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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在我心中的小紅帽 (上)

    一天的疲勞就從一罐苦澀但香氣十足的咖啡中抒發,果然上了點年紀還是喜歡黑咖啡這種濃醇的感覺呢。

    變成社畜大概已有七年之久了吧,每天回家前順路買的咖啡,已經成為我微小幸福感的來源。雖然想試著從咖啡中獲得什麼解脫,但那從工作上以及小心眼的上司中得來的壓力依然重重的壓在我的肩上。

    「嗚…,還真有點冷呢,趕緊上車回家吧!」

    已經接近萬聖節的日子,迎面而來的風帶著不詳的氣息,似乎想在偌大的城市中搜尋人們心中微小但又有機可乘的空隙。街道上的路燈一閃一閃,行走在路上的人們都目不轉睛地盯著手上的智慧型手機,雖然車流量始終沒有減少的跡象,但卻更給人一種寂寞的感覺。

    打開車門,往後座放下堆滿公文的公事包,開啟已經固定在28度的暖氣,並撥放著常聽的音樂,正好切到搖滾音樂的部分,此時心情稍微亢奮的我,拿起手機打開臉書,正好看到許多人轉發的一則廣告。

    片中敘述的是一位父親在女兒的婚裡,彈奏亡妻最愛的《卡農》熟悉的旋律勾起女兒的回憶,一家三口幸福的生活彷彿就在眼前,化解了父女之間的衝突與誤解。

    原本應該是場莊重的婚禮,台下的眾人等待著新娘的父親上台詞,但父親卻走向一旁的鋼琴,拿起亡妻的照片,開始彈起一家三口最熟悉的旋律。但是新娘卻甚感疑惑,因為爸爸不是不會彈鋼琴嗎?

    原來是這名父親在女兒婚禮前夕,偷跑去學了亡妻最愛的《卡農》,而這熟悉的旋律,勾勒起女兒的回憶。

    因母親的過世,身兼母職的父親,不懂得表達對女兒的愛,與女兒產生誤解、心結,而導致親子之間的衝突,最後女兒卻離家出走,對父親來說這一切都還歷歷在目。

    而父親這樣的舉動,也讓女兒終於想起父親默默的付出,為了支撐這個家付出了一切,最後新娘眼淚也緩緩落下。

「哈阿…,是蠻感人的拉,但是畢竟只是個廣告而已,現實怎麼可能會這麼美好呢。」

    凡事總是一體兩面的,而大多數的人們總是把目光及希望寄託在那看似光明的那一面,而選擇性的遺忘了真正冷酷的事實面。

    不過看到這一部影片,讓我想起前幾天看到的一小段話。

    「在大一時,我每個禮拜回一次家;大二時,每個月回一次家;大三時,每一季才回一次家;到大四時,只有過年才會回家;而到現在因為工作的壓力,感到自己快要消失時,才想起自己還有〝家〞。」

    對每個人來說,童年、青年時總是想著要脫離父母的束縛,希望能趕快展翅高飛,一展自己夢想的藍圖,但在外拼命玩樂、闖蕩的背後,大家卻都忘記背後還有人在擔心著、牽掛著我們。

    而是到已經進入社會,看清這世間的冷暖與險惡後,被現實搞得不成人形,這時才會默默留下幾滴眼淚,想起自己還有個家,還有個能夠支撐自己的避風港存在。

    但是為什麼家對我來說,卻是一個我不想碰觸、回憶起的東西呢?

    在車上滑著手機,聽著音樂慢慢度過了些許時間,夜色也漸漸加深,不知不覺,因音樂旋律的變化,使得體內的瞌睡蟲開始活耀了起來,而因疲勞而沉重的眼皮也緩緩的闔上。

    「叩..叩…」

    左耳響起的聲音,喚起我的意識。從乾澀的雙眼以及感受到漸漸變冷的空氣中,確認了我剛剛睡了一會這件事實。

    由於夕陽早已西下,街上的路燈又調皮似的剛好無法照映出在外敲擊車窗的神祕人物。

    「吶,叔叔可以…帶我回家嗎?」

    搖下車窗,傳遞而來的是堅定但又稍顯稚氣的聲音。

    遮住夜間女神的雲層漸漸散去,在微笑月光下投射出的是一道嬌小的身影。

    頭戴紅色的帽子,身穿有點年代感的哥德式洋裝,像極了從童話故事走出的小紅帽,而他對我投來了需要幫助的眼神,不過當我倆四目相會時,她美麗的瞳孔卻顯得失焦。

    是小孩啊,這麼晚了怎麼會出現在這種人煙稀少的地方呢?而且居然提出了叫我帶他回家這種奇怪的要求,看來肯定是受了什麼折騰吧!總之現在只能先叫他上車了,不然被旁人看到,可能下個來關切我的就是警察了。

    「嗯…你說要我帶你回家,是發生了什麼事嗎?你媽媽呢?」

    已經坐上副駕駛座的小女孩,有點疲憊的緩慢將安全帶繫上後,出於善意的我還是向他丟了這個基本的問題。

    「媽媽他阿…」

    才說沒幾個字,小女孩美麗的雙眼卻馬上沉了下來,欲言又止的感覺讓我渾身都不對勁。不知道是今晚的星空特別黯淡,或是不知何時切到鋼琴曲的音樂所導致的氣氛所害,讓我覺得身邊的小女孩憂鬱的令人感到窒息。

    「怎麼了嗎?話說回來你叫什麼名子呢?這麼晚的時間還在外頭亂晃可是很危險的喔。」

    也許是感受到我的善意吧,原本一直低著頭的女孩把她可愛的臉龐轉向我,細小的眉毛從下挑起,因外寒風而稍微發白的嘴唇緩慢拱起,就算只是一丁點角度,我依然感受到一股溫暖的力量。

    「我叫奏喔,彈奏的奏。」

    雖然聲音還是有氣無力的,但至少車上緊繃的氣氛已經和緩許多。

    「奏阿,那叔叔可以叫妳小奏嗎?是個很好聽的名字呢。」

    「嗯,可以喔。那叔叔你叫甚麼呢?」

    「叔叔我啊,哈哈,我覺得你就叫我叔叔就好了。」

    看來這孩子是無口屬性的阿,原本面對孩子就感到棘手的我,卻又遇到這種大魔王等級的挑戰。而不知從哪來的電流流過,總覺得這女孩的名子很熟悉呢,不過異常的是,我竟然下意識地避開了我的名字。

    「來吧,跟叔叔說吧,是什麼原因讓你這麼晚還不回家呢?媽媽一個人會很擔心哦!叔叔會仔細聽的,放心,好嗎?」

    一日下來累積的疲憊讓我做不出太友善的表情,但我盡最大的努力想要擠出一個笑容,不過以小奏看來可能覺得顏神經失調的有點滑稽。

    「……叔叔謝謝你,但是你的表情有點好笑。」

    果然,我的表情一定非常奇怪,不過幸好小奏的表情也和緩許多。

    「我想回家。但是我怕一回家後,媽媽又會發瘋的對我狂罵。」

    小奏微微顫抖般的開始說起一直埋在心中的不快。

    「但是我一直都很努力呦,一直都很努力地想要達成媽媽的期望喔,我只希望媽媽能多關心我一點。」

        「我希望媽媽能摸摸我的頭,輕輕的在我額頭上留一個吻,對我說奏,你做得很好喔」

    終於卸下心防的小奏,眼角也跟著潰堤,向我瘋狂注入在他心中已經滿出來的情緒。

    「但是…為什麼…為什麼媽媽總是只記著他呢…?」

    「為什麼我總是被遺忘的那個呢?只要媽媽能開心,我什麼事都願意做阿…」

    眼淚一滴一滴地落在奏的裙襬上,這時能止住淚水的早已不是衛生紙,而是一個出自於本能性的擁抱。

    「小奏,你很棒喔!雖然叔叔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原因?但叔叔我真心相信是一個很棒的孩子喔!」

    人類在經歷挫折,情感上的失控時,總會覺得自我在當下的時空似乎被抽離般,四面八方的空虛感向心中襲來,看不見眼前的景象,一切都是黑白的,好像整個空間與時間都被扭曲了,這時在心中僅存的一點明亮之光,就是一股人類希望能夠互相依偎的篝火吧。

    在我懷中縮得像是兔子一般的小奏漸漸恢復力氣,把我輕輕推開後,深深吸了一口氣,用那細嫩的小手,將眼旁最後的淚水擦拭乾淨。

    這時撥放音樂的螢幕上顯示著"Secret   Gardan"一首鋼琴與小提琴的合奏曲,但好死不死這首音樂的曲調跟加深了車內陰沉的氣息,眼見不對勁的我,想伸手把音樂關掉,但小奏卻握住我的手示意我不必做此動作。

    「叔叔這首是秘密花園吧,我很喜歡喔,可以的話請你不要關掉好嗎?」

    「嗯嗯,當然可以,不過你居然知道這首曲子阿,叔叔我都已經快要忘記了呢。」

    「因為這首秘密花園是在姐姐生病前最後練成的一首合奏曲喔,我們練習了很多很多次了。」

    「練習?你跟姊姊原來有在學習音樂阿,這麼小就開始學習樂器,看來你們的父母很用心地在栽培你們喔。」

    「對阿,媽媽雖然對我們有很嚴格的要求,但我知道都是對我們的未來好喔,而當我們完美的演奏出一首曲子,媽媽的笑容是我所看見最美的風景。」

    這樣聽起來,小奏與他的家人感情應該很好啊,那為什麼剛剛小奏的情緒卻會如此崩潰呢,看來還是有我所不知的事情。

    因為凡事都不會像表面般美好,只是我們總是在逃避著自己內心的黑暗面。

    邊聽著小奏訴說自己與姊姊之間的合奏與較量,還有小奏媽媽對他們兩個的愛與期待,一邊踩著油門向小奏的家前進。

    期間小奏本來憂鬱的心情似乎已經消失,他沉浸在平日與家人相處的美好回憶中,將本來掛在心中的負面情緒給拋到九霄雲外去。

    不知不覺已經開到了一間房子前,聽小孩子說故事,時間好像可以過得特別快呢,也可以忘記開車的疲勞,或許是因為小孩子天真的童年,幸福的生活,總是這麼的能治癒人心。

    但本該跟著高興起來的我,卻好像不是這麼一回事。

    為什麼呢?

    為什麼我的心中會被壓縮得如此窒息?為什麼我的頭痛的快要炸裂?為什麼看著身旁的小奏,眼眶會如此泛紅?

    「但是自從她離開之後,媽媽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常常對著空氣說話。一個人在吃飯時開始大哭。」

    小奏好像還沒發覺目的地到了,自顧自地說起有關於自己身邊所發生的一切,不管快樂還是悲傷。

    就好像我的人生一樣。

    「爸爸也覺得媽媽瘋了,漸漸地不想回家,漸漸地好像也不愛我們了。」

    「爸爸在外面也認識了新的女生,而當爸爸不回家後,媽媽變得更瘋狂了,開始把有關爸爸的東西都給撕破、扯破、丟掉,好像想把爸爸給殺了,想把整個家給弄得支離破碎。」

    「而我最後一次看見爸爸時,爸爸對我說〝已經失去的東西,不會再回來了,你媽媽就是放不下才會搞成這副德性〞。」

      「對阿,失去的東西,已經不會再回來了,好像一切都回不去了。」

    就此住口吧,大腦下意識地發出這道指令。

    「不過阿,我知道媽媽只是很難過而已,所以我很努力,我很努力地像要讓媽媽忘記琴。而媽媽偶爾還是會對我露出他久違的笑容,這樣我所有的努力都值得了喔。」

    「因為我知道只要我努力媽媽就可以忘記傷心的一切,現在也只有我能夠保護媽媽了,我還想看到媽媽最美的笑容。」

    給我閉嘴,我不想再聽到你這些過於美好的幻想,這種天真的偽善言論,都是由一道道謊言所編織而成的。

    好想吐,真的好像吐,肚子像被3000根針給同時刺穿般的劇痛,而又同時翻弄著著我的胃。胃被刺穿的小孔流出可以灼傷回憶的胃酸以及開始往喉嚨蔓延的深層恐懼,正試著揭開我身上的某處傷疤。

    不要….,不要….,好痛苦,為什麼會想起來,為什麼你要再次出現在我眼前,為什麼你要用我最想忘卻的名字,為什麼,為什麼這一切那麼的讓人感到噁心?為什麼我又好想緊緊的抱住你?

    房子內傳來許多鍋碗瓢盆掉落在地上破碎的聲音,此起彼落的吵架聲,打響了沉寂的夜晚,一點一滴透過時間累積來的幸福,正慢慢地被侵蝕,被某件早已無法抹滅的事實給打破。

    「你為什麼就是無法像琴一樣呢?為什麼這麼簡單的東西要教這麼多次都還是不會。」

    「為什麼你要離開我們,拜託你不要像琴一樣,離開我好嗎?」

    「你這樣子永遠學不會,要怎麼跟琴一起合奏呢?為什麼你就是不能再更像琴一點呢?」

    「這個狐狸精是誰,你怎麼可以跑來破壞我好不容易守護住的幸福?」

    「你們兩個才是都瘋了,琴一直都在阿,為什麼你們都不相信我呢,你們究竟要逃避到什麼時候?」

    撕心裂肺但又在熟悉不過的聲音四處逃竄,它們想找一個破綻最大,最適合恐懼萌芽的溫床上築巢。而正好我就是那個最標準的人型標靶,任人宰割,恐怕我內心僅存的一點情感已被惡魔掏空了吧。

    房門應聲而啟,出現的是最熟悉但又最撕裂我的心的身影。

    直到如今我才明白,身旁這位是誰。

    是一直以來我所逃避的,想要深鎖在心底的…..回憶。

    我兩眼發愣,背脊發寒,想要別過頭去看,一直待在我身旁的他,但還轉不到45度,一道完整的黑影夾帶著似乎是銀色刃器透射出的光,走進那最破碎的家。

    兩道身影合而為一,就像是找到自己歸宿般,所有的一切都該回到起源。

    那早已不是一路上在我身旁的那位孩子,而是一股多年累積的怨念及一直以來我所逃避的黑暗面所形成的惡魔。

    我想快步跟上,我想阻止他,我想阻止可能會發生的所有災厄。但月光照射出的恐懼影子,正拉住我的腳,想要讓我無法逃脫這個一直永續的輪迴。

    房內已發出慘叫,「砰!」巨大的聲響吵醒了今夜所有的惡魔,我雙膝跪地,四面八方投射來邪惡又嘲諷的紅色眼光。我,來不及阻止這場悲劇。

    到頭來我還是沒有成長,我還是什麼都做不到,我還是一個只想逃避的懦夫罷了。

   

    「砰..砰…」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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