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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第二章 過往

「欸,柳宇凡,待會去不去福利社?」

緊身制服褲,隨意敞開的襯衫,還有裡面那件莫名其妙的T-shirt,楊旻宇一直都是那樣。

走廊上有一群人在打鬧,把原本就不大的走道佔去一大半,所有同學都擠在一旁看,把前後門都堵住。

「喔、他們,不用擔心……」楊旻宇察覺到他的視線,抓了抓頭,往走廊望去,「待會就吵完了啦。」

話才說完,外頭的人群忽然爆出一陣大笑聲,中間圍著的幾個人各自散開,走出一個掛著尷尬微笑的男同學,整張臉脹紅,快速跑開。

類似的情景在他們高中總是在上演,有些人關心,大多數人不在意,沒有意識地肆意型塑他人的人生軌跡。

楊旻宇挑眉,預言成功,有些得意地看向他。

「行了行了,走吧。」柳宇凡朝他翻了個白眼,率先起身。

楊旻宇馬上跳起來掛到柳宇凡身上,明明身高比他高,走路卻總是不好好走,要不是勾肩搭背,就是左搖右晃,痞里痞氣的。

路過林子成的時候還故意點點他肩膀,讓他錯以為別人找他,小朋友惡作劇。

偏偏這樣的楊旻宇就是在學校混得很好。

混得很好,認識很多人,再加上楊旻宇運動神經挺好,不怕人找事,偶爾還會幫人調解紛爭,四捨五入剛好問題學生及格,但又不會獲得老師們的『特殊待遇』。

很神奇,柳宇凡不會說楊旻宇個性很好,可是就沒見過他跟誰處不好。

對柳宇凡來說,楊旻與是個跟他很不一樣的人。

也忘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柳宇凡開始跟這樣的楊旻宇天天聊些五四三。

或許這都要歸功於聊天軟體的便利——還有那個煩人的紅色數字提醒,柳宇凡不把它點掉就會覺得渾身不對勁。

他們可能每天只傳個幾個字,很無聊的『早安』、『晚安』、『你看這個』,但對話一直都有在持續,一來一往,也都不在乎聊些什麼。

「昨天我傳給你那影片看沒?」

「哪個?你昨天傳一堆……」柳宇凡順走楊旻宇一塊餅乾。

對話常常從這裡開始,卻能一直延伸到三天後,期間曲折離奇,也不知誰比誰的思緒還要清奇。

跟楊旻宇聊天變成生活中一個不起眼的小習慣。

有什麼難以決斷的事發生時,柳宇凡也會跟他提一嘴,楊旻宇總能給出恰到好處的建議或是提供不同的思路。

所以那大概是第一次,柳宇凡向他人傾訴他與父親時常產生的衝突。

在此之前柳宇凡其實從來不曾想過這些問題。

他與父親總會為一些小事爭吵,大多時候是觀念衝突,近期還捲入了弟弟的教育問題。

隨著年紀增長,父親對他的要求越來越多,逐漸開始讓他感到負擔。也不是沒有溝通過,結果都是不歡而散,當柳宇凡一提出自己的壓力,父親就會馬上反彈,認為他『沒有擔當』、『不懂事』,開口閉口就是不滿意。

如今媽媽的工作也開始忙起來,弟弟幾乎等於是他在照顧,時不時還需要協調父母間的衝突……他還有自己的功課要顧,他常常懷疑是不是自己有什麼不足。

一邊順從一邊反抗,他其實內心很慌張。

對自己家庭產生疑問的那瞬間,世間上的一切都變得矛盾又衝突,不可信。

到底要到什麼程度才能讓父親滿意?

柳宇凡怎麼都想不明白。

「為什麼你叫你爸『父親』?」楊旻宇坐在他身後的階梯,他們在陰影下喝著已經不太冰涼的飲料。

楊旻宇的聲音聽起來漫不經心、充滿好奇,那一個問題卻讓柳宇凡渾身僵硬。

為什麼?為什麼?因為父親就是父親——為什麼是『父親』,不是『爸爸』呢?

不知道。

「你說到你媽的時候就會說『我媽』,但你爸一直都是『父親』。」楊旻宇的聲音從上方輕飄飄地掉下來,砸在柳宇凡的頭上。

這個問題很突兀,但又確確實實刺進他的心。

他回答不出來。

好像就是應該這麼叫,威嚴、不過份親暱,這兩個字就是父親在他心中的樣子。

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該叫那個男人什麼。

如果不是這樣,那『父親』算是他的什麼呢?

他不敢深想。

柳宇凡感覺到楊旻宇從身後探過來的手,但他並沒有轉頭,他只是全神貫注在一個漫不經心的問題裡。

同時也有一小部分的自己有些疑惑,怎麼從來沒有注意過這個問題呢?明明同學們也都會提到家人……

……——柳宇凡。

「!!」柳宇凡摀住耳朵,不可置信地轉頭,「你幹嘛!」

楊旻宇身手矯健地向後退開,挑染成金色的髮梢一抖一抖——憋笑憋的。

柳宇凡用力擦擦耳朵,跳上去要抓他,被閃開,兩個人在操場邊上跑起來,你追我趕,不過任誰都看得出來是楊旻宇在逗著柳宇凡玩。

連操場上打球的幾個人都停下動作往那邊看。

「那兩人幹嘛?」

「想運動就一起來打球啊。」

「白癡喔,誰像你一樣是個笨蛋。」

「說什麼啦!給我過來!」

於是這邊也開始你追我趕……只不過更激動點。

「喂!林子成!還在幹嘛?快過來啊!」

林子成拿著水瓶的手抖了一下,然後才收回望向操場邊上的視線。

「喔!來了。」

什麼都被拋在腦後,學校裡仍舊吵吵鬧鬧。

夏天快結束了。

「宇凡!」

有人拍拍他的肩膀。

會這樣叫他,只會是林子成。

他們倆在抽座位時總會坐在附近,也是種緣份了。

柳宇凡一直覺得他跟林子成的關係說不上特別好,見面時可以聊得很開心,不見面時好像也不會怎樣。

是很舒服的距離。

他們都有各自不同的朋友圈,不過大家偶爾也會一起玩,大概就是這種程度吧。

林子成是那種很受女孩子歡迎的類型,個性開朗、體能優秀、成績還行,沒有什麼不良嗜好——喔,很偶爾的會打架,球場上嘛,總是會有這樣那樣的糾紛。

「你這次坐我後面?」柳宇凡笑著跟他擊掌。

「厲害了吧。」林子成瞇著眼睛。

他們對視的瞬間一起笑了出來。

「太扯了。」周圍的人也覺得不可思議。

「座位都是用抽的,怎麼就你們一直抽在一起?」

「……我也想跟我女朋友坐附近啊……」

「笨喔,不會去換座位喔?」

這是對高中生而言最重要的一年,新學期一開始整個教室裡就已經瀰漫著一股肅殺的氛圍。

之前被浪費的時光忽然都被回收,一分一秒計得清清楚楚,絲毫不錯,老師恨不得將所有知識刻進學生的腦子裡,課堂直到打鐘後都還在繼續,令人心浮氣燥。

「欸,宇凡。」

林子成趴在桌上,點點柳宇凡的背,小聲地說著話。

前台的老師還在說些什麼,台下已經沒幾個人在聽,下課時間更顯得外頭風光明媚。

柳宇凡往後靠了一些。

「晚點要不要一起去哪裡玩?」林子成說話的聲音含含糊糊從他背後傳來。

「有誰?」瞅著老師轉頭的空檔,柳宇凡小心地問。

這大概就是坐前後桌的好處了,說話挺方便的。

「我跟小毛他們三個,看你要不要一起。」

「行吧,不過我今天不能太晚。」

「行!」

媽媽回來得晚,那時候柳宇凡就會幫著照顧弟弟,媽媽還不放心弟弟,不會留他一人在家太長時間。

畢竟父親回來得更晚。

這堂課老師終於放人的時候,下堂課也差不多要開始了,中間時間只夠讓人去廁所一個來回,免不了又是怨聲載道。

柳宇凡一邊聽著林子成他們放學後的計畫,一邊抓著時間低頭打字,給楊旻宇傳訊息。

他們學校莫名其妙在高三的時候又重新分了個班,楊旻宇被分到隔壁幾個班,但反正楊旻宇人緣好朋友多,到哪裡都沒差啦。

楊旻宇傳了幾個不明意義的貼圖,然後又更令人費解地傳了自己的自拍照,完全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麼。

柳宇凡嗤笑出聲,沒有任何頭緒但就是覺得他很搞笑。

「在看什麼?」林子成笑著問他。

「喔,楊旻宇傳了莫名其妙的貼圖,他真的很搞笑。」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柳宇凡總覺得林子成眼神閃躲了一下。

或許是因為楊旻宇分班後沒辦法常常來找他,柳宇凡現在跟林子成一起玩的時候變多了。

也挺好的,跟林子成相處起來很舒服。

很令人放鬆,或者說安心。

與朋友一起玩的時候很快樂,很快樂沒錯,但柳宇凡總會覺得自己格格不入,也說不上是哪裡不對勁,只是一直以來都像是這樣。

大多數時候都沒有問題,偶爾卻會忽然覺得非常彆扭,好像自己只是在扮演一個自己也不熟悉的角色,內心感到很疲憊。即使如此,還是有個『必須要這麼做』的念頭強迫自己扮演好這個角色。

腦中有一個聲音不停迴盪,說著必須要如此,必須要這樣,『正常生活』。

那個聲音不屬於柳宇凡,遙遠而模糊,威嚴、不過份親暱,反覆刻印在心裡。

到底哪裡不同呢?『正常的生活』又是什麼?

這個問題從模糊到清晰,耗費了好多好多年,一直困擾他。

『我沒有不一樣,明明沒有不一樣,但又覺得哪裡不同。』

如果……

如果,那時候他能夠早一點明白這是什麼意思,會不會有什麼不同呢?

——不,想必什麼都還是會一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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