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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 在一切開始以前

一九九九年七月二十六日 晴

今天,是一個天氣好得沒話說的大晴天。

風很輕柔,陽光也耀眼得很,堪稱風和日麗,夏光明媚。

可是,我的心情卻掉落在最低點,直迫萬丈的幽暗深淵。

原本買來在大學開學禮時穿的黑色西服,我竟然要穿上它去老大的告別式!

死老天!你這是在耍我嗎?

你到底想幹嘛?

竟然給一個這麼好的天氣?

你在高興個什麼?

這是在嘲笑我嗎?

Shit   !

Shit   !

Shit   ……

今天,我拖著無比沉重的身軀,渾渾噩噩的來到老大的告別式靈堂。

我看著老大的遺照,那是一張年青的臉,正直開朗地笑著。

『天妒英才』

靈堂上是這樣寫著,我覺得這也許是真的。

可是,我不明白。

死老天為什麼總是要妒忌我身邊最親或是最重要的人呢?

老大可是我丁子言這十八年來唯一敬重的老師啊……

死老天,你到底是哪裡不對勁了?

你是瞎子嗎?老大並不老呀!才不過三十多歲,正值壯年,你那麼快召他作啥?

老大他是那麼的有才華……

你知道有多少人被他的畫感動過嗎?

你知道這些看過他的畫的人,為什麼都會得感動落淚或是會心微笑嗎?

你憑什麼剝奪老大發揮才華的自由?你又憑什麼剝奪人們欣賞他的權利?

你睜大眼睛看看,老大是這麼棒的一個人!

他性格率真,待人以誠,即使自閉如我,不也是被他的真誠打動了嗎?老大甚至為了那群他不認識的小孩奮不顧身……

死老天,你的良心丟哪裡了?

難道,這就是你給老大的下場嗎?你會不會太過份?還有沒有人性?

啊!我都快要瘋掉了!

老大!老大!老大!老大!老大!

我很想可以這樣多喊你七百萬次!

我還沒跟你說謝謝呢!

三年了,我能夠撑過這三年高中,還考上了不錯的大學唸書,也是多虧有你啊!

老大,你知道嗎?我一直都不明白,為什麼你會理我這個自閉的人?

當初,其他老師都樂得看不見我這個不說話卻愛蹺課、平白無端也會惹來一大堆臭屁怪的麻煩傢伙,可是你卻不厭其煩地開導我,還特別的照顧我,給我許許多多的鼓勵……

我很想問你,為什麼要把我這個浮沉在悲忿痛苦中的傢伙,從封閉世界的暗角處帶出來?

老大,自從我的老爸老媽走了以後,你就是唯一認真聽我說話和跟我說話的人了。

雖然,你平常愛耍藝術家脾氣,怪怪的又愛講那些冰到不行的冷笑話,但是,大概只有你,才能聽到我丁子言這輩子最多的真心話吧!

我想,你也許是這世界上最能看懂我的人了!

你一直、一直都是我的老大哥,三年來我幾乎每一天也都是『老大、老大』的喊著你,但是你卻竟然跑去天堂當起天使的老大!

你現在都不能再聽我的、看我的了!

老大,我的感覺好像回到五年前,失去了老爸老媽的那一天……

實在是糟糕透了!

可惡!

好不容易才擺脫的痛,竟然還要我再經歷多一次!

老大,我的內心有說不出的難受,真的非常難過!

今天,在告別式上看到師母和你的女兒,我的心就更加難過了!  

我尚且感受到如此的痛,她們要怎麼承受呢?她們能撑過去嗎?

老大,你看到她們了嗎?

師母瘦了,她清秀的臉上,神情是多麼的哀傷。

不過,她還是堅穩的站在你們的女兒身旁,温柔地輕撫著小女孩的背,一下、又一下,默默地安慰著。

老大,你的小女孩像極師母了,纖細白晳的臉上,有一雙非常清澈的大眼睛,很漂亮呢!

但是眼神堅定,有一種難以形容的倔強稚氣,倒是讓我感覺到有老大你的影子。

可是老大,你的小女孩卻一直在咬著她那小小的薄嘴唇,拼命地強忍著淚水,不讓自己哭出來呢!

是不想讓師母更傷心吧!我看在眼裡也心有不忍哪!

對於一個才剛要念國中的小女孩而言,這種突如其來的喪親之痛,無論怎樣忍耐,也還是一種難以承受的酷刑吧!

我是過來人,我還記得,那是怎樣的一種心情。

也還很清楚,那是怎麼樣的一種痛……

告別式結束的時候,我走到師母跟前,很用力、很用力地跟師母擁抱了一下,希望能給她一點點的支持。

可是,師母竟然叫我不要傷心,要好好的唸大學!

都什麼時候了?還轉過來擔心我!

小女孩就誠實多了,忍不了的淚水終於默默的掉下來,我緊緊的握住了她的手。

老大,我不曉得,這樣的一點點安慰,是否真的能安撫她的哀痛,平復她的悲傷……

她的手很輕、很軟,可是卻好像没有一點温度。

那種觸感,讓我久久不能釋懷。

我想,即使往後過了很多年、很多年,我還是會記得今天的這一切,偶爾,也會想起你的小女孩的一雙大眼睛和她那雙小手吧!

老大,雖然你在天堂當老大了,但你會守護著她們吧?

老大,你在天堂要好好的過,你要給她們好好的值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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