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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 孤兒

不過又是百餘年,江湖紛亂四起。

當初蜀山、武當所保證的安泰武林僅僅是個幻夢,即使沒有大干戈,卻也是紛亂不斷,猶如戰國時代般,大門派併吞小門派,豪門甚至在朝廷中另謀位置,但那份傳說的地圖卻沒有被遺忘。

羊皮古捲,傳國玉璽,至尊神器,武林主宰。

十六個字成了正邪雙方所謀求的目標。

可老百姓卻還是一樣萬般的無奈著。

面對倭寇侵擾,韃子鐵騎,朝廷徵調人民去抵抗外敵,大大擴張了朝廷的版圖,可自太祖皇帝駕崩之後的帝王們卻也徵調人民去做他們所喜愛的事情,彷彿創業艱難已是過往雲煙。

我就是出身在這種環境之下。

我不懂武林,也不懂天下。羊皮古卷十六字真言是聽客棧說書的說的,那是我每隔七日的興趣。

我是個家奴,我從小就沒有了父母。

我不知道我甚麼時候進去葉家的,葉家在培城縣上是一個大戶人家,聽說在官場上也是不少舉人的舉薦人,自然跟每任縣令關係都很好。

我記得我快要餓死在路邊的時候,是葉家長工把我攬回去的,本來葉家不容我,但是長工說他要視我為己出,葉家便認我為他們家的家奴之一,永世家奴。

長工姓蕭,蕭十一,他說他到葉家的時候也才十六歲,他有十個兄弟姊妹。但他也在我十歲之前倒了,沒有原因,只有我在燒柴返來的時候才發現他倒在廂房之外,沒有人願意處理他,葉家的人說,念他歷經三代,用火化了也罷。

我覺得冷血又能如何,只能覺得我的命運的末端不過也是如此罷了。

十二、三歲的少年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年紀相仿的男孩們都會問對方:「你對哪家女孩有意思。」

如何有意思法?瞧那蕭十一,在葉家待了一生,卻連一個伴都沒有。如此孤單,直到找到了我才有人可以幫他燒身後錢。

我總是靦腆的笑笑:「我只不過是葉家家奴,能找到伴不計較就好,更何況是意中之人?」

其實是有意中人的。

又是一年春天,和風熏柳,花香醉人,正是南國春光漫爛季節,我在培城縣度過我數不盡的日子之一。培城縣位於福州城以北約莫幾十公里處,因為離大城近,又佔往西南的交通要道,雖說只是個縣,卻已經有城鎮規模了。葉家大宅就坐落於城鎮市集中最熱鬧的地域內。三代舉人的關係,所以在這種規模的城鎮上格外有名,葉家的主人葉培也是舉人一名,卻也僅是舉人一名,回鄉兼任私塾。

「小雨啊,你怎麼在這裡獨自劈柴啊?」說話的是一個甜美的嗓音。頓時我的心中有一種幸福感。

她是我的意中人。

「小姐,您…您回來了啊。」

小姐閨名葉桑,雖姓葉,卻是福州葉家的女兒,跟培城葉家有一段距離,兩家雖然血緣遠,但偶爾祭祖的時候會一起宴客,我是在六歲的時候認識她的,她那時候已經十歲了。

葉桑人長得可愛,雖然長我四歲,卻喜歡尋我玩鬧,雖說是玩鬧,但是比起葉家人來說卻是善良許多。

葉家人貴於望族,卻沒有像一般大族養著一堆僕人,相反的,包括我只有三人伺候著他們,也許是因為他們人丁不多的干係,又或者,他們怕壞了書香世家的名兒。

即使是個望族,但葉家人骨子裡苛薄的很,三人要不是因為懼怕官府抓逃人,不然早就跑了。

我更不用說,身上都滿滿傷痕,又瘦又乾的。葉家老爺醉酒打我,葉家少爺尋歡失敗揍我,葉家夫人忌恨相公在外偷女人也虐我。

「你身上怎麼又多了傷痕?是伯母他們打的嗎?我…我找他們說去!」葉桑小姐充滿關心。

我制止了葉桑,禮貌上葉家人如果收到投訴一定會說小孩子不懂事而摔傷了自己,逼我在祖堂前發誓是我自己摔傷,待人走後又會把我毒打一頓,更不要說少了幾餐飽食的。

「我…我聽說書的時候摔傷的…」我吞吞吐吐地說:「人太多…」

「真的嗎?」葉桑看的出來我有難言之隱,「小雨,唉!每次都叫你小雨,也沒問過你真實名字,你計較嗎?」

「小雨挺好的。」我看著她說。心裡飄向的是我跟她的第一次邂逅。

那是個雨天,我正在外面劈柴,還帶著葉少醉酒後打我的傷痕。

「可你沒有名字嗎?」

我搖頭。

「我是個孤兒,如果我真的有名字我就是蕭十三。」

葉桑笑了,就像一朵綻放的玫瑰一般:「怎麼有人會取數字作名兒?」

「撿我回來的人,他叫蕭十一,但是他可以做我爺爺了,我就當蕭十二是我爹。」

雖然對蕭爺爺有點不好意思,但是葉桑著實笑得很開心:「你好可愛,我來培縣最愛找你聊天了,你知道嗎?我沒有兄弟姊妹,整天對著鏡子跟書本真是悶壞了。」

我也是啊,桑姊姊。

感謝葉桑的到來,即使我跟葉桑聊天而耽誤了工作進度了也沒受到葉家的責打。

入夜之後,吃著葉家的剩菜,看著空中的明月,心底想的是暫住東廂房的葉桑是否也是如此望著月?

「阿狗,聽說你跟葉家的小姐搭上線了。」說話的是葉家目前的長工,李爸掏,我也不知道他的父母怎麼會替他取上這麼難懂的名字,他說連他自己識字之後也不太曉得他爹腦子裡裝甚麼。「恭喜呀!未來的姑爺!」

「甚麼姑爺不姑爺!」我啐道:「人家還得看門戶呢,你看我們三人在這裡作到不見天日,能偷閒放出來看個姑娘就算個福份了,還當姑爺。」

「我看那小姐對你頗有意思的,不然不會尋你說話。」

「少在那邊。」

「小雨!小雨!」李爸掏捏細了聲音故意學著葉桑的口氣對我說,我情急之下的拍了他的肩頭。「阿狗,我說小雨這名字比較適合你。」他突然又很正經了。

「我也是這麼覺得,葉家小姐是個飽讀詩書的人,叫下人的名字也比培城葉家人好多了。」

「不是我在說,如果我有你的一半美麗啊,只要我有錢,女人也會吸過來啊,哈哈哈!」

「大哥言重了,只要咱有錢,管他美不美也一定有女人靠上來啊!」

語畢,兩人大笑。

忽地,下起了響雷。

「這春雨真煩人,好不容易放晴了三日今晚又下起了大雨,看來明日工作又要勞碌一日呢。」李爸掏看著窗外的大雨。

窗外柴房一陣唏唆聲,是貓嗎?

「有人。」我說,也不知道是天賦還是甚麼,我的耳朵總是如此靈敏,也導致我很難入眠。

李爸掏向來很相信我的直覺,他整個身子立了起來:「是偷兒,那可不好,如果少了東西,我們可挨不了一陣揍?」但李爸掏在此時卻也不忘調侃我,呵呵笑說:「可是你不會啊,你可是未來福州葉家的姑爺。」

我訕一訕笑了,但我的心思沒有靜下來:「我去看看,你在這裡守著。」

「你這小夥子,別逞強啊!若真是偷兒便快回來通知我去處理他!」李爸掏急忙吩咐著,他跟另外一位丫鬟沒甚麼話可以說,蕭十一死後只有我是他唯一可以打鬧的對象,捨不得我死只好吩咐我小心點。

我悄悄地打開了門,看著門外大雨,沿著屋簷到後方柴房,喃喃唸道:「聲音應該是這裡出來的…」

這場暴雨極為猛烈,整個世界彷彿瞬間被打濕,地面上殘碎的花瓣瞬間被擊成茸碎。我瞇著眼睛,看見了柴房,手上趕緊從地上探了一根木柴片,悄悄地將門打開。

我以為我做好萬全準備,如此悄然,想必是小賊也難防我這般突襲。

霎那,一陣反光炫目,是一把劍架在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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