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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回憶洶湧

          八掌溪水無窮無盡,日夜繞過布袋虎尾寮往東不到三里的百柳村。整個村子不過六、七里,共七、八十戶人家。卻裡裡外外種滿垂柳因而得名。接近傍晚,那垂柳似那楓葉般被照得火紅。

可謂那一個:一樹春風千萬枝,

                    嫩於金色軟於絲。

傍晚時分,倘若俯瞰整個百柳村,還真會不由得感嘆起:夕陽無限好,

                                                                                只是近黃昏。

八掌溪水流過整個百柳村後,不過半响,便會朝海域那流去了。

溪邊一處老垂柳下,坐一老者。

那老者,一身因洗滌而褪色成淺藍的素衣。指尖夾一支紅Marlboro。瞧那老者的面容,那皮肉鬆垮如老松樹皮,泛黃且帶幾十處黑斑。一雙鳳眼毫無生氣;一對白眉垂了半呎,給人說不上來的古怪。

老者周遭,圍繞一群百柳村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約有十多人。

敲了敲菸屎,熄了菸屁股及其勉強起了身軀,說道:「陳潘柯盧四人被處決後,本想就此相安無事。後來......」老者長嘆,接道:「那四家人,後來就是遭遇如同殺九族的禍端哪......」那老者語氣,有些顫抖。

聽老者所講,事件過後的陳、潘兩家在領回屍體安葬好後,怕有牽連,好像幾十口人家連夜都逃離嘉義了。一路躲躲藏藏也不曉得現在如何。而那柯家,傳言一家六、七口人全都逃亡於海外到日本去了。聽說連屍體都沒領回去安葬。真可謂一個:夫妻本是同林鳥,

      大難來頭各自飛。

那柯家原本在嘉義車站後頭有經營一家戲院,聽說也被封了。現在再經過那,就是個廢墟而已。

至於那盧家,就不向前三家這麼好過了。

          這老者,名字不詳。

在當時,嘉義雲林一代人只知道老者被人送「鹿神農」的美名。一中醫師。醫術相當之高明。

這鹿神農在三十歲那年,醫術已經與同齡算得上不俗,《黃帝內經》已是運用得爐火純青的地步。而這當中,他又以針灸術最為拿手。有一傳言,這鹿神農本就居無定所,浪跡天涯的。若有緣能夠請他灸上一針,便能從中推斷何年何月,如何調理便能病除,從未失手。在他四十六、七歲,便著了一生得意之作《針灸內經》。至於這人身上有無武功,就更是眾說紛紜了。

有人說他這一生只專研醫術,望著在這基礎的醫術上又更有突破;有人說他有一招獨門絕技「刺血十三指」。本只用來打通腿部穴位治療腳部相關疾病。一套武功有好也有壞,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套指法,雖說是救濟所用,但聽說也曾害人腿部終身殘廢。但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傳說。

那盧家之主盧炳欽在嘉義也是位牙醫,兩人是在當年嘉義市醫師公會成立大會上所認識,爾後,鹿神農倒也拜訪盧家不上不下數百次。不僅僅是蹭口飯吃,也常在府內交換習醫心得,二人相處和睦可為那一個「相見恨晚」。

得知盧炳欽在嘉義車站被槍決後,自是悲痛萬分。

正可謂: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

作為深交,無緣能見其最後一面,為其上香,總不為過了吧。據鹿神農回憶,盧家是一間典型的三合院。

          朱漆大門,兩邊的石獅子張牙舞爪眼神且帶凶光,好不威風。

下午接近三點,鹿神農著一身深黑西裝配淡紫領帶,隻身前往盧家大宅。說來也怪,雖說這節骨眼有些尷尬,但也不至於這般死氣沉沉。印象中,這時間經過幾戶特定人家,那狗叫肯定此起彼落,而今天,整條路上不要說是人,連條狗都不見影子,死一般地沉寂。

鹿神農踏上石階,敲了敲門,扯開嗓子喊道;「盧夫人!是我」。

鹿神農自認自己的聲音還算好認,開口,便知道是自己了。哪知過了有一、兩分鐘,依舊沒人前來開門。

朱漆大門是緊緊鎖死的,但以自己掌力,推出個縫縫出來倒還難不倒。隨著露一些縫,鹿神農湊前一看,頓時,腳下傳來一陣涼意,低頭一望,門縫從內往外流來一攤又一攤紅紅的液體。

不——不可能吧。

嘴上雖這麼說,但自己心裡也略之一、二。這裡頭,可能死人了......

只可惜自己並不會那廖添丁捕風捉影的一身好輕功......否則這眼前兩尺多高的瓦牆,一個借力使力便能到那牆上一探究竟,哪難得倒自己?

往這是行不通了。那鹿神農只能繞了一圈,來到盧家大宅的後院。

這後院與前門相比,就簡陋得多。

只有一扇木門,印象裡,這後院木門從沒有上鎖過,一推就開。而往後院的路上,據鹿神農回憶,陰森森地感覺與前門相比絕對有過之而無不及。伸手一推,喀喀作響,這不推還好,推了,嚇了他足有兩天一夜。

映入眼簾的,是一具又一具的死屍。那些死屍,有的死不瞑目;有的面目猙獰;有的甚至腦漿四濺將一旁所種的白玫瑰,染成了紅玫瑰......

這些死屍都有個共通點,就是死於槍殺。

每具死屍身上大大小小都約有七、八發彈孔,有的甚至穿腸破肚,露了五六節出來......

習醫,哪種生死離別不曾見過。可具他所回憶,看到的當時,伴隨的是那血液特有的鐵鏽味。瞬間嗓子一甜,險些要將午餐吐了一地。之後的鹿神農,當然是連跑帶爬,三步併作一步逃離這盧家大宅。

從那天起,便有整整兩天不吃不喝,甚至連睡都不敢睡。據他回憶,那晚只要闔上眼,那一具又一具的死屍便浮現在眼前。

          那鹿神農揮了揮衣袖,示意圍觀者離去。

這人嘛,說故事就說故事,哪有人故事講一半的?伴隨此起彼落一陣噓聲,圍觀的男男女女便隨之散去。

「所以,盧家算是名副其實被滅門囉?」一位壯年問道。

這壯年一身西裝,留一頂油頭。神態甚是瀟灑。看上去約三十二、三歲,一雙深邃的鳳眼面容如那西域明月一般無缺,卻又英氣逼人可與那潘安相比。

「這人,好不識相!」此時的鹿神農心裡是這麼想的。撇了頭,餘光掃了有兩、三次,才道:「滅門倒也難說。盧炳欽的妻子不管從容貌、肥瘦老夫都還算記得清楚。只是那日並未看見有具死屍長得像她。但想想,應該也是凶多吉少......」長嘆一口,又是揮了幾下衣袖,示意眼前那少年離去。

「天色暗了,老先生不如來我家作客。」聽眼前壯年的話,鹿神農自然喜不自勝。他本就不是百柳村人氏。一生無妻無子,了無牽掛,靠著在嘉義、雲林一帶行醫、說書維持生計。雖說掙不多,倒也快活。缺點就是居無定所罷了。

鹿神農宇那西裝壯年回家的路上,才曉得,眼前這人叫高啟生。是吳鳳鄉前鄉長高一生的長子,也算個名門後代。

說起這高家,也算是這刁蠻政府體系下的受難者。

就在嘉義車站槍決案的同年,時任吳鳳鄉鄉長的高一生與隔壁達邦社樂雅部落領袖湯守仁一人各率一支隊伍。一對人直破紅毛埤火藥庫,取得火藥、槍枝、彈藥近四、五百件;另一隊人馬與嘉義民兵組織合力圍堵水上機場的軍隊增援。圍堵了四天過後,嘉義處委會才決定與政府談和,高一生這才下令退兵。

誰又能料到,一九五零年代,保安司令部開始對高山地區進行一系列「清查匪諜」。就在這期間,高一生、湯守仁等人被依照高山族匪諜一案押了回去,從此,音訊全無。

過了又不知道多久,司令部的人又以清除殘黨為由上山,進行了一系列無差別的屠殺、拘捕、槍殺等行動。高啟生那時不過十八、九歲,據他回憶,那次的無差別屠殺,看到稍有姿色的姑娘,就是就地姦淫;男的,就是無差別槍殺或者拘捕。若有遇到反抗的,手法倒也簡單粗暴。將人綑在樹上,扒下褲子,咻一聲響,就是一個個生殖器落地,過後撒上大把大把的鹽巴,慘叫聲此起彼落十分殘忍。

至於自己,也是因為這場屠殺所以跟家母和其他兄弟姊妹走散,淪落至此。現在在一間報社上班。

          高啟生的家說不上非常富有,但也算是小康。

會這樣子說,就是鹿神農隨著高啟生踏進家門,右邊木製櫃子上的那台電視機。再往裡走,走進廚房往那張吃飯的木製小方桌一看,是大同電鍋。

要知道,這年代一般上班族一個月也就兩、三千工資,那部還貼著TTV招牌的電視機一台就要七、八千塊。這大同電鍋,少說也要兩、三百塊。而且說到這大同電鍋還有個有趣的事,這年代的人,凡是嫁女兒的,都會拿這大同電鍋給女兒作嫁妝。

從廚房裡,張啟生慢慢熱了兩壺高粱。擺出一碟花生,一碟蠶豆還有幾顆煎的荷包蛋。為眼前的鹿神農倒上了酒,勸其喝了兩杯,便道:「老先生您也知道,這百柳村是鄉下地方,要臨時買肉那是難事,沒了下酒菜還請見諒。」鹿神農笑道:「有酒就好。」搖了搖頭,長嘆道:「想不到你爹爹也遭此毒手。想想當年,多少人滿心歡喜在街道歡迎國民政府登島啊,可沒想到,比那日本政府還殘忍......」那鹿神農說著心裡越是氣,一掌拍在那小方桌上,震得那碟啊,杯啊全都跳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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