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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 Café 精靈

子言坐在Café的一號桌,欣賞著今天的好景色。

他很喜歡這間小咖啡店。

剛開始的時候,子言喜歡這裡店面小客人不多,感覺很安静。

來久了,便發現Café的老闆娘雖然話不多,卻總能讓店裡有一種輕鬆隨和的氣氛。

小小的店面,空氣裡洋溢著濃郁的咖啡香,寬寬的沙發椅,簡約的陳設,都讓子言覺得好舒服。

就連店名,也都只是簡單的叫Café,但子言卻感到意味十足。

更難得而又最最重要的是,這裡有很高質素的咖啡。

你能想像,一間只有大概十張桌的咖啡店,餐牌上竟然提供著數十款不同口味、有一些甚至連大飯店的咖啡室都不會有賣的巧手咖啡嗎?

你能想像,這家全店只得一個身兼廚師糕點師咖啡師的老闆娘和兩個兼職工讀生的咖啡店,竟然連咖啡豆都是自家烘焙嗎?

很不可思議吧!

可見老闆娘是一個很認真和有品味的人,也只有這樣的店,才配叫做Café吧!

埋首在這裡的咖啡香當中,疲憊的靈魂總會得到提昇,是救贖子言賤命的良藥。

另外,子言也喜歡這裡給他的視野。

他喜歡坐在一號桌。

一號桌靠街道那一邊,面對著一個休憩廣場,桌旁有整整一大片玻璃牆壁,從明淨的玻璃壁看出街外,視野非常開闊。而且一號桌在店的一個角落,不容易被打擾,大多數的時候都可以很安靜地自處,這點也是子言最需要的。

窩在舒服的沙發椅上,可以讓子言好好觀察街外或是休憩廣場上的人和風景,找些寫作靈感,也可以讓他静静地傾聽著店裡其他客人的故事,為他的小說添上題材。  

在這裡,子言比較能放鬆,在這裡寫東西,感覺還蠻順暢的。

即使後來客人多了,也來了一個愛搭訕的打工小姐,有時候變得不再那麼安静,但是他仍然很喜歡這裡。

這間小小的Café,漸漸成為子言的習慣。

去年,老闆娘一個人實在忙不過來,終於請了兩個女大學生來打工,負責在店面招呼客人。後來,老闆娘還親自訓練了其中一個女生幫忙她做咖啡和料理。

子言並不是輕佻之徒,卻也著實覺得她們為Café添了不少風景。

只負責店面的那個女生叫小嵐,非常的活潑開朗,常常逗子言說話,也很調皮搗蛋,總愛惹另一個打工的女生生氣。

另外那個女生,小嵐總是『沈泓、沈泓』連名帶姓地喊她,沈泓比較酷,很少跟客人說多餘的話,不過工作起來很認真,招呼親切,服務周到,咖啡也做得很好,深得老闆娘的真傳,甚至青出於藍。

不知恁地,子言有點在意這個女生,他曾經偷偷看過她做咖啡的樣子。

沈泓煮咖啡時神情專注,清澈的眼神透出一絲倔強。

她執著於每一個细節:磨豆、測水温、攪拌,甚至選擇杯子,感覺就像一個藝術家,有著對待藝術品的偏執。

子言非常、非常喜歡她做的咖啡。

他曾經在小說裡,藉著主角來形容自己對她所做的咖啡的感受。

『如被魅幻引誘著,我又跑到這裡來。

不由自主地,期待著她的咖啡。

她,不單能煮出咖啡的濃郁甘醇。

她也為每一杯咖啡注入了生命力。

她讓它們展現了個性,散發著它們的獨特香氣,卻又同時讓人感受到屬於她的專注和執著。

我把自己,盡情沉溺在咖啡香當中。

我貪嚐的,不只是一杯咖啡的味道。

我更是期待,它所呈示、屬於她的深度。

我期待她的咖啡,就好像在冀盼著她的一切。

喝完這一杯,總希望快些端來下一杯,好讓我了解她多些……』

有時候,子言還會暗暗留意著沈泓的種種,對於自己有這樣的舉動,子言也覺得十分奇怪,他從來沒有對任何女生發生過興趣,也沒有跟女生交往過,更不曾想過要追求沈泓,他實在不曉得自己這樣的行為是出於甚麼動機。

是因為喜歡她麼?

嗯,沈泓的確是一個十分漂亮帥氣、擁有高度吸引力的女生。

她像是優雅的精靈,臉容清麗俏逸,細緻的五官輪廓分明,一雙清澈的眼睛更是引人,時而隱著沉靜的柔光,時而閃著慧黠的光芒;襯著瑩白雪肌,高挑的身段苗條均稱,外加酷酷的英氣,獨顯她的灑脫氣質。

坦白說,誰不喜歡這麼一個不可多得的氣質美女呢?

但是,子言知道自己對她的好感,不是源於她的外貌,對她的感覺,也不像是男女之間的單純愛慕。

子言是被一種熟悉的感覺吸引著。

從第一眼看到她開始,便一直有這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那感受是很奇突詭異的,明明是一個陌生人,可是和她之間,就好像有些甚麼東西在牽引著。

即使一年多以來都沒有跟她交談過甚麼,可是每次看到她那清澈的眼睛、倔強的神情,還有那一點點藝術家的特質,不知為什麼,子言對沈泓就是有那種認識了一輩子的熟悉感覺,心內總是在莫名奇妙地鼓動,慫恿著他想要知道她更多。

漸漸,觀察沈泓打工時的瑣碎事,也成為子言的習慣。

就像現在,他也偷偷留意著沈泓。

今天,沈泓看起來好像有點累,而小嵐也一直找她麻煩,常常趁機跟她拌嘴鬥氣,開她玩笑。

從他剛進來開始,小嵐便纏著沈泓不知道在吵嚷著些甚麼,小嵐還嘻皮笑臉的,沈泓卻已被氣得面色發白地走出料理吧台。

把沈泓氣成這樣,看來小嵐今天是玩過火了!

不過能成功氣弄到總是酷酷的沈泓,也難怪小嵐一直賊笑兮兮,一副得意忘形的樣子。

只見沈泓咬著薄薄的嘴唇深深呼吸,企圖讓自己從怒氣中平靜下來,然後拿著點餐牌子,慢慢走到子言面前。

「請問先生要點些甚麼呢?」

沈泓的聲音有點冷冷的,跟平常待客親切的她不大一樣,大概是還在生氣吧!

「一杯曼特寧,謝謝!」子言說。

「呃?」

沈泓覺得有點奇怪,這好像是怪男第一次沒點拿鐵。

「一杯曼特寧,謝謝!」

子言耐心的再說一遍。

沈泓頓了一下,說了一聲『好的』,便轉身離開。

今天子言不打算寫東西,所以他根本不需要,也實在不想再喝那娘娘腔的拿鐵。

子言之所以常常喝拿鐵,其實是有一個很可笑但卻也是十分可悲的原因,那就是,他想要更了解他自己小說裡的女主角!!

理由有夠吊詭了吧?

可悲的是,這完全是因為子言對於女生的認知實在是極度貧乏、超級白目之故!

簡單的說,就是子言對女生沒什麼概念!

子言沒有任何親密或是普通的女性朋友,所以他沒有什麼機會近距離跟女生互動,更莫說是跟女生相處的經驗了。

其實,子言也不是那些木訥害羞的男生,他只是有點懶,和不只一點點的怕麻煩而已。

內向的女生,子言根本不會主動去跟人家聊。

刮臊的女生呢,他更加不想去招惹。

子言對女生的確切記憶,除了他自己過世多年的媽媽之外,大概就只限於那些『超熟女』級的老大姐,就如Café老闆娘或是幫他打掃家裡的鐘點阿姨之類吧!

至於出版社的那些女仕們,子言更是不把她們當女生看,他只視她們為自己的好兄弟好伙伴!

所以,他根本不太可能從這些『女生』身上得到什麼情報,自然也沒有任何人可以當他的『女生顧問』了。

那,他要怎麼描寫他書中女生的動態或是心態呢?女主角的細膩情感又是如何寫得出來的呢?

諸位親愛的讀者,靈感的關鍵就是:一杯一般年輕女孩都會喜歡喝的拿鐵!!

是的,諸位親愛的讀者並沒有看錯,赫赫有名的大作家丁子言,平常就是靠坐在Café的一號桌,一邊默默地遠遠觀察著陌生女性的種種,一邊喝著拿鐵變態地忘掉自己的性別,試著讓自己進入女生的國度,窮盡腦力,絞盡心血來幻想著女生的各種舉止、情感和心思的!

然後,再用一支神來之筆/鍵盤,將幻想化成美麗字句,神奇地把這些灌注到小說裡,繪出款款動人角色,風靡萬千讀者!

怎樣?厲害得有夠荒謬吧?

還是,感動得想掉眼淚了呢?

不論如何,你說丁子言怎麼不是一個才華橫溢、思路非凡的天才作家呢?

所以說,這些日子以來,子言十分慶幸,他能發現Café這家店。

同時,子言更加感激老闆娘,不單把店面好好的維持了這些年,讓他確切地享受著Café的好地利、好環境、好咖啡,造就他能肆無忌憚地發揮無窮無盡的想像空間;還『慧眼』地請來沈泓和小嵐,讓他能觸發起更多有趣而真實的靈感,使患上了『女性認知貧乏症候群』的他,得到無數次的救贖……

***                   ***                     ***

「郭曉嵐你給我站住!」

子言被一聲怒喝驚動。

「你居然想丟下我一個人在店裡逃去開小差?」

沈泓不敢相信剛剛溜進了自己的耳朶、小嵐支支吾吾的那些說話。

「沈泓美女你大發慈悲行行好嘛!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名牌開倉大割引耶!」小嵐可憐兮兮的央求著。

「你敢再動動你的狗腿看看!我給你開槍咧看你還開不開倉!」

只見沈泓從料理吧台追出來,指著已經跑到店門口的小嵐,眼睛像要噴火似的。

「拜託嘛!反正現在又沒有其他客人。我發誓,只出去一個小時,不!三十分鐘就好!三十分鐘後我一定準時回來……」

小嵐話未說完便一溜烟地逃掉!

「你!你這個臭丫頭!最好給別人騙光了你的錢!」沈泓頓足咒罵。

子言著實被這一幕嚇了一跳!

他從未見過沈泓如此動怒,簡直是理性大暴走!

沈泓平常雖然酷酷的,但脾氣著實算是很不錯,小嵐再搗蛋調皮,沈泓大都只是選擇不理睬她,讓她自己知難而退;要是真太過分的話,最多只是瞪瞪眼或是敲敲小嵐頭殼裝裝兇便算罷,也不會真的對小嵐怎樣,更不會在客人面前失態。

看來她今天真的給小嵐氣瘋了!

子言還是頭一回聽到她這麼不客氣地發飆罵人,真是不得了呢!

氣沖沖的沈泓忽然本能地察覺到不遠處有一雙注視著她的眼睛,回頭驚見子言一臉詫異地盯著她看,才記起店裡還有他這一個客人的存在!

「嗯……抱歉,吵到你了,對不起……」

她紅著臉道歉,想到自己剛剛的失態,沈泓好想立刻找個地洞鑽進去!

「呃?啊不,沒甚麽!」

好像窺探了別人的隱私般,子言也怪不好意思。

但是,聽到這些說話的沈泓,卻立時整個愣住,她從沒想過子言會回應她,而且表情還憨憨的!

看到沈泓突然呆著,露出怪怪的神色,子言在心裡想:剛剛點餐時,她已是這個模樣了,今天的她精神恍惚,而且面色也非常蒼白,她該不會生病了吧!

「妳……還好吧?」子言有點擔心地問。

「呃?喔,沒、沒甚麼,我很好,謝謝。」

對於子言突如其來的轉變和關心,沈泓一時之間也不曉得該怎麼回應,說話竟顯得有點結結巴巴。

「那……就好。」

子言覺得沈泓今天真的不大對勁。

「啊……」沈泓突然好像想起甚麼似的叫了一聲!

「怎麼了嗎?」子言立刻不安地問。

「不,沒事!只是你的咖啡擱在那邊都涼了,對不起,我給你再做一杯!」

沈泓隨即轉身想走回料理吧台。

「慢慢來,不用急……」

子言正想叫住沈泓,卻見才轉過身的她,背影晃了一下好像站不穩的樣子,他連忙走過去想要扶住她,可是沈泓卻身子一沉,整個人竟暈倒下來!

子言趕緊一把拉住她的手臂,趨過身去讓她靠著,免她跌倒在地上。

「慘了!」子言心裡暗叫不妙!

他一邊緊緊地環著她的身子扶着她,一邊再看看四周,整間店只有他們兩個人,子言有點不知所措。

「喂!妳有沒有怎樣?醒醒!」

子言騰出手拍拍她的臉。

沈泓軟軟的挨著他,雙目緊閉,一點反應也無。

子言想了一想,只好把她橫抱起來放上沙發,讓她躺著休息。

「喂!妳醒醒,不要嚇我!」

子言繼續輕拍沈泓的臉叫喚著,可是面色蒼白的沈泓依然沒有反應,子言一急,伸手拿起桌上的冰水,瓢了一把灑在沈泓的臉上。

「唔……」

沈泓的眼皮好像動了一下。

「好像有點意識了!」子言大喜!

他索性撈起杯裡的冰塊往沈泓的額頭敷上去。

「啊,嗯……好冰……」

沈泓眉頭掙扎了一下,嚅嚅地道。

子言鬆一口氣!

「吁!總算醒了,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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