她的本名叫傅詩遊。當時的她留這一頭快到腰的烏黑長髮,不像時下的女高中生喜歡修瀏海,總是以食指與拇指間虎口隨意撥動,髮流自然的好看,並未刻意保養的髮尾有些毛燥,但不凌亂,讓她看來隨性不做作。

遊長的很好看,是個美女,但是若是用世俗的條件來定義她的美那就過於膚淺;她有一對如星星的耀黑瞳孔,但或許是內雙眼皮,因此那星石般的雙眸恰似沉靜的湖泊,更因為她看人永遠都是直視人的雙眼,令人對她難忘。

她的皮膚很白,以在台灣這樣的亞熱帶地域來說,她簡直可以白雪公主來稱呼,可惜以她的行事風格不適合公主這個稱號;體型偏瘦,身高約一七〇,她的眉毛不濃不淡,因為內雙的關係,所睫毛看起來不長,高挺的鼻樑、優雅的輪廓弧線、下顎稜角分明使得外表多幾分英氣,雖然嘴脣微薄,卻只要似笑非笑的輕噘一下嘴脣,就能迷倒一票男孩女孩。

我高中就讀是所有名的私立女高,就讀學生的家庭雖未必全為政商名流、非富及貴,但一定都是醫生、律師、教師⋯等在社會中屬於中上層家庭所出的孩子,而我剛好父親是醫生、母親是位有名的鋼琴家,我因此順理成章進入該校,也許是受母親的影響,理所當然地選擇文組後又被編入音樂班,我和遊就是在音樂班認識的。

遊在課業上並不特別突出,但是對於一位時常缺曠課的學生來說,她總能將名保持在十五名之內,不得不佩服她。被選入進音樂班的學生至少會有一樣擅長的樂器,而每個人多少都參加過比賽,名次就因個人的才華而定,可是大家從沒聽說過遊是否有參賽,但是在音樂術科她是班上最為出挑,技巧,或許會有同樣優秀的人,甚至是更勝過遊,不過就像指導老師說的那樣,遊的琴聲裡有她的靈魂,看過她演奏的人都會被她獨特的演奏風格所吸引。

特立獨行的她很快便在封閉狹小的校園中受到注目。

她聰明伶俐,待人有禮、親切,但不和任何人深入交往,在班上不愛出風頭,常常獨自一人,是屬於低調類型人物。有些人儘管再低調,仍然掩藏不了與生俱來的光芒,遊就是在人海中第一眼就會注意到人。

和我相比,正好是相反類型的人。雖然在和遊深交過後才發覺她並不是一般人所能比擬,她的存在對我而言是救贖,她擁有我最崇拜的靈魂。

至今,我仍不敢相信上天竟讓我們彼此有所交集,她成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我感謝上天,卻也為此悔恨!

可悲的我,即使再怎麼悔恨,若是時光再倒回讓我重新過活一次,我依舊不願放棄與遊相識的任何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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